书名：重口味Alice[娱乐圈] 作者：殊星 文案： 怪力少女宋子露韩国求学，穷极思变。 化身一百八十线小艺人Alice，开直播，卖鸭脖，打花生糕，卖Bigbang周边…… 然而遇到GD之后，她的求富之路变得越加困难…… 她想了许久，顿悟：都是那只胸罩惹得祸 她怎么就没想到胸罩即凶兆呢！ PS：男主是GD。性格不完美，大概是从傲慢与偏见开始。 内容标签： 娱乐圈 励志人生 甜文 直播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子露Alice ┃ 配角：GD ┃ 其它： ☆、前奏 早春三月，春寒料峭。 下午三点时分，嘎吱一声，一扇桃木门被轻轻推开，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钻进kbs音乐银行的休息室，房间里狼藉一片，像是刚举行过一场宴会。 脚步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最终停留在一张黑色的茶几前，油腻腻的饭盒吃完还未来得及扔，和花花绿绿的饮料瓶一起横七竖八地躺在桌面上。 右手兰花指微微翘起，食指和拇指轻轻一勾，杂物下的一张照片清晰地暴露在阳光下，五张灿烂的笑颜微微发光，可惜最精致的那一张，却被发黄的油渍毁了大半。 “唉，真是可惜了……” 红唇一勾，照片打了个旋，落到布满杂乱脚印的灰色地板上。 突然，嘈杂的脚步声响起，笑闹声迅疾地由远及近，迅疾到她 刚听到声音，门就被撞开了…… 正握着绿色玻璃瓶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 “真是晦气，你说那灯什么时候不掉，偏偏要在我们录演的时候掉下来……” “就是啊，我们行程……” 对话戛然而止，进来的五个年轻男孩脚步一顿，异口同声道：“你是谁？” 她压低帽檐，“打扫卫生的……” 电视台的安保设施向来周全，心怀不轨的人很少进得来。 几人不约而同地收回目光，继续先前的对话。 戴着金色牙套的那个继续说道：“我们行程这么紧，哪有空儿和他们耗在一起等着。” “对啊，我们等会儿还有别的节目呢……” 白色斜刘海少年左腿一踢，棕黄色的桃木门发出咣当一声，重重地敲击在心上。 几人边说边三三两两地走过来，瘫倒在沙发上。 经典的黑白色Vans突然腾空，出现在眼前，搭在桌子一角愉快地摆动着，她捏着白色塑料袋的左手一顿，浸着油渍的餐盒与餐巾纸就要往下坠。 藏在黑色鸭舌帽下的红唇微微翘起。 宋子露，你的机会来了。 她探身用空着的右手去接，抬起的右腿“很不凑巧”地撞到茶几腿，身子向右一倾迅速倒下，又“很不凑巧”地坐到了相互交叠的两条长腿上。 脑袋不由自己地往下倒去，白色的天花板越来越远。 五…… 四…… 三…… 二…… 一双有力的手臂托住了她的肩。 她呼吸一窒，心里叹道：真是该死的完美！ “对……对不起……”她抬起水汽蒙蒙的大眼睛，迅速站起身子，惊慌无措地道歉，“真的很抱歉，我只是想接住它们，谁知道没站稳就……希望你能原谅我。” “没什么，以后小心点。”拥有着精致面孔的男生摆摆手，露出一个善意的笑，低头继续看手机，黑色的发丝垂下来，遮住一双细长清亮的眼。 “您人真好，果真一如传闻，难怪我妹妹那么喜欢你。”她低头收拾着桌上的杂物，自言自语，“可是我这做姐姐的好没用……” 她眼神黯淡下来，紧咬住嘴唇，过了会儿像下定决心般，抬头可怜兮兮地哀求道：“请问，能给我签个名吗？求求您了。我妹妹是您的忠实粉丝，她一直以来的愿望都是能得到您的签名照，可是她病得太重，没办法去您的签售会……” 男生玩着手机的手停下来，“她病得很重？” “白血病晚期，医生说活不过半年了……”她声音很低，像是泣血的黄莺，“求求您了，这么巧能遇上您，若是错过了我真的会愧疚一辈子的……” 梳着非主流白色斜刘海的少年凑过来，“哥，帮帮她吧，真的是好可怜。”说着他甩甩头发，真挚地问：“你妹妹喜欢我吗，我给她签名好不好？” “当然，”宋子露连忙从牛仔上衣的内兜里抽出几张照片，递给他，“真是谢谢您了。” 谁知非主流少年还未来得及写字，黑发少年便将照片抽走，“她不是说了么，她妹妹最喜欢的人是我，你们这些次要的人就不要来刷存在感了。” 宋子露惊喜地接过照片，“谢谢……您真是个好人，可，可是……” “可是什么？” “这是给大成哥签名用的，请您签名的东西不是这个。” “知道了，你把东西拿过来吧，我既答应了你，就一定会给你签的。” “真的吗？” “嗯……” 待她将东西拿出来，原本还有些嘈杂的休息室霎时安静，几人都张大了眼睛看她，除了黑发少年之外的那几个甚至要捂住嘴才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这是我给我妹今天刚买的，你放心，这一定没穿过，你看，吊牌还在这里……”宋子露忙解释道。 即使是这样，他的脸依旧黑得如锅底。 谁能告诉他，有哪个正常的女人会毫不脸红地从上衣口袋掏出一件粉色卡通图案的胸罩来，还恬不知耻地让他在那上面签名？！ 更可恶的是，他竟然还答应了她！ “哈哈，真是太棒了，今天收获颇丰啊！”宋子露一步一跳地走在走廊上，高兴得几乎要横着走，然而下一秒，晴转多云。 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出现在几米开外的地方，一脸不悦，“Alice，你刚刚跑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大家等了你多久，快进来！” “哦……”宋子露垂下脑袋，恹恹应道。 果然，这才是真实的人生。 悲催的真实人生。 ☆、卷发少年 宋子露，艺名Alice，十八线女子组合Muse的成员，十九流不专业娱乐公司D.N.A推出的第二批艺人。 D.N.A的老板成四海是全国知名饮品公司Green Tea的总裁，那一次，他正要在品牌营销方案预算单上签名，无意中扫到下方那一长串的天文数字，他突然就被打动。 既然他要花那么多金钱去找个明星代言，那他何不用那些钱去造出些明星来，既赚了钱，又不用再为以后的品牌宣传花费。 于是D.N.A娱乐公司便这样诞生，意喻开启娱乐事业的新时代。 号称最优秀的经纪人，最优秀的作曲家，最优秀的编舞师汇聚一堂，磨砺两年打造了D.N.A历史上的第一个五人女子团体Angel组合，走青春甜美路线。不巧的是，那年新出道的组合大大小小有十几个，三分之二都是清纯系，出道日期又撞上大势女团的回归，Angel还没来得及扑腾一下，便立即被更水灵的妹子踹下去，真真是一个水星子都没溅起来。 如果你认为Angel就此彻底扑了街，那你就太！天！真！了！ 老谋深算的成老板捻须一笑，从Angel中挑出两个顺眼的，又搭配三个刚签半年的练习生，重新组合一包装，性感国际组合“Muse”顺利上线。 很不巧的，宋子露便是那三个练习生之一，也是性感国际组合的“国际”担当，没错，她是个中国人。 鸭脖店老板女儿宋子露在15岁时决定要留学韩国，倒不是学习渣，而是看到韩流来袭，她想在大浪里淘金。其实，说白了，不过是她对那些哈韩女同学打飞的看演唱会的炫耀给刺激到，非要整个更厉害的，好甩她们一脸。 宋爸宋妈自是不乐意，但最终败在宋子露一句“韩国舞蹈系，国内体育系，你们二选一吧”。 二老泪流满面，悔不当初啊。 宋子露从小体弱多病，宋爸便将她送到附近的体校锻炼身体，谁成想这身体是健康了，脑子里却长了洞，非说武校好玩要在那里上小学。 宋爸宋妈向来心大，不耐烦她哭闹便随了她。直到三年后一个暑假，宋妈妈竟在小花园里看到她拿着块砖头往头上敲，说是要给小伙伴表演铁头功…… 本以为她离开武校后便会重新变回软妹纸，谁想一进初中她便拿着攒了许久的零花钱去报武术班，宋妈好说歹说哄她进了舞蹈班，说到大学便随她去。 这一晃三四年，她竟然还真惦记着这码子事。 或许是怕她到了国外又偷偷去报武术班，宋爸宋妈给她交完学费住宿费后，每月只给她500块生活费。这和她想象的人生赢家简直差了一百个茶叶蛋。 身在泡菜国，却不能和小伙伴炫耀她去看天团演唱会；前所未有的自由，却没有钱去学会她的铁头功。17岁的宋子露抹一把辛酸泪，宝宝心里苦啊。 宋子露进了休息室，赶紧拿起化妆镜前的打歌服去换衣服，不巧正撞上从换衣间走出来的朴怜儿，对方瞪她一眼：“走路不只是光用腿，还要用眼睛的。Alice，这用不着我教你吧。” “欧尼教训的是，我一定会注意的。”宋子露一脸真诚地道歉，随即快速闪进试衣间。 “真是没礼貌的家伙。” 隔着换衣间厚重的门，宋子露都能听到朴怜儿对她的抱怨。 “嘁，真是没礼貌的家伙。”宋子露学着朴怜儿的语气，翻出环绕地球三百六十度的白眼，这也是朴怜儿惯有的表情。 说完她不由笑起来，快速换上白色露脐T恤和大红色齐臀小短裤。 “啧啧，这短裤可真是短得名副其实，幸好不会漏光……” 小心地将上衣收好锁在柜子里，宋子露走出换衣间，因为咖位太低，她们和其他小透明组合共用一个大休息室。 她的视线在房间里绕上一圈，看到站在角落里的队员们，似乎是讲到什么开心的事，她们笑得很大声。 宋子露装作没看到，眼睛不停地在其他组合公主风的打歌服上绕，唉，作为一个怀揣梦想的姑娘，她也好想走清纯甜美的少女风，若是被老妈发现自己见天的穿个大红裤衩在舞台上有伤风化，一定会漂洋过海来掐死她。 想起老妈的黯然销魂掐，宋子露不由打了个寒战。 “Alice，快点过来，马上就要轮到我们了……” 金娜娜冲她招手，一袭大红色连衣裙将她裹得肉感十足，右边裙摆更是劈叉劈得恨不得要叉到她的腰。就像是她那股想红想到恨不得上天的劲儿。 不过话说回来，在这圈子里混的有人谁不想红，就连她也是，红了就不用再苦哈哈地打年糕，腌鸭脖子赚钱了。 宋子露再抹一把心酸泪，颠颠地跑过去，扬起天真的小脸问：“真的吗，我们不是排在20号么，这么快就轮到我们了？” 金娜娜兴奋地点头，“刚才舞台上的追光灯掉了下来，差点砸到TOP哥哥，看得人家心好痛，唉，可惜人家身娇体弱，跑得太慢，不能第一时间赶过去……” 宋子露扶额，一脸无奈地看着金娜娜，说：“Forea，你怎么又跑题了，我问的是我们什么时候要上场诶！” 金娜娜吐吐舌头，“可是TOP哥哥真的差点被砸到诶。你都不知道当时的情景有多惊险……” 一旁的韩智妍看不过去，回答道：“现在灯已经修好了，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五组就到我们了，叫你快过来是想一起再排练下舞步。” “真的还要再练吗？昨天我们都练到了通宵诶，我觉得应该不用……” 韩智妍没说话，只用她那双充满智慧的眼睛冷冷盯着她。 “嗯嗯，我也觉得应该再练一下，毕竟是第一次登台，呵呵……” 朴怜儿正与林真恩说着话，闻言转过头来，“你们三个经验少，好好找个僻静的地方去练练，我们在这里等你们。” “经验多就不会出错了么，我隐约记得，你之前在台上还没有哪一次不出错的，满屏幕的人都在替你尴尬，智姜姐还因为你在台上摔了一回。” 智姜和智妍是对亲姐妹，在Angel时期朴怜儿与姐姐智姜都不太对付，现如今到了Muse，妹妹又领了姐姐的饭盒，继续与朴怜儿战斗。每隔几天，子露都要围观一场极其幼稚浅薄反人类的即兴表演。 这不，被戗声的朴怜儿又开始积极配合：“韩智妍，你姐摔倒是她自己没站稳，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我出错再多，也不比你这个舞蹈僵尸，没一秒是踩对拍子的……” “嘁，一首歌只能唱对两句的人根本没有资格与我说这样的话。还有，请拾起你的职业道德，叫我的艺名Oli。” “哼，一次台还没登过就艺名Oli，那我还是OLALA呢……” “你错了，你的名字是Iris……” “闹够了没？有这功夫吵嘴还不如各自去练练大小脑，待会儿别出了错被东哥骂。Oli，你去和Alice再对对舞步，Iris，你跟我再好好学学那两句歌。”队长林真恩没好气地喝道，她的年龄最大，高出队友平均线三岁，因而在团队里甚有威严。 果然，那两位都噤了声，傲慢地别过头不再看对方。 活宝金娜娜不甘寂寞了，举手问道，“那我呢，那我呢，我要去做什么？” 林真恩无奈地叹气，“你先练练怎么适合恰当地说话吧……” 所以，宋子露要未雨绸缪开拓新事业不是没有道理的，这样的组合，即使汇聚了各路“女神”——Alice／Forea／Iris／Oli／Selene，起了一个无敌超级霸气的名字“Muse”，最后也免不了沦为众人依旧不知道的女神经们。 至于，她的新事业……嘿嘿嘿，她笑眯眯地望向换衣间，大约已经成功了一半呢！ 韩智妍是队里的主唱担当和门面担当。长相清丽，不说话时看起来有些冷漠，总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气质。但与她长相极相符的也有她那副僵硬的肢体，虽然朴怜儿平日刻薄了点，但“舞蹈僵尸”这个绰号起得倒真是贴切。 那么漂亮的一双大长腿，跳起舞来，怎么这么的……一言难尽吶。 宋子露托着腮蹲在楼梯拐角的阶梯上，很是无力地看着这场“煞气十足”的表演，心里不由感叹，上天果然是公平的啊。 “Alice，怎么样，刚才都跳对了吧？” “嗯，没错，都跳对了。不过……”宋子露尽量婉转地表达，“要是再温柔一点，有感情一点就好了……” 韩智妍歪着脑袋，“但是动作都对了是吧？！” “呵呵，应该是都对了。”糟糕，她刚才忍不住溜神了一会儿会儿，忘记数拍子了。 韩智妍蹙眉，“应该？”显然很不满意，“那你赶紧再给我跳一遍，我再对一遍动作。” “其实动作没什么大问……”冷寂的眼神刮过来，宋子露立即改口，“好，我这就跳。” “我先热下身啊。”宋子露说着将右腿跷到栏杆上。 韩智妍面无表情地拿出手机，“好了叫我。” 压腿扎马步耍花拳是宋子露练舞前必做的仪式，她将其称为对梦想（武术）的致敬。 “呵～呵～哈～哈……”宋子露表情严肃地打拳，正做到一半，背部的安全通道门突然一响，一股巨大的冲力便将她顶飞，然后……她就……像只被压扁的柿饼一样滚在了地上。 她刚要爬起来，一只毛绒绒的小东西便跳到她背上，兴高采烈地叫了一声“喵”，一股不同寻常的热流在宋子露背上氤氲开……MLGB，这小东西竟然将她的背当成了便池。 宋子露要哭了。 “额……你没事吧？” 宋子露抬起头来，看到一只有着精灵耳朵和小鹿眼睛的卷发少年对她眨眼睛。 ☆、火山烈和金子 火山烈半蹲着身子看趴在地上的少女，浅棕色齐耳小卷发，圆圆的眼睛，圆圆的眼，脖子上套着一个黑色项圈，正中的银铃铛随动作叮当作响，跟她背上的金子竟异乎寻常的神似。 金子是队员秀珉哥养的宠物，这几天生了场病，看它太过可怜秀珉便将它装进包里偷偷带了来上班，他这会儿受嘱托照顾它一下，谁想一言不合它就愤然离场还闯了大祸。 他一面看少女一面看金子，只希望对方能被他的天真无邪给打动。 显然……没有成功。 倒霉鬼宋子露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双手撑地，一跃而起。 背上正懒洋洋打着哈欠的金子措不及防，扑棱棱滚落在地，又恰好处于台阶临空点，于是又顺着台阶咕噜噜滚了下去。 火山烈一愣，随即快速跑过去，手足无措地看着毫无生气的金子，不知该如何下手。 “喵……”金子可怜兮兮地叫着，前爪合十，眼睛里闪烁着点点水光，一秒重现《怪物史莱克》靴子猫的经典表情。 火山烈无奈，只得将胳膊伸过去，附带一脸的视死如归。 金子兴奋地在地上打了个滚，一跃而起跳到他胳膊上，四腿并用紧紧缠着他，满足地叫了一声“喵~” 这猫成精了吧都。宋子露揉揉眼睛，她十分确定刚刚竟从那只猫的脸上看到娇羞二字。 一人一猫便以这样诡异的姿势走了上来。 “扯平了。”火山烈在走到倒数第三个台阶时停下来，与宋子露平视。 啥？宋子露黑人问号脸。 火山烈露出白刷刷的牙齿，尽管已经很尽力在维持表情了，但愉悦的心情还是从眉梢眼角跳了出来，“金子冒犯了你，但你也把它推下了楼梯，其实原则上讲，它受到的伤害更大一些，或许还会留下后遗症。但是鉴于你也不是故意的，就当是扯平了吧……” “……”简直是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恶人先告状。 “那么……再见。” 火山烈自觉万事大吉，礼貌地道别便准备开溜…… 突然，一条白花花的腿横空出现，挡住了他的去路。因为太过白皙，极近的距离下，他能清晰地看到那条大腿下隐隐显现的血管。 火山烈的喉结动了动，后退一步，“你……你想干吗？” 右腿搭在栏杆上的宋子露睥睨他，“扯平？！猫有九条命，我看它九十分之一条命都没掉，生龙活虎的不行。倒是我，毁掉的可不只是演出服，更是我一辈子的前途。前途，比我的命还重要的前途，你懂吗？！” 呵，颠倒黑白这东西，她敢称第二，还没人敢称第一。 “那……那你想怎样？” “把你的外套脱了给我，”宋子露转转眼睛，“签上你……” 话还没说完，一只略带凉意的手便捏起她的脚腕从栏杆上抬起来，她转头一看，原来是韩智妍，“你干吗？” 对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大约还有一小时就到我们录演了，还有很多事没做，我来帮你快点完成热身好赶紧给我跳一遍。” “可是我还有事……” “他不会答应你的。” “为什么？” “第一，他对动物过敏，第二，”韩智妍转头对火山烈说，“她会要求你在衣服上签名，然后通过竞拍卖给私生饭，你会给她吗？” 火山烈陡然警惕起来，“当然不会。” 韩智妍转过头来，“第二，他原本就不会同意。” 宋子露恼羞成怒，“Oli，你怎么可以这样？” “Alice，我这是在帮你，虽然我没兴趣向经纪人告发那件事，但并不代表我赞成你那样做，也不代表我不会不小心说漏了嘴。” 这根本就是赤果果的威胁了…… 宋子露一脸魔幻，她不过就是搞搞直播，顺便卖卖一些吃食等小玩意儿，怎么到她嘴里就成天大的事了。 而且，像她们这一百八十线的小艺人，who care？ 不过话说回来，她们的经纪人大哥貌似还真的会care…… “咳咳，请问能不能让让，我还急着赶路。”虽然看戏很热闹，但赶紧把胳膊上的金子弄走才是正事。感受到风雨欲来的痒意，火山烈忍不住开口。 宋子露看着义正严辞的韩智妍，终是妥协了，恨恨对火山烈道：“快点赶紧立刻马上走，不过，你可得给我记牢了，你现在欠我一个很大很大的人情，记得还我！” 这是2013年，行星组合出道的第二年，它一炮走红，发展迅猛，目前是全亚洲风头正劲的男子天团。 此时它的成员之一火山烈在宋子露眼前渐渐消失，高大的背影，就像是一只金灿灿的挥着翅膀的大元宝，刺得她心都碎了，这个外套加上签名的话，至少能卖她一年的生活费吧…… 不过没关系，她还有个镇店之宝呢，想想试衣间里的那个宝贝，宋子露为自己找到了些许安慰。 因为T恤被毁，回到休息室，宋子露不可避免地被经纪人旭东哥念了一顿，换上备用服装后便老老实实地坐在镜子前看化妆师给她上妆。 第一次登台演出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在等待上台的那几分钟，她背上的汗落了一层又一层，双手忍不住发抖。 金娜娜凑过来，“Alice，你说我们会火吗？” 此时舞台上灯光柔和，一群穿纯白连衣裙的少女正唱唱跳跳，裙摆间巨大的荷叶边飘飘荡荡，在烟气缭绕的舞台上显得仙气十足，真真是“中生白芙蓉，菡萏三百茎。白日发光彩，清爽散芳馨”。 宋子露转头笑道：“不会，如果我们这三个刚练习半年就出道的练习生和两个本就flop的成员能火的话，那老天真是瞎了眼……” 金娜娜撇撇嘴，“老天本来就是瞎了眼，想当初我去OPPA公司面试的时候，他们竟淘汰了我，我追着去问原因，你知道吗，他们竟说我，竟说我……” 金娜娜气得直翻白眼。 金娜娜之所以想成为艺人是因为“爆炸组合”的塔普，爆炸组合2006年出道，一路走红至今，依旧不显颓势。在花美男组合大行其道的娱乐圈，它还真是一股清流，不以貌而以才取胜，其中权之龙更是娱乐界与时尚界的风云人物。 在进入D.N.A娱乐之前，金娜娜曾经去爆炸的公司YG娱乐面试几次，因屡次未通过还跟踪过YG娱乐的高层，真是令他们烦不胜烦，因而…… “他们说你这嗓子杀猪倒合适，赶紧去改个行。”宋子露好心帮她说完，末了不忘表明自己的观点，“其实我也觉得他们说得不对，杀猪焉用牛刀，你的嗓子绝对能杀死一头牛了。” 看到金娜娜嘟着嘴转过头去，终于不再对她翻白眼，宋子露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比了个“V”，她突然感到无比轻松，这么个“无敌组合”能站到台上表演，本身就是个奇迹，紧张似乎才是最不必要的东西。 其实，Muse组合也并非一无是处，Oli韩智妍主唱歌、Iris朴怜儿主舞蹈、Selene林真恩主智力、Forea金娜娜主门面，至于宋子露，四样都还过得去，因为是外国人，便自动生成语言担当，毕竟短短一年，韩语便说得跟中文差不多也算是种才能。 但这种组合虽说不上差，却也当真没啥特别的，舞台上一抓一把大，若是大公司出身还好，自带流量。但现下，呵呵……据说她们发的首张迷你专辑只卖了，额，十张。 寂静而黑暗的舞台上，金娜娜站在最中央，四人众星拱月般围着她，双手擎着她的黑色外套，只待音乐声响起。 五，四，三，二，一。 第一个音符跳出来，灯光大亮，四人将中间红发美人的衣服猛地拽掉，露出内里贴肤红裙下的妖娆曲线。柔和的音乐骤变，如风雨大作。五人的动作也随之狂热起来。 练习了千百次的舞曲自是不会出错，表演间隙，宋子露还能抽空看一下略显空落的观众席。除了零星几个少男饶有兴趣地看着，其他的观众荧光棒都挥舞得甚是敷衍。 尤其是最后排右边坐着的那两个人，因离舞台相对遥远，四周座位空置，像是一个天然岛屿被隔绝开，帽檐压得极低，手里的手机屏幕闪烁着蓝色的荧光。显然是连敷衍的兴致都没有。 哦，不，她想错了，宋子露不由露出一个微笑，帽子男之一举起了手机，看样子像是在给她们录影。随后又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事，凑近旁边的男子小声嘀咕了几句。 帽子男二号抬起头，向舞台这边看来，很巧合的，宋子露的视线正好与他撞个正着。 晦暗的光线中，那双清亮的眼眸像是幽蓝海面上的浮冰泛出明明灭灭的光火，火光一路向上，点亮这个混沌而黑暗的幽闭空间，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下来。 ☆、龙哥签名照 权之龙以手撑额，百无聊赖地坐在观众席角落，脚尖随着音乐节拍一点一点，表情却有些漫不经心。 远处的舞台上，灯光犹如万花筒，五光十色。筒里的姑娘跳得卖力，却有着力不从心的稚嫩，许是刚出道的女团，台风生疏，跳起舞来便疏了唱歌，唱起歌来便少了动作，看得他都替她们尴尬，想来下了场免不了一顿骂。 一旁的忙内胜力倒看得津津有味，许是年纪小，尤爱声色，听说新近的女团里有几个样貌很是出挑，便兴致勃勃拉了他来看。 拍了视频还意犹未尽地指给他看，“你看这个红发的，身材可真好，这脸长得也够标准，比SW家的那几个还漂亮。” 权之龙轻飘飘瞥一眼，没说话。 漂亮是漂亮，却失了几分特别，画册里这般的女人比比皆是。倒还不如她右边戴颈圈的那个来得有味道，白得如雪，艳得如梅，摇摇荡荡间勾得人心驰荡漾。 他抬眼往台上望去，便见那正弯腰翘臀撩着大腿的少女，突然像是被按了暂停键，脸部的表情被定格在一个奇异的画风上，眼睛发光，嘴巴微张，若是还流着口水，就真的与他家的壁虎（壁虎是只哈皮狗）见着吃食时的表情如出一辙了。 此时她的队员都已站起身，离她最近的那位显然思维敏捷，愣了不过一秒，便直接一巴掌拍上她的屁股，“啪……” “扑哧～”权之龙笑出声来，转头问胜利，“拍了没？” “什么？”胜力表情一愣，没反应过来。 “刚才她们跳舞的片段你拍视频了没？” “拍了，怎么了？” “这个组合挺有意思的，回头把视频传我。” 却说宋子露被韩智妍那么一打，瞬间回过神来，并顺势拉着韩智妍的手，极其色/情地沿着她屁股一路向下，咬唇做出妩媚的表情。 这便是调戏与反调戏的诱惑了，宋子露得意地在心里为自己的机智点了180个赞。 只是背后的韩智妍却已尴尬到突破天际，若是宋子露回头看一眼，定会同情地拍着她的肩，说上一句“这么个高难度的表情，也真是难为你这个面瘫妹子了”。 舞蹈动作终于回归正常，正待她们都舒口气的时候，观众席处却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众妹子都尖叫着向右侧一角扑去，那处的两个黑影直接纵身一跃，闪进了通往后台休息室的门。 观众席上一片混乱，几乎没有一个人的注意力还集中在舞台上，这大概是史上最糟糕的一场表演了吧。 走在回休息室的路上，五个人均是连大气都不敢出，经纪人东哥脸色实在难看，比陈年老锅底还黑。 虽说公共休息室人多嘴杂，但东哥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你们几个知道哪里错了吗？” 个个都低着头不说话。 “晚上都不要吃饭了，去舞蹈室各自练习完一百次再回去睡。” 朴怜儿不愤，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不公平，这明明都是Alice的错，我们为什么要跟着挨罚……”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大家。我自己去练习……”宋子露连忙道歉，却被东哥一记眼刀劫杀，把剩下的话吞进肚子里。 “Iris，你一共就那两句歌词，两句啊，难道你到现在都没发现你唱反了那两句的顺序？” “扑嗤”一声，金娜娜笑出来，接着又赶紧捂住嘴，扑闪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看东哥。 “Shit……”东哥捂着脑袋，无语望天，最终摆摆手说，“奖项公布完，就赶紧坐保姆车回去，不要瞎在外面溜达，Selene，看着点她们，再惹祸了明天的饭也别吃了。” 各个组合的表演都是录制的，只有最后的颁奖活动是直播。因为Muse的顺序本就倒数，她们等了个把小时就随着众人进了演播厅。 有名气的艺人自是被拥在最前方，她们五个小透明站在一边的犄角旮旯旮旯里，因为被罚了晚上的饭，她们都不大开心，除了一向端庄大气的的林真恩还能笑着与观众挥手，其他人都蔫蔫地低头不说话。 宋子露正低头寻思着晚上的直播怎么办，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拉住了。 “干吗？” 金娜娜拽着她走了几步，鬼马一笑，“我们去右边转转。” 一双放光的狼眼紧盯着不远处的塔普，为防她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宋子露紧贴着她，搂住她的肩。 金娜娜长得小巧玲珑，宋子露要比她高上半头，又长胳膊长腿的，很轻易就能将她纳入掌下。 偷偷摸摸蹭到TOP旁边时，正巧赶上主持人念排行榜前三名，众人都装作一脸紧张的样子，其实心里比谁都门儿清，行星只是来溜个场做特别嘉宾，剩下的组合还有谁能跟爆炸相抗衡，估计连平方十米都还未进就会直接被秒成了渣。 “本期一位为……”女主持人很无聊地卖着谁都知道的官司，“恭喜big棒 ！” 尖细的声音一落，场上便发出热烈的欢呼，爆炸的打榜歌曲在舞台上慢慢响起。 由于站得位置靠前，极有可能被摄像机捕捉到，宋子露立马咧着嘴鼓起掌来。金娜娜更是兴奋，直接跳起来拉开塔普正拥抱着的男孩，扑到了塔普怀里，“恭喜恭喜……” “……” 而被拉开的男孩相当尴尬，摸摸自己的头，转身看到一脸魔幻的宋子露，双手大张，然后就把她拉进了怀。 “谢谢支持，谢谢支持。” “……” 这家伙压根就不是Idol，而是个演员吧。 权之龙对着话筒粗略地感谢几个人名，便将话筒递给一旁的大成，装作沉浸在歌曲中的样子，滑步到舞台边缘。 滑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有趣地看着被熊抱了的塔普，火红色短发，开叉至大腿的红色短裙，艳福不浅啊。刚想走过去调侃一句，眼角余光扫过，胜力竟也抱着个女人？ 不过……这个女人看起来有点眼熟啊，他摸摸下巴，走过去，直截了当问：“我们是不是有在哪里见过？” 宋子露初一回头，差点没吓个半死，难道他是认出她来了，难怪在录演时她便觉得他眼神不对，恐慌之余，大脑进行了高达每秒8000转的速度运转，随即强行羞涩捂嘴笑道：“Oppa说得真有趣，让我想起了贾宝玉初见林妹妹时说的话。” 果不其然，对方露出疑惑的表情。 宋子露解释道：“啊，就是我们国家的一本很有名的书，贾宝玉和林妹妹是其中的男女主角……” 话语点到为止，对方果然意兴阑珊，不再追问下去。 宋子露后怕地拍拍胸，暗道终于躲过一劫，冷不防旁边的胜力冒出一句：“我们的确是见过。” 宋子露惊出一身冷汗，扯出一丝干笑道，“呵呵，怎么会？”心里恨不得直接将还在缠着塔普狂撩的金娜娜敲晕拖回去。 “可能你没见过我们本人，但刚刚我们在舞台下看了你们的表演。”胜力和善地拍拍她的肩，“我觉得你们组合挺棒的，加油哦。” 一旁的权之龙不置可否，只一脸的若有所思。 “谢谢，谢谢……你们忙，以后有机会再聊。” 宋子露如坐针毡，一刻也待不下去，直接越过胜利勾住金娜娜的脖子，强行将她拐出了危险区。 ＊＊＊ 从练习室出来已是月上柳梢头，远处的高楼大厦灯火辉煌，一点都没有入睡的自觉。 进了宿舍楼，空荡荡的大厅一如既往的安静。D.N.A只她们这一个出道的组合，余下的练习生不过十几人，相比起阔绰的公寓，人丁实在稀少得可怜。 但好处便是，她们五人每个都拥有独立的房间，这对于青春期爱藏点小秘密的少女们来说简直不能再美好。 这也是宋子露不舍得离开D.N.A的一大原因，她倒不是想藏什么秘密，而是因为住在这里压根不用掏房租啊巴扎嘿！ 宋子露前脚刚进门，韩智妍后脚便跟了上来。 “干吗？” 练了几个小时的歌舞，宋子露实在懒得应付她，何况她还要把精力留给更重要的事呢。 “我饿了，把你的花生糕给我一盒。”韩智妍单枪直入道。 宋子露伸出右手，“9000（韩）元。” “我记得你平时在网上不是卖3000的么，怎么涨了两倍？！” “价格都是随供求关系决定的，最近我忙，来不及打花生糕，就剩下几盒了，爱要不要。” “友情价多少？” “直走出门右拐，不谢。” “那保密费呢？” 又来这一招？！宋子露鄙视她，“你究竟还要威胁我多少次？！你以为我真是怕你不成？” “好啊，既然这样，那我就去跟东哥……” 宋子露恨恨看她一眼，回头从床头柜里拿出一盒糕点，“2500，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待韩智妍心满意足地出了门，屋里的宋子露赶紧翻箱倒柜，换上洛丽塔风格的黑白洋装，戴上紫色的假发，将作为背景墙的亮晶晶的公主风纱帘一挂上，便火急火燎地打开了电脑。 此时已是晚上十点，勉强赶上直播高峰的末班车。 直播房间一打开，平时老关注她的几个老乘客便跳了出来，开启刷屏模式。 “Alice，你做的新品种桂花味花生糕好好吃哦，我还要要要……” “鸭脖味道也是很好的呢，只是最近熬夜看直播肝火旺，不能再买了，但是花生糕来一盒……” “龙哥的签名照还有吗，新专辑还有吗？？？” “有什么新货吗？？？我喜欢各种新品种……” 宋子露先软萌萌地打声招呼，随即笑道：“谢谢朋友们的支持和信任，想要糕点和鸭脖肉食等特色中国小吃的请在留言簿登记付账，明天我就发货哦。” “谢谢凛冽的海风的礼物，但是以后不要给Alice刷礼物哦，Alice也没做什么，真的是受之有愧。喜欢Alice可以尝尝偶亲手做的糕点小吃，真的很好吃呢。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君子爱财取之有道，Alice很高兴大家喜欢我，但更希望自己能用勤劳勇敢的双手来赚钱……吼吼吼……” “关于软橙子所说的龙哥签名照和专辑，Alice当然有。而且更劲爆的是，Alice还有独一无二龙哥款签名宝贝，喜欢龙哥的妹子们有福啦……” 话一出口，屏幕上方便飞奔过一排排流口水的表情包，“什么什么……” Alice欣赏够了，得意一笑，“这可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得来的呢，所以我决定，对于此件物品进行竞价售卖。” “我会连续挂上三天，最后价高者得哦！” “当当当……龙哥的迷妹们请奔走呼告哦，Alice保证货真价实，绝对超值，世间绝不会再有第二次这样的机会。” 说完她神秘一笑，转身走出了“直播间”。 ☆、Alice ×× Got2（修） 独一无二款GD签名胸罩被挂出的第一天，有狂热粉丝出价到十万元，听起来好像是要一夜暴富的节奏，但，换算成人民币，额，其实也就是她一个月的生活费。 宋子露不甚满意地瘪瘪嘴，这可是她冒着生命危险、丢弃作为一个人类基本道德和尊严所得来的宝贝，难道就值这个价？！ 她很是失落，郁郁寡欢地记录着大家预定的吃食，心里盘算着余下的存量还能维持几天。 大家一共定了十盒花生糕，五盒鸭脖，一盒鸭肠，大约能卖四百多块（人民币），去掉占了一半的成本，也就是说，今天她能赚到两百块（人民币）。 只是……宋子露咬着下唇有些苦恼，花生糕就只剩五盒了。 最近为了准备出道，她连预科班的课都没上，天天和队友们泡在练习室排练，能找到做吃食的时间真是少之又少。 宋子露下意识地瞅一眼墙壁上的时钟，十点五十分，正值夜深人静，风高月黑时。 她换身黑色的女巫服，在房间里开火把花生和芝麻在糖稀里搅匀后，扛着食材和工具出了门，走到门口，又想起了什么，折回房间把床底下的大锤子一并带了去。 往日行动都是白昼，她直接跑到宿舍顶层的天台上抄家伙就行。但今夜实在紧急实在是等不及第二天去天台了，何况明天她有没有空还是一说。 宋子露左手拎着锤子，右手提着锅，胳肢窝下夹着木墩子，甚至肩上还挎着个书包，里头塞着花生，刀具和存放糕点的食品盒。这架势真是威风极了，若是白天行走在街上，定能惊掉一众路人的下巴和口水。 走出宿舍大楼，她站在街道上四处张望片刻，便找到一处完美场所——马路对面的公交车站牌。它的左上方有一盏发着白光的路灯，下方则是一排木质座椅，正好可以放墩子。 午夜时分，街上行人极少，零零星星走过几个夜归的人，他们大多行色匆匆。若是像往常一般，他们定早已匆匆掠过这个平凡无奇的公交站牌，但今日好像有所不同了。 一个穿着黑色宽大长袍的女人站在公交车站牌前，正抡着把巨大的石锤向座椅砸去，好奇一些的人走近了，才发现那座椅上还放着一个木墩子，木墩上则是一些黄色的不知名物体。 女人身上的连帽长袍将她整个人都掩在一团阴影里，看不清其神色和相貌，若静止不动时只觉得她身材纤细，如弱柳扶风，但只要手里的那把石锤一挥起来，便步步生风，威风凛凛。强烈的反差让人顿生喜感。 此时已是深秋时节，夜晚风寒露重，宋子露却热得满头大汗，她用宽大的袖子随便擦几下额头，准备做收尾工作。 花生基本已全被打碎，她把它们全推到中间，拉长，手起刀落，花生糕被切成了一块块整齐的小长条。她站在原地，满意地欣赏了一阵儿，开始慢慢装进盒子。 “请问，你这东西能吃吗？” 一句生硬的韩语在背后响起。 宋子露回头，看到两个黑发少年站在她身后，两人身高差不多，只比她高上半个头。一个眼睛大大的，眉宇间透着英气，此时正笑着看她，露出一口大白牙，看起来很阳光；一个脸长得又瘦又小，五官清秀，但是面无表情的脸透出一股子的冷漠。 问话的自然是那个大眼睛的，他盯着花生糕，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当然能，要不要尝尝？”宋子露用带着手套的手捏出一小块，递到他面前，一脸热切，眼睛亮晶晶的，像个推销商品的小商贩。 “额，好……”见她这副神态，少年倒有些迟疑了。 “快尝尝，这是花生糕，真的很好吃的，是中国开封的特产。” 闻言，少年眼睛一亮，“中国的特产？你是中国人？” 宋子露点头，表情严肃地伸出右手，用中文说：“你好，见到你很高兴……” 少年将花生糕往嘴里一塞，双手紧紧一握她的手，也用中文说道：“你好，见到你我也很高兴，今天天气不错啊……”说到一半顿了一下，“嗯，这糕还挺好吃。” “是吧？这可是我们家的独门手艺，我爸做了三十年然后又传到我手里，对了，喜欢吃鸭脖吗，那也是我们家的家传手艺，改日了我给你带点。绝对比华人街上卖的要正宗哦。”宋子露一脸的骄傲，往日她并不与陌生人说这么多的，但今日他乡遇故知也算这人生一大喜，自然要有些不同，“对了，我叫宋子露，家在**。你呢？” “我是王杰森，家在……” “Jackson，很晚了，我们该回宿舍了……” 一句清清淡淡的话打断两人，王杰森听到后抬眼看一下手表，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啊，确实很晚了，真是打扰了，不过同学，你这糕点卖吗，卖给我两盒吧，不，我要五盒……” 宋子露大气地摆摆手，“大家都是老乡，不用这么客气。”她转身拿出几盒分别放到两个袋子里，一只塞给王杰森，一只塞给他的同伴，“先回去尝尝，要是真觉得好吃了再找我买。对了，稍等一下啊……” 她又从书包里拿出两张名片，“喏，上面的食物以后想吃什么，尽管给我打电话。给你们打八折哟。” 白色的小卡片上用彩笔写着圆滚滚的韩语：Alice食品铺子，主营花生糕，鸭脖，鸭肠，鸭腿等鸭食。PS：最近新增IDOL周边业务。后面还缀着电话号码和一个网址。 一直面无表情的少年看着手里的名片和糕点，有些意外，平素清冷的眸子漫上些许暖色，“谢谢……” 汉语说得生硬，但透着真诚，“我叫段伊恩，以后打花生糕需要帮手的话，可以联系我们……” 宋子露开心地笑起来，一双圆圆的眼睛都笑成了天上的月，“原来也是同胞啊……见到你们真的好开心……就是今天太晚了，要不然还能开个同乡会。哈哈哈，以后有空再联系。” 待两人离开，宋子露哼着歌弯腰将东西都收拾好，刚站直身子，冷不防胳膊下的木墩子被人抽走，“谁？” “我来帮你。”清冷的声音响起，是刚刚离开的段伊恩。 宋子露回头笑道：“呵呵，谢谢你。” 王杰森也走到她身边，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石锤，锤子很重，他一个没拿稳便脱了手，一旁的宋子露眼疾手快，扑上前去接住。 “……”王杰森表情有些沉重，“你不觉得它很重吗？” “有吗，这在我们家还是最小号的打糕锤子呢，往日量大，我爸都是让我用大号锤子，这小case啦……” 王杰森没说话，默默地拿过她的锤子和锅，和段伊恩一同送她回了宿舍。 独一无二款GD签名胸罩被挂出的第二天，价格被抬到20万。 宋子露很开心，也很满足，她向来不是个贪心的人，若不是已说过要竞拍三天的话，她早已欢天喜地地坐在宿舍里数钱了。 但她的家训是，做生意最讲究的就是诚信。 于是她决定在第三天完美收场，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这两天组合没有通告，她练完舞就回了宿舍直播。一进入直播间，就有种不同寻常的热流扑面而来。 首先，画面刚打开五秒钟，无数条弹幕从她脸上呼啸而过，将她整个人挡了个严严实实，堪比马赛克。 其次，左上方的人数在十秒内增至两万人，现在还在以宇宙飞船般飘移的速度前进着。 最后，所有的弹幕没有一条不是在骂她。 宋子露捂了捂眼睛，从被视奸的巨大冲击中走出来。 她镇定地清了清喉咙，安抚大家，“各位情绪先不要激动，肝火旺盛，容易伤身啊……首先很感谢大家进来关注我，其次呢，能否先告知我一下，我究竟是做了什么事伤了大家的心呢？” “贱人，吃shi去吧……” “看到你这张脸就想吐，竟然还有脸问为什么……” “这种绿茶婊真是最会装无辜了……” “真是丑人多作怪，快滚回你的侏罗纪公园去吧……” "去死去死去死，我一定给你烧纸……” “……” 真是令人无法沟通，宋子露啪的一下合上笔记本，她不是受虐狂，也没那么无聊去跟这群丧心病狂的人对骂。 只是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那件可哇伊的内衣坐在桌子上，一脸无辜地与她面面相觑。 宋子露扑通一声仰倒在硬邦邦的床铺上，心如刀割—— 20万啊，就这样穿上翅膀，扑棱棱地飞走了…… ☆、黑粉围攻 “咚咚咚咚……Alice，快开门！！！” 敲门声惊天动地，宋子露在床上扭了扭，她的心情不太愉快，很是不想理会这些繁琐事务。 但叫门的人显然不是她所能拒绝的，于是慢慢悠悠地下了床，又慢慢悠悠地向门口走。 然而她刚走到床尾，“咣当”一声巨响，木门便被人大力踹开，来人还维持着抬腿踹脚的姿势，一脸的凶神恶煞。 宋子露不由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问：“东哥，怎……怎么了？” 东哥的两只眼睛鼓得像两支炮筒，直直对着她，背后站着的是她两肋插刀的队友。 “Oppa，消消气，或许Alice也不是故意的，她只不过一时被虚荣蒙了眼，谁想闹出这么大的……”朴怜儿先轻轻给她来上一刀。 一向与朴怜儿不对盘的韩智妍直接打断她，将刀拔、出、来：“Iris，你这要落井下石也真是太早了，”再换个方向插、进、去，“Alice做什么事一定有她的道理，肯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过东哥，你放心，我是超级不赞成她的做法的，我真的有劝过她。” “可是我觉得这是件好事啊，刚刚我在上网的时候看到关注我们组合的人数瞬间就突破了十万耶……”金娜娜仰着天真的小脸，再补上一刀，“都是托Alice的福，或许我们就要火了呢，唉，真恩姐，你拉我做什么？” “都给我闭嘴！”东哥平地一声吼，众人抖三抖。 宋子露赶紧低头盯拖鞋面上的兔子耳朵，一副安静乖巧懂事我真的知道错了的模样。 东哥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到桌子前，将椅子拉出来坐下，森然开口，“Alice，还记得你和公司所签合同的第二十条吧。” “嗯……”宋子露为难地盯着脚尖，合同那么长，都有十几页，她哪儿记得第二十条是什么啊。 “说吧，你和权之龙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什么？宋子露惊恐地抬起头，脸上刮起EF3级龙卷风，是她耳朵进水了还是他脑子进水了？！ “Alice，你也太不仗义了吧，都和权之龙那么亲密了也不说给我介绍下塔普哥。”唯恐天下不乱的金娜娜凑到她耳边埋怨道。 宋子露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几步，一脸真挚地看向她的经纪人，“东东OPPA，你再好好看我一遍，我是Alice啊，不是KIKO……” 东哥盯着她看了几秒，“真的没有？” “真金白银的没有。”宋子露猛点头，一副要将地球表层戳穿的架势。 东哥恨恨瞪了她一眼，从口袋里抽出一根香烟夹在手里，开始吞云吐雾。 半晌，他将香烟摁灭在桌子上，郁郁地吐出一句，“真是不争气，害我白激动一场。都洗洗睡吧，明天还有节目。” …… 东哥一离开，金娜娜就缠上宋子露的腰，“Alice，跟人家介绍一下塔普哥哥么……” 朴怜儿冷哼一声，不屑地嘲讽道：“Forea，你好好睁大眼睛看看，你面前站着的人是Alice，大饼脸小短腿，哪里能跟人美腿长的KIKO比，我就说了一定是她虚荣心作祟……” “我不管，反正Alice你要把我介绍给塔普哥哥。”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天哪我怎么会有这样的猪队友……” 两个声音就像礼花炮一样，在她耳边噼里啪啦地炸着，宋子露被炸得头晕耳鸣，“闭嘴！都给我出去。” 几人头一次见她发飙，惊悚之余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个眼神，秒速溜走。 室内总算安静下来，宋子露走到床头，拿出手机准备搜索大事件。 “咯吱”一声，门轻轻地响了，宋子露抬头看一眼便又低下头去。 “Alice，我是被逼的。” 宋子露转了个身背对她，置若罔闻。 “朴怜儿发现了我偷藏的花生糕，我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切……”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她鄙视她，更可气的是，她卖给她花生糕的时候竟还收了个友情价，事实证明，她的那点子友情根本就不值那500韩元（约三块人民币）。 “拿来。”宋子露伸出右手。 “什么？” “500韩元。” 韩智妍面无表情地从口袋里拿出两个500韩元的硬币，一个放在她手里，“这是你给我的情谊，我辜负了你，”另一个放在桌子上，“这是我给你的情谊，你拿好。” 宋子露傲娇地哼了一声，脚尖遥遥点下床铺，“坐吧。” 韩智妍破天荒地笑起来，一向清冷的面孔如三月的灼灼桃花，令人猝不及防地迷了眼。 她走到宋子露面前的桌子旁，懒懒地靠着桌角，笑吟吟地盯着她，“之龙oppa发了个我们组合的视频，可能觉得不尽兴，又专门把你截图出来又发了一次，恰好有网友拿着你竞拍的BRA去oppa主页求辨真伪，oppa说是真的，于是大家就想当然地以为你是oppa的新女友，同时还扒出你曾经所有的视频和信息，最后证明了你是个不检点不要脸毫无下限还不知羞耻地玷污了oppa的丑八怪。” 说到最后，清淡的声音里明明白白地写着幸灾乐祸。 宋子露先前还有些困惑，托着腮皱眉看她，待听到最后呼吸一窒，猛地跳起来，惊叫道：“天哪，Oli，你竟然是权之龙的迷妹？！” 韩智妍瞥她一眼，像是在说她大惊小怪，“Oppa那样的人，不喜欢他的人才有问题。”顿了顿，又忍不住笑起来，“我困了，走了。你多保重。” “等等，”宋子露拉住她，从枕头下拽出那只bra，“嗨，妹子，有兴趣吗？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国宝级偶像签名私物啊，你想像一下，穿着它就好像是oppa的手从这上面慢慢滑过……” “Alice，”韩智妍打断她，居高临下看她的眼神中透着怜悯，“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你买的bra是谁的码数？” “我的。” “那你说，”韩智妍盯着她的胸，语气幽怨，“你这件bra除了你还有谁穿上合适。而且，”待她的眼神扫到bra上的草莓图案时又不由笑起来，“而且，你想想，到底是因为什么，直到现在Oppa都没有向大家澄清他们对你的误解。” 她拉开拽住她胳膊的手，“Alice，你完了……” Alice，你完了。 Alice，你完了。 直到第二天清晨，宋子露才深切地体会到这句话的涵义。 早上七点，雾气缭绕，阴雨连绵。 春日的雨不似夏季般电闪雷鸣，气势滂沱，只是温温柔柔缠缠绵绵地下着，势要将你的心也淋个湿答答的才罢休。 宋子露最讨厌这股子不爽利劲儿，她惆怅地看着窗外珠帘般细织的雨雾，哀嚎一声，翻出军绿色的厚墩墩的雨衣套上。 朴怜儿一见到她，就忍不住嘲讽道：“Alice，你这是要去表演会说话的邮筒吗？” 宋子露素来不与她一般见识，眨眨眼睛扮天真，“呀，好棒，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觉得它很可爱。”随即上前一步挤到大家中间，贴心地问道：“我柜子里还存了好几件呢，你们要不要穿？友情价大放送，1000（韩）元一次哦……” 朴怜儿：“丑拒……” 林真恩：“外面的雨下得真好看，想想等下能雨中散步真的是美妙极了。” 金娜娜：“我的雨伞都睡了一年了，今天终于能醒了……” 韩智妍：“不需要。” 宋子露耸耸肩，也不在意，她本来就是随口一说，也没指望这群神队友会一呼百应。 然而两分钟后，形势陡然惊、变。 她们刚一走出宿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就开始冲她们扔东西。宋子露反应快，直接大张双臂护着四人又回到宿舍大厅，幸好有保安拦着，人们离得不是太近，大门的进入又需要指纹输入，Muse五人才得以顺利脱围。 没多久，疯狂粉丝们便将保安淹没，挂在门上张牙舞爪，并声嘶力竭地咆哮着要她们开门，其间还夹杂着各种少儿不宜的污言秽语。看在宋子露眼里，他们简直是把末日的僵尸潮的可怕都给比下去。但也有可能是，她没真见过僵尸，所以才浅薄地认为他们更可怕。 惊吓过后，除了穿着厚重雨衣的宋子露还面色坦然，其他四人都一脸悲痛欲绝地看着挂满臭鸡蛋和菜叶子等秽物的衣服。作为公众人物，即使目前还是小透明，她们都花了不菲的价格购置上班穿的衣服，只希望某天时尚杂志版面能将她冠为时尚界“明日之星”。 现下全都被被被毁了！！！ “她们为什么要砸我们啊？！”金娜娜委屈地大叫。 宋子露当然不会不识趣地说一句“看吧，不买我的雨衣倒霉了吧”，她只会热心地做个贴心小棉袄：“只要一千韩元，烦恼全扫光哦。” 朴怜儿闻言，剑眉倒竖：“你还好意思提，要不是因为你，我们怎么会这样？！” “……”额，这件事么，她也很无辜好吧，宋子露委屈地垂眼，“我只是找人签了个名卖个东西而已，怎么就成十恶不赦的事儿了，我原以为，你们是会支持我的……” 这是她的心声，她踩了点，费了好大功夫，才弄来这么个东西，到最后却成了不可饶恕的罪证。怎么想，她都觉得自己是那个最倒霉的人，但她向来乐观，从不怨天尤人，也很懂得开解自己。 被她这么一说，几人都讲不出一句责怪的话来。 “你们先去换衣服，我去给你们拿雨衣。”宋子露转身噔噔噔地跑上了楼梯。 林真恩给东哥打了电话，没过没久，十几个气势汹汹的保安便将她们带离宿舍，风雨飘零中，人声嘈杂，但低着头全副武装的宋子露还是清楚地听到了一句清晰的责骂。 那人说：“华狗不要脸，快滚回你的狗窝去。” 一直面无表情的宋子露突然停了脚步，摘下雨衣的帽子，抬头挑衅地冲她比了个中指。 “可惜，你连只狗都不如！” ☆、权八婆 MBC休息室。 权之龙靠在沙发上，双腿交叠地搭在长桌上，耳机里正循环播放着他最新写的曲子，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很放松的状态。 胜力坐在不远的凳子上玩手机，不知是看到什么猛一拍大腿跳起来，跑到权之龙面前，把手机擎在他面前让他看，“哥，你看，有大事了！” 权之龙微微皱眉，他向来不喜欢人在他工作或思考工作的时候打扰他，但对方是他还算亲密的队友，便耐着性子瞄上一眼。 这是一个正在播放的饭拍视频。 摇晃的镜头中出现一个穿着军绿色雨衣的少女，雨衣很丑很大，将她整个人从头到脚密不透风地裹着。 她低着头在保镖的掩护下疾走，周边声音嘈杂，不知谁喊了一声，她突然顿了脚步，摘下雨衣帽子，竖起中指。 各种鸡蛋西红柿等生食物品在她身上开了花，又顺着雨水和躯体的线条滑落下去。 混合着各种秽物的面孔显得尤为狼狈，但嘴角的那抹笑却看得人惊心动魄。挑着的双唇轻启，像是说了句什么。 权之龙摘了耳机，忍不住往前凑了一下，但还没看清她的口型便见另一个少女直接揽过她的肩，将她整张脸牢牢挡住。 雨声嘈杂，人声鼎沸，那句话刚出口便被恼人的喧闹给覆盖了下去。 到底是什么呢？ 权之龙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猜测。 “胜力啊，把视频给我传过来。” 胜力应一声又兴致勃勃地凑过去，“哥，你真不打算澄清一下吗？Alice看起来好可怜啊……” “Alice？” “对啊，就是那个骗你签名的小姑娘，我看了她的直播，其实人还是挺可爱的，或许她就是年纪小爱玩。” “哦。”权之龙懒懒应一声，不置可否。 胜力见状忍不住又劝道：“你看她一个小姑娘，漂洋过海来我们这里学习，多不容易啊。” “诶，我记得你不是喜欢她那个人形肉弹的队员么？”权之龙故作疑惑地问道，食指轻轻点了两下额头，恍然大悟般笑道，“哦，我想起来了，只要是个漂亮妹子，其实你都喜欢的。” 胜利干笑两声，拿着手机溜走，嘴里忍不住嘀咕一句，“那也比你这个自以为是情圣的爱情白痴强。” 坐椅子上又看了会儿，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寂寞地招朋唤友，“哎，大家快来看看，这个Alice真的是太太太有趣了，我还是头一次get到直播的趣点，听说她卖的花生糕和鸭脖都很好吃，我们要不要也买点尝尝呢。” 对食物一向敏感的太阳把杯子放下，随着音乐节拍滑步过去，“我看看……” 大成也凑过去，边看边接腔，“这么便宜啊，这她要亲自打，可得费一番功夫，唉，这小姑娘是有多穷才干这些的体力活。” “可惜啊，被哥的粉丝团这么一围剿，算是完了啊……” 三人一唱一和说得热闹，冷不防背后一阵冷飕飕，回头一看，权之龙正用一副看死人的表情看着他们，三人不约而同打了一个寒战，噤了声。 却说这厢宋子露和队友们进了MBC电视台，总算摆脱了那些想食她肉饮她血的疯狂粉丝。 东哥一路都沉默着，一言不发，倒使得气氛愈加紧张和沉闷。 宽大的公共休息室内，各个组合各自成团围在一起笑闹，Muse五人一走进，室内明显安静了一瞬，众多意味不明的视线纷纷投射了过来，紧接着就是明目张胆的窃窃私语。 “切，看什么看啊，有这功夫还不如照照镜子多铺层粉。”朴怜儿气势汹汹地脱掉雨衣，甩出一个环绕地球360度的大白眼。 林真恩看她一眼，说道：“少说两句吧，正处在风口浪尖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宋子露闷不做声地脱了雨衣，快步走出休息室去了洗手间，将脑袋伸到水管下，三两下将头发上的秽物冲掉。 她抬头看镜子中的人，杏眼琼鼻，红唇烈焰，怎么就和那只沙皮狗相似了。 真的是太过分了！ 她愤恨地锤一拳明晃晃的镜子。 哗啦一声，镜子竟十二分矫情地……额，碎了，密密麻麻的裂痕如蛛网般延展开来。 宋子露快速瞅一眼四周，见四下无人，装作十二万分不满地嚷一声：“唉，这是谁家熊孩子啊，这么没有公德心。” 然后脚底抹油快速溜了，“电视台的领导们，真对不住了，我真不是故意的，等我有了钱一定会寄给你们的。” 一个高大的人影自男厕慢慢显现出来，若有所思地看着镜子上的裂痕，伸手在嘴边比了个“v”，露出亮晶晶的十六颗大白牙。 宋子露徘徊在走廊里，在一个平凡无奇的休息室门口来来回回地折返，她显得有些犹豫，嘴里不停地组织着恰当的措辞，眼睛没有焦距地四处漫游，最后落在门上白纸写着的几个英文字母——BIG棒。 咚咚咚，门内无人应声。 “请问，有人吗？”宋子露声音大了些。 这次终于有了回应。咔嗒一声，房门开了，一个朗眉俊目的男生站在阴影里，看到她之后眉目倏地亮了，笑得堪比三月杏花开。 他一边回头冲房间里的某人大喊一声“哥，有人找你”，一边兴高采烈地把宋子露让进屋，“怎么身上这么多水，你不是有穿雨衣的吗？” 这副我们好像认识了十几年的语气是要闹哪样？！而且你是怎么知道我穿了雨衣的？！ 如此想着，但面上还是恭敬而客气地回答道：“刚刚太热，就去洗了把脸。” 待走到权之龙面前，她眼睛直视他，语气平和地说：“你好，我想我们需要谈谈。” 权之龙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抬起的面孔冷酷而淡漠：“请问，我们认识吗？” 还不待宋子露说话，就又说道：“我从不和陌生人说无聊的话，你走吧，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宋子露看他又垂下头看手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知怎么地，心火突地一蹿八尺高。 她三两步上前，右掌狠狠拍在权之龙左肩处的沙发靠背上，俯身逼视他，“既然不认识，为什么要在网上发布我跳舞的视频，既然不认识，为什么把我的脸截出来和一张沙皮狗的脸放在一起？！” 权之龙被她压得后仰，被迫抬起头来看她。那是一张连愤怒都扭曲不了的精致面孔，皮肤透亮，眉眼艳丽，却又略带些婴儿肥，冷冽的性感和天真的稚气混杂，漂亮得不像话，和壁虎确实没得比较。 屋子里的其他人则被这一幕惊呆了，停了手上的动作一眨不眨地盯着这边。胜利甚至忍不住踮起脚尖，竭力想看清楚权之龙的表情。 “麻烦让一让，你这样子我没法说话。” 宋子露不为所动，“你不用说话，只需要动手澄清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可以。” 权之龙皱眉，“你这是请求我的态度吗？” “我不是在请求你，而是在告知你。”宋子露另一掌拍在他的右侧，撑着双臂凝视他，“我想你应该搞清楚我对你的态度，不好意思，虽然这样说显得我很不懂得尊老爱幼，但是，权八婆，我是真的一点都不想跟你产生任何的关系，你这样，真的很让我困扰欸。”说完她收回手，施施然退开几步，“其实这样就很公平，你既不认识我，我也不想认识你。我要说的就是这么多了，那么，再见，哦，不，再也不见。” 权之龙垂下眼，转着手上的指环，“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宋子露步子一顿，回头勾起一个高深莫测的笑，“你会答应的。” 说着径直走到一个塑料凳子前，右手用力一劈，可怜的凳子面呜咽一声就这么裂开了，她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因为……我是在威胁你。” ☆、赌注 一走出休息室，宋子露便抱着右手跳起来。 “呀，好疼好疼好疼，”她疼得脸都皱成一团，却又不忘点着自己的脑袋鼓励自己，“Alice，不要灰心，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的，只要赚了钱拜个好师傅，你一定可以学会铁砂掌的。” 而一墙之隔的室内，权之龙依然保持着摩挲指环的动作，低着头一语不发。 房间里的空气像是静止在宋子露离开的那一刹，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只偷偷地瞄着那张宛若结了千年寒冰的面孔。 “大成，把刚才的照片给我发过来。” “什……什么照片？” 权之龙轻飘飘斜他一眼，眼中意味不言而喻。 “哦，哦，你说的是刚刚的照片啊，啊，我这就去找……” 塔普扫一眼两人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来，自去年的事故后，他已经好久没见过大家这么生动而戏剧的表情了。 他走到权之龙身边坐下，“你打算怎么做？” “具体的还没想好，但大概已经知道了结局，”权之龙将腿跷到桌上，抬起能够戳穿地球的尖下巴，“她一定会哭着来求我。” “这么自信？！她可是说……”塔普瞅一眼不远处长了皱纹的凳子，又忍不住笑，“你不怕她……” 说到一半又觉得自己无聊了，他们彼此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即使见了也是远隔人海，她连靠近他都难，又能拿他如何呢。 他失笑地摇摇头，正要转身离开，冷不防听到一句，“呵，我还怕她不能对我怎么样呢？” 他回头，看到一向爱装高冷范的权之龙笑得鬼魅。 他眉毛一挑，嘴角勾出一抹笑，他真的很好奇，Alice和G.D最后到底是谁会取得胜利呢，或许他们私下可以赌一把…… 宽大的公共休息室，Muse五人挤在靠南的角落里，许是上午时的经历太过疲惫，大家都没心思开口，只安静地盯着各自的手机看。 宋子露心不在焉地拨着手机屏幕，心思却早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嗡嗡几声，手机在她手心震动了起来，有种微微的酥麻感。 ——Are you ok 晚上要一起打花生糕吗？ BY Mark 英文和韩文生疏夹杂的一句问话，瞬间让她笑了出来。她能感受到对方笨拙的关心，这种来自同乡人的关怀瞬间就击中她的软肋。 ——或许最近花生糕都卖不出去了……sad ～晚上有空吗，请你和杰森一起吃鸭脖…… ——好。 “看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韩智妍凑过来，涂着blingbling眼影和厚厚假睫毛的眼睛像是两只特大号探照灯。 宋子露按灭手机屏幕，言简意赅地回答：“一个同乡人发来的贺电。” 韩智妍哦了一声，便开始不发一语地用大眼给她发射爱心光波。 宋子露有些奇怪，韩智妍一向是个高冷耿直girl，很少做出这般扭捏的情态，或者说，她从不在与她无关的事情上做过多关注。 所以，一定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Oli，到底发生了什么？” “嗯，也没什么……我只是有些好奇。” 哦，这可就更奇怪了。 能让她好奇的事，那一定能跟世界十大未解之谜相比肩。 于是她舒了口气，“那你还是别说了，反正我肯定不知道。” 闻言，韩智妍不再装可爱，恢复一贯高贵冷艳的表情，“说吧，你刚是不是见了oppa？” 宋子露愣住，随即反应过来她是在说权之龙，遂点头，“没错，刚刚是和他谈了点事。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韩智妍并不理会她的问话，只阴森森问道：“那他的吻技好吗？” 什么？ 宋子露怀疑自己是幻听了，但对方却是一脸认真地等着她回话，于是探身将手放在她额头贴了一下，“嗯，的确是有点发烧。Oli，需要我跟东哥请下假吗？” 韩智妍面无表情地打掉她的手，还未说话，便听一个声音激动地叫道：“Alice，你真是太过分了，明明答应过要把我介绍给塔普哥哥的，刚刚怎么也不叫我一起去！” 宋子露哑然失笑，目光一一从她亲爱的队员们脸上逡巡而过。 林真恩眼观鼻鼻观心地正襟危坐，朴怜儿光明正大地侧目而视，金娜娜嘟着嘴一脸的控诉，韩智妍则冷冷地看着她，“快点回答我的问题。” 每个人身上的每一个细胞仿佛都在疯狂地呐喊着：快回答我！ 这种感觉真的不要太美好，她伸出右手，“每人一万韩元……” “……八千。”韩智妍老练地砍价。 宋子露得意一笑，竖起两根手指，“两……” 话还没说完，眼前便出现一只涂着大红色丹蔻的手，它豪气万丈地一掌拍在桌子上，“不用找了，快说……” 宋子露笑吟吟地看着林真恩，又慢悠悠地拿起那两张可爱的绿纸，嘟起红唇轻轻吹了吹，又细细叠好小心地塞进裤子口袋里。 做好这一切，她仰起天真而可爱的小脸，无比真诚地说道：“其实我也好想告诉你们，可是怎么办，我是真的不知道你们在讲什么。” 迎接她的是一个几乎要亮瞎她眼的巨大手机屏幕。 一张泛着金光的照片明晃晃地照着她的眼，像是一场刮在她脑子里的安德鲁飓风，宋子露笑着的脸顿时变成了黑白相片。 “要不然先从这里讲起怎么样？”韩智妍晃晃手里的手机，冷血地说道。 宋子露悲痛欲绝地捂住眼。 权八婆，这可是你逼我的！ 那是一张充斥着谎言的唯美照片，画面调得极亮，一个略带婴儿肥的少女撑着双臂温柔地看着她身下的男子，而那个一向高冷的男子也温柔地凝视着她。两人离得很近，鼻子和鼻子之间的距离大概不到一公分，少女的浅棕色短发垂下来，有几根甚至还调皮地吻着男子的脸颊。 阳光明媚，岁月静好。 照片右上方那一个粉得炸裂少女心的卡通爱心说明了一切。 谁都相信，在人们看不到的下一秒就是两人唇舌交缠的画面。 宋子露抬起满是戾气的眼睛，笑得一脸娇羞，“哦，你刚刚是问我他的吻技怎么样是吧？！” “嗯……”她转转眼睛，好像是陷入了一场美好的回忆，“又软又糯，回味无穷，就像是吃了一口又香又软的榴莲……” ☆、赌注2 看着宋子露一脸的陶醉，几人不约而同地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摸手机的姿势也很是一致。 宋子露不动声色地冷眼瞧着，心里颇有些得意。 她相信，过不了多久，权八婆口臭的新闻就会漫天飞舞。 只是她才刚拿出手机，还未能来得及再添上一把火时，几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走进了公共休息室，领头的男人将视线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径直朝她走过来。 “请问是宋子露小姐吗？” 众多意味不明的视线齐刷刷地扫射而来。 作为一位合格的艺人，被围观而面不改色是最基本的素质。 宋子露淡定地点头，“我是。” “宋小姐，您好，我们接到一起举报事件，请您随我们过去协助一下调查好吗？” 林真恩上前一步，挡在宋子露面前，“能否问一下，你们是否有证据表明是她做的？” 那领头的保安闻言颇有些为难：“其实事情并不大，只是举报的人强调，如果我们不积极处理此事的话，便要叫警察过来。大家都是公众人物，若真闹大了，脸面上都不好看。” 说着他又真诚地看向宋子露，“宋小姐，这件事吧，其实可大可小，只要宋小姐随我们去积极配合一下，我想最终是会圆满解决的。” 宋子露此时已明白了个七七八八，她拦住还想开口的林真恩，“我随他们去，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放心，我一定会在演出前回来的。” 不出意外，几个转弯之后，他们进入了big棒的休息室。 只是事情却和她想的不太一样，举报人竟不是权之龙，而是印象中沉稳又不多事的塔普。 他指着表层有着裂纹的塑料凳子，一脸和悦地对宋子露说：“宋小姐，这个凳子是你砸坏的吧？” 宋子露深呼吸，“没错。” “那么，我想你需要向它道个歉。” “你说什么？”宋子露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凳子也是有感情的，你这样做，就相当于是把它的脸打坏了，它会伤心的。” 一个大老爷们竟然能说出如此矫情至极且十二万分白莲花属性的句子，真的是…… 有病。 宋子露寒着脸，慢慢蹲下身，爱怜地抚摸着凳子，温柔地说：“凳兄啊，真是难为你了，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换张更好看的脸。” 说完施施然起身：“可以了吗？” “林队长，一般来说，对于毁坏私人财产的人，你们有什么惩罚措施？” 冷不丁一道清凉的嗓音响起。 切，终于还是露出你的真面目了吧，权八婆。 宋子露暗自挑眉，随即转身笑吟吟地看向保安队长，“林队长，这件事确实是我的不对，您觉得我还需要做些什么才能弥补这些过错呢？” 林队长已是四十多岁的年纪，家中也有个这般年纪的女儿，面对这样一张乖巧无害的脸自然是不愿为难，遂摆摆手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咳咳……” 林队长尴尬地顿了一下，话锋一转道，“嗯，对于这种情节较轻的事故，我们一般会要求肇事者对我们的经济损失进行赔偿。” 宋子露一脸真诚地问道：“那您觉得我需要赔偿多少合适呢？” 在权之龙专注的目光中，林队长抹一把脑门上的汗，“要不十万？” 宋子露瞬间心如刀割，她绕着凳子转了两圈，又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咬牙切齿道：“就这么个不争气的凳子，十万能买一百个吧。” 但偏偏还有人唯恐天下不乱，“姑娘，你这样说凳兄可会生气的。” 宋子露深深呼吸，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放在凳子上的拳头泄愤般重重一敲，“它生不生气我不知道，但是我现在很……” 咔嚓一声，她的拳头便脱离了阻碍，与空气亲密地肩并肩。 Oops，宋子露看着被她捅破了脸的凳子，吐吐舌头，“啊，你别说它还真生气了，呵呵呵。” 她快速从兜里掏出那两张还没暖热的5万元小绿钞，一把塞到林队长手里，“很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还不待大家反应过来，就抱着凳子夺门而出。 所有闲杂人等都散去后，室内出现了一阵难言的静默。 权之龙起身走到窗户前，视线透过玻璃窗向外望，此时整个世界被笼罩在一片雨雾之中，天空灰白，远处的树木和高楼像是被覆上了一层纱帐，朦胧而疏冷。 他的眼中是淅淅沥沥的雨，耳中也是淅淅沥沥的雨，这种湿漉漉的感觉从他的皮肤慢慢渗进血液，再慢慢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开来，他突然觉得有些孤独。 孤独？ 他哂笑一声，转身大步走向围坐在一起小声嘀咕着的队友们。 “一百万，我押G.D！”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凌空横在黑色的茶几上方，手指依次在花花绿绿的饮料瓶盖上跳过，最后捏起一瓶碳酸饮料。 刺拉的一声，雪白的泡沫从狭窄的瓶口喷射而出，溅了满地狼藉。 但他丝毫不在意，瓶口微微下倾，挑眉笑道：“干杯，就祝我早日赢得这场比赛。” 除了塔普，余下三人都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里默默替刚才那小姑娘默哀一分钟。 “哥……我们只是无聊开个玩笑而已，你千万不要当真，那可还是个小姑娘啊。”实在的大成忍不住劝道。 太阳也跟着帮腔，“可不是，小姑娘还年轻，不知天高地厚，咱犯不着跟她一般见识的。” “我觉得你们俩就是想太多，那可不是个一般的小姑娘，只不着最后谁受伤呢。”塔普拍拍坐在他左侧大成的肩膀，端起面前的饮料瓶，与权之龙手中的轻轻一磕，“我们可说好了，我是要押Alice的。” “你们还改主意吗？” 缩着肩膀的三人快速摇头。 “好，就这么定了，四比一。干杯！” 至于谁四谁一，某人冒着森森寒气的眼睛已经说明了一切。 今天Muse的舞台演出完成得很不错，或许是大家都有些自暴自弃，表演时便少了拘谨，多了份恣意。而性感往往就来自那么一丢丢的狂放不羁。 一位颁奖的时候，宋子露悄悄地挪到了舞台右侧，趁大家道贺拥抱之时，她一把抱住身边的一个高大人影，嘴唇凑到他耳边说道：“我有事找你，跟我来。” 灼热的呼吸扑在耳侧，带来一阵风信子的清香，身上不容忽视的柔软触感让灿烈红了耳朵，他底气不足地质问道：“为什么？” 宋子露退后一步，嘴角牵着微笑的弧度，眼睛里却透着威胁，她扬扬胳膊，“你说呢？！” 明知道她丝毫威胁不到自己，但莫名地，他就悄悄地跟着她摸到了消防通道。 细细想来，或许是好奇。 “什么事？” “电话号码给我……” “为什么？” 宋子露挑挑眉毛，“听说你们之后就不来打歌了，要是不赶紧把你的联系方式搞到手，我还怎么找你算账。” 火山烈摸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的某个图标处逗留许久，最后一转屏幕，笑道：“你的电话号码多少，我打给你……” 晚上七点，天还未彻底暗下来，雨已停了，被洗涤过的天空透出一抹碧色。 宋子露穿着宽大的黑色连帽套衫，匆匆走在湿漉漉的街景中，黑色的连衣帽将她的脸掩在一团阴影中，春寒料峭，路人亦是行色匆匆，因而并未有人过多地关注到她。 拐了几道弯，她站在一栋挂满了巨大广告牌的大厦前，耳边的电话放下不久，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生快步跑过来。 “等很久了吗？”王杰森拿过她手里提着的大袋子，不怎么轻的重量令他手下一沉，“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宋子露没回答他的话，皱着眉看他身上的黑色T恤，“怎么穿成这样子就下来了，不冷吗？” “刚一直在练舞，现在热得要命。”王杰森爽朗地伸出自己的胳膊，“你看，汗还没落呢。” “练舞？你们是YP的练习生？”宋子露惊叹道，但也仅仅是一瞬而已，下一秒就又拐回她的关注点：“越是这样越不能见风，容易感冒的。” “如果你们晚上实在走不开的话，我们改天再聚也行。” “那怎么可以，都约好了的，再说我和Mark只是临时有点情况，放心，你只需要等我们十分钟就好，最多半小时。” 宋子露思考了一下，点头道：“好吧。”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抬头问道：“对了，你们公司让生人进入么？” “没事，万事有我呢。”王杰森拍拍自己的胸膛，“再说了，就你这身板，说是公司的练习生谁都不会怀疑的。” 许是他们提前支开了队友，宽大的练习室只有段伊恩一个人。 见了她，段伊恩抿嘴笑道：“来了？” ☆、Alice × got 2 琉璃般清凉透亮的眼，笑起来便似含了世间万般的璀璨。仿佛漫天的烟花，盛放在冷寂的夜色，刹那间便点亮了整个天空。酒窝浅浅，又将那略显疏离的清冷消减几分。 宋子露笑道，“嗯，你们快点去忙，我在这里等你们。” 段伊恩点头，也不多话，示意王杰森一同离开。 “要是无聊就站在镜子前欣赏下自己的美貌啊。”热情又好客的王杰森临走前，不忘拍拍她的肩膀，丢下一句俏皮话。 宋子露摆摆手，笑着目送他们离开。 空旷的舞蹈室别无长物，宽大的玻璃镜占了一整面墙壁，地板是浅茶色的，搭着最简单的白色墙壁。 客观来讲，她们公司的舞蹈练习室真的要豪华上许多。 五十多平米的大开厅，橘色的木地板泛着澄澄的光，简单大气的四方吊顶将曾经仿似触手可及的屋顶拉高，天花板是黑色的，看起来有些肃穆和沉郁，但头顶灯光一打开，哇塞，瞬间让你生出穿越到国家大剧院的感觉。灯光那叫一个璀璨，直接把黄澄澄的地板照成了金灿灿，站在那底下，真是觉得自己俨然变成了一个发光体啊。 更妙的是，北侧的墙壁钉了一个覆盖整面墙壁的书架，接近天花板和地板的位置放着五颜六色的书刊，最中间的三四层才是一张张经典CD。 对于舞蹈室放书架这一行径，金娜娜觉得是高端大气上档次，忒有文化；韩智妍则吐槽老板外行装行家，忒假；而宋子露却认为老板是在防患于未然，倘若有一天他这娱乐公司扑街了，最起码这件房还可以作为他心爱的书房。 心情不好了，来这里打开灯，站在中央念上一段，那派头，简直就是在国家大剧院做了场演讲，想想就有些小激动呢。 宋子露绕着这朴素的舞蹈室走了一圈，镜子中那张年轻的脸孔少了脂粉，便略显憔悴，但或许也是与这阴冷的倒春寒有关。她向来怕冷，即使在炎炎夏日，也总是盖着一层薄被。 舞蹈室背阳，也没有暖气，她总觉得有一股寒气在她的四肢百骸流窜，快走了几步后干脆跳起舞来。 以前她学的是民族舞，一跳就是四五年，直到来韩国，进了公司才跳得少了，但也仅仅是少了，她答应了爸妈大学要念舞蹈系，因而隔三差五还是会练上一会儿。 不过这会儿，她跳的可不是什么“珠缨炫转星宿摇”的古典舞，那没个音乐总觉得奇怪，其实真正的原因是，跳民族舞就像写作业，光想想就生无可恋脸。 她边哼歌边扭腰摆臀地动起来，旋律简单，舞步灵活，若是再搭上把扇子或花球，就更有滋味了。 没错，她跳的就是风靡全中国的广场舞！！！ “我们一起来摇呀摇太阳，不要错过那好时光，心儿随着晨风，在蓝天上飞翔，太阳下是故乡……” 唱着跳着，整个人还真像是被暖烘烘的太阳照着，浑身充满了活力。 然而正当她跳得兴起，房门突然被人撞开了。 一群朝气蓬勃的女孩子笑闹着走进屋，看装束应该是YP的练习生。她们猛一看见一个陌生女人正在她们的舞蹈室做着奇怪的动作，一时都失了声，惊奇地看着她。 宋子露快速收回做着炸碉堡动作的双臂，放下曲着的右腿，急中生智地笑着对她们招招手，用中文说道：“你们好，我是刚从中国来的练习生。见到大家很高兴。” 企图用语言障碍蒙混过关。 谁想紧接着就响起一个沙哑的女声，带着疑惑和莫名，“可是最近没听说有新的练习生啊。” 竟然也是中文，糟糕，遇见同胞了。 宋子露尴尬地笑两声，“呵呵，刚来第一天，刚来第一天，你们先忙，我去下卫生间……” 她低着头往门口挪去，刚走到一半，便听到一声惊呼，“诶，你们有没有觉得她跟GD oppa 的绯闻女友很像啊……” “你说那个来自中国的Alice？” “嗯……” “我倒觉是发型和脸型的问题。那个Alice看起来可是又老又肥的，也不知道oppa喜欢她什么？” “可不是，脸那么大，腿那么粗，还有脸颊那肥实的两坨肉，简直就是大力水手真人版么……” 明明是婴儿肥好么。宋子露握着门把的手一顿，忍不住回头用韩语说道：“我倒觉得她挺可爱……” 七八个少女眼睛跟剑似的齐刷刷刺向她，宋子露立马义正言辞，斩钉截铁地说，“哼，长得那么老气还装可爱，简直是辣眼睛，给oppa提鞋都不配！不配！” 一众少女满意地回头，继续抨击她这个“不检点不要脸毫无下限还不知羞耻地玷污了G.D oppa的丑八怪”，全然没有察觉她刚刚说的是韩语，以及，她就是那个丑八怪。 宋子露摸一把头上的冷汗，迅速逃离有关于她的批／判大会。 对于因为G.D被当面骂成一坨屎的事情，宋子露显然不能释怀。 因而在KTV包房里，她怂恿JACKSON和MARK要了两箱清酒，倒不是能喝，而是KTV大促销，点一箱送一箱。 对于并不怎么熟稔的人来说，喝酒最能增强感情可不是空口白话。几瓶下肚，宋子露便把自己来到韩国后种种糟心事儿给吐了个底朝天，其中也不乏不被家人理解的武术梦。当然这也跟她第一次喝酒，不胜酒力有关。 “你喜欢武术？”段伊恩有些讶异。 “对啊，我的梦想就是存够钱了去报个武术班，学会铁砂掌和铁头功。”宋子露晕乎乎地点头，脸颊两侧有坨被酒精浸染的红，粉嫩嫩的，胜过三月桃花。 “哈哈……”王杰森乐得拍掌，“铁砂掌，铁头功，你是不是小说看多了？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话没说完，就被宋子露一掌击到胸口，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 “谁说不可能，古籍上都有记载的。” “什么书？” “《少林七十二绝学》。” “那你直接去少林寺学不就好了。” “里头都是男的，人家害怕嘛。” 王杰森被她呼那一掌后，本想喝口酒水压压惊，谁想酒还没下肚，就看到她娇嗔地给自己飞了个媚眼，手下还不忘捂胸口扮娇羞，一个没把持住就“噗”的一声喷了出来。 坐在他对面的宋子露面无表情地把脸上的酒擦掉，转头对一旁安静看戏的段伊恩道：“你来评评理，铁头功和铁砂掌怎么就不可能练成了？” “会练成，”段伊恩沉思了两秒，不动声色地把宋子露面前的酒瓶挪到远处，回答道，“是JACKSON太孤陋寡闻了。” “我就说嘛，我小时候还给小伙伴们表演过。”宋子露激动地跳起来，看到地上的空酒瓶，眼睛一转，得意地笑道，“呀，好久没做过了，干脆我今天就给你们俩表演个铁头碎酒瓶子。” 说着拎起空酒瓶就要往头上砸，段伊恩惊得赶紧站起来夺，一拉一扯间，酒瓶落了地，两人叠到了沙发上。 处在上方的宋子露头枕在硬邦邦的胸膛上，捂着脑袋痴痴笑，“哈哈，你们看，酒瓶这不是碎了。不过为什么头好晕啊……唉，这里好暖和，我先睡会儿啊。走了叫我……” 说完抱紧段伊恩的腰，还像只小猫一样蹭了蹭脸颊。 段伊恩和王杰森面面相觑，这么差的酒量他们还真是头一次见。 “诶，”段伊恩戳戳她的脸，“醒醒……” 宋子露一把拍掉他的手，“好吵，怎么春天就有苍蝇了？” 段伊恩甩甩被打疼的手，一时不敢动弹。 王杰森一脸同情，现在在他眼中，宋子露简直就是个大国宝，看着逗萌，实际凶残。 一巴掌拍过来，不是伤残就得内伤。 “Jackson，你先把她拉起来，我们收拾收拾清酒，等会儿我背着她，你扛着酒……” 王杰森戏谑地看着他，“就你这小身板儿，能治得住她吗，要不还是我来吧吧。” 段伊恩咬牙切齿，“我身体好得很，不劳你挂心。” 两人花费好一阵功夫才把宋子露背到她宿舍楼下，不是不想打车的，一是距离短，二是人穷。只得苦哈哈做苦力。 正值十一点，月悬当空，人烟稀少。 “喂，醒醒……” 宋子露迷迷糊糊地醒来，看到两张熟悉的面孔，忽就哈哈笑起来，“呀，是你们啊。要不要来家里坐坐？” 王杰森满头黑线，“你还记得现在在哪儿吗？” “在哪儿……”宋子露皱着眉头思考，又看看四周，吃吃笑起来，“嘻嘻，这不是我家楼下吗？” 段伊恩见她脸颊通红，不知是冻的还是燥的，伸手把她的连兜帽拉到她头上，将她往门口方向推去，“快点回去吧，别着凉了。” “嗯嗯。”宋子露点头，那模样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见她进了大厅，两人舒口气转身离开。 宋子露摇摇晃晃地上到二楼，似乎是想到什么，突然停了步，转身下楼。 街道两侧的路灯遥遥地投下暖黄的光，将行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宋子露蹦蹦跳跳地往前走着，路过一棵棵葱茏的树还不忘停下来与它说几句话。 “喂，小姑娘，你这是要去干吗啊？” 几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喝了些酒，热气上头，见她独身一人，又神智不清，不由欺上前来。 宋子露被吓得往后退一步，背部抵到了冰凉的树干上，“我要去买……买水去……” 因为酒还未醒，舌头大得像是捋不直。 几人见她处于醉酒状态，便越发肆无忌惮。 其中一个染了黄毛的伸出手捏一下她的脸蛋，“买水……要不要跟哥哥走啊，你想喝多少哥哥都给你买……” “不要……”宋子露往一边躲着，声音娇得能掐出水来。 另一个戴着眼镜的矮胖子揽上她的肩，“今儿你就陪哥儿几个乐呵乐呵，回头保准你还想呢……”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要不然……要不然……”宋子露又往后面挪了挪，但背腹受敌，无处可逃。 黄毛又伸出狼手，“要不然怎样呢……” 宋子露手握成拳，正待给他一个洋果子吃，却见一个高大的黑影迅疾地蹿了过来， “住手！！！” ☆、Alice × 火山烈 “喂，小子，你妈没告诉你不要瞎管闲事么，小心老子废了你……”戴着大粗金链子的瘦子猖狂地威胁道。 “啊，你这样一说，我倒更想看看你要怎么废了我……快点滚，不然我要叫警察了……” 听到他的话，几个流氓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哈哈，我当你多有种，原来是叫警察啊……” “叫啊，那你就叫呗……” 宋子露胃中翻滚，实在受不了几人的拖拉，当下便没好气地嚷道：“要调戏就赶紧调戏，要英雄救美就快点，别磨磨唧唧的耽误我时间……” 几人愣了，反应过来又是一阵抚掌大笑，“哈哈哈，原来小美人是等不及了啊，小子听到没，赶紧滚。” “小美人不要急，哥哥这就来疼你啊……”油头粉面的胖子说着就要嘟着嘴凑上来。 宋子露被那恶心的动作一刺激，更是忍不住了，抱着树“哇”的一声吐出来。 几人脸色大变，向后退了几步。 火山烈站在外围，有点想离开，一是那女人好像并不怎么想要他帮助，二是他的偶像包袱提醒着他不能肆意在街上打架。 但看那几个流里流气的男子还在伺机毛手毛脚，终是说服不了自己的良心。 他冷声下着最后的通牒，“快点放开她，要不然我就不客气了啊……” “欸，你这小子怎么就这么不识抬举呢……让你滚就滚，啰啰嗦嗦的，敬酒不吃吃罚酒……”黄毛恼了，直接伸出腿来要踹他。 火山烈冷哼一声，大长腿一扫，直接将那黄毛踹翻在地，黄毛的同伴见状，也没了揩油的心思，叫骂着冲火山烈蜂拥而上。 一旁的宋子露终于吐完，虚脱地扶着大树站稳，眼睛朝混战的一群人看去。 左勾拳，右旋踢，锁腕压肘，掐喉跪肋…… 也不知是那些小混混太过没用，还是那被帽子遮住脸的高大男子打架太过厉害，不过几十秒的功夫，方才还在张牙舞爪调戏她的猥琐男们，此时都一个个躺在地上哭爹喊娘地求饶。 真的是好帅啊！ 宋子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高大男子，一颗颗红心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那人一个仰后闪躲，再抬起头来时，帽子已经掉了下去，一张轮廓分明的脸显露在了昏黄的灯光下。 冷冽的表情，锋利的眼神，高挑的鼻梁，紧抿的唇线…… 每一处都像是在发光。 宋子露捧着脸，连呼吸都忘记了。 “小姑娘，你没事吧？”火山烈踏过那些嚎叫着的小混混，关切地上前询问，一看清那女孩的脸，不由惊讶地叫道，“是你？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宋子露吃吃地笑起来，“是……是我，我出来买……咦，我要出来买，买什么呢？” 见她说得颠三倒四，火山烈不由皱起了眉，“你宿舍在哪里？” “宿舍啊……”宋子露低头苦思冥想了一阵，惊喜地抬头，“啊，宿舍在……在首尔！” “……” 酒气熏天，哀嚎震天，周遭环境实在太恶劣，火山烈直接将她拉到安静的地方，准备细细询问。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从侧面扑过来的人一把抱住。 甜得发腻的声音扑在耳侧，“小哥哥，你家住哪里呀，怎么长得这么俊呀！” “……”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可怕了，我竟然救了一个女流氓？！如果不是认识她，火山烈一定会认为她跟那群男流氓根本就是一伙的！ 对于喝醉酒的人，自然是讲不通道理，火山烈耐心地安抚她：“先把我放开好吗，我送你回家。” “不嘛不嘛，人家就想抱着你……” 火山烈无语望天，他试着挣了挣身体，但对方臂力委实惊人，他又不好伤了她。 他抬手腕看了下表，已经过了12点，本来提前下了节目想早点休息，结果竟是遇到这档子糟心事儿。 他无奈地做着最后的挣扎，用狼外婆的声音循循善诱道，“姑娘你住在哪儿啊，我送你回家好不好啊？” “好啊，”宋子露爽快地答道，火山烈刚松一口气，就又听她叫道，“不过你要背我！” “……”真是深刻印证了多管闲事的悲催下场。 火山烈蹲下身子，下一秒就被一个软软的东西缠上，她勒得他太紧，让他都有点呼吸困难。 他闷咳两声，商量道，“喂，胳膊松点，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好啊。”还是干脆的声音，但仍然少不了转折，“不过你要亲我一口我就答应你。” “……”火山烈深深深呼吸，站起身往前方走去，刚走了两步就又顿住，“欸，你家在哪边？” 身后久久没有回音，回答他的是轻微的均匀的呼吸声。火山烈叹口气，认命般地大步往前走去。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本应沉沉睡去的小脸像是小猫一样满足地蹭了蹭，即使夜色深重，也遮不住某人抑制不住的上扬嘴角。 第二天六点，宋子露准时地起床。窗外已是大亮，她透过薄纱般的窗帘向外望去，青灰色的摩登大厦掩映在薄薄的晨雾间。 她捂着钝痛的脑袋坐起身，细细观察着这个陌生的房间，米白色的墙壁。浅灰色有着自然纹路的木质地板，颜色明艳的壁灯，以及深蓝色的超SIZE大床……貌似不经意的搭配之下，一切又如浑然天成般光彩夺目，其中最晃眼的是左侧墙壁上的那一张巨幅相框，大约两米宽，一米高，一张清俊的面孔。 眼角微垂，眼眸清亮，一种摄人心魄的忧伤如夜月清辉般，自画中慢慢地流泻而出。 宋子露觉得自己又无法呼吸了。 心脏一下一下地剧烈跳动着。 怎么办，她捂住自己的胸口，我好像喜欢上他了。 不同于昨日昏昏沉沉的意识，不同于曾经无数个无知无觉的清晨。 昏暗的客厅里，厚重的窗帘紧紧地将光线阻隔在外，一个高大的人影蜷缩在灰色的沙发上。宋子露走过去，将垂到地面的被子拾起来，给沙发上的人细细掖好。 她细细地端详了一阵，这才起身离开。 火山烈是被一声沉重的重物落地声吵醒的，他揉揉惺忪的眼，朝发出巨大噪音的厨房看去。 “谁在那里？” 一个系着围裙的小姑娘跳出来，招财猫似的勾勾手给他打招呼，“主人，您起床了？再稍等三十秒哦，早餐很快就要好了，您先去洗漱吧。” 主人？火山烈满头黑线，“你怎么还没走？” 闻言，小姑娘垮下脸，“主人救了人家……人家想帮你做点事再走嘛。” 火山烈揉揉眉间，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啊，之前他怎么会觉得她有趣呢，一定是昨天雨下得太大，他脑子进了水。 “快尝尝看……这可是我最拿手的汤粥，很好吃的。” 火山烈坐在餐桌前，迟疑地拿起汤匙，面前的白粥表面漂着细碎的香菜和鸡蛋丝，是他所不熟悉的食物。 “这是西湖牛肉羹，中国名吃，真的是又好吃又有营养。”看他迟疑，宋子露继续殷勤地推荐。 火山烈被她殷切的眼神瞧得不好意思，只好勉强尝了一口。 香淳润滑，味道鲜美。 手下的勺子不由又满了一勺。 宋子露看他吃得开心，一双眼睛笑成了新月，她忙不迭又将一旁的水果沙拉和水煮鸡蛋向他那边推推，“吃点蔬菜和鸡蛋，你这么瘦，一定要多补充点营养。” 火山烈只埋头吃饭，没有接话。 宋子露丝毫不介意他的无视，她双手托腮，只一脸梦幻地看着他。 一向心善的火山烈忍不住开口，“怎么不吃饭，不饿吗？” 闻言，宋子露笑得嘴巴都要挂在耳朵后，“古人都说秀色可餐，看着你吃饭真的一点都不觉得饿呢。” “……”又被调戏了！火山烈郁郁地吞一口粥。 “火山烈oppa，我喜欢上你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男盆友了！” “咳咳咳……”火山烈被呛到了。 宋子露快速地跳到他身边，温柔地给他拍背，“oppa，你没事吧？” 火山烈被她拍得眼冒金星，无力地摆摆手，“好了，好了，不要再拍了，我真的没事了……” “可是你的脸好红啊，还有耳朵……” 火山烈感觉五脏六腑都好像在震动，终于忍无可忍地大叫道，“够了。我叫你不要拍了！” 宋子露立马顿了手，一脸委屈地扭回座位上，一脸委屈地看着他，“干吗对人家那么凶吗，人家也是一片好意……” 又来了？！火山烈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此时的火山烈并没有预料到，这种深重的无力感将会陪伴他度过他的小半生。 ☆、鸿门宴 宋子露回到宿舍的时候，已近午时，她边哼着歌边拿钥匙开门，谁想钥匙还没进门孔，门却自己开了。 在房间里的摆设慢慢显露出来的过程中，一种隐隐不详的感觉蛰伏在心底。 果不其然，靠窗的书桌前坐着个身穿白色衬衣的男人，雄浑背影异常熟悉，她的脚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然而还没等她悄无声息地转过身溜走，一个威严的声音便穿过房间炸地而起。 “快点给我滚进来！”中气十足，怒气冲天。 宋子露身子抖了抖，低着头往门内挪去。 东哥眯着眼看她像蜗牛一样挪动，等了一上午早没有耐性，直接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没听清的我话吗……” “唰”的一声，宋子露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秒奔到东哥眼前。 “东哥，早上好。”宋子露深深给经纪人鞠了个躬，谄媚地问道：“您有什么吩咐？” “昨晚上去哪里了？” “去了一个朋友家。” “啪”的一声，东哥又是一掌拍在桌子上，宋子露不由捂了捂耳朵，“胡闹，现在是非常时期，你知道你这样做最后会有什么恶劣后果吗？你要有觉悟，你现在可是个艺人，艺人，不是走在街上鸟都不识的素人。” 若不是低着头，宋子露觉得自己脸上肯定已满是口水。 她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等东哥教训尽兴了才抬起头来，挂上一脸的愧疚，“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东哥看着她，长叹口气，竟奇迹般没再训话，而是站起来拍拍她的肩，语重心长地说：“Alice啊，你还年轻，总会觉得偶尔偷懒，偶尔犯错没什么，但是你选择的道路可是一条万分艰险，荆棘丛生的浴火之途，稍微一个不小心，就会死无全尸……” “……”大哥，你还是继续教训我吧。这么和蔼可亲的面孔真是与你彪悍浑实的内在很不搭啊。 十分钟后，东哥一脸慈爱地结束了陈词，“我说的你都记住了吧。” “嗯嗯。”宋子露点头如捣蒜，低眉敛目，双手恭敬地交叠于身前，一副标准的送客姿态。 “记住就好，记住就好，现在我们就去公司吧，社长等了你一个上午了。”东哥边说话边心满意足地往门口走去，刚走了两步又不放心地回头说道，“既然知道东哥待你不薄，待会儿可一定要帮东哥说两句好话哦。” “……”原来如此，这样她就放心了。 宿舍和公司的距离并不远，大概有七八百米的距离。一路上东哥都在一脸慈爱地叮嘱她小心看路，同时也穿插一点社长成四海的喜好，大意是老板很和气，不要太紧张。 紧张倒不至于，但激动之情还是汹涌澎湃的。虽说进D.N.A娱乐已有一年多，宋子露却从未见过真人版成社长一面，即使她能准确地描绘出社长的面貌特征。 方正四角脸，浓眉似刷漆，小眼射寒光。 并不是她有什么特异功能，而是因为——公司每个楼层的墙壁上都陈列着成大海的大幅肖像，或一脸慈祥，或忧郁深沉无所谓地盯着你，眼神灼灼，简单又粗暴地宣示着他对这座大楼的所有权。 东哥领着她进了六楼的一个办公室，宽敞明亮，和舞蹈室有一拼。宋子露坐在东侧靠窗的一个皮质沙发上，看着因太过遥远而显得轮廓模糊的面孔，心中有一千匹神兽呼啸而过。 她活到今天，才终于切身地体会到天南地北的深刻含义。 隔着矮小茶几的几十米开外，西装革履的成四海悠哉悠哉地坐在办公桌前翻文件，因为没有望远镜，宋子露只能看到一团虚幻的重影。 高高在上的成社长轻轻推一下金丝边眼镜，将手中的文件随意地往桌子上一扔，露出蜜汁笑容，“你就是Alice？” 宋子露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掌心向下整齐地放在大腿上，若是再背着个书包，就真的跟小学生毫无二致了，她乖巧地点点头，“嗯，社长好，我就是Muse的Alice。” 成社长再推推眼镜，眼角的笑纹一览无余，“做得不错，听哲东说，现在已经有好几个栏目组都想邀请你了，我很看好你。” 宋子露赶紧做出受宠若惊的表情，连连谦虚道：“都是社长的栽培，如果不是社长，我也不能有今天的成果……” 成社长很是受用，大笑道：“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悟性也是难得啊。董事会已经决定，将会斥巨资把你打造成20亿少女，全亚洲的国民妹妹！小姑娘可要努力工作，不要辜负董事会对你的期望啊。” “……”虽然我是在拍马屁，但是您身为一个大老板好歹也要含蓄点不是么，而且这个公司不是您一个人的么，这突如其来的董事会是怎么回事，还有您说的20亿少女和全亚洲的国民妹妹又是怎么回事？ 老板，您是对国民妹妹这个名词是有什么误解吗？！ 我明明走的是性感路线啊喂！ 只是成社长并没有给她充足的时间来让她好好消化这番话，他微微一笑，又抛下一枚重型炸弹，“G.D那孩子很不错，你们好好相处，结婚的时候我一定会给你们包上个大红包。” 即使没有风，宋子露还是抖得如三月杨柳，她弱弱地问道：“社长，我想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和权先生真的没有一点关系，我是绝对不可能违反公司合同的！” 成社长抛给她一个“你不要掩饰，我懂的”眼神，但因为距离太过遥远，宋子露只呆呆地坐着，没有任何反应。 于是他又不尽兴地补上一句：“年轻人嘛，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擦枪走火也是难免的，小姑娘啊，不要有太多的心理压力，我是过来人，都明白的。” “……”宋子露不忍直视地捂住了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直到她脚步虚浮地迈出公司大楼，心里还是久久不能释怀。 她转身回望那个在太阳的照拂下金光闪闪的大厦，D.N.A三个大字母像是烙印般刻在她心里，她不由狠狠打了个寒战。 妈妈，我该怎么办，我可能进了个假公司！ 而她不知道的是，她刚一走出社长办公室，一向深谋远虑的成社长便将她的经纪人叫到办公室，不容置疑地命令道：“从今天起，不惜一切代价把Alice送到权之龙要出演的每一个节目，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社长请放心！” ☆、美女与野兽 东哥果然不负其金牌经纪人的“盛名”，不过隔了一天，宋子露便接到一个老牌综艺的通告。 早八点，下过一夜雨的天空澄碧透亮，路旁的树木上还缀着点点露珠，一阵微风扫过，头上便似下了一场零星的雨。 宋子露穿了件浅蓝色的牛仔外套，里面是一条公司为她准备的白色长裙，十成的仙气硬生生被她搭配的一条浅咖色裤袜给毁成负值。 东哥怒其不争地瞪着她，“Alice，彩色裤袜已经是几百年前流行的老古董了，连四五十的大妈都不愿意看一眼，你怎么到现在还在穿！我不求你有多少时尚品味，但好歹有点正常的审美好吗？！公司连衣服都给你准备好了，你竟然还能穿成个非主流，你这是要气死我吗？你看看人家Selene，高贵冷艳气质好，哪像你？！” 他拍拍自己的胸口缓口气，转头对林真恩吩咐道：“赶紧把她的丝袜给扒了。再多看一秒我的眼都会长刺刀。” 说完转身下了车，走了两步又回头冲驾驶座喊道：“还坐在那儿干吗，一个个的怎么一点眼力劲儿都没？！” 司机小吴忙熄了火跳下车。 “真恩姐，你说东哥天天对小吴这么凶，难道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人身安全还掌握在小吴手中吗？” 林真恩愣了一下，郑重地点头，“你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我们必须要防患于未然，要不然晚上请小吴吃顿饭吧。” 大姐，她明明只是在开个玩笑啊。宋子露满头黑线，但队友心中她单纯善良的人设不能崩，遂一脸郑重地附和道：“嗯嗯，是个不错的好主意，不过我晚上有点忙，可能没什么时间。” 一向稳重妈妈心的林真恩惯常地点头，“好，一切交给我就好。” 宋子露露出真诚的微笑，拉住林真恩的胳膊撒娇，“真恩姐人最好了，那现在我们是不是得去电视台了啊……” “等等。”林真恩拉住她，“你的丝袜还没脱。” “可是外面好冷啊。”宋子露缩着肩膀，看着外面风吹树叶哗哗响的景象，一脸惊恐。 “Alice，”林真恩皱眉，“你真的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聊的争执上吗？！” “要不然到了台里我就脱掉？” 林真恩没说话，只静静地盯着她，眼里有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宋子露无奈地长叹口气，弯下身脱鞋，“好啦好啦，人家知道啦。” 正值春寒料峭时，宋子露一下车便感觉自己的寒毛霎时竖起，她看一眼林真恩，对方一袭红艳长裙，却依旧面不改色，一副百毒不侵的淡定模样。 宋子露忍不住挽住她裸露在外的胳膊，小声问道：“你不冷吗？” “冷，”她回头对宋子露笑道，“但是一想到有人正在偷偷拍我们，心里就跟着了火一样，热气汹涌。” 她俏皮地眨一下右眼，“其实有时候我总会想，如果能让我火起来的话，让我去冬泳我大概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宋子露有些讶异，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林真恩，迫切，热切，以及真实。 林真恩见她一脸愣怔，笑着握住她的手，“子露，你才16岁，真的好羡慕，你什么都能做得很好，真的好羡慕，你能这么早便遇到贵人，真的好羡慕。” 一连串的“好羡慕”让宋子露心情陡然沉重起来，她有些不知所措，“真恩姐，你怎么突然……” “所以，不要任性了。” 这才是世界上最深的套路吧，让你明知是陷阱，却还是无法不往下跳。 “我明白。” 今天她们要录制的节目是一个老牌类似电台的谈话类节目，四位老牌主持人。一前天团成员奎贤，一综艺界毒舌老咖金九安，一前知名深情歌手尹东信，一搞笑艺人朴镇国。 尺度不大，但毒舌是基调。 此时，四位主持人已各就各位，插科打诨地讲着开场白。 然而，穿过透明的玻璃窗，摄像机里出现了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极其诡异又不和谐的一幕。 面对主持人的介绍，四位嘉宾压根就没时间理会，因为他们正忙着撕架，劝架，挑衅，以及围观。 准备撕架的是宋子露，挑衅的是权之龙，劝架的是林真恩，而围观的则是胜利。 “喂，冷静点，还要录节目呢。”林真恩按住宋子露的胳膊，轻声在她耳边提醒道，见她还是一个劲儿地想往权之龙的方向扑，只好猛掐一下她的腰。 “哎呦，”宋子露吃痛，娇嗔地瞪她一眼，“真恩姐，你干吗呢，人家只是想跟偶像打个招呼，顺便要回人家的照片。” 林真恩狐疑地看着她，手下的力度放松了些许，宋子露立马抓住机会，往左侧挪上一步，左臂放到权之龙身后的沙发靠背上，凑到他面前笑语盈盈地问道：“兄台，能麻烦您把贵足往旁边挪一下吗？”语气和眼神却是透着显而易见的不快。 “你说什么？”权之龙漫不经心地看她一眼，“我怎么听不明白？！” “我现在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是要抬了脚让我自己拾起来，还是帮我把照片拾起来还给我？” “哦？如果我都不选呢？” 宋子露看着他轻蔑的眼神，手指关节握得咔咔响，“你不要逼我……” “哦？” “我真的要生气了……” 权之龙轻笑一声，嘴角挑起冷漠的弧度，事不关己地用手指拨拨自己的头发。 正要再低头欣赏下左手食指上新添的戒指时，一股不容寻常的热流扑了过来，他感到自己的背部和沙发边缘的腿部突然同时被一双手桎梏住，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便发现自己竟然脱离了地球引力，漂浮在了空中。 说漂浮或许不太准确，准确地说，他是被人抱了起来，还是最要命的公主抱！！！ 他戾气颇重地抬头，一张精致的圆脸兀地放大在眼前，扑了层薄粉的脸白皙细腻，双颊上隐隐浮上艳丽的红晕，不知是累的还是羞的，呼吸吐纳间，一股浓郁的风信子香气飘下来，盈盈扑在他鼻尖，霎那间他的思绪便空了下来。 此刻，围观的众人全都瞪着五十瓦亮度的大电灯泡，嘴巴的周长简直能塞下三个咸鸭蛋。脸上都跟侏罗纪公园里的恐龙正从他们眼前呼啸而过似的，混合着惊恐，讶异，以及，兴奋！ 宋子露快速“帮”权之龙往沙发右边挪上一尺，又迅速低头拾起地上的照片，照片背面被半只脚掌踩过，留下一截难看的鞋印，她翻转到正面，还好没什么痕迹，不由舒了口气，潦草地用袖子将脚印蹭掉后，一脸郑重地将照片塞进了上衣口袋里。 察觉到来自其他世界的灼热视线，宋子露转过头对MC们露出一个满是娇羞的笑容，施施然坐会自己的位置。 “……” 林真恩不由深深地扶额，她现在终于意识到，老天为她安排这个节目或许并不是为了奖励她的勤奋，而是为了惩罚她的天真，惩罚她内心对Alice持有的那一丝期许。 风平浪静后，在导演的指挥下，大家又重新录了一次介绍环节，只是除了若无其事的宋子露，众人脸上都挂起蜜汁尴尬。 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进入演播室后，导演一反往常的咖位排座，直接将差得不是一星半点的宋子露和权之龙安排在邻座。 不同于往常节目开场时的热闹氛围，演播室里众MC面面相对，竟然一时无言。每个人都在暗暗猜度该以怎样的方式来巧妙而不招反感地引出话题。 毒舌MC清清喉咙，率先开口，“看来两人之间有不少的故事啊。” 先前宋子露有被编剧交待过大概流程和话题，此刻猛一听到不符合预期的问话，不由新奇问道：“现在是已经正式开始录节目里了，还是在跟我们私下里聊天呢。” 如果按节目惯常的后期特效的话，此时一定会有一盆冰水泼在毒舌MC脸上。 这时，一个清凉的声音接了话，“开始吧。” 宋子露不由看向身边，权之龙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不辨喜怒。 前搞笑艺人MC朴镇国笑道：“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来到今天的《性感脱口秀》节目，今天的主题是“队长和忙内”，但我这样说的时候，其实大家心里都在撇嘴对吧……” “弹幕上肯定会有这句话：我裤子都脱了你给我看这个……” “导演组真的是很不容易啊，都做得这么明显了，却还在煞费苦心地欲盖弥彰……” 几位MC你一句我一句地开始玩笑，最后是最毒舌担当金九安抛出总结语，“真实的主题正解是，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慈祥地笑着看向嘉宾，眼睛淬光，“所以，你们俩方便回答吗？” 机智的胜力抢话，“那是不是说，我和林真恩小姐可以提前退场了？” “好，来让我们欢送这两位无关紧要的嘉宾。” 胜力和林真恩顺势站起来，录影棚内众人都应景地哈哈大笑。 “所以，胜力啊，如果让你用一部电影来概括G.D和Alice的关系，你觉得会是什么？” “《侏罗纪公园》。”说完他又立马解释，“每次两人一见面，那场面就跟千万匹神兽在你眼前咆哮而过，除了在心里尖叫你完全不知道要做什么。” “Selene怎么想？” “《爱丽丝梦游仙境》吧。” 宋子露忍不住插话，“其实我觉得应该是《爱丽丝梦游凶境》。本来我只是oppa的粉丝，但因为其他粉丝的不认同以及误解，现在完全是陷在一场噩梦里。” “G.D呢？” “《美女与野兽》。” 金九安：“所以我们来整理一下，对于G.D来说Alice是？” 权之龙：“野兽。” 金九安：“对于Alice来说，G.D是？” 宋子露：“曾经的偶像，现在的噩梦。” 奎贤：“这好像和大家的预期都不太一样，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他从桌子下拿出一张大幅相片，笑道：“这张照片是真实发生的吗？” 照片的内容并不稀奇，正是那日宋子露“壁咚”权之龙的“爱”的瞬间。 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而后又都快速移开目光，似乎都没有开口的意思。 善良的胜力君再次强势救场，“没错，当时我们成员都在，这张照片是大成拍的。” 金九安满意点头，锋利的小眼睛对准摄像机，“亲爱的各位观众朋友们，或许，你和我一样对这段关系产生了极大的困惑，但是我们只能帮你到这里了。现在离节目结束还有十分钟，就让我们进入今天真正的主题吧，队长与忙内…………” ☆、男朋友 从演播室出来，林真恩真觉得自己身心疲惫，她强撑着笑意拉宋子露一起给爆炸的前辈们告别，宋子露虽然没有说不，却是用实际行动表达出了十二万分的抗议。 只见她敷衍地将手放在胸口说一句“多谢前辈关照了，有缘江湖再见”，而后甩开林真恩的手，双手推门似的将并排站着的权之龙和胜力拨开，向前方飞奔而去，同时嘴里还大声呼喊着“喂，火前辈，等等我！” 火前辈？ 林真恩疑惑地皱眉，大脑飞快地做着检索功能，但显然没有找到答案。而对面的权之龙和胜力依旧保持着两扇半开大门的姿势，脸上的表情很是一言难尽。 林真恩再次鞠躬行礼，并真诚地道歉：“前辈们不要介意，Alice年龄还小，又是中国人，来我们国家没多久，确实是有些不太懂我们的礼数。我代她向你们道歉，还望前辈海……” “我海涵不了，回去告诉她，以后离我远点。”权之龙打断她的话，转身向电梯口走去。 林真恩一脸窘迫，耳朵红得快要烧起来。 一向自诩怜香惜玉的胜力上前，拍拍她的肩开解道，“不用担心，这只是小情侣间的情趣而已，当不得真的……” “什么？你说Alice和Oppa真的交往……” “嘘！“胜力嘴唇嘟起，食指竖起放在双唇之间，同时右眼一眨，“心知肚明就好。” “以后啊，大家就都是故人了，不用这么拘束。”说完他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耍帅般比出一个火.枪手，“就这么说定了哦！” 林真恩心情有些复杂，虽说之前G.D和Alice的绯闻飞满全天下，甚至还有ins上G.D的含蓄认证，但她始终都没有相信过它的真实性。 如今突然被胜力下了石锤，一时间有种被金蛋砸中的感觉，恍惚的同时又有些许骄傲和欣慰自心底慢慢升腾起来，甚至还有隐隐的窃喜与激动。 或许她的梦想真的会有实现的那一天了，这个念头像是一束阳光跳进暗无天日的混沌之夜，被冰冻上的世界开始慢慢融化。 而引发这一切的人此时正一脸苦楚，她低着头蹭着脚尖，用浸满失落的声音问道：“火山Oppa，有我这个女盆友很丢脸吗，为什么要把我拉到这么偏僻的角落来说话，那些不都是你的队友吗，为什么不把我介绍给他们？” 火山烈有些哭笑不得，“Alice，我想你或许有些误会……” “嘘，”宋子露伸出食指点住他的嘴唇，“叫我露露，我的本名是宋子露，家里人都叫我露露。” 火山烈惊得往后一退，竟是飙出了敬语，“您请自重。” 站在一米开外的安全距离内，他清清喉咙道，“Alice，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并没有答应做你的男朋友，而且目前我也没有打算成为任何人的男朋友。再说，你不是G.D前辈的女朋友吗，你这样子会让我们很为难的……” “哦，原来你是在吃醋啊……”宋子露顿悟般拍了下手掌，“你放心，我和G.D没有任何关系，有的话也只会是仇人。你们所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的，他只是在小心眼地报复我。” 火山烈又往后退了几步，“你们什么关系我都不感兴趣，我想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不可能做你的男朋友，也希望你不要一直以此来纠缠我。” “那么，”他扶住楼梯的栏杆，露出标志性的十六颗大白牙之笑，“再见了……后会无期。” 说完便按着栏杆往下跳了几节楼梯，像只兔子一样慌不择路地逃走了。 宋子露郁郁地看着很快就空荡荡的楼梯，恨恨地捶了下栏杆，自言自语道：“看来得使用美人计了！宋子露，加油！” “嗤……”一声响亮的嗤笑自头顶上方传来，回荡在这空荡荡的楼梯间格外令人讨厌。 宋子露抬起来向上看去，一双黑色的经典Vans出现在她的视线里，紧接着是一条黑色紧身裤，一件带着荷叶边袖子的白色衬衣，一张傲慢无礼的面孔。 她不由自主地翻了个高清无·码的大白眼，“切”了一声转身朝安全通道门走去。 然而她才刚迈了一步，胳膊就被抓住，那人猛地一拽，她便像跳探戈舞一样转了半圈撞到他怀里。 权之龙左手拽着她的右臂，右手一拍，撑到她头顶的白色墙壁上，眼神灼灼地逼视她：“我小心眼，我在报复你？呵，你倒说说看，我权之龙什么时候身价低到这个份儿上，跟你这个一百八十线的小童星玩相爱相杀，嗯？” 宋子露身子抵在墙上，双手推了推他的胸膛，谁想看着瘦弱无力的人却如泰山般纹丝不动，她有些苦恼，叹了口气，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般看着对方。 “所以，大叔你拦住我是想干吗？暧昧照片是你发的，演播室里是你踩着我的照片，我才把你挪走的，我是真的没有想过要和你相爱相杀什么，你刚刚也看到了不是吗？我爱的是火山oppa。” 她停顿片刻，观察权之龙的表情，搜肠刮肚好一番才想到最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嗤之以鼻孔”，于是只能再接再厉道：“大叔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应该骗你在内衣上签名的，其实我并没有一个得了癌症晚期的妹妹，我妹妹只是心脏不太好，我也是想多为家里分担一些……” “你之前说的是你妹妹得了白血病晚期……” 宋子露顿住，自暴自弃地摊摊手，“好吧，你想对了，我的确是没有妹妹。不过我也是为了你好，我演场戏你赶紧顺势下台就好，从此大家桥归桥路归路，互不相欠。可是你倒好，偏要这么较真儿，真的是让我很为难好不好！” 这一番歪理，气得权之龙险些要笑出来，“说到底，竟还是我错了？！” “嗯。”宋子露毫不迟疑地点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像你这般抓住人的过错不放，真的不利于社会和谐。所以，”她将手搭在权之龙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放开我，让我们为这个和谐的社会做出一点小小的贡献。” “不好意思，我记得我是个小心眼的人，为社会和谐做贡献这件事不在我的兴趣之内。” “那您的兴趣是……”宋子露侧着头扑闪扑闪眼睛。 “以前是写歌，”权之龙轻挑嘴角，“从今天起，又多了一样。” “嗯嗯，我听着呢……”宋子露用眼神鼓励他继续说。 “折磨你。” 嘁，宋子露撇嘴，“大叔，你真的很没创意欸，像你这样局限的思维，我真的想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写出那么多歌来的。” “哦，那你说怎样对待一个目中无人的无赖才叫有创意？” “当然是不择一切手段地折磨他，夺走他珍爱的一切，把他的自尊狠狠碾碎，让他哭喊着跪求你原谅，然后你再轻轻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 “彩”字还没说出口，便被权之龙打断，“很好，我也是这样想的。”他收回墙上的手，语重心长地拍拍她的肩：“Alice，好好做，别让我赢得太早，人生真的是很无聊的。” 无聊你大爷！摔，竟然太入戏把自己带沟里了。 宋子露思考片刻，接下应战书。只见她双手交握，将手指的骨节捏得咔咔响，扭扭脖子动动筋骨，颇有气势地说道：“放马过来吧，不过首先要说好……不能以势压人，不能使卑鄙手段，不能爱上我。” 听到最后一句，权之龙不客气地嗤笑出声：“放心，我还不至于同你一般见识。” “……” ☆、中毒了 上了车，宋子露乖巧地坐在保姆车里，双手并排放在膝盖上。 副驾驶座的东哥转过头来，不悦地问：“你去哪儿了？不知道接下来还有演出吗？” “上厕所了。”宋子露面不改色地说着瞎话。 东哥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转头对林真恩问道：“刚刚的节目表现得怎么样，Alice没惹祸吧？” 宋子露双手握拳，抵住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林真恩，像是一听到否定答案就会立马扑过去。 林真恩好笑地看着她，答道：“没有，而且我觉得，这一期节目肯定会引起轰动的。” “嗯，干得好。”东哥满意地点头，犒劳似的递给她俩一人一瓶饮料。 饮料是她们公司的主打产品green tea，绿色瓶身，黑色logo。但此时她们手中的饮料又有着些微的不同，往日光滑的瓶颈处围上一圈精致的彩纸，上面是一行圆滚滚的字：祝Muse姐姐们新专辑大卖。 宋子露惊喜地对着林真恩大叫道，“真恩姐，你看这上面写着祝我们新专辑大卖啊。” 林真恩也扬扬自己手里的饮料，“我这上面也有，应该是粉丝亲手做的吧。” 两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东哥，饮料是粉丝送的吧？” 东哥点头，“嗯，几个孩子听说你们今日来录节目，特意送来了一箱。” “真恩姐，怎么办，好感动啊，我们竟然也有粉丝了。”宋子露抱着饮料瓶，越看越喜欢，“我得好好把它收藏起来，这可是我们出道以来收到的第一件应援物呢。” “嗯。我也是。”声音虽轻，但语气中的喜悦却像是啤酒瓶里溢出来的泡沫，丰盈细腻。 作为刚出道的性感女团，想要迅速获取人气的秘密法宝不啻为去军营慰问演出，小透明Muse也不可比避免地走上这条浴火大道。 公司为她们准备的演出服即使是在烈日炎炎的夏季都称得上清凉，清一水的粉白色露脐小吊带，大开叉的红色纱裙，行走间影影绰绰，婀娜多姿。 她们的换衣间是部队临时腾出的办公室，几人换好服装后便围坐在一起聊天。 “Alice，你没事干吗一直抱着瓶饮料啊？公司大楼里遍地都是，平日也没见你多喜欢啊。”金娜娜眨眨杏仁般的大眼睛，好奇地问。 宋子露笑着勾勾手指，示意她凑过来，“这瓶可不一样，你看，这上面可是写着祝我们新专辑大卖呢，东哥说这是粉丝给我们买的应援物呢。” “真的啊，呀，没想到我们竟然都有粉丝了。啊，好羡慕，Alice，让我喝一口好不好？”金娜娜拦住她的脖子，使劲地摇晃着她，“就一口，就一口嘛。” “不行，我要把它好好供起来收藏呢。你要想喝就去找东哥要啊，快放开我，我就要被你勒死了。” “不嘛，人家就想喝这瓶，就一口就好了嘛……” 宋子露被她缠得没法，只好安抚道：“好好好，不要摇了，给你喝就是了。” 金娜娜开心地跳起来，接过饮料举到头顶，恭敬地弯腰行了个大礼，“亲爱的粉丝们，谢谢你们的礼物，我这就开动了啊，Muse与你们同在！” 众人看着她这耍宝的样子，不由都大笑起来。 一向人来疯的金娜娜嘚瑟地扬眉，一甩焰火般张扬的长发，扬头学着广告片里的女主角们，咕嘟咕嘟喝上一大口，发出一声夸张的感叹，“啊……Green tea，Muse最爱喝的清茶。” 说完还不忘双手比心，“Mu啊~” 然而，谁都没想到，下一秒金娜娜就捂着肚子猛咳起来，她咳得撕心裂肺，只把众人骇了一大跳。 “Forea，你怎么了？”宋子露赶紧跑过去给她顺背，成员们也都快速围了过来。 “没……没什么，就是肚子有点疼……咳咳……” 金娜娜抬头扯着嘴角笑着安慰大家，然而声音却像是从高空坠到地面般支离破碎。 脸色苍白如雪，衬得嘴角那一抹红越发的怵目惊心。 “Forea，你吐血了？！”朴怜儿惊叫出声。 “血……”在成员的搀扶下，金娜娜勉力撑着身子站直，她慢慢将抖着的右手翻转向上，掌心上一摊鲜红的血渍正明晃晃地映着她的眼，她惊恐地大张着嘴巴，还没来得及尖叫出来，便白眼向上一翻，晕了过去。 “Alice，快去叫人来帮忙。” 被林真恩一推，宋子露快速反应过来，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口，扯开嗓子大喊道：“救命啊，救命啊，快来人啊……” 急切间竟是飙出了中国话。 “你们扶着她，我去找人帮忙。”韩智妍把金娜娜交给林真恩，转身向门口跑去。 在略显冷寂的回廊内，她们的呼救显得格外惨烈。 路过附近的几位军人闻声赶来，走在最前头的一个国字脸服役兵大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宋子露欲张口回答，却突然发觉自己喉头发紧，竟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是一旁的韩智妍答道：“我们的队友像是中毒了。” 那人皱着眉大步跨进屋内，边抬起金娜娜的脸探查情况边问道：“打医院急救电话了吗？” 得到否定答案后，他表情冷肃地对他的队友吩咐：“尹东，快去把我的车给开过来。” “徐贤，去找几瓶矿泉水来。” “李振重，给首长汇报下情况，就说今天的慰问演出暂时取消，改日再举行。” 最后，他又转过头对韩智妍二人安抚道：“不要慌张，我先把她背到大楼门口，车子一来就给她送到最近的医院。” 说完他便一把抱起金娜娜朝门口奔去，如同一阵龙卷风，将一众的兵荒马乱裹走。 人群散尽，室内的空气仿佛一下子冻结起来，宋子露看着渐渐远去的背影怎么也迈不动脚步，紧紧抓住门框的手指节泛青，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使自己没能像一摊烂泥般瘫软在地上。 “Alice，你怎么了？” 宋子露抬起脸想对韩智妍扯出一个笑容，但嘴角却像是被定住怎么也拉不动，她深深吸口气，勉强压住眼睛里翻涌的潮气，“你怎么没跟着大家一起走？” 也不待韩智妍回答就又快速说道：“你快去吧，我把大家的东西收拾好就赶过去。记得告诉我是哪个医院。” 韩智妍没有动，只拿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睛盯着她。 宋子露躲开她的视线，脚步虚浮地朝房内走去，室内一片狼藉，绿色瓶身的green tea倒在地面上，淡黄色的液体从瓶口流出，在光滑的地板上画出一团不知名的图腾。 她蹲下身将瓶子拾起来，瓶口处的彩纸被液体浸染，已是看不清字迹。 她的指尖轻轻地摩挲着纸片，泪水忽然就掉了下来。 “Alice……”一团阴影将她罩住，挡住了自窗口落下来的白光。 “嗯……”故作若无其事，但声音却带了浓重的鼻音。 “宋子露……” “嗯？”宋子露抬起头来，不明所以地看着韩智妍，这还是她第一次叫她的本名。 一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清透无比，却又带着可怜的红。韩智妍伸手从侧面抱住她，双手搭在她的左肩，下巴抵在她的右肩，嘴巴正好对着她的耳朵。 “宋子露，不要自责，不要内疚，不要害怕……” 声音柔得像夜晚梢头的月亮，妥帖地熨烫着人心。 宋子露眼睛里的水汽又冒了出来。 因为抢救及时，紧急洗胃之后，金娜娜已无大碍，只是身子还虚，需要休息几日。 警方在询问过具体情况后，也表明会尽早找出投毒者。 东哥看着病房内情绪低落的五人，沉重地叹口气。这事说到底总归是他的错，作为经纪人，经他手送到明星身边的东西每一样都需要经过认真检查，是他想得不周全，一时疏忽了。 幸好，事态并没有一发不可收拾。 此时金娜娜人已经清醒，她虚弱地半躺在床上，一张蜡黄的小脸看得人心发紧。 林真恩坐在床头边的凳子上，握着她的手关切地问：“怎么样了，现在好点没？” 金娜娜点头，因为嗓子被轻微灼烧，不大方便说话，便又笑着摇头摆手做“我没事”的动作。 宋子露站在床尾，脚尖磨蹭着地面，想走过去说些什么，但对方脸上的单纯笑意却令她踌躇起来。 即使她已经告诉自己无数遍这都是意外，但显然，她还是忍不住愧疚。 “Alice，你把Forea害成这样子，就不打算讲点什么吗？”一向刻薄的朴怜儿抱着胳膊斜眼看宋子露。 “对，对不……” 道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东哥打断，“这件事是anti做的，跟Alice有什么关系，Iris，你这性子该改改了。” “我这性子，我这什么性子？”或许是太过不忿，朴怜儿没有退缩，直接反呛道，“东哥，你不觉得你这样太过偏心了么，从出道以来，不管Alice犯了什么错，你都大事化小，小事化小。这次娜娜都被她害成这样了，你竟然还偏袒她？你就让大家来说说，这件事到底是不是她的错？！” 林真恩皱眉，扯扯朴怜儿的衣服，示意她少说点，岂料对方转头对她一笑，直接将火引到她身上，“真恩姐，你来说说看，第一次登台出现的状况，被GD粉丝围攻那次，还有今天娜娜中毒，哪一次不是因Alice而起？” 林真恩垂下眼，转身给金娜娜掖被角，既不说是也不反驳说不是。 朴怜儿冷哼一声，双手环臂冷冷盯着宋子露，“Alice，你说说看，你到底还想害大家多少次？” 眼睛扫过默不作声的成员们，宋子露手握成拳，坚硬的指尖深深陷在皮肉里，但她却感觉不到疼，反而露出明朗的笑容，“所以呢，朴怜儿，你想让我怎么做呢……” “你……你自然是要……”朴怜儿被噎住，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般直白地问，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看她如此纠结，宋子露轻轻一笑，给她个解脱：“要退团是吗？好啊……我同意。” “Alice……”韩智妍拉住她的手，“不要任性。” 宋子露甩开她的手，转着手腕哂笑道：“可是怎么办，我偏偏就想任性一次呢。”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病房。 ☆、好人火山烈 “嘁，怎么这么经不起说啊，我不过是想让她好好忏悔一下的……”朴怜儿不满地嘟囔着，“你们说说，Alice这脾气是不是越来越大了？至于这么大反应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让她退团的……” “少说一句吧。”林真恩淡淡开口。 “怎么了我，你们刚才明明都默许我来着，怎么人一走，就开始怪起我来了……” 东哥揉揉发胀的眉间，不耐烦地说道：“说够了没有，若是说够了就好好想想该怎么向Alice道歉。” 朴怜儿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为什么？” “不道歉是吧，好啊，那Muse解散吧。” “东哥，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操～”东哥躁郁地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根夹在指尖，正想点燃时，眼睛余光扫过宽大病服下的金娜娜，咒骂一句，扔到地上用脚尖碾碎。 “Iris，我真想知道，你的脑袋是木鱼做的吗？怎么百敲都不灵？知道你嫉妒Alice，我便随你让你发顿脾气，这气也撒过了，话也说过了，你就赶紧收起那副刻薄的嘴脸吧，我看着烦。” 朴怜儿有些委屈，“可是为什么要我去道歉，我又没说错什么，再说了她跟公司签的有合约，即使我不去求她，她也不会走的，她那个穷鬼，哪儿交得起那么高的违约金？” 东哥冷笑，“对，你说得没错，Alice的确是走不了，可是你他妈有没有想过，她要是因为这事对你们心存旧怨，那你们几个人可就真的是玩完了。就算你不想承认也好，就算你嫉妒也好，但事实是，现在的她早已不同往日，即使她捅破了天也会有人替她埋单，可你们呢，离了她，什么都不是，连只苍蝇都不会多瞧你们一眼。” 明明是寒气逼人的三月，屋内的几个人却都觉得心里像是燃着一团火，又躁又闷。 没有人开口说一句话，再美好的友情一旦牵扯到利益，都会变得面目全非，何况她们还只是接触不到一年的队友。 朴怜儿愤懑地咬着下唇，半晌才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来，“知道了，我会去道歉的。” “Alice明早还有一档综艺要录，别耽搁了。”东哥淡淡地吩咐着，转头又对床上躺着的金娜娜安抚道，“Forea，你这几天就好好在医院休息一下，等身体无碍了我会帮你找一档综艺做固定嘉宾。” “你们三个也都好好给我打起精神来，我不管你们心里都在打着什么鬼主意，但我要看到的是，Muse是一个无比和谐友爱的姐妹团，她们可以为了对方两肋插刀。知道了吗？” 新晋性感女团的成员之一Forea被anti投毒的新闻很快传遍网络，成为人们口中最新的八卦谈资。有人口诛笔伐anti的恶毒行径，也有人嘲讽这个企图靠蹭GD热度而上位的女团用力过猛。 但不可否认的是，一时间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蓄意谋杀的惨案。 SWM娱乐的练习室里，火山烈正和队友聊着天，口袋里的手机却突然强烈震动起来。 他拿着不断闪烁的手机屏幕，一时有些犹豫。 坐在对面的珉秀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想到刚刚在网络上看到的新闻，他心一软便按了接听键。 “火山哥，你在哪里？” 带着浓重鼻音的话语自话筒里徐徐传来，想来是哭得很凶。 他掩住话筒离开练习室，走到僻静的角落，“现在在公司，你没事吧？” 回应他的是一阵低低的抽泣，“我……我好……害怕……” 火山烈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在他看来，两人萍水相逢，他实在没什么必要和义务来安慰她，只是鉴于她身上刚刚发生了一起祸事，若是不加理睬他的良心总是难安。于是磕磕巴巴地安慰道：“不要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我现在很不好，你能来看看我吗，我在你家门口。” 火山烈很是为难，“很抱歉，我还有事要忙，你还是快点回家的好。” “没关系，我会一直等你。” 话音刚落，电话便被她挂断，嘟嘟的忙音在听筒里急促地叫着，火山烈烦躁地锤了下墙壁，自言自语道：“不要管她，不出半个小时她就会离开的。” 话虽如此，但到底是心神不宁起来，在一连弹错十个音符后，他阴沉着脸把吉他放到一边跟队友们交待一声便急匆匆地往公寓里赶去。 一下电梯，他就看到一个穿着粉白色性感小背心和红色超短裙的少女脸朝内趴在他家的门上，或许是因为太冷，整个人一直在发抖。 “这么冷的天，你怎么穿成这样？” 宋子露听到声音，惊喜地回过头来，“你回来了？！” 火山烈走过去，一言不发地开门。 先是把空调打开，又大步走到衣柜旁拿出一件毛茸茸的外套丢给她。 此时已近傍晚，青灰色的天空像是蒙了一层暗淡的黑纱，很快月亮就要破云而出，挂上刚发了嫩芽的柳梢头。 离她拨打电话的时间已过去了两个小时，他看着她哆哆嗦嗦的样子，莫名就有些愧疚， “吃饭了吗？” “还没有。” “先看会儿电视，我给你煮个汤。有什么忌口的吗？” “葱姜蒜都不要。” “……” 室内的温度很快升起来，但坐在沙发上的宋子露仍旧裹着宽大的外套，因为太过疲惫，很快她就被地心引力召唤在了沙发上，双手环胸侧躺在上面。爱情片的剧情总是进行得异常缓慢，看着看着，强大的睡意便排山倒海地袭来，将她负隅顽抗的意识全部卷走。 火山烈在厨房忙活完后，正想叫她吃饭，一回头便看见裹成球一样蜷在沙发上熟睡的人。他叹口气，又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棉被给她盖上。 刚替她掖好被角，就见她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清亮的瞳孔像是夜里深幽的湖水，表层浮着浅淡却潋滟的波光。 他不自然地转移视线，“醒了？那就起来吃饭……” 话还没说完，就被她一把抱住。 尖尖的耳廓红了，他使劲挣脱，却没能成功，“喂，该吃饭了……” “嘘……就让我抱会儿好吗？” 唉。自从遇见她之后，他好像总是在叹气，这种情绪真的是太危险了。 过了没多久，宋子露便松开手，垂着脑袋声音嗡嗡地说：“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麻烦你的，只是……”说到一半声音便哽住了，她轻咳两声，“真是麻烦你了，谢谢，我想我该走了。” 说完她就掀开薄被，下了沙发，细长光滑的长腿暴露在初春的冷空气中。 火山烈拦住她，“吃完饭再走吧，天冷，喝点热汤。” 两人沉默地吃过饭，又沉默地清洗完碗碟。 火山烈看着她一反往常的沉默娴静，忍不住开口，“你，你没事吧……” 宋子露端正地坐在沙发上，垂着眼睛看掌心复杂的纹路，“没事，只是很困惑。” “困惑？” “嗯，你说为什么有些人见都没见过你，却恨不得让你去死；为什么明明都是朝夕相处的小伙伴，却非要在你最难过的时候冲你插上一刀。” 火山烈对着她蓬松的发顶，想了几秒，迟疑地说，“可能是嫉妒吧……” 宋子露抬起头看他，脸上是懵懂的表情，“嫉妒，我有什么好让人嫉妒的啊？” “漂亮，才华，善良，可爱……”他顿了一下，“这些你都没有，却可恶地拥有一个超级无敌人见人爱的大明星男朋友。” “……”宋子露不满地抗议，“那你肯定也是在嫉妒我，否则怎么能说出这么违背良心的话。还有，再次郑重地声明，我和那个超级无敌人见人爱的大明星真的是一点关系都没有，那只是一张照骗啊，发那张照片的人完全是在整我好不好？” 火山烈不置可否，只笑着看她。 宋子露又哀哀地垂了脑袋，“事实证明，我真的是输了，娜娜中毒的事完全是我的错，若不是因为我，怎么会有anti给我们寄毒饮料，要不是因为我一直拿着，娜娜也不会喝下去……你知道吗，我多希望中毒的那个人是我……” 说着说着，大颗大颗的眼泪便落了下来，滴在她交握的双手上，带着灼伤皮肤的痛觉。 火山烈赶紧站起身给她递纸巾，一对长胳膊长腿无措地僵在空气中。 “谢谢……”宋子露胡乱地用纸巾擦过眼睛，迷茫地看着他，“我已经退团了，宿舍肯定不能再住，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火山烈惊讶地看着她，“你竟然退团了？” “嗯，”宋子露点头，“既然大家都不喜欢我，再这么厚脸皮待下去也没有意义。” “……那你打算怎么办？” “……”大哥，这明明是我的问题啊，你怎么又来问我。 宋子露楚楚可怜地看着他，“火山哥，我只有你这一个朋友了，你能收留我几晚吗？我会尽快找好房子搬出去的。” “……” “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很感谢你对我的照顾，我该走了……”宋子露快速站起来，低着头匆匆忙忙地向门口走去。 走到半途突然想起什么，折返回来将身上的外套脱掉还给他，“谢谢。再见……” 火山烈眼睛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赤.裸的胳膊和长腿上，他深深深呼吸，“留下来吧，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街上不安全。” YES！！！ 背对着火山烈的宋子露对自己做出了一个胜利的表情。 她转过脸，喜极而泣道：“火山哥，你真是个好人……” ☆、好人火山烈2 室内一团漆黑，对面墙壁的时钟发出清晰的滴答声，声声入耳，吵得宋子露无法入眠。 她抱着被子翻转下身体，滴答滴答，还是如此执拗与吵闹。 “呀……”低叫了一声，宋子露翻身坐起，悄悄打开房门去了客厅。 客厅里静悄悄的，宋子露轻声唤道：“火山哥哥，睡了吗？” 回答她的是一阵穿堂而过的风声。 她摸着墙壁打开灯，房间里空无一人。这是一套一室一厅的小公寓，她占据了卧室，能住人的便只剩下这小小客厅南侧的贵妃榻了。 难道他离开了？ 这个想法令宋子露情绪低落。只是这种情绪还没来得及壮大便被一曲欢快的铃声打断了。 宋子露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名字，眉毛微微拢起，沉思片刻后还是接了起来。 “有事吗？” 朴怜儿被她不善的语气噎住，抚着胸口给自己顺过气后温柔地说道：“这么晚了还没睡吗？” 宋子露被她的反应惊到，将手机放到眼前又看了眼屏幕，“就要睡了，有事吗？我在忙，没事的话我就挂了……” “欸，等等，”朴怜儿赶紧说道，“我……我还有事……” 接下来却是怎么也说不下去，她一向自视甚高，对宋子露颇有些瞧不起，此时却被逼着要给她道歉，即使酝酿了一晚上，临到节骨眼上还是张不开口。 “嗯，听着呢，什么事……” 朴怜儿一咬牙，“Alice，对不起。下午是我过分了，娜娜的事本来就跟你无关，我只是一时太过激动才迁怒于你。” 宋子露静静听着没说话。 “我……我……”朴怜儿握着手机的手指节泛青，“我错了，你能原谅我吗？” “哦，知道了。”宋子露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其实，她并没有真的生朴怜儿的气，之所以对她如此冷淡完全是觉得对方的态度太过反常，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知道个屁！朴怜儿差点没直接骂出来，她顺了顺气，继续捏了嗓音楚楚可怜道：“看来你还是不能原谅我。Alice，姐姐平时待你也不薄……” 本来她还想举几个相亲相爱的例子，然而搜肠刮肚一件也没想到，于是讪讪笑了两下：“呵呵，你知道的，姐姐向来口无遮拦，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下午的时候我真的只是太害怕才说了那些话，姐姐真的没有要怪你，你要相信我。” “嗯，我知道。”宋子露躺到沙发上，眼睛往窗外望去，月色正浓，世界像是被笼上一层银纱，朦胧飘渺，让人看不真切，“这些事确实是因我而起，很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怜儿姐，谢谢你对我这段日子的照顾，我很感激。我相信我走之后Muse一定会顺顺利利的，加油。” “……”朴怜儿将脑袋抵在墙上，一时纠结得想撞墙，“可是没有了你之后还怎么会有Muse？” 宋子露一时没想到在她心里自己对组合来说那么重要，惊讶地问：“不是还有你们四个的吗？” “Alice，其实大家都舍不得你，而且下午在医院时你真的误会我的话了，我只是单纯想说你几句，真没想过要你退团。没有你，Muse就是不完整的。” “哦，知道了。” “所以，你明天早上能回宿舍吗？” “不好意思，我明天还有点事，可能要晚两天才能回去。” “可是……” “嗯，好，就这么说定了。”宋子露不给她否定的机会，直接挂掉电话。 她定定地坐了几秒，突然就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手舞足蹈地尖叫道：“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大家一定会舍不得我的！” 与此同时，正对着客厅的房门突然被打开了，火山烈迈进屋子的左脚定住，一脸复杂地问道：“你这是在干吗？” 宋子露呵呵傻笑两声，将挥舞的双手放下来，泰然自若地整整裙角，“没什么，只是在试验一下你的沙发弹性怎么样。呵呵，你别说，质量还挺好的。” 火山烈古怪地看她一眼，将手里的袋子递给她，“喏，拿着。” “什么啊？” 简朴的黑色塑料袋一打开，她不由抬起头幽怨地看着对方，“不要告诉我，这是一件衣服。” “嗯。”火山烈津津有味地欣赏着她的表情，“明天温度不高，还是个雨天，你不要告诉我你还要穿你那件……”话尽于此，眼中的嫌弃意味浓重。 “那不是工作装嘛，走得太匆忙没来得及换。”宋子露边说边将那件弹性十足的豹纹紧身衣拿出来，等看完全貌，真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豹纹紧身衣，时尚的天敌，密集恐怖症的克星。纵使宋子露一向对时尚不太感冒，在此时也清晰地感受到来自男神的深深恶意。 “快去试试，看号码合不合适，不行的话我赶紧去换。”火山烈殷勤地催促她。 闻言宋子露赶紧把衣服往袋子里一塞，“不合适，咱们现在赶紧去换吧，都十点了，再晚店家都关门了。” 火山烈伸手摸摸她的脑袋，“乖，去试试……” 宋子露为难地看看衣服，又看看一脸温柔的男神，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好……不过，说好了，不合适的话你就陪我去换一套。” 得到对方的肯定答复后，宋子露视死如归般拎着衣服去了房间。 十分钟后，宋子露磨磨蹭蹭地走进了客厅，她站在火山烈面前，连看他的勇气都没有，“你看，这么紧，一点都不合适，我们去换换吧。” 火山烈把眼睛从手机上移到她身上，只一眼就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 如果四肢伏地趴在地上，真真就是现实般的美洲豹。 “喂……”宋子露恼羞成怒地瞪着他，眼圈迅速泛红。 火山烈赶紧憋住笑，站起来揉揉她乱蓬蓬的头发，“相信我，一点都不难看，真的很可爱。” 才怪！宋子露气咻咻地转身回了屋，一分钟后又揣着衣服走到他面前，气势汹汹地对他吼道：“我不管，现在就带我去把衣服换了！” “这个么……”火山烈讪讪地摸摸鼻子，“可能有点困难，我付完账店主就关了门……” “……原来你根本就是故意的！”宋子露将衣服扔到沙发上，背对着他坐到沙发上低头捂住脸。 难道真是他太过分了？火山烈小心翼翼地拍拍她的肩，“喂……真生气了……” 回答他的是小声的啜泣和不断微微耸动的肩膀。 “你……你哭了？” “没……嗯，没有……” “哎，你别哭了，我真不是故意的，店里就剩这么一件女装了……你要不想穿不穿就是了……” “可是你说了明天很冷……” “额，”火山烈恨不得回到半小时前把所有的话都塞回肚子里，“欸，你不是说自己退团了吗？按说你明天也不用出门……” “哇……”宋子露声嘶力竭地哭起来，“是啊，人家已经退团了，以后也都不用出门了……”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火山烈手足无措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宋子露慢慢将捂住脸的手放下来，绷住想要上扬的嘴角，指着自己的脸颊要求道：“亲我一口，我就原谅你……” “……”火山烈仔细打量她的脸，干干净净，清清爽爽，满面春风，哪儿有半点流泪的迹象，他郁郁吐口气，忍了几忍，才克制住自己没有把她扫地出门。 Opps，玩过火了！见火山烈一张脸瞬间黑得想被泼了墨，宋子露吐吐舌头，摇着他的胳膊道：“好嘛，不亲就不亲嘛。千万别生气，要不我继续扮美洲豹给你看？” “不用了。我该走了，再晚宿舍该锁门了，晚上早点睡……” 宋子露眼巴巴地望着他，“你真的生我气了是不是？！” “没有。”火山烈将头上的帽子拿下来，盖在她脑袋上，笑着给她解释，“不要瞎想，我还没那么小气。是明天一大早和队员们还有活动，从这里出发的话怕赶不上。” “嗯。”宋子露乖乖点头，“好的，主人，Lulu会在家里乖乖等你回来哦！” “……”生无可恋脸。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时，宋子露就被一阵夺命连环call给吵醒。 她瞅一眼屏幕，东哥。她撇撇嘴当下就将手机关了机。 再次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她咣咣铛铛一阵忙活，提着保温盒就出了门。 二十分钟后，她悄悄出现在了金娜娜所住的和谐医院。正值午时，医院大厅里人来人往。她目不斜视地上了电梯，直达14楼消化科。 许是此处属于VIP科室，走廊里除了几个穿粉色护士服的护士来往，便再无行人。宋子露小心翼翼地巡视下四周，悄无声息地推开了金露露的病房。 “露露，我来给你送饭……”然而话还没说完便定住，一双眼睛就瞪得老大，“你怎么在这里？” 对方瞥一眼她的衣着，嫌弃地轻哼一声，转过头继续跟金娜娜说话，“金小姐，这件事也有我的责任，你好好休养，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说完就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娜娜，我先吃，我等会儿就过来啊。”宋子露边说边赶紧把保温盒往桌子上一放就追了出去，“喂，我有话要跟你说。” 权之龙向后退几步，扶扶墨镜后轻轻抬了下下巴，不耐道：“离我远点，你这打扮辣得我眼睛疼。” 红裙子配豹纹紧身衣，啧，直接生动形象地演绎了什么叫“风骚的土豹子”。 宋子露并不理会他的不屑，微鞠一躬开门见山道：“G前辈，之前都是我的不对，希望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的无礼。” 权之龙摘了墨镜，眯着眼仔细打量她的表情，态度诚恳，谦恭有礼， 挑不出一丝毛病，然而就是这样才显得可疑，他用眼镜腿点着下巴，“哦，你倒说说，你哪里错了？” ☆、归团 宋子露眼观鼻鼻观心，“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希望您能原谅我，我错了。” “可是我记得，昨天你不还是很有气势地让我放马过来吗？！你这样真的让我很为难欸！” “……”小气鬼！宋子露面不改色，依旧诚恳道，“给你带来困扰我很抱歉。” 一连串的道歉令权之龙瞬间失了兴致，他环臂居高临下地看她，“说吧，你到底打的什么注意？” “向大家澄清我们的关系，同时说明这一切都是你的恶作剧。” 权之龙冷笑一声，“你这打的倒是一手好算盘，几句不痛不痒的抱歉就要我把所有火苗都引到我身上，你觉得我是个傻的吗？” “我只是想要你说出事实而已。”宋子露抬起一直低着的头，黑黢黢的眼睛表面结上一层透明的寒冰。 “哦……”权之龙嘴角轻挑，“对你造成的困扰我很抱歉，不过，很抱歉，虽然大家有权利知道真相，但我没有告知的义务，何况，我本来就从没认证过什么，又何来澄清一说。” 宋子露愤愤地握住拳头，上前几步揪住他的衣领，“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向你道歉并不意味着我怕了你，也不是因为做错事的是我，而是，”她痛苦地闭了下眼睛，“而是因为这件事，我最好的朋友受到了伤害，倘若再晚那么一点，她就没命了你知道吗？” 权之龙看着那双逼视他的眼睛，浅褐色的瞳孔像是夏日澄碧的湖水，因为日光的映照而折射出潋滟的波光，璀璨而耀眼，逼得人无法直视。 愤怒，恐惧，不安，悔恨，憎恶，痛楚…… 太多的情绪掺杂在一起，令他一时无言，但也仅仅是一时而已。 很快他便回过神来，面无表情地别过眼，语气风轻云淡，“哦，所以呢？” 宋子露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陡然笑了起来，握住他领子的右手慢慢松开，又慢慢垂下来。 “你笑什么？”权之龙皱眉。 宋子露垂着眼看自己的右手，像是回答他的话，又像是自言自语道：“唉，手脏了……” 权之龙的眉头皱得更深，那只手十指纤纤，白皙莹润，比他们背后的白色墙壁还要白上几分，哪里脏了…… 电光石火间，一个念头冲进他的脑海，他突然就明白了，她是在说他脏，脏到把她的手都染脏了。 …… 权之龙深深呼吸，却还是没能压住心头猛然窜起的火，于是眯着眼睛嘲讽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真是愚蠢至极，你到现在竟还没意识到，你的朋友之所以……” 话说到一半他便顿住，因为一直低头看手拿着头顶对他的某人，突然间抬起头来，视他无物般扭头走了。 走了。 看都没看他一眼地，走了。 “操……”看着她傲慢无礼的背影，权之龙破天荒地骂了句脏话。 “怎么样，粥还合胃口吗？”宋子露进到病房，见金娜娜正在喝粥，赶紧一脸殷勤地问道。 对方将脑袋从碗口抬起来，眨巴眨巴眼，“太淡了，下次给我多放点辣椒……” 金娜娜平日是个无辣不欢的，什么时候她碗里的饭都是红艳艳的。如今清汤寡水的吃了两顿，只觉得人生都不完整了。 宋子露接过她递过来的碗，笑道：“要是你出院了，我叫我妈给你寄十瓶辣子，让你吃个够。” “可是人家现在就要嘛。”金娜娜摇着她的胳膊撒娇。 “我也想给你，可是你这不是才洗了胃么，要是被辣出个胃穿孔，我可就成千古罪人了。”宋子露将桌上的碗筷收拾好之后，坐到床边的凳子上，认真地看着她说，“娜娜，对不起。这次是我欠你的，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报仇？你知道凶手是谁啦？” “额，”宋子露挠头，“不知道，但我知道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 “唉，好没劲啊……”金娜娜无所谓般将双手叠于脑后，翘起二郎腿，“报仇就算了，我觉得你还是报恩吧。” “报恩？” 金娜娜郑重地点头，“嗯，报答我救你一命的恩情，把塔普哥哥介绍给我。” 对于她的执念，宋子露甚是无奈，“妹子啊，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我真的是跟他不熟啊。” 不熟还是客气的说法了，客观来说，他们压根就不认识。 “这我当然知道……”金娜娜用谴责的目光看着她，“但是龙哥哥跟塔普哥哥很熟，全世界都知道。” “……”宋子露算是明白，即使她解释一千遍一万遍，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金娜娜，于是她无奈地摆手，“好好好，我会尽力的。” 又随意唠了几句磕，宋子露起身告别。 “你在这儿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晚上再来给你送饭，有什么想吃的想要的就给我打电话。”她拿起饭盒，转身前又忍不住嘱咐一句，“千万不要跟我东哥说我来过哦，我这几天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做……” 金娜娜嘀咕一句：“晚了……” 声音略有些低，她没听清楚：“什么？” 金娜娜指指她的背后，“你说得太晚了，我刚刚发短信跟东哥说你来给我送饭了。” “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啊，这么神秘连我都不能知道？！” 熟悉的浑实男中音在背后响起，宋子露浑身的汗毛霎时全部立了起来。 “啊，东哥你来啦，好巧，不过不巧的是我还有个重要的考试要考，您忙，咱有空再聊……”宋子露回头谄媚地笑道，拎着保温盒快速向门口位移。 “欸，巧了，我刚和你的老师通过电话，她让我向你转达一声，明年的考试，你完全可以不用担心，在她看来你已经很优秀了，顺利升入大学是理所当然的事儿……” “……”宋子露垂死挣扎着，“我刚刚好像说错了，其实事实是刚刚我妈妈喊我回家吃饭……” 东哥冷哼一声，“中国辣么远，等你回去，黄花菜都凉了。” 宋子露自暴自弃地抬起头，一脸的视死如归，“不管怎样，我这几天说什么都不会回去的。” “是吗？”东哥冷笑一声，脸上的横肉跟着颤动了一下，看得金娜娜不由自主地捂了眼睛，Alice，为你默哀一百遍。 “你昨天说要退团解约是吧？” 宋子露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迟疑地点头。 “你进公司六个月零16天，宿舍费，伙食费，制装费，交通费，以及违约费等，”他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一共是1620万韩元。付完这笔账，你随时可以走。” “1620万……”宋子露抖着声音重复了一遍，默默在心里换算成人民币，能少三个零，但对她这个穷人而言，一点没有让她得到丝毫安慰，她又抖着嗓子说道，“呵呵，东哥，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我并没有想退团，昨天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误会啊？那你跟我说说，”东哥眯起他的小眼睛，看起来就像一条曲折的天线，“谁给你权力挂我电话的，挂掉就算了，你还关机，关机！Alice，你骨头又痒了是吗？！” 如河东狮吼，震天动地，宋子露和金娜娜不约而同地掏了掏耳朵。 宋子露畏缩地往门口又挪了一步。 一道箭一样的目光射来，“你现在要敢离开，我就把律师函寄到你家去！” 宋子露哭，威胁人也不带这样的啊，叫父母是什么本事。 但脚下真的是一步也不敢挪了，她吸吸鼻子，可怜兮兮地看向东“阎王”，“永远的D.N.A，永恒的D.N.A，我为D.N.A而生，耶！” 员工守则第一条：时刻不忘公司口号，永远高举公司旗帜。 看在我这么爱公司的份儿上，请原谅我这个一时误入迷途的小羔羊吧！咩～ …… 宋子露被东哥无情地拎到舞蹈室，狠狠地训练了一番。等吃饭时见了韩智妍，她才知道东哥如此冷酷无情的缘由，据说东哥给她求了个特火的综艺节目通告，就在今天早上录播，结果却被她无情地放了鸽子。 “可是我没去不是还有你们嘛，谁去不还一样？！”宋子露撇撇嘴，一脸的不满。 韩智妍淡淡瞧她一眼，“别装了。” ☆、心动了 韩智妍淡淡瞧她一眼，“别装了。” 宋子露耸耸肩，“嗯，好吧，的确是不一样，毕竟我现在是个热点人物。”她喝了口汽水，又好奇地问道：“那最后是谁去录了节目？” “没有谁。” 宋子露放下饮料，惊讶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意思。”韩智妍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将碗筷推到一旁，双手托住脸颊认真地打量起了宋子露。 圆脸小巧精致，但略有些扁平，眼睛又大又圆，但眼间距宽了，黑眼圈明显，嘴唇太厚，肤色太白了…… 她用挑剔的眼睛一点一点地掠过她的五官，最后气恼地用双手大力挤压着她肉嘟嘟的脸颊，硬生生给她挤出个双下巴，“你说你长得这么一般，GD 哥哥到底看上你哪里了？” “……”宋子露囧，她用筷子顶端戳戳韩智妍捏着她脸的手，示意她把手拿开，“都跟你说了我和GD没什么关系，那天就是逗你们玩的，你瞎跟着起什么哄啊？” 韩智妍幽怨地看着她，咬牙切齿道：“你到现在还在骗我!” “额……这话该从何说起？” “真恩姐说，昨天你们和GD 哥哥录完节目后，胜利哥哥亲口说，你和GD 哥哥在交往。你倒是跟我说说，无缘无故地，胜利哥哥为什么要骗我们，无缘无故地，GD哥哥为什么要跟他亲近的人说你们在交往啊？” 为什么？宋子露心中冷笑，当然是因为无聊，因为要拿她当靶子使呗！ 然而这种情形下，大概说什么都不能让人相信她的清白了。三人成虎，五人成章。即使她信誓旦旦，诅咒发誓，大家也只会觉得她在隐瞒。 这样一想，她也不想再多费口舌解释什么了，于是心不在焉地说道：“我又不是他，又怎么会知道他怎么想的。” 低头将最后一口饭吃完，她放下筷子，又好奇地看着韩智妍问道：“不过你倒是说说，以一个专业粉丝的角度解析一下，为什么他和kiko小姐的绯闻都传了两年，实锤也不少，而我这么一个与他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仅仅通过一张照片就能成功地转移大家所有的注意力，让所有人都认为我才是那个和他有苟且的人？” 韩智妍愣了一下，像是在认真地思考，“因为照片是GD哥哥亲自发的。而且，kiko小姐和他是朋友，有共同的朋友圈，能在一起玩并不奇怪。而你，一个彻彻底底的外国人，一个与他再无任何瓜葛的人，我们根本就找不到你们是朋友亲人或其他可能出现的亲密关系，那就只能相信你们的恋人关系了。” “最重要的是，你还在我们的眼皮底子下，我们有机会去迁怒你，抵制你。kiko太远了，谁有功夫跑到日本去骂她？” “说到底，大家也不过是柿子挑软的捏。”宋子露叹口气，“无论如何，我还是得跟你们声明一下，我和他真的没有任何关系，我和他统共就见过四次面。而且你们也不要羡慕我或嫉妒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韩智妍定定地看了她几秒，而后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Alice，加油！” 哈？宋子露奇怪地看着她。 对方轻悠悠地站起身，丢下一句，“既然这是G.D哥哥希望的，你便成全了他吧。” 宋子露惊坐起，追过去拉住她，“我怎么听不懂你的话啊？” “很明显啊，哥哥他喜欢你，但他一向傲娇得很，肯定不好意思向你亲自表露，所以就用这种方法来吸引你的注意。Alice，我支持你们，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这个地球是方的吧，方的吧，否则她怎么会觉得所有人的脑回路都像是盘山公路，足足要绕十八弯！ 权之龙喜不喜欢她她不知道，但她很快便清楚地知道了，不仅是小伙伴们，连她的老板都十分喜欢把她和权之龙往一起凑。 这一周她过得十分繁忙，除了去电视台音乐节目打歌，她还要分别和小伙伴们录各种综艺节目，今天她将要录制这周的第四个综艺节目，一个真人才艺挑战节目。各地身怀绝技的高人们来节目进行挑战，而被邀请的明星来表演并作评审背景墙。 谁知刚进演播室，她便又看到了那副傲慢的高高在上的面孔。 迈入门口的左腿往后缩了缩，只是身后的朴怜儿已等得不耐烦了，直接就把她推进了演播室。 这一定不是巧合。宋子露边走边暗暗思考，第一次在节目中相遇是偶然，那么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呢……她一共参加了四个节目，结果四个节目的嘉宾都有权之龙，即使她再迟钝也明白这背后的含义。 权之龙也自是这般理解了，他的目光轻飘飘地在坐到他身边的宋子露身上绕了一圈，眼神里透出一股高高在上般的倨慢。 他们公司倒也不傻，很会蹭热度么。 宋子露安安静静地坐到第一排角落里，近旁的轻嗤声清晰入耳，她却置若罔闻，端端正正坐好了，等待节目开始。 东哥之前有交代，她们的任务很简单，主持人点名了，她们就上去表演，节目表演过程中，她们只需要做张嘴惊呼，拍手惊叹即可，不过得时刻跟随节目氛围调整表情。 高大幽默的主持人扯着嗓子讲了几句开场白，第一个高人便上了场，他是一个糖画大师，将要在舞台上用白糖和勺子进行一场甜蜜魔法秀。 座上的嘉宾们都探着头向舞台中央望去，甚至后排几个比较活泼的艺人还都站起来观望，只见一位四五十岁的大叔用手里的勺子挖一勺熬好的粘稠糖浆，认真而熟练地银色案板上作画，不过一分钟，一只栩栩如生的龙便跃然其上。 嘉宾们的惊叹声不绝于耳，并在大叔将案板上的龙穿起并立在空中后达到顶峰。 这样的技艺宋子露在家乡集市上见过很多次，此次在异国他乡再见，却是感慨多于惊艳，心里霎时涌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即使知道自己该配合着做一些睁大眼睛张大嘴的赞叹表情，但面孔却被定住般什么表情都做不出。 她叹口气，不着痕迹地瞄一圈嘉宾们，场上竟还有一个人如她般只安静地看着，没有夸张的表情动作，但闪着波光的眼睛还是带着笑意的。 其实她有时也是搞不懂，明明在舞台和节目中也是个爱笑的好好先生，看起来很体贴很会照顾人的样子，怎么一到她面前总是这么的恶劣，幼稚和高傲呢。 难不成真的像韩智妍所说的，他喜欢她？ 宋子露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这个想法实在是太可怕太反人类了！ 胡思乱想着，第二个高人已上场，一身古时的武打装扮，一上场就将一根长棍耍得虎虎生风。宋子露的眼睛立马就直了。 主持人介绍道，他曾在中国24省拿到过武术冠军，是功夫明星李连杰的武替，立志成为中国武术第一人。 虽说泡菜国的人们为了综艺效果总喜欢夸大其词，但看着对方那矫健的身姿和威风凛凛的架势，宋子露眼里的那颗红心不要钱似的向外冒。 “呀……功夫很不错啊……”主持人惊叹道，看了眼台词本，将话题cue到嘉宾身上，“不过我们这里也有一位来自中国的功夫少女，Alice，来跟他较量较量。” 宋子露有些羞赧地上了台，她学武术的时间并不长，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四年，后来在老妈的逼迫和监视下，她转而去练了舞蹈，现在动作都生疏不少。 她接过武术高手递过来的长棍，准备做最基本也最花哨的颈部还手及转棍，或许是太久没练，也或许是太过紧张，最后收尾时她竟没握好手中的长棍，棍子脱手而出，直直向嘉宾席飞去。 权之龙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长棍，只觉得时间突然被无限拉长，以每秒250帧的速度缓慢前行，突然，一只纤长白净的手慢慢地伸过来，反手一击，将离他的脑袋只剩十公分的棍子挥走。 霎那间，周遭一切的景物与喧哗迅速远去，他定定地看着离他只有十公分的少女，她的左手撑在他的肩膀上，倾泻而下的柔软发丝轻轻拂过他的脸颊，一阵浓郁的风信子清香扑面而来，他的大脑一下子空白一片。 心跳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你没事吧？” 关切的清脆嗓音突然响起，将他从绮丽的梦境中拉了出来。 权之龙不自在地别过眼，“离我远一点。” ☆、心动了2 权之龙不自在地别过眼，“离我远一点。” 宋子露一点都不介意他的恶劣态度，毕竟是她技艺不精差点伤到他，她吐吐舌头说了句“抱歉”便拾起长棍走到舞台中央。 站定后，她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笑着问主持人，“能不能再来一次？” 得到主持人的肯定，她冲摄像头俏皮地眨了下右眼，自己给自己cue舞台效果：“下面是废柴少女的武术表演时刻，动作十分不标准，请勿模仿。” 说完，她就认真地挥舞起手中的长棍，绕颈，旋转，换手，抬腿，收势，完美！ 一分钟后，场上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喝彩和掌声。 虽然知道是为迎合节目效果，但宋子露内心深处还是涌起一阵不可抑制的骄傲感。 她像个急需要得到表扬的小学生一样，昂着头天真地看向主持人，胖胖和蔼的主持人很懂得把控节目氛围，他用胖胖的手捂住嘴退后一步惊叹道：“哇哦，真是太厉害了，Alice怎么能做得这么好？” 宋子露响亮地回答：“我学过好几年武术，梦想是做个武林高手。” 观众席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 接着她又在主持人的引导下，又相继表演了一字马，连翻跟头等绝技。 虽然在许多人看来，学习武术既枯燥又危险，与天生就带着娇气的女孩子实在不匹配。但宋子露就是喜欢，最开始，她只是单纯地喜欢看小伙伴们惊讶的面孔和羡慕地惊叹。但随着慢慢长大，她便发现做这些事情会使自己的心情平静，若是心里有什么不爽快，撸起袖子打一套拳法，什么烦恼就都走光光了。 当然，若是顺便能得到大家的惊叹和羡慕，那便再好不过了！ 在一阵呼唤和慨叹中，宋子露心满意足地走回座位上，因为心情愉悦，脸上的眉目全都舒展开来，明艳如皎月。 “不疼吗？” 一道清凉的声音冷不丁从一旁冒出，宋子露略有些惊愕，“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嗯。”权之龙轻轻应了一声，眼睛盯着她放在膝盖上的右手，光洁白皙的手背上清晰地显现出一道红痕，似乎还有些肿胀，他的声音不由又软了几分，“刚刚你替我挡的那一下，应该很疼吧？” 宋子露察觉他的视线，一边将右手放到他眼前，一边无所谓地笑道：“虽然看起来很严重，其实真的没什么，你看连皮都没破。” “嗯。”一个短促的单音节，让人分辨不出是喜是怒。 难得见他对她表露出不同的情绪来，宋子露好奇地看向他的脸，嘴唇紧紧地抿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舞台，轮廓分明的侧脸因下巴微微抬起，而显出一股难以忽视的孤高冷傲来，让人难以亲近。 嗯。还是这样的讨厌。宋子露默默地心里补充了一句，将视线转移到舞台上。 权之龙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将紧紧绷着的脸放松，他感觉自己的耳朵隐隐发烫，或许又不止是耳朵，脸颊，脖子，手心，胸口……几乎是他所能感知到的一切地方都微微地冒着热气，令他整个人如坠云间雾里。 他忍不住就向身旁的那人看去，他带着挑剔的眼光一一掠过她的面孔和身材，虽然五官并不精致，还略显稚嫩，但眼睛圆润又明亮，足以点亮所有有意或无意驻足的目光，虽然身材略显圆润了，但体态还是轻盈匀称的，尤其是一双长腿修长又富有力量。 或许是他的视线太过于灼热了，对方忍不住皱眉斜他一眼，透露出明显的警告意味后又转过了头。 “完了……”他仰靠在椅子上单手捂住眼，心里喃喃自语了一句，竟然连厌恶他的眼神都这么迷人…… 说完他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他静静地看着她的侧脸，语气平静地对她说道：“宋子露，你赢了。” 恰好台上的节目正表演到高.潮，几位热情奔放的黑人伴着热烈的舞曲跳起舞来，喧闹的音乐和嘈杂的吆喝声淹没了他的话。 宋子露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刚刚说什么？” 他笑：“没什么，节目很精彩。” “哦。”宋子露耸耸肩，不再理会他。 宋子露怎么也没想到，就这么短短的一瞬间，她竟一不小心成了权之龙的心上人，她只觉得这个万人心中的好好先生其实是个极端傲慢和小心眼的男人，就因为一件小事而针锋相对，还把她搁在风口浪尖，任由他的粉丝把她刺个透心凉。 不过就算知道了，或许她也只会耸耸肩，丢给他一个不屑的眼神。 此时她的一颗心正牢牢地被一座火山占领着，一想起那个人的笑容，她的心就像是要被融化了一样。 从火山烈家离开后，宋子露便再没机会见到他。她给他发了个短信说明了自己不告而别的原因，满心期待他会说些什么，结果对方只回了一个漫不经心的“嗯”。 她倒是想再去他家蹲守什么的，但是对方直接声明了最近要准备演唱会，一直在宿舍住。再加上这几天她又一直在不停上节目，还真抽不出时间来做点什么。 不过，宋子露笑了起来，今天他们一定能见上一面。 下午一点，行星组合会在新世界百货进行一场粉丝见面会。 她抬手看下腕表，时针指着十一点，此时节目的录制已经接近尾声，电视台和百货公司的距离并不远，大约半个小时的车程。如果顺利的话，十二点她就能到达，吃顿饭溜达一圈就能见到他了。 想象着火山烈见到她时可能会露出的表情，她觉得先前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想想这几天，她一共是买了十几张专辑才抽中了入场门票。但幸运的是，总归是抽中了。 据说有的粉丝买了两箱都无济于事呢，这样一想，她的嘴角又上扬了起来，看来这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啊！ 和朴怜儿一起出了电视台大门，她正要上车却忽地被人从身后叫住，她疑惑地望向来人，眉头不由皱起：“有什么事吗？” 权之龙丝毫不介意她的恶劣态度，风度翩翩地笑着，将手里的袋子强硬地塞到她手里，“药膏一定要记得抹，一天两次，千万不要碰水。” 什么，宋子露疑心是自己听错了，她看着对方脸上的笑容，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她才刚开口，权之龙便迅速转身离开。 “莫名其妙……”她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转身上了车。 一上车，朴怜儿就用一脸羡慕嫉妒恨的表情地看着她，说出的话自然也带了些阴阳怪气，“之前你不是还信誓旦旦地说你们不是男女朋友么，现在这又是唱哪出？” 毫不掩饰的酸意让车内沉闷的空气更加浑浊，但因为马上就能见到某人，宋子露心情很好，也懒得与她计较，只冲她笑笑，便低头拿出一个四方的盒子来。 这是她为火山烈精心准备的食物，是她拿手的各类熟食，因为知道他吃不得辣，便将食物都做成了偏甜口味的。 偏偏朴怜儿还是不依不饶地缠着她，“喂，Alice，你是聋了吗，我在跟你说话呢。” 宋子露不胜其烦，便抬头敷衍地对她笑道：“嗯，知道了。” “……喂，你这是什么态度……” 坐在前座的东哥揉揉眉间，回头对朴怜儿说道：“Iris，你要真是太无聊的话，就好好听听打榜的歌曲，好好记记你的那两句台词，都唱多少遍，你怎么还是能跑调？！” 朴怜儿缩缩肩膀，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同时还不忘瞪宋子露一眼。 宋子露吐吐舌头，把盒子里的食物又整整齐齐地码了一遍，系好粉色的丝带，端端正正地抱在双膝上。 做好这一切，她对前方的东哥讨好地笑道：“东东oppa，等会儿能把我放在新世界百货吗？妈妈最近要过生日，我再去给她买点礼物，下午的时候一起给她寄过去。” 对于公司未来的摇钱树，东哥一向是宽容的，他从包里翻出个女士墨镜递给她，“快去快回，小心别被anti认出来了。” “Yse，sir ！” 天气晴好，初春的街头，爱俏的少女们都换上了轻薄的裙装，宋子露站在商场一侧宽大的橱窗前，借着能映出人影的玻璃整理行装。 因为要录制节目，她的衣服是公司特意准备的，黑色连帽卫衣，印花高腰短裤，有力地突出了她有一双大长腿的优势。她对镜子中的自己做个鬼脸，又拨拨额上稀疏的刘海，正了正脖子上的颈环。最后觉得满意了便将帽子兜头盖下，戴上墨镜朝商场门口走去。 刚迈出一步，她又站住，将墨镜摘下来仔细打量橱窗里的一顶棒球帽，它红得像是一团火焰，单单看着就让人心情明媚。 他戴上一定会很好看吧。 这个念头让宋子露情不自禁地走进店里，又忍着心痛把它买了下来。 这么一忙活已是十二点四十，她来不及去吃点东西便匆匆像签售会方向跑去。现场人有点多，幸亏她身形矫健，才没被如潮水般的人群挤飞。 她艰难地穿越人群挤到入口，把手中的入场票出示后钻进会场。看着外面那一张张羡慕嫉妒恨的脸，她眉飞色舞地吹了个口哨。 接下来便是排队了。 ☆、火山烈的心 成员们的座位还空着，等候区却是已经挤满了人，兴高采烈的小姑娘们叽叽喳喳地说着话，互相倾诉自己的激动之情。 宋子露也很激动，她右手提着礼品盒，左手拎着礼品袋，一脸 的喜气洋洋。她的个子较高，再加上穿了双无敌内增高运动鞋，她几乎不用费力踮脚就能将全场一览无余。 没过多久，角落的入口便有几名工作人员引着行星成员们进入会场，与此同时，会场里响起高分贝的混乱的少女尖叫，声嘶力竭，鬼哭狼嚎，宋子露简直要被这此起彼伏的声波给震趴下。 况且，旁边的少女们不只是在尖叫，她们还胡乱盲目地挥舞着应援灯牌和条幅，宋子露被四面八方伸来的胳膊包围，墨镜被打掉，发型被挤乱，若不是要制造惊喜的顽强意志支撑着她，或许她早就夺命而逃了。 或许是因为场地并不宽阔，成员们并未全部到齐，大概来了五六位，火山烈站在最右边的位置，在其他人做着介绍的间隙，调皮地给粉丝们比心或是眨眼。 就当她们不存在，就当她们不存在…… 宋子露不停地给自己做自我催眠，但一波高过一波的杀猪吼分分钟挑动着她脆弱的神经。她狂吼一声，却是像片落叶落入江海般，连个旋儿都没转完就被潮水无情地冲走。 跟春运比起来，这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还好，即使再难熬，漫长的时间也终会过去。 几分钟后，成员们都依次坐了下来，工作人员们开始安排粉丝一一进场求签名。 旁边一个胖胖的小姑娘终于喊累了，也拍够照片了，便开始找同伴分享喜悦心情。她一看宋子露怀里抱了那么大一盒子，便以过来人的口吻好心地提醒道：“呀，你一定是第一次来吧，待会儿可千万不要直接给哥哥们送礼物哟。” 宋子露疑惑道：“为什么？” 小姑娘肥嘟嘟的手指向行星成员背后的工作人员指了指，不满地说道：“他们会阻止你的，而且被经纪人发现的话，哥哥们会挨罚的。” “哦，这样啊……”宋子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热心的小姑娘勾勾手指，宋子露低头凑过去，只听她说道：“不过我这次可是有备而来哦，你看……” 她扬扬手上的Hermers 男士黑银手镯，得意地说道：“像这般大的东西，景秀哥哥能直接戴上，肯定不会被发现。” 宋子露看着接口处巨大的H商标，顿时肃然起敬。即使再孤陋寡闻，她也知道这字母代表了啥。 她热络地揽过小姑娘的肩膀：“我叫宋露露，你叫什么名字呢，既然这么有缘，我们来做朋友吧……” “好啊，我叫金东惠……” 在两人相见恨晚的热烈对话中，很快就轮到她俩进场了。她们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迈出左脚像箭一般飞了过去。 宋子露在离桌台还有半步之遥的位置停了下来，她低着头把专辑海报递给他，语气欢欣雀跃：“麻烦请写，宋子露，全世界我最喜欢你……” “什么？”现场声音嘈杂，正要低头写字的少年以为自己是幻听了，猛地抬头看向对面的人。 因为逆着光，黑色的兜帽将她的脸裹在一团阴影里，令人看不清她具体的面容。见他惊讶地看过来，她勾勾手指示意他靠近。 少女身上所特有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他听到她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了句：“结束之后不要走，我会在这儿一直等你，记得给我打电话。” 说完她将黑色兜帽一把拉下，甩甩贴到皮肤上的头发，柔和的光线一下子将她画着淡妆的艳丽面容勾勒出来，她在璀璨的灯光下粲然一笑，大声说道：“麻烦请写，宋子露，全世界我最喜欢你！” 只是事情最终并没有像宋子露所预想的发展，签售会结束后，她在商场的步梯拐角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她心心念念的电话。 又过了一个小时，她终于按耐不住给对方打去电话，漫长的铃声过后是一段冰冷的机械女声。 她只得发去短信：现在很忙吗，我有东西要给你。 又是一阵漫长的等待，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手机才终于亮起来，她惊喜地看过去，然而下一秒，她眼睛里的光亮便悉数黯淡。 他说：嗯，不用了。 宋子露失落地捧着大盒子折回宿舍，行至半途还是拐了个弯走到火山烈的公寓大楼，她把食物和帽子寄存到小区的储物柜里，给对方发了条信息：我把东西放到你家楼下的储物柜了，一定要记得去拿^_^ 她边走边看手机，然而一直到她回了宿舍都没见回音，她咬着下唇思索了一阵，还是决定随心而行。 于是在接下来的半小时内，每隔两分钟，火山烈的手机都会收到一条一模一样的信息。叮叮咚咚的铃声规律而欢快地响起，坐在他身边的世勋忍不住问道：“谁发来的，你不回吗？” 火山烈仓促地把手机屏幕按灭，若无其事地笑笑说：“哦，不用回，都是些垃圾短信。” 世勋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便又仰躺回座位上玩手机。 汽车平稳地行驶在宽阔的街道上，两边葱茏的树木飞速地向后退去，粉色的细小花瓣簇簇拥拥着，将整个城市都染上温暖的颜色。 风景很好，但因为太过疲倦，车上的行星成员们都无心欣赏，他们大多仰靠着座椅闭目养神。见没人再注意，火山烈又偷偷拿出手机来。 信息界面被同一条信息刷着屏，火山烈用手指轻轻点着数数，1，2，3，……现在已经有17条了，他现在非常好奇，如果他一直不回复的话，她究竟会坚持多久。 到了第60条的时候，他在回复框内写了个“嗯”，但手指停在发送键上空许久都没有动静。 此刻他的心情很复杂，三分犹豫，三分不舍，三分烦躁，还有一分——愉悦？ 火山烈摇摇头，赶走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将信息发送出去。 “好了，她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以后再也不会被她纠缠了。”他故作轻快地在心里说道，但莫名地就觉得一阵胸闷。 手机安静了下来，可是他的大脑却是无法安静了。 他想起这些天来大家一直在讨论着的G.D前辈的新女友，“听说那女人很不简单，年纪虽小，道行却很高，把GD迷得七荤八素，心甘情愿上一堆综艺来给她造势。” “我还听胜利说啊，G.D特别喜欢那个小姑娘，还专门养了只跟她同名的小猫……” “是啊，甚至连塔普哥哥都对她很是赞许，说她跟G.D是天生一对。” “还有更劲爆的呢，据说他们几个成员都在打赌两人什么时候会结婚呢……啧啧……” 火山烈烦躁地解开衣领处的衬衣扣，心不在焉地看向窗外，汽车此时已经快要行到公司了，高大建筑上张贴的巨幅海报越来越近。 那是他们公司最成功的女子团体，九位成员都拥有一张美丽的面孔，但又美得各有千秋，可是此刻他细细地打量着这些面孔，陡然发觉竟没有一张能比得上他脑海中浮现的那一张。 杏眼微挑，笑语晏晏，从来没有一张面孔如此生动又鲜活过。 她捧着脸看他，“火山哥哥，我喜欢上你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男盆友了！” 她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火山哥，我只有你这一个朋友了，你能收留我几晚吗？ 她懵懂地看着他，“嫉妒，我有什么好让人嫉妒的啊？” 她讨好地看着他，“不要生气嘛，我继续给你扮美洲豹好不好？” …… 火山烈心头突然涌起一股冲动，车一停他便跳了下去，搭了个的士回到公寓。他把储物柜里的东西拿出来带回家，一顶红色的棒球帽，标签都还没剪，一堆奇奇怪怪的吃食，看起来有些辣。 他盘着腿坐在地上看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些想笑。 正在这时，电话却响了。 “今天工作结束了吗？”打电话的是火山烈唯一的一个女性好友林雅恩。 他们两家是邻居，打小一起长大，林雅恩性格开朗，带着点男孩子气，即使后来火山烈出道，两人见面的机会少了，但关系还是很亲密，时常会通电话。林雅恩聪敏机智，成绩很好，目前在医学院就读，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个优秀上进的好青年，唯一的缺点便是，她是G.D前辈的脑残粉。 自从前阵子G.D绯闻传出后，林雅恩便开始每天一个电话地跟他“报告”G.D新女友的近况，还会督促他帮她多打听打听真相。 此时，林雅恩与他随意闲扯两句后，便又将主题简单粗暴地引到她的偶像身上，“天哪，你知道吗，今天下午，G.D哥哥竟然破天荒地来晒恩爱了，跟那个Alice一录完节目，他就立刻在ins上写出了“我可爱的漂亮的女人，连生起气来都这么迷人”。那个女人简直是有毒，竟然能让哥哥说出这么肉麻的话……” 林雅恩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火山烈的心思却已是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他将电话放到离他极远的地方，弯下身摆弄起那顶红得像是一团火的棒球帽。 半晌后，他将帽子丢到一旁，起身向外走去，边走边自言自语般哂笑道：“的确是有毒，幸好中毒不深，离她远点就好了。” ☆、我们结婚吧 一周的时间听起来漫长，但一旦忙碌起来，便如白驹过隙，倏忽而过，金娜娜终于出院了。 为庆祝她身体康复，Muse五人在宋子露的小屋里吃了顿热热闹闹的火锅。出道之后，每天都要忙着练习，成员们许久都没聚在一起吃饭了。 对于火锅这款中国历史悠久老少皆宜的美食，金娜娜随宋子露去中国街吃过一次后便念念不忘。 此次听她一要求，宋子露自是要屁颠屁颠地去准备食材。因为她大病初愈，肠胃还弱，宋子露又亲自熬了鸡汤当底料。 几个人最后吃得是撑肠拄肚，朴怜儿和金娜娜歪在床上打饱嗝儿，韩智妍和林真恩一起在屋里散步，宋子露则忙活着给大家煮酸梅汤消食。 “欸，Forea，听说你过几天就要去一档节目做固定嘉宾了是吧？”朴怜儿撑着头羡慕地看金娜娜。 金娜娜食指抵着下巴，努努嘴，“嗯，还不太确定，只是说原本的人选因为和电视剧的档期冲突了，决定不再出演，东哥就让我去试试，这档节目还有好几个候选人呢，也不知道能不能选上。” 宋子露将汤盛好放在桌子上，“什么节目竞争这么激烈啊？” 韩智妍说道：“据说是一个很有趣的真人秀节目。” 宋子露惊喜地叫道：“难道是《真正的男子汉》？！哇，我也好想参加啊！” “……” 朴怜儿翻个360度白眼：“我们都是女人好吗？！” “可是它也有女兵特辑啊，唉，要是能参加那个节目就好了，又好玩又能学到很多东西……” 众人都像看受虐狂一样的眼神看着她，林真恩直截了当地转移了话题：“是不是《我们结婚吧》？前几天我有看新闻说，上一对假想情侣即将下车，接下来的一对还在商谈中。” 朴怜儿惊叫道：“天哪，竟然是吸粉神综《我们结婚吧》？据说女生候选人有SW的宥莉和演员林宝拉呢…………” 说着她又一脸同情地看着金娜娜，“Forea，我觉得你还是让东哥再多给你几个备选项，我觉得悬呐，咱公司既没人脉又没资源，况且，”她瞥了一眼宋子露，“你又不红，上不了热搜……” “那倒未必，”韩智妍冷不丁开口，“咱公司人傻钱多啊，要不然你以为Alice哪能天天有节目……” “那是G.D哥哥帮她了呗。” 韩智妍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房间里陡然安静下来。 宋子露把酸梅汤端到金娜娜面前，“来喝点消消食。” 见她喝完了又殷勤地给她递纸，“别听Iris瞎说，节目组最后肯定会选你。” 朴怜儿不服气了，她腾地坐起来，不满地嚷嚷道，“我怎么就瞎说了，我说的明明就是事实。” “哦，你这样一说，我倒是挺好奇的，你跟我说说看，G.D哥哥为什么要帮我，他又怎么帮我了？”宋子露亲昵地坐到朴怜儿身边，用天线宝宝似的天真烂漫的表情看着她。 朴怜儿没好气地瞪她一眼：“究竟是不是这么回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说完她便一甩头发扭着腰肢走了出去。 时隔几个月才召开了一次的Muse卧谈大会就这样草草结束。 不过事情的发展还真是应了韩智妍的话，金娜娜最后果真成了新一期《我们结婚吧》的女嘉宾，至于男嘉宾，据说是演艺界一位颇有名气的新星。之所以说据说，那是因为在节目录制前，为了保持神秘，节目组只会公布一些嘉宾的大概特点，具体是谁得到了录制时才知道。 当然，朴怜儿的话在某一程度上也得到了验证。 因为——宋子露竟接到了G.D新歌MV女主角的邀请。 最可怕的是，公司问都没问她一声就直接替她接了，东哥还一脸欣慰地拍拍她的肩，“Alice，好好做，不要辜负G.D对你的一番情意啊。”一张胖脸直接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情意？我看是恨意吧，也不知道他又想了什么损招来戏弄她。宋子露暗自腹诽，面上故作好奇地问道：“欸，我记得他们不是刚刚才出了张新专辑吗？现在哪儿来的新歌要拍MV啊？” “这你就不要管了，总之他想找你拍MV，你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给他，也不要在意粉丝的恶评，黑到深处自然粉，他们都是嫉妒你。等你站到了世界之巅，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管他们如何。” 东哥难得给她说这么感性的话，趁着他心情好，宋子露赶紧为自己争取权益，“那在我站到世界之巅之前，这周末我能休息两天吗？” 闻言东哥亲切地对她笑道，亲切得活像只老狐狸，“是要跟G.D去约会吗？” 宋子露笑着的脸顿时一僵，额上黑线如瀑布。 “哎呀，不要害羞，谈恋爱是一件多么美好又让人感动的事情啊，你放心，在这件事情上，公司始终会支持你的。” “……” “如果方便的话，东哥去找个记者给你们添下小情趣？” 中年大叔们污起来真是太可怕，他的良心都不会痛的吗？！人家还是一个未成年少女好不好？！ 虽然宋子露十二万分地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但她已经跟土豪金东惠小姑娘约好了周日去看火山烈他们的演唱会，说什么都要挤出时间来，更何况，票都买好了，因为座位靠前，几乎是花光了她所有的积蓄。 想到这里，她目光坚定地看着东哥，“不好，也不方便，周末的事情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知道了知道了。”东哥见得不到想要的回答，失望地摆摆手直接下逐客令，“回去吧，下午记得跟Forea一起看看资料，再找些节目看看找找综艺感。” 之所以要和金娜娜一起寻找综艺感，是因为金娜娜在成为了《我们结婚吧》女嘉宾的同时，宋子露也幸运地被邀请为该节目的演播室主持人， 确切来说，她成为主持人并不是因为运气，因为——她在演播室又又又看到了G.D，如影随行的，像块牛皮糖般永远都甩不掉的，令人上火的G.D。 他坐在离她几步之遥的沙发上，胳膊枕着沙发，以手撑额，笑着与她打招呼，“嗨，好巧。” 眼睛笑成了新月。白晶晶的牙齿毕露。看起来纯良又无辜。 切，巧个鬼！宋子露弯腰和前辈们一一打过招呼后，目不斜视地坐在了离他隔了两个位置的沙发上。 演播室的布置很是温馨，挂满了粉色的心形饰品和五颜六色的气球，墙壁是粉色的，沙发也是粉色的。配合着大屏幕上的温情场面，整个空气里像是有数不清的粉色泡泡在相互碰撞。 屋子里一共坐了六位主持人，大家边看着正前方大屏幕上的电视，边情不自禁地发出感叹和猜想。 此时，电视上正播放着金娜娜和金明俊初次见面的场景。 一开始，金娜娜按照节目组给定的线索，找到了初次会面的地点，那是一个灯光昏暗的咖啡厅，或许是录制节目的需要，咖啡厅里空无一人。 她喝着咖啡不甚自在地朝四周望去，猜寻着男主角可能出现的地方。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优雅的钢琴声，与此同时，一个温柔的男声响起，唱着最轻缓最醉人的情歌。 金娜娜循声望去，不远处的一座蔷薇花墙像是窗帘般向两侧滑去，一个男子清俊的侧脸慢慢显现，温和的灯光陡然亮起，在他身上铺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 “哇，好帅啊！” 宋子露情不自禁地将身体前倾，把胳膊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捧着脸颊慨叹道。 屏幕上的男子她在电视剧里见过，是演过好多次深情男二号的金明俊，温柔和善，又深情专一，是她喜欢的男明星之一，她还曾无数次在电视屏幕外为他打抱不平。 此时见金娜娜的假象情侣是他，不禁由衷地兴奋，呀，终于可以看一出不伤筋动骨不用担心会厌烦的甜掉牙的偶像剧了。 谁想身旁却有人很是不识趣，一点职业道德都没有地冷哼一声，饱含着不屑，鄙夷和厌恶。直接就戳破了她内心那些四处乱窜的粉色泡泡。 她不由皱眉，一转头便看见一张熟悉面孔，权之龙竟不知何时已坐到了她身边。 他盯着电视屏幕上的清隽男子，眼中是大写的黑体加粗的厌恶和不屑。 她突然想起，金明俊貌似还和他是同一个公司的，新闻上更是曾报道过两人是认证过的亲密朋友，是在同一时期进入公司的，相识多年。 看起来他们之间很有故事啊！ 宋子露完全被这出乎意料的发现吸引住了，她一时间忘了前嫌，往权之龙身边挪了挪，低声问道：“欸，你认识他？” 对于她突然的靠近，权之龙有些意外，等听完她的话又生出些烦闷，他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还是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哦……”宋子露拖长了声音，转着眼睛思考该怎么巧妙又不突兀地引出两人间的纠葛。 ☆、“Go Die” CP “哦……”宋子露拖长了声音，转着眼睛思考该怎么巧妙又不突兀地引出两人间的纠葛。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坐在她对面的一个女前辈突然问道：“Alice之前看过我们的节目吗？” 与宋子露搭话的是节目的固定主持人尹美惠，年约四十，有种长辈的亲切感，曾是一位喜剧演员，后来便转行做主持人，自《我们结婚吧》开播以来便和另一位男喜剧艺人孔镇一起主持。此时演播室除了他们四人外还有两个客串主持，都是男子偶像团体的成员。 见尹美惠问话，宋子露立即正襟危坐，微笑着回答：“当然看过，在我还没来韩国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追了……” 坐在不远处的徐康珉不由探过身子问道，“Alice是中国人吧？” 得到肯定答复后，孔镇惊奇地问道：“难道我们节目在中国也有播出吗？” 宋子露挠挠头，略有些尴尬，其实她只是在得知金娜娜上了该节目之后才和她一起补了几集，之所以说很早之前看过完全是在……呵呵，拍马屁么。 她乐观地猜测，国内应该是有播的……吧？ 正想要点头，却听一旁的GD认真地说道：“现在网络这么发达，要是想看，自是在哪儿都能看到我们的节目。” 宋子露忙不迭点头。 几位主持人便就着这个话题说了几句，没一会儿，笑得一脸慈祥的尹美惠又将话题引向宋子露：“那么得知Forea参加这个节目后，成员们有对她嘱咐什么吗？” “有。”宋子露说完又哈哈大笑一阵，“让她赶紧忘掉塔普哥哥，赶紧投入一段真实的恋爱中。” 尹美惠惊奇地问道：“你说的塔普是我们认识的那位吗？” 见她可能误会了她的意思，宋子露赶紧解释：“是，不过事情与塔普哥哥本人无关，只是Forea是塔普哥哥的脑残粉，所以，你懂的……她每天都要将自己和塔普哥哥自动带入到各种浮夸的爱情故事中，成员们都很担心她的爱情观会被电视剧误导。” 话刚说完宋子露就觉得有些不妥，她又赶紧对着电视屏幕中的金娜娜比心道：“娜娜，i love you，刚才我说的全都是鬼话，好好谈场让大家都甜掉牙的恋爱吧，我们都相信明俊哥哥会真心爱你，护你的。金子CP赞赞的！” 演播室里爆发出一阵笑声，尹美惠还笑着对孔镇说了句“真的是很可爱的性格呢”。 笑过后，一直默不作声的朴玟洙突然问道：“那如果Alice要成为节目嘉宾的话，会希望假想丈夫对象是谁呢？” 徐康珉补充道，“如果从我们几个和现在的嘉宾中挑选的话……” 几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她，尤其是权之龙，虽然知道自己的名字被提及的几率是百分之0.1，但心跳还是猛然剧烈了起来，呼吸都不由自主放松许多，他笑着将手放在脖颈处，似是活动筋骨般歪了歪脑袋，以此来掩饰紧张的心情。 宋子露迟疑了一下，“不能有别的人选吗？” 众人默，眼睛都不约而同地扫向权之龙，妹纸啊，你的男盆友就坐在旁边，你这样说真的好吗？！ 但作为一位优秀且经验丰富的主持人，自诩见过不少大风大浪的孔镇自是不会任场面陷入尴尬，他笑着问道：“呀，看来Alice心中是有人选了，快来说说究竟是哪位？” 宋子露先是对着他羞涩地笑了一下，而后又对着摄像头，将双手放在脑袋上比心道：“火山烈oppa～撒浪嘿～我会一直一直是你的脑残粉的……” 若是放作往常，演播室里早已是一片欢声笑语，但今日碰上个这么不着调的嘉宾，注定是要冷场了，此时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射向了权之龙身上。 权之龙脸上还挂着浅浅笑意，仿佛内心丝毫没被这答案引起一丝波澜。但实际上，他在心里早已经把这个不长眼力劲儿的女人给踢到外太空了。 《我们结婚吧》“金子CP”第一期播出以后，在网络上引起了极大的反响。只不过被置于热搜顶端的词条却不是“金子CP”，而是被叫作“Go Die” CP的G.D 和Alice。 在“金子CP”的故事发展中，本应作为点缀的偶尔出现在屏幕右上方的演播室场景，却是牢牢抓住了观众的视线。 一脸“宠溺”表情的G.D，一直口出狂言的Alice，实在是太有戏了。网友们不自觉地就脑补出了各种火花四溅的内心戏。 当然，随之而来的是，恶评如潮。 “那个女人实在是太恶心了，竟然直接当着哥哥的面就夸别的男人……压根就没可比性的好吧……” “哥哥幸福就好，但不得不说，那个女人实在是太讨人厌了……” “小婊砸真是万年蹭热狗，真是连我灿儿的热度都蹭……” “本来之前看综艺，觉得还是个直爽的妹纸，结果……吃了屎了……作出新高度。” “年度最恶心的女人，Go die，年度最讨厌的CP，Go die……我龙哥要赶紧逃出来啊……” “同上楼，Go die……” “同上楼，Go die……” “Go die”CP就此得名。 金娜娜举着iPad给宋子露看网友的评论，边看边笑，甚至还指着某些句子给她普及最新最时髦的韩语骂人词汇。 宋子露盘着腿坐在凳子上，一脸的生无可恋。她很想打断金娜娜，但自从中毒事件后她便像得了强迫症一样，无论再怎样都不会去反驳被她“伤害“了的金娜娜，不止不会反抗她的任何举动，甚至还会自动化为她的小仆人，忙前忙后，嘘寒问暖。 也可能是因为，虽然离中毒事件已过去两周时间，但警方目前还是没有找到任何嫌疑人消息。于是所有的罪责还是应该由她来承担。 最后，金娜娜终于笑够了，她心满意足地合上了iPad，拉着宋子露的胳膊撒娇，“Alice，你看人家这么乖，就把塔普哥哥介绍给人家嘛。” “……”宋子露哭笑不得，怎么什么事情都能跟给她介绍塔普联系到一起啊，她实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一转话锋，说回金娜娜参演的节目，“欸，你觉得明俊哥哥人怎么样，从屏幕上看，他人真的是好帅啊，还很懂得制造浪漫……” 果不其然，金娜娜眼睛一亮，“以前在电视上看的时候就觉得很帅，现在看到真人更是觉得他整个人都在发光欸……”然而下一秒她便咬着下唇说道，“不过还是不能跟塔普哥哥比。Alice，你就帮人家介绍一下么，好不好，嗯？” 宋子露深深叹了口气，“唉，真的不是我不愿意给你介绍，而是我跟塔普哥哥真的不认识啊。” 金娜娜委屈地看着她，“可是G.D哥哥和他很熟啊。” “……”宋子露深呼吸，让她想想，关于她和权之龙的关系，她跟成员们至少已经解释过一百遍了吧。 宋子露勉强又笑着再澄清一遍，“我和权之龙真的没关系。” “那无缘无故地，他为什么要找你拍MV啊？” 这我怎么会知道？！宋子露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吼出来，她压住心头涌起的阵阵躁郁，笑着说道，“我也不知道啊。” 金娜娜嘟嘴，抱着她的胳膊紧了紧，纤长而坚硬的指甲陷进身着单薄春衫的肉里，宋子露吃痛，不由深吸了口气，她低头看向用头顶对着她的金娜娜，“Forea，你弄疼……” “对了。”话还没说完，便被金娜娜清脆的声音打断，“那你拍MV的时候能不能让我跟着一起去？” 金娜娜抬起脑袋，瞪着一双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她，“我有预感在那里我一定能遇上塔普哥哥的。” 宋子露两手一摊，“只要东哥同意，我没意见。” 于是三天后，金娜娜随着宋子露一同出现在了MV拍摄现场，同行的还有权之龙的铁粉儿韩智妍。 因为是一首哀切感伤的情歌，拍摄内容便相对简单许多，大部分场景都在室内，宋子露看了下剧本和分镜头脚本，她需要做的很简单，大概就是表情忧郁地在屋子里转几圈，再和男主角跳一场舞，演一下甜蜜过往和悲情离别。 不过这样一说，好像也没有那么简单，毕竟MV的男主角是她打心眼里讨厌的人，要和讨厌的人演一场相亲相爱的大戏，啧啧，想想心情都有些复杂。 尤其还是在她情绪极端低落的时刻。 在这漫长的十天内，宋子露一共给火山烈发过100条信息，却无一得到回应。头两天的时候，宋子露还以为对方只是因为太忙才没回复她，然而当她的电话第十次结束在机械的提示音上时，她陡然明白，对方是把她给列入黑名单了。 她也不是没想过要主动出击，只是对方行程严密，她工作又忙，一时半会儿她竟连与他见面的契机都找不到。 被喜欢的人视如敝履，避之唯恐不及，即使是脸皮已经厚过马赛克的宋子露，也会为这个猜测而沮丧。 因而她只能在心里暗暗数着行星演唱会开始的日子，再默默告诉自己一切都会好的。 只是……当MV导演大吼着让她再靠近一点点的时候，她觉得一切就又都不好了。 ☆、爱情游戏 昏暗的客厅，悬在墙壁上的电视屏幕发出忽明忽暗的光，权之龙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盯着前方的电视，而他旁边正襟危坐的那个女人就是要与他扮演情侣的宋子露。 她在导演的指挥下，虚虚地将脑袋靠在旁边男人的肩膀上，身体僵直。 “Alice，身体放松，表情再自然点……” 这已是导演强调的第四次，现场气氛有些紧绷，宋子露深吸一口气，将身体慢慢向右侧倾斜。只是不知为何，不管她如何给自己做心理辅导，身体就是一直僵硬着不肯听话。 “什么都不要想，就把我当成你的家人，而你现在就在家里放松地看着电视。” 清凉的嗓音自头顶上传来，蓬蓬热气扑在她的脸颊，热与凉的极致反差让宋子露立即坐直了身体，她看向说话的人，他的表情很认真，并不是在取笑她的样子，这便更是加重了她心里的疑惑。 于是她扭头对导演饱含歉意地笑道：“不好意思，能暂停会儿吗？我们很快就回来。” 说完她便一把拉起坐在沙发上的权之龙向房间外走去，“我有话跟你说。” 等走到完全偏僻的角落，宋子露立刻放开他的胳膊，环着双臂颇有气势地看他，“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权之龙静静地看着她的表情，一双黑白分明的杏仁眼瞪得圆圆的，虽然在很努力地故作凶悍，但实际上一点气势都没有，像极了一只受惊炸毛的布偶猫，他忍不住就捂着嘴笑起来。 宋子露感到莫名其妙，“你在笑什么？” 他一边将食指放在上唇边，一边清清嗓子，但什么话都还没说出来便又忍不住笑起来。 宋子露被他笑得心虚，但又实在get不到他的笑点，于是便恼羞成怒地对他吼道，“你在笑什么，不许笑。” 但对方完全不理会她的威胁，后仰着头又笑了好一会儿才止住。 “算了。”宋子露气咻咻地转身，这种人压根就是无法沟通的，简直不可理喻！ 然而刚走了几步就被人拉住了胳膊，她转头凶巴巴地问道：“干吗？” 权之龙一脸无辜地看着她，“不是你跟我说有话要说吗？” 宋子露眼神不善，“先把我的手放开。” 权之龙从善如流地放开她，并淘气地耸肩摊摊双手。 “你为什么要找我来拍MV？说吧，你到底有什么阴谋？” 权之龙微笑地看着她，突然就忍不住伸手揉揉她的头顶，“好可爱。” 宋子露惊得向后退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连话都说得不太利索了，“你……你这是在干吗？” “很明显啊。”权之龙倾下身凑近她，“我正在追你……” 真是日了哈士奇了。宋子露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整个人像被一道闪电劈中般瞬间焦土化。 过了好一会儿，她的大脑才恢复运作，她冷笑一声，用看透世人般的怜悯眼神看向对方，“哼，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上钩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用这种方法报复我吗？” 权之龙微微挑眉，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不要装了，你分明就是想用这种老土的泡妞方式打动我的芳心，然后等天真无邪的我爱上你之后，再狠狠甩掉我，把我的一颗芳心彻底践踏掉？！”宋子露鄙夷地看着他，“切，真是so naive。死心吧，我才不会那么傻，上了你的当！” “噗……”权之龙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这么清奇的脑回路，还真是人间难得一见，不过他喜欢。 但看她都被气得涨红了脸，模样实在可怜，他又赶紧忍了笑，清清喉咙顺着她的话答道：“嗯嗯，你说得没错，真是太令人意外了，竟然这么快就被你识破了。” 宋子露斜着眼睥睨他，一副“那还用说”的骄傲表情。 “这都被你识破了的话，接下来的游戏还怎么好玩啊。”权之龙故作烦恼地用食指点着额头思考，没过几秒他就像是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般抬起头叫道，“呀，想到了，干脆我们就来比一比看谁会先爱上对方好不好？” 宋子露疑惑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你不是很恨我吗？那我们就来玩一把爱情游戏，我会用尽一切方法让你来爱上我，同理，你也是，在这个过程中谁先动心谁就输了，然后愿赌服输游戏结束，一切恩怨就让它一笔勾销，怎么样，很公平吧？” “嗬……”宋子露像看白痴一样地看着他，“不怎么样，无赖，幼稚，没意思，况且我有喜欢的人，干吗要跟你玩这样一个白痴游戏？” “呀，这样就更有意思了，我喜欢有难度的挑战。”权之龙扬眉，怜悯地看着她，“倒是你，反应这么大无非是害怕罢了。” “真是笑话，我会怕什么？” “呵，那还用说？！” 宋子露瞬间明白他的意思，她仰天翻了个比朴怜儿还经典的大白眼，“切，这么自恋的人我还是头一次见。” 权之龙也不说话，只用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看着她，而后遗憾地摇摇头，“唉，我就知道某人根本就没胆量……” 明知道对方使的是激将法，但宋子露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要上钩，“比就比，谁怕谁啊，就怕某人到最后哭得稀里哗啦的。” 权之龙嘴角忍不住上扬起来，他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将掌心摊到她面前，“手机给我。” “干吗？” “当然是要给将来的手下败将存我的手机号码啊……” 宋子露拿出手机，正准备要递给他，却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等等，我有一个要求。” 权之龙好心情地一抬下巴，“你说。” ”你得先在网上澄清我们的关系。”宋子露气定神闲地说道，“既然我们约定了要进行这一场比赛，那情侣关系便是绝对要禁止的。我们都要向对方保证，在这过程之中，我们绝对绝对不会成为男女朋友……”说到一半她又皱了眉，“不过我现在都有点想不明白了，这样的话我们怎么知道谁输谁赢了呢？” “很简单，一年为期，明年的今时今日，无论结果如何，从此大路朝天，各走各路，互不相干。” “可是……”宋子露歪着脑袋看他，“那我们还是不知道谁输谁赢啊。” 权之龙静静地看了她片刻，而后慢慢将眼睛移向狭窄的窗几之外，不远处的青石墙上铺满簇簇蔷薇，风过处，片片粉白坠地，像是下了一场春花雨。 他的眼睛也似乎是跟着下了一场雨，里面氤氲着层层叠叠的的雾气，一向清亮的嗓音突然变得低哑艰涩，“爱情这东西，一旦碰了，便是伤筋动骨，哪里还有全身而退的。” 他叹口气，蓦地回头看她，“到时候你就明白了，在这场游戏里，输赢根本就不是最重要的。” 宋子露疑惑道：“那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惩罚。” 权之龙忽地一笑，对她露出一个难以言说的表情，“或早或晚，你终归会明白的。” 或许是心里的疑惑得到了解答，宋子露终于不再心事重重，束手束脚。在她卓越的领悟能力和权之龙的悉心教导之下，磕磕绊绊着，天黑之前，她这一天需要拍摄的内容总归是圆满结束了。 导演一声令下，她便冲回化妆间换了衣服，叫上金娜娜和韩智妍一同回公司。 因为没在片场见到TOP君，金娜娜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而韩智妍虽说见到了GD君，却因为没能与他说上话也是闷闷不乐。 两人被一团厚重的黑气压笼罩着，走起路来显得极为沉重。 宋子露无奈地看着她俩，“喂，你们俩究竟是怎么了啊？” 金娜娜伸出手臂搂住她的脖子，像只树熊一样吊在她身上，“Alice，嘤嘤嘤，人家真的好羡慕你啊……GD哥哥对你那么好，看你的眼神就像盛了50斤的蜂蜜，齁甜齁甜，我们都要被溺死了，可为什么我就这么苦命啊，从我喜欢上TOP哥哥开始，就见过他一次。一次啊一次！” 宋子露简直要被她勒得喘不过气来，她边咳边拍拍金娜娜的胳膊，示意她松开点。见对方不为所动，便拉着韩智妍的胳膊求救道，“Oli，咳咳，快把……她拉开，我快被憋死了……” 谁想韩智妍只冷冷地看她一眼，而后便靠在一边的栏杆上作围观状。 …… 嫉妒的女人真是可怕。宋子露绝望地垂下了脑袋，算了，她高兴就好，反正自己还受得住。 “晚上有空吗？” 背后响起熟悉的声音，宋子露感到脖子上的压力瞬间消失，她深深地吸口气，感受着这来之不易的新鲜空气。 她没有转身，只是先迅速瞟一眼身旁的金娜娜和韩智妍，两人此时都挺直了身子，局促地冲她背后的人弯腰问好，“前辈好。” 权之龙和善地笑笑，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晚上有空吗？” 宋子露还是没有转身，她自顾自地活动着筋骨，像是没听到他的问话。 韩智妍和金娜娜互相交换着眼神，而后异口同声地对权之龙笑道：“Alice有空！！！” ☆、偶遇 权之龙和善地笑笑，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晚上有空吗？” 宋子露还是没有转身，她自顾自地活动着筋骨，像是没听到他的问话。 韩智妍和金娜娜互相交换着眼神，而后异口同声地对权之龙笑道：“Alice有空！！！” 宋子露大力揉了揉脸颊，慢慢转过头来，脸上破天荒地露出可称之为娇羞的笑，一双眼睛像是接触不良的灯泡般不停地眨啊眨：“嗯，人家晚上有空呢。龙哥哥，你晚上是想约人家看电影吗？！啊，太好了，刚好有上一部特别好看的电影呢，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呢？” 韩智妍和金娜娜两人情不自禁地抖了几抖，全都是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权之龙却饶有趣味地看着她演戏，本来想要开口调侃几句，冷不丁瞧见她脖子上一道明显的红色勒痕，皱了眉，左手按住她乱动的身子，右手拇指摸上那处淤痕，“都快破皮了，你不疼吗？” 他前倾着身子，黑色的柔软发丝若有若无地蹭着她的脸颊，宋子露不自在地推开他，“没事，我属于那种很敏感的肤质，两分的痕迹总是恨不得要显出十二分的大型创伤来，所以你看着像是受伤了，其实一点感觉都没有的。” 权之龙没有说话，一双黑黢黢的眼睛仍旧盯在她的脖子上看。 “真的没事啦，喂，你不要大惊小怪的好不好，就像我是个玻璃娃娃似的，搞得大家都不自在。”宋子露说着挽上一旁略显懵逼的金娜娜，又对着她和韩智妍眨了眨眼，“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我请客哦。” “去东寿家。” “我要吃东寿家的烤肉。” 金娜娜和韩智妍异口同声地回答道，对视一眼双双架起宋子露就往外走去。好像只要一转眼的功夫她就会变卦似的。 “……”宋子露想擦下脑袋上的汗，但却苦于动不了手，“唉，你们俩等等，我还没跟龙哥哥说完话呢。” 待两人一放开她，宋子露便小跑到还在原地发愣的权之龙身边，撞了撞他的肩笑道：“喂，要不要晚上一起吃饭？我请客哦。不过，”她眨了眨眼睛，“能叫上塔普哥哥吗？” 权之龙瞥了她一眼，又不着痕迹地看了金娜娜一眼，如果他没记错，她说过她那个队友是塔普的脑残粉。 本来想随便找个理由，却在看到对方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时，勾唇一笑，“我打个电话问问。” 说完他便走到角落处去打电话了。 宋子露回头对金娜娜眨了下眼，然后便乐滋滋地盯着不远处来回走动的人影。这样看来，答应这个游戏其实还蛮划算的，最起码能帮助娜娜见到她的偶像了。 不一会儿，权之龙便大步向她们走来，“我们先去餐馆，塔普和胜力等会儿去那里找我们。” “Yeah！”宋子露欢呼道，她拍拍金娜娜的肩膀，凑在她耳边小声地嘀咕着，“妹纸，姐姐只能帮你到这里了，fighting！” 权之龙却眼神复杂地看了宋子露一眼，而后将她们带到他车旁“你们先上车，我随后就过来。” 他一离开，金娜娜就把宋子露从后座上往下推，“快点去坐前面，你是哥哥的女朋友，自然是要坐到他旁边，跟我们记在一起干吗？” 宋子露脚下一绊，眼疾手快地拉住车门才堪堪没有趴到地上，她回头瞪了金娜娜一眼，“Forea，你再这样没大没小我可就生气了啊！叫欧尼。” Muse五人，林真恩年龄最大，93年生，朴怜儿92年，韩智妍95年生，宋子露和金娜娜同是96年生，但金娜娜要比宋子露小上2个月。因为宋子露来韩国时间并不算长，在没有进D.N.A之前身边也都是些和她一样的外国人，因而虽说她韩国话说得极溜，其实在实际中还是对敬语和平语的概念有些模糊， 平时和金娜娜与韩智妍在一起，她通常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从来不会特意转换敬语和平语。因为她的礼仪概念不强，还曾经被东哥叫去训了几次。 金娜娜见她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并不以为意，“又没有外人，这么见外做什么？再说了我也是为你着想啊，哥哥身边美女如云，你可得好好把握住，要不然到时候有你哭的。” 宋子露才不管她，拉开车门直接把她往里推，“我才不稀罕，况且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跟权之龙真的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很快你们就会知道了。” 金娜娜叫着往里挪几步，回头对韩智妍说道，“既然Alice不去，那Oli你去前面坐吧。后面坐太多人我胸闷，会感觉呼吸不过来。” 她摊摊手，“你们知道的，都是些该死的后遗症。” 闻言宋子露立马变了态度，朝最左边的韩智妍说道，“Oli，要不你就去副驾驶座上吧，你不是一直很喜欢龙哥的吗？” 韩智妍并没有响应她的话题，转而疑惑地问道，“既然你说你们没关系，那为什么他要约你看电影，你要叫他一起吃饭？” “额……这就说来话长了，”宋子露顿了一下，半是羞涩地侧了脸，“其实你之前猜对了，原来龙哥真的喜欢人家，本来我是要拒绝的，但想着拒绝之前得给你安排次机会么，你不是一直在为没跟龙哥说上话闷闷不乐么？！” 说着她又笑着看金娜娜，“你看，好事成双，塔普今晚不是也要来么。” 宋子露看着她们的眼睛发亮，写了一脸的“快来感谢我”。 “Alice，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金娜娜搂住宋子露的脖子蹭了蹭。 韩智妍则别扭地嗯了一声扭过脸去，但宋子露清楚地看见她的耳朵根已晕上浅浅的粉色。 “那，我们晚上换家店吃饭好不好？” 东寿家烤肉店的消费并不算特别高，大约人均一百五，但对于一个月生活费只有500元的宋子露来说，只能用呵呵来表达她的心情。 只是对于好不容易能够吃顿大餐的金、韩两人来说，她们才不会轻易放走这难得的打秋风机会，于是都不约而同地装作没听见，极其简单粗暴地转移了话题。 权之龙大老远地就听见车里传来一阵笑闹声，他站在原地听了一会儿，分辨出笑得最大声的是那个单纯得跟张白纸似的宋子露，他自言自语地说了声“傻瓜”，眼角眉梢却是藏不住的笑意。 “喏，赶紧擦一擦，看着碍眼。”权之龙把一盒药膏从摇下来一半的车窗处扔进去，说的话听似凶煞，但语气中却透着关切。 坐在后座的金娜娜不由看了眼韩智妍，韩智妍一直在低头看手机，仿若没有听到这话。 熬不过金娜娜，又说不动韩智妍的宋子露乖乖地坐在副驾驶座上，将掉到她膝盖上的药膏拿起来，看了一眼便塞进了包里。 权之龙上了车，见她这番动作，皱着眉将她的包拿过来，翻出那支白色药膏，快速地拧开后，抬头看宋子露，“你是要自己涂，还是我帮你？” 宋子露暗暗翻了个白眼，这戏做得还真全，但她面上却是滴水不漏，笑盈盈地拿过他手上的药膏道，“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你赶紧开车吧。” 权之龙没说话，只歪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一副她不做他就不走的架势。 “真是莫名其妙。”宋子露没好气地嘟囔一句，手指一用力，一股白色乳膏喷涌而出。 Opps，这下悲剧了。宋子露尴尬地看着浅绿色毛衣上的白色膏状物，下意识地就要用空着的右手去擦。 然而却有一只男人的手抢先一步，纤长白皙的指尖捏着纸巾细细将她毛衣上的污迹擦掉，小拇指上的银色戒环在夕阳的映照下闪闪发光。 宋子露往后缩了一下，不自在地对着他的头顶说，“嗯，纸巾给我，我自己擦就好了。” “好了。”权之龙抬起头对她笑道，“这样就好多了。快点擦药吧！” “……”宋子露别过眼不自在地看向车玻璃，茶色的玻璃膜映出她灰暗的侧脸，她对着里头的自己随便地在印记较深的脖颈处涂了些药膏，而后僵着脸回头对一直盯着她的人说道，“这样可以了吧，可以出发了吧。” 权之龙弯了眉眼，笑着揉揉她蓬松的卷发，“真可爱。晚上想吃什么？” “东寿家烤肉店。”后座上的金娜娜欢快地叫道。 宋子露无法直视地捂了眼，接着便又听到一向冷静自持的韩智妍说道，“明洞附近，靠近忠武路。” 刹那间，宋子露感觉自己的钱包和身体同时被掏空。 天黑得很快，不知不觉间，夕阳便隐去了最后一丝余晖，青白的天色被如深海般的墨蓝一点点浸染，愈来愈重，最后直至看不见一丝的蓝，看不见一丝的光。 权之龙将车开到附近的停车场，四人一起下了车，往东寿家烤肉店走去。 街道两侧路灯渐次亮起，周遭的灯牌霓虹闪烁，将暗下来的街景又给映得五光十色。车笛声此起彼伏，行人来来往往，春日渐盛，目之所及之处，一切都散发着盎然的生机。 一进餐馆，经常出现在电视上的两张面孔便向他们望来，其中一个较为活泼的直接就招了手，“这里。” 幸而店内人声鼎沸，他们又坐在背光的角落，并没有人关注到这边小小的两军会晤。 宋子露略带疑惑地看向身边将帽檐压得极低的权之龙，“直接坐在大厅没关系吗？” “嗯，晚饭时间，就算是被认出来，也不会被打扰的。”权之龙忍不住将宋子露脑袋上的红色棒球帽压了压，“不过，一般情况下不会被认出来的。” “为什么？” “因为，这儿的一切和权之龙STYLE差太远了。” “……” 权之龙好笑地看着她的表情，忍不住又压了压她的帽子。 “干吗啊你，”宋子露往旁边躲了躲，“你这样，我都要看不到路……” 话说到一半，她便顿住，赶紧回头冲被她撞到的人道歉，“啊，对不起，你没事……” 余下的话语自动地消失在了喉间，因为…… 被她撞到的那个人有着一双麋鹿般潮湿而明亮的大眼睛，还有一对独一无二的尖尖的精灵般的耳朵。 他侧着身仰头看向她，一双如湖水般清凉的眼睛里清晰地倒映着她惊喜的脸。 ☆、火山烈的沮丧 因为要准备演唱会，火山烈近日都和成员们一起排练到很晚，他竭力不去关注网上那些如鲠在喉的新闻，但是手机上一直不停跳动着的信息还是会深深地刺痛他的眼。 一向爱动多话的他近日变得沉默寡言，一有空闲都会盯着手机瞧上半天，若是成员们好奇地探过头来，他便会立刻地收了手机转移话题。 但演唱会迫在眉睫，练习室里人人都精神紧绷，所以大家也没太过在意，只以为是压力太大。 练过一场舞后，火山烈拉起白色T恤的下摆，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细密的汗珠，他瘫软地靠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喝着矿泉水。手中的水瓶一放下，他便又忍不住拿出手机来，然而往日总是叮咚个不停的手机今天显得格外安静。 他的手指在信息界面不停地滑动着，却怎么也等不来那第一百零一条信息，他沮丧地垂了脑袋，自言自语道，“难道是已经放弃了吗？” 声音中透着清晰的落寞。 正在这时，时勋突然凑过来，笑着对他说道，“哥，你看今天的新闻热搜榜上有你欸……” “是吗？”火山烈心不在焉地应了句。 “权之龙新任绯闻女友Muse成员Alice在近日参加队友《我结》的客串主持人时，公开向大势男团行星成员火山烈示爱，这个举动更是让这场匪夷所思的绯闻扑朔迷离，究竟……”世勋津津有味地念着这则新闻，近旁的成员都被吸引了过来，边围观还边兴致勃勃地讨论起来。 “咦，我怎么觉得她这么面熟呢？”Chen.指着网页上宋子露的照片嘀咕道。 景秀扫了一眼，轻轻说道，“应该是在电视台见过，我记得她当时有叫灿烈火山哥。” 原来两人还认识，众人不仅意味深长地看向火山烈，有人忍不住问道：“火山啊，你们俩真的认识？” 火山烈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这一反常态的反应让成员们互相交流了一个眼神。 一直凝着眉头思考的珉秀突然一拍脑袋，惊叫道，“啊，我想起来了，在新世界百货签售会上，当时我坐在灿烈旁边，那时候她在找灿烈签名，手里还抱了个那么大的箱子。” 时勋忍不住问，“当时那么多人，你怎么还会记得住她？” 珉秀点着头想了想，“可能是因为……当时那场面太奇怪了吧……” 那时她不太像是来追星的，反而更像是来找人的…… 这般想着，珉秀不由看向一直心不在焉的火山烈，却见他像是没听见他们的话一样，一直盯着手机发呆，而后突然站起来向门外走去。 火山烈走出房门，将那些扰人的喧闹关在里面，走到偏僻处虚脱般将整个身子靠在墙壁上，他闭着眼思考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将手机拿出来搜索起“Alice，火山烈”来。 一个小小的屏幕上，少女坐在粉色的沙发上，对着摄像羞涩地比心道，“火山烈oppa～撒浪嘿～我会一直一直是你的脑残粉的……” 明明，明明警告过自己的，可是这一刻，他忽然就不想再勉强自己了。 他对自己说，火山啊，如果，如果她还能打来电话的话，你就可以…… 他靠着墙壁轻轻笑了起来，脸上笼罩了几日的阴霾一扫而空。 傍晚时分，林雅恩约火山烈见面，抱着要向她征询些建议的心情，火山烈心情愉快地答应了邀约。 刚点完菜，林雅恩便兴致勃勃地看着他，“哎，你看新闻没，G.D哥哥的那个小女友说她是你的脑残粉欸，虽然对她无感，但不得不说，她的眼光真的很不错！” 火山烈努力抑制住嘴角的笑意，“错了。” “什么？” “有件事，你说错了。”火山烈勾勾手，示意她凑过来，“事实上，Alice并不是G.D前辈的女朋友。” “什么？”林雅恩捂着嘴惊呼道，“竟然不是，那为什么……” 然而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场变故打断，一个穿着浅绿色宽大线衫的少女撞到了火山烈的后背，她转过身来忙不迭地道歉，“啊，对不起，你没事……”说到一半她又顿住，惊喜地看着火山烈叫道，“你竟然也在这里？” 从林雅恩坐的角度，她只能看到少女的侧脸，但又因为戴着帽檐低压的棒球帽，便是连五官也看得不甚清晰，只觉得她非常的白，略带婴儿肥的脸柔软娇艳。 这时她身后站着的男人忽然上前一步，疑惑地问道，“遇到熟人了？” 他也戴着顶棒球帽，帽檐压得极低，令人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但是那尖尖的下巴，笑着时劲萌的法令纹，还有那标志性的略带沙哑的细腻低音…… 天哪，他竟然就是——权！之！龙！ 那跟火山烈打招呼的这位？ 林雅恩兴奋地看向宋子露——一定就是那个说喜欢火山烈的G.D哥哥的新绯闻女友Alice了。 这一刻，一向睿智聪慧的林雅恩简直要幸福得晕倒！ 只是当她眼角的余光扫到火山烈的脸，她便又愣住了。 那是一副她自打认识他以来从未见过的表情，是一张被失望和忧伤浸透了的面孔。 火山烈站起身对G.D问了声好，随后便转过身来对林雅恩体贴地问道，“你之前不是说想喝橙汁吗，我现在就去给你买好不好？” 我什么时候说想喝橙汁了，我压根就不爱喝橙汁的好不好？林雅恩很想出声反驳，但现场的气氛实在太过诡异，直觉告诉她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于是她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好。” 火山烈如蒙大赦般站起身，对身后的几人点了点头便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宋子露完全愣住了，她看着那个快速消失的背影，怔怔地站在原地，手足无措，有那么一瞬间，她有点想哭。 “走吧，胜力和塔普等着我们吶。”权之龙拍拍她的肩提醒道。 如梦初醒般，她对一旁的林雅恩点点头便向角落里走去。 林雅恩若有所悟般挑挑眉，善解人意地给火山烈发了条短信：她走了，你可以回来了。 火山烈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透过橱窗又回头望了一眼笼罩在橘色光晕中的模糊身影，慢慢地一字一句地写：有急事，改天再约吧。 因为有胜力兄和金娜哪这两个活跃的捧场王，餐桌上的气氛并不显得尴尬，反而透着淡淡的温馨，欢声笑语不断。金娜娜如愿以偿地坐在了塔普身边，并一直在想方设法地与他搭话，只是两人的脑回路完全不在一个轨道上，实在是碰撞不了火花。 韩智妍一如往常的面无表情，但偶尔也会应景地接几句话，和一旁的权之龙谈上几句对时尚的见解。 唯一反常的便是宋子露了，她自落座以来便再没开口说过话，手拿着筷子抖啊抖，却是一根菜都没夹过。 权之龙看着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莫名地生出些许烦躁来，因而也没特意去搭理她。 饭至中途，宋子露突然抬起头来对大家歉意地笑道，“啊，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你们先吃，我就先走一步，实在抱歉，下次我一定好好招待你们。” 说完她便站起来转身要走，权之龙拉住她，“我送你。” 宋子露拿开他的手，故作轻松地对他笑道，“不用了，真的是不顺路，还要拜托你等会儿送智妍姐姐回去呢。” 她直接奔向收银台结了账便冲出门外，或许是乘客太多，也或许是街道太窄，她等了许久都没招到出租车。 正来回踱着步子想路线，突然她就被人一把拽住胳膊拉着往前走去。 ☆、火山烈的决定 “喂，放手！”宋子露甩了甩胳膊，却是没能甩开他。 权之龙头也不回地拉着她走，苍茫的夜色中，他们穿过川流不息的人群，途径一幢幢暗淡的建筑，脸上的凛然和紧张与这喧闹世界格格不入，许多路人都不由自主地向他们望去。 “喂，你听到没，我说了要放手。”因为情绪不佳，又怀着心事，宋子露实在是不耐烦了，她直接用右臂勾住路旁的电线杆，怎样都不肯往前走了。 权之龙脚步猛地一停，皱着的眉在看到她的动作后忽地舒展开来，忍不住笑了出来，随即又有些无奈地叹口气，好像一遇到她，他所有的情绪都不在自己的掌控中了。 他歪着头看她，右手撑着脸颊，“委屈，难过，失落，挫败，还是愤怒？” 宋子露别过脸不去看他，“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听不太懂？” “呵～”权之龙也不以为意，依旧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他家在哪儿？我送你去。” 宋子露看向不远处一对对牵手而过的情侣，失落地说，“他不会理我的。” “为什么？” “我也很想知道。”宋子露松开抱着电线杆的手，脑袋一点一点地磕着电线杆，冰凉的触感，轻微的痛感能帮助她思考。 然而下一秒她的额头就触到一片柔软的温热，她抬头埋怨道，“你干吗要这样啊，搞得我连伤心都不好意思了。” “很喜欢吗？”权之龙装作不甚在意地问。 宋子露一顿，不自然地低头看脚下昏暗的青石板路，脚跟轻轻磕着台阶，“或许吧，我也说不清楚。只觉得……一看到他，整个世界的雨忽然就停了……”说着她又像很不满似的嘟囔一句，“我讨厌下雨……” 权之龙嗤笑一声，“真是个孩子。”见她含羞带怒地瞪他一眼，又赶紧换上与有同焉的表情，“嗯，雨天真的很讨厌，还好，今天没下雨。” 明明是相看两相厌，但不知为何，这一刻，宋子露突然觉得对方也没那么讨厌了，也或许是因为心中的迷惑太多，而她又许久没跟人讲过知心话，许多羞于说出口的话她突然就自然而然地吐露出来。 “你说，”她半捂住脸问道，“我是不是很讨厌？” “嗯。”权之龙蹲在她旁边，脸颊侧枕在胳膊上认真地看她，“真的很讨厌。” 太笨，太可爱，还不喜欢他。 “唉，”宋子露叹口气，声音里是满满的失落和不解，“可是为什么呢，明明我这么漂亮，这么聪明，还这么善解人意，大家怎么都看不到我的好呢！” “……” “刚刚那个女人，你也看到了吧，脸那么大，眼睛那么小，腿还那么粗……火山哥哥到底喜欢她哪里呢？” “……”权之龙无语，他转转眼睛，仿佛回忆般认真地说道，“说实话，她的脸比你的还小，眼睛的确是没你的大，但细长雅致，典型的桃花眼，至于腿么，桌子挡着呢，请问你是怎么看到的？” “……”宋子露鼓着脸颊气咻咻地看他，“既然她那么好，你就去找她说话啊，再！见！不，是再也不见！！！” 说着她站起身就往前走去，留下一脸无辜的权之龙。 一言不合就变脸，简直是他看过的最精彩的京剧。 终究，权之龙还是追上她，将她安全地送到了宿舍。 宋子露躺在床上，努力地闭上眼睡觉，奈何心事重重，整个人就像温水里的咸鱼，不停地翻来覆去。 当墙上的钟表时针指向九点的时候，她突然一跃而起，拿出手机点进一个三人聊天群，手指噼里啪啦地打在键盘上：紧急呼叫，紧急呼叫！ 不过一会儿，王杰森的头像便欢快地闪动起来：发生什么事啦？ MARK的头像紧接着亮起：在。 Alice：如果一个男生见到一个女生转身就逃，是因为什么？ Jackson：一定是那个女生长得太吓人了！！！惊恐脸：） Alice：……恰恰相反，她还挺漂亮的，PS：聪明，美丽，优雅，博学多才，善解人意……堪称完美……^_^ Jackson：哈哈，那一定是因为男生太怂了…… Alice：……怒火：）闭嘴！！！ Jackson：委屈脸：） Mark：或许是在欲擒故纵吧。 Alice：原来是这样啊……那女生应该怎么办呢？ Jackson：主动出击！！！扑倒他！！！ Alice：可是他已经把我拉进黑名单了怎么办？？？ “Holy crap，竟然暴露了!”宋子露赶紧秒速撤回，可惜已经迟了。 Jackson：嘿嘿，原来是我们的Alice遇到难题了啊。 Alice：正经脸：）你看错了，我说的是我朋友。 Jackson：事实胜于雄辩，有图有真相（附截图）！ ……两分钟后。 Jackson：哎，不要不说话嘛，我有主意哦。 Alice：冷漠脸：） Jackson：死缠烂打，蹲在他家门口守着装可怜！ Alice：鬼脸：）没创意，我下了啊，回聊！ 王杰森把手机揣进兜里，胳膊搭上段伊恩的肩膀，“欸，你说Alice看上谁了？” 段伊恩将他的胳膊拉开，“新闻上不是天天在说么。” “哇，难道真的是GD前辈？！咦，也不对啊，明明大家都说他们在一起了都。” “嗯，”段伊恩站起身来，将扔在一旁的外套拾起来搭在肩膀上，“这就得问他们俩了。”他转头对王杰森露出一个笑容，尖尖的虎牙若隐若现，“要不你问问？” “……咦，刚刚肚子好像是叫了，Mark，要不要叫顿炸鸡？” “……一个小时前你才吃过。” 火山烈公寓门口。晚上十点。 宋子露来回地在走廊上走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手机屏幕，只是信息界面一直停在一条短信上，迟迟不见下一条： 我在你家门口，你在吗？ “怎么还不理我啊，难道真的是要我露宿走廊么？！”宋子露郁郁地锤了下门板，黑溜溜的眼睛往猫眼里望去。 “呵……”陡然放大的脸，让火山烈惊得后退一步，反应过来后，他又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地踱步，“怎么办？怎么办？要不然就开开门，总这样也不是办法……” 然而下一秒他就又义正严辞地教训自己：她就是个骗子，火山啊，你千万千万不能再相信她了。 “可是，都十点了，再等十分钟，若是她还不走的话，你就把她赶走，好，就这样决定了！” 他转身坐在沙发上，开始若无其事地翻杂志，只是直到十分钟后，他都没发觉书上的字一直呈现着倒立状态。 手表一指向十点十分，火山烈就跑到门口趴在猫眼上往外望，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门口的走廊上空无一人，他不由得哂笑一声，但手上却是熟练地开了门锁。 咔嗒一声，正在不远处压腿的宋子露赶紧转过头来，一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孔，她便立马笑着奔了过来，“火山哥哥！” 火山烈一个没注意就被她抱了个满怀，他不自在地摆摆身体，“快放开我。” “嗯，好。”宋子露干脆地回答，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放开。 “Alice！” 宋子露不满地抬起头来，“都说了要叫我露露嘛。” 火山烈没说话，只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宋子露悻悻地松开手，“好嘛，你不要生气了，我听你的就是了。哎呀，你吃饭没，这么晚了你一定饿了，我给你做顿好吃的好不好？！” 说着她便弯腰曲背准备从火山烈的胳膊下钻进门里。 火山烈一把揪住她的衣领，把她拎到门外，手撑在门栏上挡住入口，声音显得冷硬，“太晚了，你该回家了。” 宋子露闷闷地绞着手指看他，“可是人家有好久没有见你了吗？” “不好意思，”火山烈深呼吸，一字一顿地慢慢说道，“或许之前我的做法让你产生了些许误会，但我还是得郑重地声明一次，我对你真的没有一丝兴趣。请你以后不要再来烦我。” 他的表情严肃又认真，眼神中透着浓重的不耐烦，宋子露愣愣地看着他，突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火山烈闭了闭眼，继续狠心说下去，“而且我有喜欢的人了，就是今天你见过的雅恩，她认出你后很不开心。我恳请你以后不要再来纠缠我，也不要再在哪里提起我的名字。” 宋子露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语无伦次，甚至带了些哭腔，“你……她……你喜欢……她？” “嗯，”火山烈点头，“所以以后不要再来烦我。再见。” 他快速后退一步，砰的一声重重地关上了门。 透过圆圆的猫眼，他看到纤瘦的少女双手捂脸，慢慢慢慢地蹲了下来，瘦削的肩膀开始轻微地抖动。 他告诉自己现在必须要回头转身回房睡觉，但双脚却是生了根般怎么也动不了，心里忽然就下了一场倾盆大雨。 再见，Alice。 ☆、我结录制 明明行星首尔演唱会的日期尽在咫尺，但宋子露却觉得自己怎么也熬不到那一天。在这短短的三天内，即使她忙得头晕眼花，但只要有一秒的空闲，她都会不自觉地想起火山烈决绝冷酷的面容。 明明是那么活泼和善的人，却对她露出那么冷漠与鄙薄的神情…… 想来，他一定是讨厌极了她吧。 这样的念头不能多停留，再多停留一秒她觉得自己就会当众哭出来。对此，她毫不怀疑，于是她尽量地打破沉闷，让自己不间断地说着话，不让思绪空下一秒。 即使还是在录制节目，即使会给旁人留下一个聒噪浅薄的形象。只是懊丧和悲伤的情绪太过于庞大，压得她已经无法顾及了。 这是《我们结婚吧》第二次的录制现场，这次宋子露不再单纯地作为一个客串主持人，还作为出演人员和成员们一起为“金子CP”乔迁新居庆贺。 Muse四人一同送金娜娜去新家，其实后备箱里的行李只有几件简单的衣服，其余的箱子大多是空的，但演戏么就要演全，总得让观众有个真实的观感。坐在车厢里的少女们每个人都抱着个有着统一外包装的礼品盒，金娜娜是要送给金明俊的，其余四人准备的是“金子CP”共同的礼物。 在接到节目组的邀请之后，东哥特意嘱咐她们礼物要送得情意深重，至于怎么个深重法，得靠她们自己去诠释了。 Muse五人中，家境最好的算是韩智妍，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医生，她平时待人接物虽不热情，但也大方得体，浑身透着一种良好的教养。金娜娜家里条件最不好，家在釜山，听说父亲是个渔民，但她天性活泼热情，平素最讨人喜爱。至于林真恩和朴怜儿，家境与宋子露差不多，小康水平，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因为是在节目上送礼物，几人之间的气氛不觉微妙了几分，面上都默契地笑而不语，私下里却攒足了劲儿想博个头彩。宋子露虽与韩智妍关系紧密，但也从没想过要询问她的想法，原因很简单——她没钱。 行星演唱会的门票已几乎掏光了她的存款，东寿家的那顿饭又掏空了她最新一月的生活费，若不是公司管饭，她觉得自己可以扎住脖子，上街乞讨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在不知道韩智妍的准备之前她完全可以抛开一切心理负担。 至于金娜娜的乔迁之礼，她思索了几秒就决定了，就送妈妈新给她寄来的几瓶油辣子和豆豉酱。漂洋过海而来，应该也算是进口货吧？！ 车子不过行了十几分钟，众人就到达了目的地，那是一栋三层的小洋房，有着象牙白的廊柱和墙壁，褐色的坡式屋顶，接近二楼的位置还有个浪漫开阔的小露台，很适合晒太阳和烧烤。 青石地板铺就的小路两侧绿意葱茏，矮小精致的草坪灯上系了两排丝带飘扬的粉色花束，趁着不远处交相辉映的艳丽蔷薇，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朴怜儿当下就指着这些花花草草，一脸的羡慕，“这么浪漫的房子，好希望自己也能住进来。” 知心姐姐林真恩温柔地笑道，“真的是很漂亮，我们一定要好好努力，争取早日一起住上这样的房子。” 金娜娜笑着插嘴，“嗯，那我要能看到花园的那一间，必须得和Alice住隔壁。” 朴怜儿强忍住已翻到一半的白眼，竭力笑得温婉端庄又大方，“要是Alice住隔壁的话，明俊哥哥就该有福了……” 韩智妍挨着宋子露的肩，略皱了皱眉，没说话。 宋子露一直盯着葱葱郁郁的绿色枝叶，手指点着下巴，“可是住在这里的话也很烦欸，夏天蚊虫一定很多。”她转头对金娜娜笑道，“Forea，到了夏天记得买个蚊帐，”说着她又一拍脑袋，“欸，我怎么没想到给你买蚊帐和花露水呢，你放心，等夏天来临之前欧尼一定给你买回来，你和明俊哥哥一定要注意……” 韩智妍无奈地拉了拉明显跑题八千里还不自知的宋子露，眼神里透着担忧，“Alice，你今天……” 见宋子露又将镜头给引走，不甘寂寞的朴怜儿故作惊喜地指着不远处的房子嚷嚷道：“你们看，房子二层还有那么大的一个露台呀，等会儿我们办场party好不好？” “……” 几人一时都有些无语，作为今日的超级暖场王宋子露转移话题，“欸，Forea，明俊哥哥有说他什么时候来吗？” 金娜娜略带苦恼地歪了头，“没有欸。” “要不你打个电话问问？”朴怜儿揽上金娜娜的肩，怂恿道，“或许他就在等你电话呢。” 因为相处时间短，金娜娜还有些放不开手脚，闻言她局促地瞅了眼林真恩，见对方只含笑看她，便期期艾艾地应道，“好。我这就给他打。” 说着她走到一旁拿起手机说了会儿话，不久后就转过身对大家说道，“他说路上有些堵车，叫我们先进屋。” 一行人带着浩浩荡荡地走向明净精致的小洋房，走得近了才看见门口栏杆扶手上也系着随风飘荡的坠着粉色花朵丝带，正门口的左上方墙壁上挂着一个句大的无痕心形相册，上面写着：金明俊*金娜娜love house。 朴怜儿兴奋地拍拍韩智妍的肩膀，边拉着金娜娜走到相片下边笑道，“欧尼，给我们拍照留念下吧。” 咔嚓咔嚓一阵相机声响，大约都过了一分钟了，朴怜儿拉人拍照的兴致还没消退，宋子露看得无聊，她直接拉过金娜娜道：“Forea，快点带我们去你的新家看看吧，真的是很好奇啊。” “嗯。”金娜娜从朴怜儿的包围圈中跳出来，笑嘻嘻地叫道，“好啊，我们先进屋吧，我也很好奇呢。” 金娜娜从之前节目组交给她的任务信封中拿出一把钥匙，顺利开了锁。 吱呀一声，白色的房门打开，与此同时，一片片如雪花般的粉色花瓣从天而降，洒落在探进半个身子的金娜娜身上。她的头发上，肩膀上以及脚面上沾满了细小碎花，像是从童话里走出来的白雪公主。 宋子露后退一步，将这个完美的场景全部留给金娜娜这个主角。 “欢迎回家……”身穿白色西装的金明俊捧着一大束玫瑰花向门口走来，走到门口给了金娜娜一个温暖的拥抱。 整个场面温馨美好得像是电视剧里演的一般。 “好浪漫啊……”朴怜儿捧着双颊，一脸的憧憬和羡慕。 林真恩将她往后拉回一步，食指竖在唇间嘘了一声。 另一旁的金娜娜身子一僵，立即就将金明俊推了出去，接着又不好意思地问道：“你不是说还在路上吗？” 金明俊含笑而不语，将手里的玫瑰递给她，对着门外的Muse成员们笑道，“大家赶紧进来坐吧，初次见面有些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斯文俊雅，温文有礼，让众人不约而同地对他产生起一阵好感。 此时屋子里还有三两个年轻男子，也是来庆贺金明俊乔迁新居的朋友，金明俊和金娜娜各自将亲友团们介绍了一番后，众人便开始坐在沙发上闲聊。 此时正值早春，阳光明媚，透过明净的落地窗将整个屋子都染上了一抹温暖的橘色，转头往外望去，绿树郁郁葱葱，苍如亭盖，繁花层层叠叠，灿如星子，真真是一片大好春光。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金娜娜坐在沙发中间开始拆礼物，因为盒子都长得一模一样，她便先掂了掂重量，将最重的一个抱在腿上，“这么重，很好奇是什么啊？” 她边说边将礼物盒的盖子拿开，看到的第一眼就忍不住笑出来，“还真是这个啊……” 见众人探过头去，她边给宋子露挤下眼边将东西拿出来，“其实我有猜到。谢谢你，Alice。” “喜欢就好。”宋子露吐吐舌头，对金明俊笑道，“Forea很喜欢吃辣，是个无辣不欢的重口味患者，”她指指那几瓶油辣子和豆豉酱说，“这都是我妈妈亲自做的，有独特配方，辣的是给Forea的准备，香的是给你准备的。希望你们以后每天都能吃香喝辣，蜜里调油，久久长长。” 金明俊笑着道谢，还珍重地将东西收了起来，这番举动让宋子露心里对他大有好感。 接着，金娜娜又将礼物盒一一拆开，情侣帽子是韩智妍送的，《怦然心动》的书是林真恩送的，朴怜儿则是真的拼了，竟然送了一件婚纱，这让在座的各位都叹为观止。 宋子露看着那件清新的鱼尾婚纱，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情不自禁地看向金明俊，不出所料，对方脸上写满了尴尬，却又不得不运用起卓越的演技，真诚地夸一句“你想得真周到”。 “举手之劳，举手之劳。”朴怜儿傲娇地摆摆手，好似这件事压根就不值一提，但眉眼间却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林真恩轻轻叹了口气，韩智妍装作一无所知，宋子露沉重地捂住眼，金娜娜则欢欢喜喜地去拆男生们送的礼物去了。 ☆、Muse日常 节目一录制，便是忙碌的一天，直到太阳西斜，他们才从无处不在的镜头中走了出来，现场的工作人员们迅捷而有序地收拾着现场的工具，将一片狼籍的屋子回复原位。 在即将离开的时候，金明俊上前和善地笑道：“今天拍摄得很顺利，大家要不要再聚一聚，在没有观众的情况下？” 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很是撩人。 朴怜儿兴奋地上前一步，刚想开口就被林真恩拉了一下，看到对方略显警告的眼神，讪讪地笑了笑，又不甘心地转头对金娜娜温柔地说道，“Forea，你觉得怎么样呢？” 金娜娜的表情略显苦恼，她转头又问宋子露，“Alice，你觉得呢？” 宋子露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啊，遂耸耸肩道，“我无所谓……” “好啊，明俊哥哥，我们等会儿要去哪儿呢？” 金娜娜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对金明俊笑道。 “……”宋子露奇怪地看了金娜娜一眼。 去餐馆的路上，宋子露忍不住问道，“Forea，你刚刚是唱的哪出戏啊？” 金娜娜疑惑地嘟着嘴，“你刚刚一定是听错了吧，我从来不会唱戏啊。” “……”宋子露敲敲她的脑袋，“我是问你，为什么要把回应邀约的事情交给我决定。明明他就是在问你。” “哪，哪儿有啊，”金娜娜难得地羞涩起来，“你觉得明俊哥哥怎么样？” 此话一出，众人都意味深长地看起金娜娜来，朴怜儿八卦地凑了过来，“哟，看来某位妹子红鸾星动了哦。” 宋子露回想了下今天的相处细节，难道是她错过了什么？ 她眉间轻蹙，忍不住问道，“可是你不是喜欢塔普哥哥的么？” 金娜娜叹了口气，“塔普哥哥只需要远远看着就好了，还是明俊哥哥比较适合做男朋友。” “哦？”宋子露笑了起来，“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闻言，金娜娜不由捧着脸，梦幻的表情像是陷进一段美好的回忆里，“你们不觉得吗，他做饭时的样子好帅好Man啊。” 一直沉默不语的韩智妍冷不丁插一句，“最帅最Man的应该是Alice，她掌厨的那会儿可比舞狮子都精彩。” “那是，”宋子露得意地扬扬胳膊，“我这可是练出来的。不过明俊哥哥的厨艺的确是一绝，做的意面真的是好吃。” 此话一出，几个小姑娘都忍不住交口称赞起他的厨艺来，说着说着便又扯到有关于他的林林总总，比如长相英气，性格温和，身为当红明星却一点高傲自大的感觉都没有，演技也很精湛有木有等等。 正是春心萌动的年纪，几人说着说着都有些羡慕地看着金娜娜，“真好，有机会跟这样的人恋爱……” 金娜娜享受着众人的羡慕，颇为自得地一甩长发，正要说话，却被林真恩一记栗子敲醒，“别忘了我们和公司签的还有禁止恋爱合约呢，做做节目效果就好了，要是真发生点什么，小心东哥吃了你……” 朴怜儿斜着宋子露接口道，“可是Alice不都谈着恋爱吗，可见公司根本就是无所谓的吧。” 怎么什么事都能扯到她身上，宋子露暗暗翻个白眼，实在是连解释都懒得开口了。 她只当没有听见，揽住金娜娜的肩膀亲昵地小声问道，“你真喜欢上明俊哥哥了？” 金娜娜顺势靠在她的颈窝处，趴在她耳边说悄悄话，“嗯，Alice，你会帮我的吧？” “嗯？”宋子露奇怪地看着她问道，“我跟他又不熟，有什么可以帮上你的？” “要是我和明俊哥哥交往的话，你就帮我跟东哥说几句好话啊，大家都知道东哥最宠爱你了。你说什么他都会答应你的。” 话里的bug太多，宋子露失笑，也不想去反驳，于是含糊地嗯了一声。 到了餐馆门口，金明俊和他的小伙伴们都在门口等着了。 奇怪的是，大家都认为是对金娜娜感兴趣的金明俊竟然坐到宋子露身边，还不时地与她说上几句悄悄话。 夹在“金子CP”座位中的宋子露很是尴尬，她好几次都悄悄跟金娜娜要求换下位置，但对方只幽怨地看着她，拽着她的衣角怎么也不肯放手。 宋子露深深扶额，在金明俊再次劝她多吃点时，她直接就将手中的筷子往盘上一放，认真地看着对方问道，“明俊哥哥，你是喜欢我吗？” 桌上所有人都被她的直率言论惊住了，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睛刷刷地扫过来。 金明俊面色不改，依旧风度翩翩地笑着问道，“怎么会突然这样问？” “哦，”宋子露淡淡地说道，“我有喜欢的人了，所以不要喜欢我，没有用的。况且，我也不想让人误会。”说着她向椅背上一靠，意有所指地看向金娜娜。 金明俊却不理会她的言外之意，仿佛若有所思地感慨道，“看来Alice和G.D的感情很好啊。” 他的表情透着一股子微妙，宋子露不由想起演播室里权之龙看到金明俊时的表情，当下就觉得一颗心被猫爪挠着般心痒难耐，她也顾不得去撮合“金子CP”的现实结合，转而兴致勃勃地转身看着他问，“你们俩一定认识吧？我指的是你和G.D哥哥。” 金明俊用湿巾慢慢擦着手，语气毫无波澜，“嗯。我们差不多是同一批进了公司做练习生，之前是很好的朋友。” 宋子露精准地抓住重点，“之前？” “呵，”金明俊对她微笑，“都是些陈年往事了，不提也罢，现在他发展得这么好，很为他感到高兴。不过……” 宋子露耳朵又支起来，“不过什么？” “之龙他……”金明俊显得有些犹豫，欲言又止，“没什么，只是之前陡然看到你们在一起，有些惊讶。” 吞吞吐吐，欲语还休，宋子露简直要被他的话勾得坐立不安，于是压低声音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我其实也挺惊讶的，G.D哥哥向我表白的时候……”宋子露装出一副激动喜悦的神情，“我真觉得自己一定是撞了大运。” 宋子露说着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他脸上没有惯常的温和笑容，眼中反而透着怜悯和了然，于是她为难地绞着手指问，“明俊哥哥，你是不是也觉得其实我是配不上他的？” “怎么会？”金明俊右手握拳挡在嘴边咳了咳，“事实上，我反而觉得是对方配不上你。” 宋子露蓦地睁大眼睛，“难道您真的喜欢我……” “咳咳……”金明俊剧烈地咳凑起来，半晌他润了润喉道，“其实，是之龙他……我只是觉得对于这对关系你还需要再考虑考虑，之龙或许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 “是……是吗？” 金明俊看她一脸的天真，于心不忍般拍了拍她的肩抚慰道，“他是个好人，但却不是一个好男……” 宋子露竖着耳朵，一双大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谁想两人的嘀嘀咕咕却是让人不满意了，不远处的朴怜儿盯着宋子露肩膀上的手，探过头直接大声嚷嚷道，“Alice，你和明俊哥哥讲什么悄悄话呢，听得这么专注？” 唉，好可惜，就差那么一点点或许就知道了…… 宋子露心下暗叹一声，转头对不远处的朴怜儿笑道，“哦，没什么，只是随便说说，不过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明俊哥哥以前还做过练习生呢。” 几人就着这个话题聊了起来，直到吃完饭分开，宋子露都再没找到机会问一问那说到一半的故事。 临走前她意味深长，恋恋不舍地对金明俊说了句，“明俊哥哥，后会有期，有空了一定叫我喝茶啊。” 浑然不觉，这一幕看在众人眼里却是忍不住的浮想联翩，耐人寻味。于是一回到车上，朴怜儿就忍不住刺道，“Alice，拜托你吃相能不能不要这么难看？” 宋子露有些莫名，她无辜地说道，“我怎么听不太明白？” 朴怜儿翻起来一个环绕地球360周都没问题的大白眼，以鼻孔对着她，“你明知道Forea和明俊哥哥是假想情侣，却还在中间倒插一杠，你让G.D哥哥和Forea情何以堪？” 宋子露简直要笑了，“我就和他说了两句话，至于这么上纲上线吗？再说了，这关G.D什么事？” “反正你自己心里清楚……”朴怜儿说着转身去安慰一旁看手机的金娜娜，“Forea，不要难过，有些人啊，她天生就爱抢风头，喜欢在男人面前装清纯可爱，其实啊婊气冲天，恨不得把所有男人都……” 一股无名怒火腾地一蹿八尺高，宋子露深深深呼吸，还是没能压住那股怼她的冲动，她语气冷漠地打断她，“这跟你无关吧，闲操萝卜淡操心，有这功夫不如好好去照照镜子。” “Alice，你什么意思？” “你这嘴脸实在是太刻……” “都少说一句吧。”林真恩提高了声音呵斥道。 宋子露觉得自己简直要爆炸了，她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错，可为什么偏偏所有人都骂她，所有人都要误解她，她闭了闭眼，慢慢地一字一句地强调，“G.D哥哥不是我的男朋友，我再最后强调一遍，我不管你们心里是怎么想的，总之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这件事。还有，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明俊黑俊什么的人我从来都不屑于去勾搭。” “收起你那龌龊的思想，”她眼睛直直地盯着朴怜儿，语气里透着冷戾，“知道了吗？” “切。”朴怜儿撇了撇嘴，但到底是被她的气势压住，没敢去回嘴，讪讪地别过了脸。 宋子露缓缓舒了口气，冷不丁一旁的韩智妍扛扛她的肩，对她挤下眼，又竖起大拇指。另一旁的金娜娜则凑过来在她耳边兴致勃勃地问，“你喜欢的人我们认识吗？” “……” ☆、行星演唱会 有所期待时，时间仿佛突然变成加长的列车，怎么也没个尽头，却又偏要在你面前轰隆驶过，搅得你无法安宁。而真正到了实现的那一刻，一切又像是滚滚洪流呼啸而至，瞬间便将你淹没，所有的感官陷入似真似假的恍惚之中。 宋子露被金东惠小姑娘拉着挤进人山人海中，她脑袋晕晕乎乎的，觉得有些头重脚轻，看着越来越近的巨大舞台，她甚至有点想退缩。这种胆怯的心情已经许久没在她短暂的生命中出现过了。 直到她站在了舞台内场第一排的位置，她依然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周围人声喧扰，她静静地抱着双臂，看着空旷的舞台发呆。 热情活泼的小姑娘在她耳边叽叽喳喳地分享着即将见到爱豆的激动心情，其中还参杂着她跌宕起伏的追星历程。 比如她最开始对新组合无感，后来看综艺时被安静内敛的嘟嘟圈了粉，比如她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刷行星及嘟嘟的行程表，比如她毕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跟嘟嘟来一个拥抱…… 说着说着她陡然拍着她的肩膀问了一句，“露露，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灿烈哥哥的呢？” “嗯？”宋子露转头看她，在她殷切的目光中，苦笑了一下，“好像是一瞬间的事。那时我被一群无赖调戏，火山哥哥路过帮我赶走了他们，在打斗的过程中，他的帽子掉了下来，当时路灯昏黄，人影模糊，可是我却突然觉得全世界的星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说着说着她又摆摆手，“算了，不说了，你一定觉得我是在梦游吧？！” 然而金东惠却捧着双颊羡慕地看着她，“啊，好浪漫啊……我也好希望自己能路遇景秀哥哥。” “你相信我的话？”宋子露有些惊讶。 金东惠答得理所当然，“为什么不相信啊，如果是我，看到你被人欺负，我也会挺身而出的。”说着她还拍拍胸脯，一脸的信誓旦旦。 宋子露顿时有些感动，但还没等她问为什么，直直盯着她的金东惠便又疑惑地问道，“不过，奇怪的是，为什么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呢，难道是因为漂亮的人都是相似的？不过不应该啊，你长得还挺特别的……” 宋子露呵呵笑了两声，含混不清地说道，“可能是因为……我有一张明星脸吧……” 话还没说完，金东惠伸出胖胖的手将她的帽子拿开，“啊……我想起来了……” 她张大了嘴巴，眼睛里写着震惊和不可置信，“天哪，你就是那个和GD哥哥传绯闻，却又在电视上直接对灿烈哥哥表白的Alice！” 说着说着她就激动地原地转起圈来，宋子露无奈地看着她夸张的举动，伸手去拿她手里的帽子，谁想人群拥挤，金东惠手中的帽子直接就被涌上的人撞飞了，宋子露想弯腰去捡，但现场灯光昏暗，地上人影幢幢，她实在是看不清帽子去了哪里，一时间只能和金东惠大眼瞪小眼。 对方知道自己闯了祸，胖手捂着嘴，一双无辜的小眼睛不停地眨啊眨，“呵呵，我只是太激动了，不要生气，不要生气，等我们回去了你想要什么样子的帽子我都给你买……” 宋子露摆摆手，“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怕被ANTI发现才戴的。” 闻言金东惠又凑到她面前，仔细打量着她的面孔。 “干什么啊，突然靠得这么近？” 小姑娘嘿嘿笑了两声，伸手捏捏她的脸颊，“哎呀，原来真人是这样的啊。” 宋子露吓得后退一步，伸手把她的脸推走，“离我远一点，你这样子太可怕了。” 金东惠也不以为意，仍旧傻笑着，一会儿戳戳她的肩，一会儿戳戳她的脸。 “喂，你清醒点……我就是个普通的小透明艺人，还是个人人喊打的炮灰，你至于这么稀奇么。有出息点好么？”宋子露大力揉揉她胖乎乎的脸颊。 金东惠却是正了脸色，“不，露露，你是天王的女朋友，就这一点上，你就已经不普通了。” 虽说她的支持让宋子露很感动，但她还是耸耸肩再次向她的新朋友解释道，“唉，可惜让你失望了，我和GD哥哥真的不是男女朋友。虽然，好像不管我重复多少遍，大家都不相信。” “你们竟不是男女朋友？”金东惠有些迷糊了，“那为什么……” 宋子露拍拍她的肩膀，递给她一个无奈的眼神，“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此时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尖叫声，舞台上的灯光骤然亮起，熟悉的旋律也慢慢从四面八方升腾起来。 周围人都在不停地尖叫，听起来撕心裂肺，然而宋子露一直挂着的心却突然放松了下来，她的眼睛迅速被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高大男子的身影所捕获。 因为背着光，她只能模糊地看到他的轮廓，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他好像是瘦了，先前柔顺的黑发变成了俏皮的卷发，趁得一张白净面孔越发得小了。 旁边的金东惠凑到她耳边说了什么，她回过神来，大声问她，“你刚刚说什么，太吵了，我没听到。” 肉嘟嘟的少女贴在她耳边大声叫道，“我说我相信你。” 宋子露笑着拍拍只到她耳边的毛茸茸的脑袋，“谢谢……不过待会儿可不可以不要跟我说话了？” “为什么……” “演唱会门票好贵的，火山哥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太珍贵了。” “……” 一首歌接一首歌地唱下来，整个会场的尖叫和呐喊都没有停止过，宋子露偶尔抬头望望四周，总会觉得自己像置身于一片广阔而流光溢彩的银河之中，波光随着节奏而慢慢游动，而她就是银河系中极其平凡又渺小的一颗星子，淹没在浩瀚的璀璨中。 她的眼睛静静地追逐着那抹耀眼的光，只觉得内心被一种骄傲与欣喜填满。 骄傲于他拥有那么夺目的光辉，欣喜于他被那么多人喜欢。 总有一天，她会有资格站在他身边的吧。 因为她们所站的位置十分靠前，时常会有行星成员们经过，若是某位爱豆心血来潮停上几秒，她们还能有幸瞻仰一下他挺括的裤腿。 在D.O.向这边走来的时候，身旁的金东惠突然用杀猪般的吼声大叫道，“景秀哥哥，景秀哥哥，看这里！！！看这里！！！” 这声尖叫惊天动地，直接就穿越了层层声波，将周围的呐喊声都给比了下去，并顺利引起了D.O.的注意。 真是一出可歌可泣的真爱至上励志故事，爱能打破人的局限，爱能激发人的潜能啊！ 宋子露揉揉耳朵，脑中轰鸣一声，只觉得自己的耳膜都被震破了。 她转头看金东惠，本想善意地提醒下她不要把男神吓走，却不想竟直接撞上对方激动的眼睛，她一边指着远处的大屏幕一边尖叫道，“啊！你看景秀哥哥真的走过来了啊……” 宋子露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巨大的彩色宽屏上，D.O.笑着向她们这边走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她看到自己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 出现在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幸亏我化妆了，幸亏我没有说话，而一旁素面朝天又撕心裂肺尖叫的金东惠…… 那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原谅我吧，宋子露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回过头来，恰好与蹲下身子接过身旁粉丝手中荧光棒的D.O对上了眼睛，他表情一愣，忽地就笑了，低低说了一句，“很高兴见到你。” 正在场上另一侧和粉丝打招呼的火山烈突然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他回头，看到珉秀笑着示意他往大屏幕上看。 只一眼，他便愣住了，而后脚步便不听使唤地向景秀蹲着的方向快速跑过去。 珉秀和不远处的时勋对视一眼，也双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兴致勃勃地往那边走。 镜头在宋子露和D.O.身上停留了几秒便转向了舞台另一端唱着歌的爱豆们。 然而这边宋子露的表情却还是有些发蒙，她疑惑地看着脸带笑意的D.O.，指着自己问道，“请问我们认识吗？” 但话刚出口便被汹涌的人声淹没，周围的尖叫声又上了一个台阶，同时她的衣袖也被金东惠紧紧地拽住，“怎么了？” “火山哥，火山哥……” 金东惠激动地指着D.O.身后，激动得连她自己的偶像站在身边都顾不得看了。 宋子露仰起头来，她看到那个穿着黑色T恤的少年慢慢地朝她走过来，越来越近，近得她能清楚地看到他脸上的疲惫。 原来他真的是瘦了。 她的一颗心瞬间像是被浸在了心中，铺天盖地的水汽向她袭来，莫名委屈，又莫名狂喜。 或许对方是看到她才走过来的吧，她不可抑制地这般想着，嘴角慢慢上扬了起来。 然而下一秒，她的笑容便凝固了，欣喜全被失落所替代。 那双盛满了细碎繁星的眸子淡淡掠过她，一晃而过，没作一秒的停留，他弯下身笑着拉起离她只有咫尺之隔的D.O.，信步闲庭般朝舞台中央走去，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远得像一抹虚幻的泡影…… 宋子露紧紧地咬住了下唇，她敢肯定，他绝对看到她了，他只是装作没看到罢了。 “我对你真的没有一丝兴趣。” “我有喜欢的人了……她看到你后很不开心。” “我恳请你以后不要再来纠缠我。” “拜托你以后不要再来烦我。” 宋子露慢慢捂住脸，他只是……不想理她……罢了…… ☆、行星演唱会2 不知不觉间，腕表上的指针已走向十点，虽然已站了近两个小时，但身边的人们似乎丝毫都不觉得疲惫，依旧劲头十足地挥舞着手中的荧光棒，嗓子都已是沙哑，却还在不停歇地尖叫着。 或许这就是喜欢的力量吧。 明知道于他而言，自己只是个路人，明知道所有的付出或许永远都没有回报，但仿佛看到他的刹那，便觉得这已是上苍对自己最慷慨最美好的赠与。 中场互动的时候，宋子露转头问瘫在她身上的金东惠，“累吗？” 闻言小姑娘立马站直了身体，“不累，有景秀哥哥在，怎么都不累。” 宋子露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她本来就只是随便问一句，也没期待会听到什么不一般的答案。 她的眼睛漫无意识地在舞台上打转，五彩缤纷的灯光下，十几个俊秀少年礼貌而客气地说着话，笑容满面，语气恭谨，具体说了些什么，宋子露听不太清楚，大概是说了些什么感人的话吧，不然为什么底下的少女们一直在不停地尖叫。 其实她的听不清楚，并不是因为嘈杂的环境，更多的是因为她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像是在经历一场百年难得一见的台风，狂吼着的狂风，呼啸着的海啸，放肆而暴戾地撕扯着她那混混沌沌的意识。 她一会儿自暴自弃地想着，干脆就放弃吧，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早晚会有更爱我的人出现，他不过就是场早晚要醒来的梦，就是四月早天里的云烟。 可是一看到他那消瘦的身影，她便又忍不住地心动和心痛，她想起电影里的一句话，大意是说有一天你会遇到到一个彩虹般绚丽的人，从此以后，其他人便只是匆匆浮云。 没有了他，夜夜都不再月圆啊。 她又笑又叹气，莫名其妙地，混沌的脑海里竟突兀地浮现出一张意味深长的脸，他静静地看着她说，“爱情这东西，一旦碰了，便是伤筋动骨，哪里还有全身而退的。” “或早或晚，你终会明白的。” 而宋子露，这时突然就明白了。 明明是这么悲情的时刻，她却又忍不住地想笑，难怪那人写的歌大多都悲伤逆流成河，原来是深有体悟啊。 不知何时，舞台的灯光渐渐暗淡下来，深蓝色的光束像是暮霭般升起，笼罩在汇聚了无数星星点点的海洋之上，圆弧状的天花板像是辽远的无尽的苍穹。 空旷的，浮华的，破碎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安静下来。 舞台左侧的角落里突然响起一阵轻柔的钢琴前奏，随之而来的是一道明亮的光束，一张漂亮得有些失真的面孔在四周宽大的屏幕上显现出来。 与此同时，醇厚低沉的嗓音穿破熙熙攘攘的人群，自四面八方侵袭而来，在这一刻，所有人停止了呼吸。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盯着那个被光芒笼罩的少年，他穿着白色的衬衣，袖子半卷，剑眉微拢，眼中盛满了这世界上最璀璨的光，声音浸满了这世界上最饱满的深情。 他们听他静静地唱： What would I do without your □□art mouth 没有你的甜言蜜语，我该如何是好 Drawing me in，and you kicking me out 你时而热情似火，时而冷若冰霜 Got my head spinning，no kidding，I can\'t pin you down 让我神魂颠倒，又无力抓住 What\'s going on in that beautiful mind 你那可爱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I\'m on your magical mystery ride 你的世界神秘莫测，让我不禁追随 And I\'m so dizzy，don\'t know what hit me，but I\'ll be alright 不知被什么击中，我的头脑一阵晕眩，怅然若失 My head\'s under water仿佛坠入水中 But I\'m breathing fine却依然快乐 …… Love your curves and all your edges你的曲线与棱角 All your perfect imperfections还有你完美的不完美 Give your all to me把你的全部都交给我吧 I\'ll give my all to you我会倾我所有 …… You\'re my downfall，you\'re my muse 你是奔流向我的瀑布，予我灵感的缪斯 My worst distraction，my rhythm and blues 你是悦耳的布鲁斯，拨乱我的心弦 I can\'t stop singing，it\'s ringing，in my head for you 旋律萦绕在心头，我无法停止歌唱，只因你的灵魂在呼唤 My head\'s under water仿佛坠入水中 But I\'m breathing fine却依然快乐 You\'re crazy and I\'m out of my mind 你是如此狂野，让我失去理智 Cause all of me因为我的全部 Loves all of you爱上你的一切 …… 周围不断响起的尖叫声仿佛在这一刻遽然远去，天地间只剩那个清俊少年半闭着眼睛静静地歌唱。 该怎样描述这一秒的情绪和感受呢？ 宋子露不知道，她只记得当整个会场的人都四下散去时，她仍旧呆呆地站在原地流泪，安静地，悄无声息地流着泪。 身旁的金东惠拉拉她的衣袖，“露露，演唱会结束了，我们该走了。” “嗯？”宋子露转过头茫然地看着她。 金东惠被她红肿的眼睛和近似于呜咽的嗓音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问，“露露，你这是怎么了？” 宋子露吸吸鼻子，没有说话，她再望一眼宽阔的舞台，上面早已没有了青葱的少年，穿着工作服的人们正在忙碌地收拾着道具。 终究不过是一场黄粱美梦啊。 或许，她该认清事实了。 或许，她该说再见了。 出了演唱会场地，宋子露和金东惠并肩悠悠地散着步，夜色深沉，广阔的天际没有一颗星子，但地上的人却依旧无知无觉地热闹着。 虽然身体写满了疲惫，但大脑却旋转着不愿停歇。 “你说，他为什么就不肯喜欢我呢？明明，明明……他对我那么温柔地笑……明明，明明我曾感觉到的……” 宋子露说不下去了，她觉得眼泪又有了决堤的架势，可是曾经的她连被摔得鼻青脸肿都不会哭的。 金东惠拉着她的手，踮起脚尖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或许他是有苦衷的呢，或许他也像我们一样认为龙哥是你的男朋友呢？” “会……吗？” “一定是的。”金东惠信誓旦旦地点头，仿若亲眼看到了一般。 “可是为什么大家都不相信我的话呢，即使我说多少次他们都只听G.D的，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我。” 金东惠握住她的手，“我相信你。不过，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是肤浅的，他们更愿意相信掌握强权者的话，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只有强者才拥有话语权。” 她踮起脚尖拍拍宋子露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Alice，变强大吧。” “等你变强大了，你就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倘若那时他仍旧不喜欢你，你也不会在意了。”她的眼睛里燃烧了熊熊的火焰，霎那间照亮了一直混沌不明的夜色。 宋子露重重点头，“嗯，我会的。” 她双手握拳，眼睛定定地望着不远处通明的灯火，“我会的，我一定会成为这个世界的强者，得到我想要的一切。不过，”她顿了顿，回头无奈地看着金东惠，“能不能先把你的手从我的屁股上拿开。” “呵呵，呵呵……”金东惠讪笑两声，“人家只是好奇你的屁股有没有垫过么？！网上可是有人爆料说你全身都是假的呢……” “……” 两人又在宽阔的大道上走了十几分钟，看着轰鸣的汽车一辆辆扬长远去，突然间宋子露意识到一个问题，“东惠啊，我们等会儿该怎么回家？” 金东惠抬手看了看表，一张脸顿时皱成大包子，“天啊，都12点了。如果叫司机来接我会被我爸打死的。要不……我们打出租车？” 宋子露看着被人群淹没的出租车，一脸的生无可恋，“要不……我们走回去吧？” “……”金东惠顿时脸都绿了，“你等下，我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人来接我们？” “哦。”听她这么一说，宋子露安安稳稳地把心放了下来，她掏出手机，快速把飞行模式取消。 谁成想，下一秒，她的屏幕便被刷了屏。 “宝贝……吃晚饭了没有？” “宝贝……晚饭吃的什么呀？” “宝贝……睡了吗，今天是不是很累呢？” …… 宋子露被一连串的“BABY”闪瞎了眼，脑子着魔般循环播放起了令人鸡皮疙瘩乱跳的比伯成名曲 “Baby，baby，baby，oh like……” 她朝天际翻了个大白眼，直接将电话回拨了出去。 ☆、胜负欲 “喂，你很闲吗？干吗要给我发那么多莫名其秒的短信？” “等一下，”权之龙捂着话筒，低头穿过拥挤不堪的人群，走到室外后，清冷的街道与热闹的室内形成强烈对比，他撑着墙壁笑着问道，“怎么了？你刚才说什么？” 宋子露被他话里的笑音惊住，片刻后恍然大悟，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两人之前的约定默念一遍，但心情实在不好，做不来温柔贤淑，于是她选择了聆听“内心的召唤”，继续凶巴巴地说道，“不要频繁给我发信息，不要叫我宝贝，不要跟我说话……总之不要无缘无故地联系我！！！” 权之龙轻笑了一下，忍不住就想逗弄逗弄她，他压低嗓音，用沙哑的带着些许勾人的嗓音轻轻叫道，“亲爱的，可是怎么办，就是想你啊……” 宋子露只觉得浑身像是被过了一次电，她站在原地抖了几抖，露出一副便秘的表情，直接挂断了电话。 这家伙的胜负欲也太强了，明明是个歌手，却非要与奥斯卡影帝比肩而立。 然而这位立志成为奥斯卡影帝的人自然不会轻易就放弃，不过两秒钟，他的电话便又冲了进来，这次他并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接甩起霸道总裁范儿，“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宋子露撇了撇嘴，“不客气，我在宿舍躺着呢。” “哦？”权之龙挑眉，“你们宿舍什么时候搬到大街上了，还是在晚上喜欢举行大型园游会的大街上。” 宋子露瞅瞅喧腾的人流和呼啸而过的汽车，一点都没有被戳穿的羞愧，反而粗着嗓门大声地唱起了歌，“开封有个包青天，铁面无私辨忠奸，江湖豪杰来相助，王朝和马汉在身边……” “……”权之龙满头黑线，“你在唱什么鬼？” “哈哈，没什么，”宋子露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在夸你呢。” 这时金东惠垂着脑袋走过来，对着她苦大仇深地摇摇头，宋子露对着手机说一句“等下啊”便捂住话筒，问她，“怎么了？” “唉，目前我们只有两个选择了，要么，”她指指远处千人排队争抢出租车的场面，狠狠打了个冷战，“我们去跟着挤一挤，要么走回去……” “其实……”宋子露盯着电话眼睛一转，狡黠地给她一个blink，“还有第三个选择。” 说着她放开捂着听筒的手，自以为高贵冷艳地说上一句“奥林匹克公园，来了给我电话”就挂了电话。 金东惠被她那架势唬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双手捧脸羡慕地感叹道，“露露，是追你的人吗，啊，好羡慕啊……” 宋子露身子抖了抖，双手毫不留情地□□起她肉.肉的脸颊，“大错特错，其实是个超级超级讨厌的仇人。” 金东惠气喘吁吁地从她的魔爪中逃出来，“仇人？！那你还敢让他来？！” 宋子露漫不经心地握握手指关节，咔咔的骨头错位声响配着桀桀的笑声，格外的销魂，“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既然他非要送上门来，嘿嘿……”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一辆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昏暗的路灯下，像是两只大眼睛的车灯明亮而刺眼，宋子露下意识地捂了下眼，接着便理所当然地拉着金东惠快步走到后车门处，打开门正要落座，却意外与车主人愕然的目光相撞。 哦买噶！货不对版啊！ 车主一张胖脸笑得憨态可掬，“小姑娘，要搭便车吗？” “……对不起，对不起，认错车了，我这就下来。”宋子露讪讪地缩回脑袋，砰的一声把车主的嘲笑关在里头。 为了掩饰尴尬，她仪态万千地撩一下头发，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只是想看看长什么样子的人才这么大胆挡住了我们的路。哈哈，事实证明，他确实胆子挺大的……” 说着说着她便忍不住唾弃起自己，这说的都是什么鬼话，额，不对，估计是连鬼都不信的话。 算了，管他呢，她无所谓地耸耸肩，准备拉着金东惠往路灯处走几步。谁知她刚一低头，就看到对方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小眼放光，胖手掩嘴，鼻孔大张…… 另一只手还激动地颤抖着指向她的背后，嘴巴不停地哆嗦着，却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只含糊地发出呀呀声响。 宋子露有种不祥的预感，她慢慢地，慢慢地转过身，发现不知何时一辆拉风的白色跑车停在了黑车之后，这当然不是重点，重点是，一个黑衣黑裤的黑帽男子正斜倚着车门对她轻轻微笑。 即使不用望眼镜，宋子露也能从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看到两个大字：愚蠢。 “呀……”自以为正确解析了心灵之窗密码的宋子露恼羞成怒，直接冲靠在门板上的清瘦身影大吼一声，“看什么看，没见过上错车的么？！” 说完她气鼓鼓地转身，拉起还在一旁做花痴状的金东惠，就往前方走去。 走了两步，她便意识到走反方向了，又气鼓鼓地折返回来，把青石板路踏得哒哒响，而身后大脑已停机的金东惠就像个小陀螺一样，任她带着转圈，还兴奋地发出咕咕声。 “……”权之龙抵在车身上耍帅的手一僵，莫名其妙地摸摸鼻子，待她经过时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问道，“怎么了？怎么突然生这么大的气？” 声音委屈又无辜，还带着八.九分的蜜汁宠溺。 引得金东惠小姑娘直接就尖叫了起来，“啊……龙哥，撒浪嘿！” “……”宋子露直接伸出右臂像镰月弯刀般将想要冲上去的金东惠给勾了回来，谁想一时没控制住力道，巨大的冲力反弹到她的胸前，她的脸一下子就绿啊，额滴奶奶啊，真TM的胸疼啊！ 宋子露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忍住将要变形的脸，语气不悦地对金东惠吼道，“叫什么叫，该回家了！” 金东惠小心翼翼地看看宋子露，又依依不舍地看看权之龙，最后吞了吞口水无比乖顺地点点头，“嗯，走吧。” 话是这样说，但一双眼睛却仍恨不得黏在那人身上，走一步回三次头。 宋子露无奈地停了步，双手掌在她的脑袋两侧，捂住她软软的耳朵，低头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东惠啊，你要记住，他不是你脑海里想象出的那个完美大明星，他小气，八婆，记仇，傲慢，无礼……总之一点都值得你去喜欢，知道了吗？” 金东惠仰着脑袋看她，一双眼睛里霎时缀满了红心，她伸出胖乎乎的手将宋子露的手拉下来，紧紧握在手心，大力地点点头，“嗯嗯，我知道了。” 两人并肩携手前行，走了大概几步，金东惠突然就抱住了宋子露的腰，脑袋在她胸前蹭了蹭，“嘤嘤嘤，露露啊，人家真的好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宋子露目瞪口呆，她不自在地后退一步，伸手将她的脑袋推开，“快放开我……” 这情景怎么感觉好像在哪里发生过呢？！ 权之龙饶有趣味地看着那对相依相偎的背影，轻笑一声上了车追赶上去，到了近旁便摇下车窗，边开着慢车边将胳膊肘搭在窗棱上跟她说话，“来这里看演唱会？” 宋子露当作没听到般只管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权之龙也不在意，依旧喋喋不休地与她搭着话，正确来说，应该是自说自话着。 “这里离你们宿舍好像有个一小时的车程吧，你们之前怎么来的？” “哦，晚上吃饭了没？” “那现在饿不饿，要不要等会儿去吃个宵夜？” “嗯，不要害怕会发胖，你已经很瘦了，平时一定要多吃点，照顾好自己。” “也不要在意别人的看法，自己过得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 “欸，对了，过几天我也会来这里开演唱会，要不要给你留几张票？” “要！”金东惠探过脑袋激动地叫道，先前她一直都在好奇地看着两人之间诡异的互动，却迫于宋子露的淫威不敢吱声，如今看到这个从天而降的巨大馅饼，便是再也按耐不住地张开了嘴。 “叛徒……”宋子露鄙夷地看着金东惠，突然转头笑着问权之龙，“请问能开下车门吗？” 权之龙嗯了一声，手指一点，对宋子露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可以开门了。 “谢谢。”宋子露粲然一笑，将后车门打开，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金东惠一把抱住推到车里，啪一声关上门。 在两人惊愕的眼神中，宋子露狡黠地冲权之龙挤了下右眼，“不用谢，送给你了。” 说完她便如风一般向前跑去。 “喂，小心！！！” 与此同时，一道刺耳的鸣笛声划破了静寂而黑暗的夜色。 ☆、车祸 “喂，小心！！！” 与此同时，一道刺耳的鸣笛声划破了静寂而黑暗的夜色。 宋子露听到声响后，反射性地侧身向后看去，刺眼的光亮直射眼眸，她情不自禁地用右手遮挡，电光石火间，车子已是驶到了身前，几乎是在碰到车子的刹那，宋子露便被一股巨大的冲力推开，她下意识地顺着那股力道以手为支点打了几个滚。 刺拉一声，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声响震彻在耳际，车子终于结束了惯性动作，稳稳地停在了离宋子露只有十几公分的地面上。 因为刹车及时，她又反应得快，做了些许应急措施，因此她感觉身上并没有传来剧烈的疼痛，但因为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感官刺激过大，她不可避免地受到了许多惊吓，以至于过去许久她脑海里还残余着汽车的轰鸣之声，她软软地趴伏在地，脸颊埋在臂弯里，一动也不动。 慌乱的脚步声和失控的叫喊声纷至杳来。 有人在她身边喊着什么，但是脑海里的轰鸣之声盖过了一切，她只觉得自己像是处在另一个世界上，身边的呐喊和狂乱都被一层透明却强大的光幕隔绝在外，她躺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耳边的声音焦灼而惶恐，可她就是想任性地趴在地上，直到有人跪在她身边轻轻地摇着她的身子。 “Alice，Alice，你醒醒，你怎样了，能听到我说话吗……” 权之龙有些语无伦次，声音也格外的艰涩。 听在宋子露耳朵里，总觉得带了些哭腔，她疑心自己是因脑震荡产生了幻听，哂笑一声不耐烦地扭了扭身子，眼都没睁，“别吵我，让我静会儿。” 正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充满了不确定的低哑嗓音突然响起，“宋子露，是你吗？” 宋子露这才勉强着睁开了眼，她微抬下脑袋，看到四周围满了乌泱泱的脑袋，而最闪亮的那一颗，脸上挂满了担忧。 他是在担心她吧？！ 这样一想，宋子露不由笑了起来，“好巧。” 脸色煞白，连嘴唇都是煞白的，却偏要若无其事地说上一句“好巧”，仿佛所有的伤痛都不及这句话来得重要。 火山烈眼中涌起一阵酸涩，他没去理会成员们和经纪人惊诧的眼神，直接上前一步，从地上抱起了她，“不要害怕，我们这就送你去医院。” 在这个略显冷寂的春日深夜，他的怀抱显得格外温暖，宋子露惬意地将脑袋往他身上蹭了蹭，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火山烈刚要迈出步子，就被权之龙拉住了，他的脸色显得很是难看，“坐我的车去……” 围作一团的众人迅速往两边散开，让出一条宽阔的道路来。 车子行进的过程中，权之龙总会时不时地就往后视镜里望一眼，少女蜷曲着身子躺在后座上，脑袋枕在年轻男子支在大腿上的臂弯，或许是因为痛楚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她的眼睛紧紧地闭着，但从不断翕动的眼睑可以看出她的眼珠在一直不停地转动。 每看一眼，他就觉得像是在自虐，却又偏偏忍不住。 其实宋子露并没有感觉特别的疼痛，闭着眼睛的她只是在苦苦思索怎么才能恰如其分地引出火山烈对她的关爱和怜惜。而额头上的汗可能是因为车内闷热，也可能是因为惊吓过后的发虚，其实不止是额头，她觉得整个后背都是黏黏的，怕是也出了不少的汗。 汽车行驶过一段颠簸的道路，被颠得难受的宋子露顺势翻了个身，双手拉住火山烈的宽大手掌，脑袋往他小臂处移了移。 他的手心温热和潮湿，透露了他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般镇静。 她用手指细细地临摹了他掌心错杂的纹路，最后做出总结道，“感情线长且末端分支多，据说是个爱情专一的人，最终一定能和所爱的人白头偕老。” 极重感情，又心地善良。她又在心里慢慢补充了一句，而后定了定神，“虚弱”地半仰着头，乞求般看着他，“火山哥，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车内很安静，因为车速极快，呼呼风声仿若吹在耳侧，火山烈不自在地别过眼，但对方一直执拗地看着他，仿佛他不回答便会一直与他这般僵持下去，一想起她才刚出了车祸，他便又软了心肠， 然后话还没出口，前方便传来一阵尖锐的喇叭声。 “Shit，”伴随着一阵咒骂，车子突然向右急转，堪堪避开一辆迎面行来的自行车。 权之龙打开车窗对行至一侧戴着头盔的年轻男孩吼道，“骑着车还一心二用，你是嫌命不够长吗？大晚上的就赶紧回家睡觉，黑灯瞎火的在外闲逛什么？！” “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要走路就好好带着眼睛，要不然被撞死了也是活该！！！” 说完他便啪嗒一声就按上了车窗键，车里的空气突然就安静了，迅速冻结成冰。 这话骂的应该是她吧？！宋子露吐吐舌头，全当没听见，她揉揉发疼的脑袋，在心里发出一声哀嚎。虽然火山烈眼疾手快地稳住了她的身子，但脑袋还是不幸地撞上了坚硬的座椅。 见她一直都纠结着脸，火山烈忍不住张口用气声问道，“你，没，事，吧？” “疼……”宋子露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疼就忍着！”前方传来一句清冷的呵斥。 “……”宋子露顿时一句话也不敢说了，将脸埋在火山烈的肚子上，抱住他的腰蹭了蹭。 哇，好像有腹肌诶！ 火山烈僵直着身子没有动，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前方，却恰好在后视镜里与驾驶座上那人的视线相撞，两人沉默着对视了几秒后，不约而同地别开了眼。 ☆、车祸2 平淡的生活总是一成不变，欢乐的时光又总是过去得太快，这句话适用于宋子露，同时也适用于金东惠小朋友。 2013年4月28日。 金东惠默默地在心里念着这串数字，决定要将它刻在脑子上，她颤抖着手快速从包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写上，末了还重重在旁边画上一个大大的爱心。 因为之前情况太过紧急，权之龙一等火山烈将宋子露抱上车便发动车子扬长而去，直接就把人堆里挤着的金东惠给忘了个一干二净，留下她一人站在街上手足无措，最后还是行星成员Chen.好心问了她一句，“刚刚被撞的是你的朋友吗？”得到肯定答复后唤她上了他们的车。 此时，她就坐在风靡万千少女的韩国大势天团行星组合的保姆车中，虽然只蜷缩在一角，低着脑袋头也不敢抬。 可即使是埋着头，她也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一众青葱美少年的庞大气场，金东惠觉得今天绝对是她的LUKY DAY，但很遗憾的是，却成为了露露的BAD DAY。 想到这里她又重重叹口气，双手交握于胸前，嘴里开始默默地念叨着，“万能的主啊，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啊，救世救难的玉皇大帝啊，长了八只眼的老天爷呀……请救救露露吧，若您网开一面，从此我会放下屠刀，戒鱼戒肉，吃斋念佛，一心向善……阿门……” 坐在近旁的时勋扑哧一声就笑出来，但想到现下的境况，又大力地揉揉脸颊，唾弃自己一声，露出一副沉痛的神情。 但过了几秒，他还是忍不住对身旁的女生说道，“耶和华，观世音，玉皇大帝和老天爷不是一路人，你最好找准目标再祈福，要不然他们该打架了。” “哗啦”一声，他便听到笔记本落地的声响，胖胖的小姑娘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时勋讪讪地摸摸鼻子，拍拍她的肩膀宽慰她道，“但是老天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一定会保佑你朋友平安的。” “嗯没错，不要太担心了……你朋友一定会没事的。”不远处的珉秀弯腰拾起笔记本，递给金东惠，顺便附赠一个善意又温柔的笑。 一时间，车里的少年们都开始绞尽脑汁地安慰起她来。 夭寿欸。 金东惠颤巍巍地接过笔记本，沐浴在一片耀眼的星光下，她简直要承受不住胸腔里那颗四处乱撞的心脏了。 即使她竭力呵斥自己不要胡思乱想，目前她最该做的事情是为宋子露祷告，但小小的眼睛还是像小鸟一样滴溜溜地转起来，飞快地略过每个少年白净的脸，扑棱棱地转了一圈又一圈。 老天爷啊，如果露露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请把我也带走吧，托她的福，此生我已是死而无憾了。 这样一想，她竟激动得落了泪。 “……”众人却以为她是伤心过度，一时间也不敢再说话，怕戳到她的伤心处，只七手八脚地给她递纸巾。 时勋转了转眼睛，为缓解沉闷的气氛做出不懈努力，“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这么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来看我们演唱会了吧？” 金东惠重重点头，“嗯。抢了好久才和朋友抢到票，我叫金东惠。” “哦，那你和朋友都喜欢谁？” “露露喜欢火山哥哥，”说着金东惠快速瞄一眼D.景秀，“我喜欢景秀哥哥。不过，”她歪了脑袋，想起演唱会上那诡异的一幕，“景秀哥哥好像和露露认识……” 说完她又觉得不妥，赶紧补救，“啊，不对，我说错了，露露已经跟我说了，她并不认识景秀哥哥，当时可能是景秀哥哥认错人了。其实我有时候也觉得挺神奇的，露露竟然和一个新出道的艺人长得那么像……” 众人听她说得颠三倒四，却都心照不宣地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这时候，一直被金东惠殷切看着的D.景秀开了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你是从GD前辈车上下来的吧？” “我……”金东惠真的是纠结极了，她既不想对她最爱的爱豆说谎，又不想暴露了朋友的真实身份，磕磕巴巴半天，低若蚊蚋地说了句，“可能是你看错了，他只是一个跟龙哥长得很像的朋友。” 珉秀突然插口问道，“和你朋友长得很像的那个艺人是不是叫Iris？” “错了错了，是Alice！”金东惠下意识就反驳道。 “原来如此啊。” 金东惠看着众人意味深长的表情，当下便意识到自己越描越黑了，但她仍旧不气馁地坚持着自己的立场重申道，“你们真的是认错人了。” 众人不置可否，并不反驳她，但脸上的表情却写满了了然。 金东惠有些颓然，她正想开口再辩驳一句，忽地就听前头驾驶座传来一声，“到了”。 她透过玻璃窗往外看去，漆黑的夜色里，一幢窗几明亮的现代化大楼出现在眼前，最顶层的金字招牌被群灯缠绕，闪闪发光，原来他们已经到医院了。 “怎么了？”火山烈疑惑地看着死死拉住车门不松手的少女。 卡吉嘛，进了医院就会暴露她没受伤的事实了，宋子露心里哀嚎着，面上却只一个劲儿地摇头，紧紧拽住车内门把的手丝毫不松懈。 火山烈只以为她是害怕医院，于是轻声安抚道，“不要害怕，你被车撞了，得赶紧进急诊室。” 宋子露只得硬着头皮说，“我……我没事……伤得不重，不用去医院的，要是被记者看到就……” 话还没说完，脚边的左车门便被人从外面打开了，权之龙不耐烦地看着她，“你是自己下来还是我把你抱下来？” 火山烈皱眉，“她伤得这么重，怎么能自己下去？” “呵，”权之龙冷笑出声，伤得重？！笑话，在他眼皮子底下打情骂俏了一路，临下车了还有力气扒拉着车门不松手，哪儿有一点儿重伤在身的样子。 亏他先前还以为她出事，差点被吓哭……如今冷静下来，仔细一看，她简直好得不能再好，也就身上蹭了些灰尘，至于外伤，简直就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一星半点。 越看他便越生气。 他冷冷地看着宋子露喝道，“赶紧滚下来到医院做个全身检查，别挑战我的极限。” 宋子露缩了缩脖子，犹自做着最后的挣扎，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看向火山烈，“火山哥哥，我们不去医院，我们回家好不好？！” 权之龙被气得脸都要绿了，什么风度，什么理智，全TM都是浮云，今天不教训教训这个厚颜无耻的女人，他简直……他简直……他简直会被气个半身不遂！！！ 怒火攻心，他直接就拽着宋子露的小腿往外拖去。 “啊……神经病，死变态，杀人狂，老巫婆……你快给我放手……”宋子露中气十足地尖叫起来，但她的身体依旧快速向外滑去，情急之下她只能牢牢抱住火山烈的大腿，祈求地看着他，“火山哥哥，快帮我把他赶走好不好，人家真的好害怕，呜呜呜……” “先等一下，我有事问她。”火山烈抬眸对权之龙说道，而后便盯向宋子露，眼神出奇的冷静和认真。 认真得令宋子露抱着他大腿的手都不由一松，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接下来的情况一定很不妙。 果然，她看他嘴唇轻启，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是不是一直都在骗我？” 在他冷静的逼视下，她只觉得自己所有的小心思都无处遁逃，如果她阅历再丰富点，或许就会插科打诨地说上一句“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喜欢你”，但此时的她只是个17岁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远远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答案。 于是她只能愣愣地看着他，几度张口，却又欲言又止。 只能看着他的眼睛逐渐变得暗淡与失望。 他失望地看着她，像是对她又像是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骗子……” 随后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宋子露的手僵持在空中，只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在嘲笑她，她慢慢将头埋在柔软的坐垫上，眼眶忽地就红了。 她恨恨地转过头，睚龇欲裂地冲背后的人吼道，“魂淡，这下你满意了吧？！” 权之龙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忽地弯下身探进车里打横把她抱起来，大步流星地向医院走去。 “你这个变态，魔鬼，魂淡，快放开我！！！”宋子露激烈地反抗着。 但对方丝毫不为所动，大步走到医务人员赶忙推来的担架前，咣的一声将她扔上去，冷硬地对身旁的医生说道：“请好好给她做个全身检查，尤其是CT，务必一定要仔仔细细地看看她的脑子是不是有病？！” ☆、通向王冠之路 D.N.A娱乐公司办公室。 韩哲东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失声问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宋子露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认真地重复了一遍刚刚说过的话，“我不想再参加这些综艺节目了，我要去拍电影。” 韩哲东回过神来，惊诧的表情之后是一抹嘲弄，“你？去拍电影？” 宋子露并不介意他的嘲讽，指指那些堆了一桌子的文件，“对，这些节目即使我再上几百个，也改变不了我是个靠绯闻上位的心机女形象，一时的热度过去之后我便还是那个low破天际的小透明。但我想成为强者，所以必须要做出改变，要做些有意义的努力。” “哈哈哈……”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般，韩哲东猛然大笑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笑够了，放下手里的笔，双手交握置于下巴处，“说说看，你有什么优势？” “我长得漂亮，会跳舞，会武术，也能吃苦……”宋子露一项一项地给他数，最后得出结论，“再不怎么样，做个配角和武替也是绰绰有余。” “听起来还不错，但是问题来了，这样的人有很多，导演为什么要找你演戏？！” 宋子露往椅背上一靠，耸耸肩道，“这不是得问你了吗？！你不是我的经纪人么……”她将桌子上的文件拿起来，掀开翻看了一下，是一个歌唱比赛节目的邀约，她啪的一声扔到他面前，“这个节目怎么来的，那剧本就是怎么来的？” “东哥你也知道，”她忍不住笑起来，“我的演戏水平再烂，也总不会比我的唱歌水平更烂吧？”说着她又摸着下巴思考，“嗯。这么说或许不太公允，最起码我的歌技在Muse里还算好的，毕竟很少有人能比Iris唱得更烂了……” 韩哲东瞪她一眼，随即拿起一份文件挡在眼前下逐客令，“好，知道了，你可以出去了……” 宋子露站起身，将他手中的文件往下压，盯着他的眼睛诚挚地问，“所以你给我的回答是……” “电影会比较困难，我先试试看能不能帮你接点网络剧和电视剧的小角色。明天会有人来给你上课。” “好哒。”宋子露心满意足地离开，临出门前，韩哲东叫了她一声，她脆生生地回头笑道，“敬请吩咐！” 韩哲东头也没抬，“在没接到戏之前，先照常去综艺节目上班。” 然而这个好算盘注定是打不成了，因为就在这天下午，网络上便又再一次因为宋子露而狂风大作，商定好出演的节目组纷纷打电话来通知他暂时停止Muse成员出演计划。 韩哲东看了新闻后，直直坐在凳子上愣了一个小时，才猛地站起身来冲到宋子露所在的练习室。 其实在昨天的那场车祸中，宋子露还是受了些伤的，只是伤痕全都被遮在衣服下，而她一向糙惯了，对于疼痛又反应迟钝，所以先前便一直觉得无甚大碍。 她的背部，手臂和大腿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在医生的仔细检查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伤处还不少。 肇事者是EXO保姆车的司机，她也没想追究，嘱咐医生不用声张便搭权之龙的车回了宿舍。 一路上，权之龙都反常地没有说话，眼神凛冽，脸上写着大特号的“生人勿近”四个大字。于是一向对他颇为不感冒的宋子露也懒得理会。 毕竟，忽冷忽热向来都是他的画风。 伤口结疤时最忌讳胡蹦乱跳，所以宋子露便乖乖地在练习室听歌练声，谁知正听在兴头儿上，耳朵上的耳麦忽地被人摘走扔到了地板上。 哐铛一声响，听在分外安静的练习室格外突兀。 练习室里还坐着韩智妍，她迅速看向宋子露，却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不解。 还不待她俩做更多的眼神交流，这厢韩哲东却已是对宋子露开始了狂风暴雨式的责问，“Alice，你说说你昨天到底去做了什么，啊？一个没看住你就又给我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你说说看，我到底是哪里对你不住，尽心竭力去给你找节目露脸，还拼命为你的异想天开四处奔走，可是你呢，你是怎么报答我的？你是想把Muse毁掉，也想把DNA娱乐毁掉是吗……” 宋子露迅速回想了一下自己昨日的种种行迹，结论是，她还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她不动声色地搬着凳子往后挪了一步，待对方骂够了才弱弱地问上一句，“请问，能否先告诉我我究竟做了什么吗？” 韩哲东鼻孔再次张大，眯眯眼也瞪成了豌豆状，“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也很想问自己为什么脑子进了水才想把你捧上了天……” “哦，”宋子露钝钝点头，“所以呢，我究竟是做了什么才让你产生这么大的疑惑。” 忽然眼前影子一晃，一个黑色物体呈抛物线形状向她的脑袋飞来，宋子露眼疾手快地接过，放正了屏幕，手机界面停止在一个Ins首页上。 “郑重声明，我和Muse成员Alice目前并无任何超越路人的关系，请各位不要再兀自揣测我们之间的关系。”By GD 上传时间为正午12点，不过短短两个小时便有了几十万的评论回复。 “哦。”宋子露不甚在意地耸耸肩，抬头对东哥无辜地说道，“我之前一直都有说过，我们俩什么关系都没有，谁让你们总不相信，还老误会我。” 此时韩哲东已基本平静下来，他斜宋子露一眼，冷笑道，“展开第一条评论看看……” 宋子露手指一动，然而下一秒便怔住。 一个网名为“绿茶滚粗，放开我爱豆的人”写道：“昨晚去看OPPA演唱会，竟撞上一起离奇车祸事件，离奇的不是车祸，而是一场涉及两大天团成员的爱恨情仇，传送门在此，请跟我走去围观真相，顺便扒皮某朵水性杨花的绿茶。” 顺着链接看下去，那是一篇声情并茂催人泪下的三角爱情故事，倘若主角不是她的话，宋子露想她肯定也会忍不住给作者的绝妙文笔点个赞，顺便大骂那朵绿茶赶紧滚粗，放开我爱豆。 大意是说，某女作死跑到路中央不巧被车撞到，滚出几十米后，一名黑衣男子从跑车上奔下来与她生离死别，情深意切之时，一个大眼小哥半路杀出，直接一把抱起女主，黑衣男子不乐意了，强行将他二人带到他车上。三人在到达医院的途中进行了一番深切交流，或许是自知不敌，大眼小哥独自黯然离去，黑衣男子胜利抱得美人去医院。高.潮来了，第二日，该黑衣男子在网上公布他与某女无任何一丝超越路人的关系…… 一部勾三搭四最终弄巧成拙的绿茶史诗就此写成。 最精妙的是，被盖章为黑衣男子的某人点了个明晃晃的赞。 宋子露嘴角抽搐，连白眼都翻不利索，“一派胡言，胡说八道。” 东哥反倒被她这反应气笑了，“那你倒说说真相是什么，我好给你开个发布会澄清一下。” “……”宋子露僵硬地扯扯嘴角，“此乃隐私，无可奉告。”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韩智妍开了口，语气中带了点质问，“所以说你跟行星成员的火山烈前辈真的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这话说的也太难听了吧，什么叫不清不楚的关系，我本来就是单身，有权利去追求美好的爱情。” 咣的一下，宋子露头顶吃了个大栗子，她捂着脑袋冲东哥嚷嚷，“干吗要打我？！” “打你还是轻的……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可是把两大巨头公司都给得罪了，也把大韩民国百分之八十的网友得罪了。”韩哲东气势汹汹地看她，“你倒给我说说，你现在准备怎么挽救这败局？” 宋子露转转眼睛，“对付流言的最佳方式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们全当作没听到就好了。” 闻言，东哥恨不得直接把她踢出去，眼不见为净，“那你的演艺事业也就完了。”他深吸口气，郑重地说道，“Alice，给我说句实话，你究竟还想不想在这圈子里混下去？” 一瞬间，宋子露脑海里闪过火山烈的脸，也闪过爸爸妈妈的鸭脖店，她突然想起来小时候她曾对爸妈说她会挣很多很多的钱，把宋氏鸭脖和花生糕连锁店开遍全世界。 她闭了闭眼睛，笑道，“当然是想的，否则我怎么还会站在这里？” 东哥舒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去给GD道个歉，有时候通向王冠的道路，不一定是要自己披荆斩棘伤痕累累地去战斗，你只需要征服一个男人，让他把头上的王冠送给你。” 他拍拍宋子露的肩膀，“Alice，我相信你能做到的。” ☆、龙哥的手机号 当晚，宋子露又失眠了，她一会儿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叹气，一会儿又猛地跳起来盯着手机来回踱步。 其实关于网络上那些铺天盖地的恶评和嘲讽，她压根儿就不Care，她向来心大，平时也不大喜欢将时间打发在网络上。只要不看，一切便不存在于她的世界。 只是，这件事还牵涉到了火山烈，在泡菜国，对于一个正处于上升期的爱豆来说，一个捕风捉影的绯闻都可能会影响到他的前途，更何况还是这种最为人诟病的三角恋。 宋子露十分的纠结，她很想打电话问问他情况如何，有没有被经纪人骂，有没有被权之龙粉丝围攻，最最重要的是还要说声对不起，害他被牵涉到这场狗血又无聊的绯闻风波中。 可是，昨晚他离开时看她的眼神那么冰冷，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她……不敢。 绕着宿舍转了一圈又一圈，宋子露终于拨出了电话。 “喂……”在手机里的女声都快要唱到尽头时，电话终于被那头的人懒洋洋地接起，或许是有些感冒，声音格外沙哑。 隔着长长缠绕的电话线，宋子露似乎能看到对方惯常漠然的脸，想到自己的目的，她软了声音，好声好气地问道，“龙哥哥，我能拜托你件事吗？” “说。”没有任何附缀的单音节，显示了声音主人极度的不耐烦。 “嗯，您能不能和粉丝们解释一下，昨晚火山烈前辈只是路遇不平，见义勇为，你只是一时手滑……” 话才刚起了个头，电话就被挂断，紧接着便是急促响起的“嘟嘟嘟……”的忙音。 宋子露愣愣地看着电话屏幕，一反应过来便大声向已经听不到的对方嚷嚷，“呀，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很没礼貌……” “呼，真是气死我了。”她躁郁地抓抓头发重重倒向硬邦邦的单人床。 同样烦躁抑郁的又何止她一人。 权之龙咚的一声把电话扔到桌子上，紧接着把脖子上的黑色耳机也给扔走，大步流星地朝门外走去，走了几步又折回把手机塞回口袋里。 室内的成员们皆一脸深思地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 待厚重的实木门被咣当一声甩上后，胜力忍不住凑到大成旁边，“我就说昨天哥先走一定有情况，你们还不相信？！” 大成把手中的歌谱往旁边桌子上一放，饶有兴致地问道，“哎，你有没有觉得，最近哥的脾气好像特别的暴躁，行为也怪怪的……” 塔普突然大声笑道，“我觉得这场赌局胜负很快就能定了……” 太阳有点摸不着头脑，“什么赌局？” 胜利解释道，“你忘了？就是第一次见到Alice后，哥跟我们打赌说看最后哥和Alice谁会抱着对方的大腿求饶。”他情不自禁地舔舔嘴唇，眼睛里放射出异样的光彩，“我有预感，我们最后肯定会拿到哥的一百万。” 大成点点头表示赞同，“的确是，而且我相信过不了多久，我们团又要多一首经典情歌了……” “大家这样说也有点太没兄弟义气了，这不是灭自己兄弟威风，长他人志气么……”太阳用拇指抚着下巴思考，“不过，我还是看好Alice，说真的，我第一眼看到她时就觉得之龙会栽在她手里。不过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 而成为成员口中谈资主角的权之龙正站在楼梯拐角处的窗口处，他左手插裤兜里，一向高傲的下巴微微抬起，右手指尖熟练地弹了下烟灰，口中慢慢吐出缭绕的白烟，清秀的面容氤氲在薄薄的雾气中，如真似幻。 他揉揉自己的眉间，终是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指尖在通讯录上徘徊许久，按了下去。 “嗨，有空吗？” *** 在宿舍里苦思冥想了一两天后，宋子露终于想到解决方案。 她穿上黑白两色的学生制服，又戴上长直黑假发，清扫淡妆，一副单纯无害的样子清晰地显现在镜子里。 做好一切的准备，又默默在心里背了一遍写好的稿纸，她打开电脑进入许久未登录的直播账号。 “大家好，相信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就是十八线小破团Muse的Alice……”她面带微笑地做了次略带调侃的自我介绍，看着零星飘过的几条回复，颇有兴致地回答了几句。 ——天哪，你竟然还有脸重开直播了…… Alice：没办法，嘴巴和眼睛也还长在脸上呢，要直播的话，必须带着脸，如果不想看的话可以把我的脸想象成你想看到的那张脸哟…… ——你这个坏女人怎么还能笑得出来，欧巴们都被你害得好惨，嘤嘤嘤…… Alice：嗯，我先确认一下，你指的欧巴是哪一位？ ——真是丑人多作怪，看到你的脸就想吐…… ——鉴定完毕，装纯真蠢的贱人…… ——蹭热度的狗皮膏药被打回原形的滋味如何，怎么又耐不住寂寞要勾搭了小婊砸…… ——爱丽中没有你这么个不知羞耻的贱.淫，你丫再敢自称Alice试试，我一定把你打成猪头，再塞回你妈的…… 花式骂人符号渐渐占据所有的评论，宋子露一目十行看完，也不再回复，干脆打开电脑上的音响，说一句“哎呀，既然大家都这么无聊干脆听我唱一首歌吧，这可是我最近特别喜欢的一首歌呢”，便随着节奏唱起来。 唱的俨然就是先前在行星演唱会上让她听得泪流满面的《all of me》。 当然宋子露重开直播并不是因为欠虐想来找骂，也不是心血来潮要给观众们唱她最新练的歌。她看着屏幕左上方不停跳动的人数纪录，已经把她的小脸完全覆盖的弹幕，自我陶醉地把歌唱完，清清嗓子，整整衣衫，正了脸色开始今天的主题。 “我们来讲些真话吧。”她微笑着说道，还对着摄像头俏皮地眨眨眼，“虽然你们都在骂我，但其实都很羡慕我对吧？” 映在屏幕上的那张年轻又娇艳的脸暂时清净几秒，但也就是几秒而已，紧接着便又被铺天盖地的重复性咒骂覆盖。 宋子露也不在意，轻轻一笑，“唉，大家不用这么急着否认，都说了要来讲些真话的，一开始就这么羞涩真的让人很难将关于欧巴们的话题进行下去呢……” “真不用掩饰，我们都心知肚明，除了哥哥们的粉丝谁有这功夫来看我这十八线无名氏的八卦直播，还这么劲头十足地骂我呢……” 宋子露耸耸肩，看着屏幕上一片喧嚣，忽地咧嘴一笑拿出手机道，“哦，还不愿意承认啊，真是一群口是心非的家伙，那要不这样吧，”她将手机轻轻磕着下巴，神态里带着一股恶作剧的淘气，“如果你们全都实话实说，告诉我其实羡慕死我了，我就把G.D哥哥的电话号码告诉你们哦……” “……”一瞬间屏幕上又是一阵死寂，但很快，各式各样花式卖萌的弹幕便占据了整个屏幕。 一改先前的尖酸刻薄，诅咒狂骂。 当然其间还夹杂着几句怀疑，比如“G.D哥哥都说了你们只是路人，我傻了才会信你”，“怎么可能，G.D哥哥才不会给你他的号码呢”之类的。 嘴里说着不信，但话语明显客气许多，还带着一丝试探。 宋子露得意地扬眉，“咦，我发现你们的记性真的很不好呢，虽然说我和G.D哥哥真的不是男女朋友，但至于你们说的路人……”她话锋一转，“你们忘了哥哥第二次在INS上发的有关于我的照片了吗？嗯，再努力想想我们一起同过框的节目……” 她没再说话，但眼睛里明晃晃地写着“没错，我们的关系绝不止是路人”。 屏幕上霎时哀嚎四野。 在全部整齐列队的“Alice，不好意思我说谎了，其实我是真的羡慕死了你”之后，宋子露满意地点点头，“一开始都说了要讲真话，要坦诚以待的嘛。好吧，我大人不计小人过，现在就告诉你们G.D哥哥的手机号哦，赶快拿起你的电话，仔细听我说，或许在G.D哥哥手机停机前，你们还有机会与他对话哦。” 她搬着椅子往后退几步，清清喉咙，一字一句地念道，“0，2，0……” 然而第三个数字来没来得及吐出来，她手上的电话就突然响了起来，干净醇厚的男声深情地唱着“You're my downfall，you're my muse.My worst distraction，my rhythm and blues。I can't stop singing，it's ringing，in my head for you……” 火山烈演唱会版的《all of me》缓缓在寂静的室内流淌。 她陶醉般地静静听了一遍，像是突然想起还在做着直播般，歉然地对着屏幕上呼啸而过的弹幕笑道，“哎呀，一时听入了迷，竟忘了要事。不过，”她蹙眉看着手机屏幕，状似为难地说道，“打来电话的好像是G.D哥哥呢，你们说，我要不要接？” 看到屏幕上像是排练好似的整齐划一的“要……” 宋子露莞尔一笑，“不过我可得提醒你们，G.D哥哥这时候给我打电话，估计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阻止我告诉你们他的号码。”她俏皮地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地动作，“所以，决定权给你们，究竟是接他的电话，还是继续念他的电话号码。五，四，三，二，一……赶紧告诉我你们的决定！” ☆、疯了吗 这一刻，越来越多的网民闻风而来，冲进这个狭小的直播间。 层出不穷的文字和表情包快速飞过屏幕，宋子露凝神看了会儿，微微一笑，正准备宣布结果，身后的房门却在此时突然被人用力拍响。 咚咚咚，咚咚咚，一下又一下，像是越来越逼近的地狱之门。 宋子露神色大变，勉力稳住心绪，将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对着摄像头小声地说了一句，“稍等一下，东哥来了。” 屏幕上立刻出现一长串的“东哥是谁？” 宋子露肩膀抖了几抖，一脸的生无可恋，“我的经纪人……”随即她便瘫到椅背上沮丧地拍了下额头，“完了完了，本来以为明早他才会发现，结果现在就找上了门……” 一想到东哥那张冷酷无情的胖脸，宋子露便有些坐不住，她站起身摩挲着下巴走了几圈，又将耳朵凑在门板上听了几秒，终于心一横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英勇就义般重又走回屏幕，“亲爱的小伙伴们，如果我明天出了什么意外，请记得为我报警，凶手一定是我的经纪人东哥，全名是韩哲东，记住，是D.N.A娱乐muse组合的经纪人韩哲东。” 交代完后事，宋子露暂时将那不愉快的现实抛在脑后，敬业地露出热情洋溢的微笑，“好了，事不宜迟，下面就让我们拨通GD哥哥的电话号码吧……此处应该有掌声。” 几乎是在拨完号码的下一秒，那边就被人接起了。 “阿纳哈塞……” 问候语还没说完，便被那人低哑的声音打断，“疯了吗？”（请自动脑补韩语腔调） 他的尾音微微上扬，让人听不出是恼怒还是撒娇，又或者二者皆有之，但无可否认的是，所有竖起耳朵的女人们都被这句话切切实实地撩了一把。 当然，除了宋子露。 她将手机竖到支架上，右手托腮，对屏幕前的观众们做了个blink，“哈哈，看来欧巴也有在看我们节目欸。嗯，该跟他说些什么呢？”她故作苦恼地思索了一会儿，忽地一拍脑袋，“哎，对了，就先问问欧巴之前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吧。” 说着她把脸转向手机屏幕，“前辈，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怎么办，好激动啊，好好奇龙哥会说什么呢？ ——路过打卡…… ——龙哥，看这里，看这里，我的绿灯为你点亮。 …… 坐在沙发上的权之龙看着右下方刷刷飞过的消息，又看一眼屏幕正中那人眼角眉梢遮不住的得意，一时间又气又想笑，“你说呢？” 宋子露扬眉笑道，“不好意思，但这是我的问题欸。” “哦？”权之龙挑眉，“你也知道这是你的问题，那又问我做什么？” 宋子露被他绕得又点晕，她停顿几秒便抛开这个绕口令，“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我开始向大家全面还原几天前那场事故之前，前辈有什么想说的吗？” “有。”权之龙嘴角扯出一抹坏笑。 “嗯，您说。”宋子露微笑着看向摄像头。 “对不起……” 声音低哑，带上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一瞬间，宋子露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她快速拿起手机准备关掉免提，但显然已经太迟了，透过滋滋作响的电流，她听到那个一向坏透了的男人故作姿态地说，“对不起，我说谎了。” 无论是暧昧的内容还是深情的语气，都不可避免地令人遐想。 还没成为一名真正的演员的宋子露直接就翻了个无敌大白眼。她掩饰性地伸手摩挲着额头，但眼尖的观众早已将这一刻记录了下来。 ——喂喂喂，请告诉我，我没有看错吧，那女人刚刚好像在翻白眼吧？ ——我也看到了。 ——+1 ——+1 ——求解惑，她是在不屑还是对龙哥不满？ …… 宋子露突然有了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她犹豫了片刻，决定在形势还未完全被他掌握之前先下手为强，她看着屏幕语气平静地说道，“没错，你们没看错，我刚刚的确是在翻白眼。至于原因么……” 她的声音明显低落下去，她垂下脑袋沉思片刻，突然站起身双手按着桌子，将精致的面孔凑到摄像头面前吼道，“是因为我实在受不了了。” “呵……”一时间所有在看直播的人都被她那张遽然放大的脸吓到了。 反应过来的人们又立马开始攻击起她来。 ——什么鬼，吓死人了？ ——怎么突然感觉像是在看恐怖片…… ——刚刚总觉得她好像能从屏幕里跳出来，太可怕了，请告诉我我不是一个人。 ——+1 ——+1 …… 被骂作女鬼的宋子露也不在意，她直直地盯着摄像头幽幽地控诉道，“前辈，戏弄我很好玩吗？” 权之龙拿着手机的手一僵，皱着眉头看屏幕上的那个少女，她的眼睛像是一潭清澈的湖水，表面流动着璀璨的刺眼的波光，她好像是要……哭了。 正盯着手机屏幕的火山烈却突然扑哧一声笑出来，这女人明显又开始在骗人了。 “明明说了要讲真话的，骗子。”他躺在床上翻了个身，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 “你在跟我说话吗？”躺在上铺的D.O探下头来问道。 “没有，我在跟我自己说话呢，你要下来加入我们吗？” “……” 这时，屏幕里的宋子露已经再度开腔了，或许是情绪太过激动，人们能够明显地听出她声音里的哽咽，“为什么，前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我承认一开始是我错了，不该骗你，但我已经向你道过歉了啊，可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因为你的玩笑，我被所有人骂，被你的粉丝围攻，还被人投毒，我明明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跪求你去原谅你，可为什么你还是一次次地要把我推到风口浪尖上？” 她吸吸鼻子，眼圈泛红却仍旧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求求你，你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对不起……”权之龙缓缓地开了口，声音喑哑，悲喜难辨，接着又是久久的沉默，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不会再开口，宋子露甚至都准备好要讲一句质问他的话时，他突然又开了口， “对不起，因为我喜欢你。” “咔”的一声，电话挂断了。 噗，万箭穿心。 宋子露目光呆滞地盯着屏幕，大张着嘴巴的样子看起来傻透了，她不可置信地对着电脑问道，“我刚刚是不是幻听了？他刚刚说了什么？” ——对不起，因为我喜欢你。不用谢，请叫我雷锋。 ——傻孩子，他说他喜欢你。 ——活久见，竟然亲眼目睹龙哥表白！ ——呀，怎么办，明明很讨厌这个女人，可还是很希望她赶紧答应他！ ——赶紧答应他啊，坏女人，嘤嘤嘤…… …… 完蛋了。 宋子露暗暗在心里叫道，竟然又被他扳回一城。 她垂着脑袋，双手环膝认真思考着对策。然而正在此时，不远处的电话竟突然响了起来。 宋子露抬眼一看，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微妙。 ——谁谁谁谁…… ——该不会是火山烈哥哥吧，天哪，我要吞雷自尽。 ——快接，快接…… ——我命令你快给我接下来！！！ …… 宋子露看着屏幕，苦笑一下，“你们确定真的要让我接吗？” “说真的，我觉得最好不要……” “额，好吧，不过提前先说好，接下来你们将看到的我并不是真实的我，请自动排雷。” 说完宋子露接通了电话，她用中文嗲嗲地说道，“妈妈，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啊，呜呜呜，人家好想你哦。” “你这死丫头，这么久不见嘴怎么变得这么甜……” “妈妈，人家一直都是这样子的嘛。” “哦，最近生活怎么样，没和同学打架吧？” 宋子露噘起嘴来，“怎么可能？我这么乖怎么可能会和同学打架？我和他们好着呢……” “最近真的没有惹祸？不过也挺奇怪，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我前两天好像在新闻上看到你了？” 宋子露大惊，但依旧眨巴眨巴大眼睛道，“嗯，看来妈妈一定是太想念我了。妈妈，我现在还有事，等明天我再给你打电话哦，Love you，bye……” “呼……”宋子露重重吐了口气，回头对屏幕无奈地笑道，“是不是很肉麻？唉，没办法，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妈妈会不放心的。一不放心她就会焦虑，一焦虑她就会逼我回家，她一逼我回家我就要誓死抵抗，而誓死抵抗的结果就是，我下个月，下下个月可能都没钱吃饭了。” 提起吃饭这件事，她的心情顿时又沉重起来，语气里也带了些怅然：“你们知道吗，我超喜欢存钱的，可是为了看火山烈哥哥的演唱会，我眼都不眨地花掉了存了一年的生活费。” “我们都是粉丝，即使我不说，你们也都能明白我对火山烈哥哥的感情，但我现在真的很惭愧，因为作为一个粉丝，我希望他一切顺利，却又无意中给他惹了那么多麻烦。我想说的是，事情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子，那天我被他们的保姆车撞到，当时事情发生得很突然，我并没受什么伤，只是一时受到惊吓不敢动，火山烈哥哥和GD哥哥将我送到医院，因为怕被误会，火山烈哥哥便先离开，谁曾想，最后竟还是产生了误会。” “对不起。”宋子露站起身对着屏幕鞠了一躬，“Oppa，把你卷入这种无聊的事情中。希望你能原谅我。” 屏幕上的文字还在不停地跳动着，但是宋子露已经无心看了，她对着屏幕微笑道，“我想我今天大概已经表述得很明白，我，GD前辈，火山烈前辈，我们三人之间从来都没有过超脱路人的关系，更不可能存在什么三角关系，你们天天吼着我脚踏两条船，真的是让我很难过欸，即使我会劈叉也不代表我喜欢劈叉啊。大家磕完瓜子就散了吧。” 说着她就要去合笔记本，合到一半她突然又打开，狡黠地对着摄像头笑道，“哎哟，突然忘了最关键的一件事。从今往后，Alice食品小铺就要重新开张了啊，欢迎大家多多捧场，订购产品敬请留言……此外我们的业务还包括Big棒与Exo签名周边哦……” …… 经此一役，Alice一战成名。 ☆、试镜上 …… 经此一役，Alice一战成名。 本想力挽狂澜，谁知却又被GD搅局，捅出更大的篓子，宋子露接下来的几天过得甚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原本第二日就应来兴师问罪的东哥迟迟都未出现，这种暴风雨前的宁静更是让宋子露胆战心惊，甚至连公司食堂都不敢去，每日只央着韩智妍给她带饭。 她苦着一张脸把碗里的海带汤喝完，可怜兮兮地拉着韩智妍的袖子撒娇，“Oli，晚上就给我带点肉吧，人家这几天喝海带汤都喝坏肚子了……” 韩智妍冷冷地看着她，一点都不带犹豫地拒绝了她，“不能，在你不答应GD哥哥之前，我不会答应你的任何要求。就这些，”她抬抬下巴示意是在说那碗被喝了个底朝天的海带汤，“还是我看在GD哥哥的面子上给你带的。” “为什么？”宋子露控诉她，“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在你心里我怎么还比不过那个坏心眼又小心眼的男人！” “Alice，”见她又开始诋毁自己的爱豆，韩智妍眼神不悦，居高临下地鄙夷她，“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以后请不要再在我面前说这些可笑的话，问这么可笑的问题了。” “……”宋子露无语，过了好半晌她才拍着胸口痛心疾首状地慨叹道，“唉，众人皆醉我独醒啊，看来这种痛苦只能我一个人默默承受了。” “对了，你出车祸那天，GD哥哥为什么会在那里？”正靠着桌子低头看手机的韩智妍突然问道。 “哦，这件事啊，”宋子露跷起二郎腿，慢悠悠地说道，“用鸡腿交换喽。” 韩智妍头也不抬，“那帮你带饭的事您就另请高明吧。” ……会心一击。 金娜娜忙着要录制《我们结婚吧》，林真恩一定会劝她去公司，至于朴怜儿……呵呵…… 宋子露磨牙，“当时他打电话问我在哪里，我告诉了他地址，他就来了。” “你不是很讨厌他么，为什么还要告诉他地址？” “因为打不到车……” “也就是说，你是故意把我爱豆叫来当免费司机的？” “哦，这个么……”宋子露小心翼翼地觑一眼韩智妍，迟疑地点了点头，“也可以这样理解吧。” 只见对方面无表情地收了手机，右手往口袋里一插就往门口走去，“不好意思，晚上我还有事，可能没空过来。” “……”宋子露飞快跳起来，扑过去熊抱住她，“不许走！” “哦？”韩智妍停了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宋子露理直气壮地冲她喊道，“这件事不能怪我，天上掉馅饼，不要白不要，他欺负我那么多次，我就吃他一个饼怎么了。再说我怎么就不明白了，既然你觉得我这是欺负他，为什么还非要让我跟他在一起？！” 韩智妍瞥她一眼，“先放开我。” 宋子露立马松了手，面上却仍旧做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实际上啊，根本就是一纸老虎，一戳就破，韩智妍忍不住笑出来，“笨蛋……” “啊？”宋子露有些蒙，感觉自己明显跟不上这节奏。 韩智妍并没回答她，反而认真地看着她问，“可是Alice，明明这次他换扔金子了，你为什就不愿意接了？” “金子虽然很重要，但是某些东西更重要。”宋子露也认真地回视她，眼睛里闪动着异样的光彩。 此时明媚的阳光照进来，光影在她脸上不停地变幻，映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她莞尔一笑，比初夏的骄阳更耀眼，“况且，比起天上掉下来的，我更想要靠自己的努力去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一切。如果连王冠都是别人给的，那人生该多无趣啊！” 傻瓜，韩智妍在心里轻轻地骂着，眼睛里却涌动着一种复杂的情绪，她别过眼，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话来，“真是又傻又天真，早晚有你后悔的。” **** 五天后，东哥终于出现了，在紧张的同时，宋子露又有种解脱的感觉，头上悬把利剑的滋味实在是太难熬了，到最后她甚至觉得还不如痛痛快快地给她一剑呢。 但出乎意料的是，出现在她面前的东哥一句咆哮都没有，反而深有所思地盯了她一阵，阴测测地问道，“你和金明俊是什么关系？” “金明俊？”宋子露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你是说Forea节目里的假象丈夫？” 东哥嗯了一声，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她，只把宋子露看得心里直打鼓，“没……没什么关系啊，就录节目时候见过一次，那天晚上又聚了次餐。” 见问不出什么，东哥也不再坚持，背在身后的手往前一甩，一个文件啪的一声掉在宋子露身前的桌子上。 “这两天好好看看，下周去试镜。” 试镜？！宋子露不可置信地看着韩哲东，“这是剧本？” 东哥点头，“要试镜的角色大概在女三号，老师我给你联系好了，明天去公司好好学着，别到时候丢了脸。” “嗯嗯。”宋子露忙不迭地点头，“东哥请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 韩哲东面无表情地斜她一眼，“这部电视剧的男主角是金明俊，你的角色也是他向导演推荐的，我不管你们之间到底是有什么，在他和Forea出演节目期间，你离他远点。”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留给宋子露一个雄浑的背影。 宋子露盯着桌子上的剧本却是出了神，金明俊向导演推荐的她，为什么啊？电光石火间，她想起GD在看到金明俊时的微妙眼神，直觉告诉她，这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 不过，不管怎样，这总归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毕竟，她的忠武路小公举计划经过金明俊xi的帮助，终于开始上线了。 这般想着，出于礼貌她还是给金明俊发条短信道了声谢谢。 “举手之劳，不过是听娜娜说你想走演员路线，又觉得新接的剧本有个角色很适合你，便向导演提了一下。最后能不能演还要看导演的决定，加油，我相信你可以的。” 一番话说得妥帖又谦逊，透着屏幕宋子露都能想象到他眼中那抹温和有礼的笑意，宋子露对他的好感简直直线上升。 紧接着的这几天，宋子露便开始了白天去公司突击表演学习，晚上就抱着剧本苦苦琢磨的生活。 这是一个富家小姐和网球运动员有关的浪漫爱情故事，男主是一名职业网球选手，曾经有过辉煌的历史，却因为一场意外意志消沉，成为一个三流俱乐部的球员，每天浑浑噩噩，直到遇见落魄的富家千金女主角。而宋子露要试镜的女三号是男主的邻居，单纯，可爱，对男主痴心一片。 至于金明俊说的合适，宋子露暗暗猜测，可能是因为那个角色跟她一样是个身形矫健，武力值爆表的人，一言不合就“约架”…… 因为电视剧是由漫画改编，所以动作和表情都会相对夸张和无厘头一点。 试镜的那天，宋子露紧张极了，但身边的东哥似乎比她还紧张，一路都在问她剧本看得如何。三番五次之后，宋子露内心反而渐渐平静下来。 试镜地点在MBC电视台，宋子露一出电梯就感觉到电视圈的激烈竞争。走廊里站满了形形色色的人，大多是外形俊朗或俏丽的年轻人，他们三三两两地围在一团说笑。因为是初次面试也不知道流程，她便先站在一旁观摩现场。 偶尔有人好奇地回头向她看来，她便压一压脑袋上的棒球帽，将面孔遮掩帽檐的阴影之下，那人看着没趣，便也不再打量。 宋子露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去登记处填好表格后，就又低着头走到角落的凳子处。正埋头在脑海中演练着动作台词时，忽地从楼梯拐角传来一阵喧哗。 宋子露不由抬头循声望去，一个穿着白色宫廷式蕾丝裙的女生在一众工作人员的簇拥下缓步走来，个子娇小，明眸皓齿，长相虽不算极美，但胜在清纯甜美，路过众人时，颔首轻笑，一股清新气息便扑面而来。正是当下被媒体盛赞的国民妹妹林宝拉。 以歌手身份出道，因一部大热剧集晋升为影视界新秀，广告界的宠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两人眼神撞到一起时，她明显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惊讶，而后是厌恶。 ☆、试镜中（修） 厌恶？怎么可能，她们压根就不认识呢，宋子露摇摇头将这荒唐的念头抛之脑后。 没过多久，宋子露就接到了金明俊的电话，一如其清俊的长相，他的声音也温和轻缓，如涓涓细流沁人心脾。 “来试镜了吗？” “嗯。” “在哪里？” “走廊上站着呢。” “嗯，祝试镜成功。”清润的声音陡然放大在耳边，一个毛茸茸的河豚玩偶挂饰从上方垂落下来，圆鼓鼓的肚子，肥嘟嘟的脸，宋子露看得心情大好，她抬头对站到近旁的金明俊笑道，“好可爱，是什么动物啊？” “河豚。”金明俊笑道，掌心朝上递给她，“喏，送给你的。偶然看到觉得很适合你，算是送你的庆功礼物吧。” 宋子露显得有些为难，她不好意思地推拒道，“这怎么好意思，你已经帮了我这么多。” 金明俊也不勉强，温和地笑道，“那我就先帮你收着，等你试镜成功了再交给你。”还不待宋子露反驳，他就又笑道，“怎么样，紧张吗？” “嗯。有点。”宋子露也不掩饰，她转头向闭合着的试镜房间望去，却陡然发现之前那些三三两两闲聊着的人们早已停止了喧闹，都不约而同又意味深长地朝她这边望过来。 霎那间，她心里涌起一阵紧张。 他们不会是发现了她的身份吧？！ 但很快，她便发现是她多虑了，因为比起自己，他们的目光更多地是落在眉目疏朗的金明俊身上，或许他们只是因为金明俊才特意打量了她一眼，又顺便暗暗八卦下他们之间的关系吧。 自古至今，无论男女，人们向来都是喜欢八卦的啊，纯属本能。 金明俊又温言鼓励了她几句，便笑着向试镜厅走去。 此时，宋子露大概已能猜测到，这部电视剧的女主角人选也已经选定，正是不久前被人簇拥着进入试镜厅的林宝拉吧。 金明俊前脚刚刚离开，就有三两个女生热络地将她围到了中间。 “欸，刚才那位是男主角明俊哥哥吧？”一个有着圆溜溜眼睛的女孩子好奇地向她问道。 宋子露忍不住往后退了退，又压压帽檐，含糊不清地应了声。 “那你们是朋友吗？”右边那个卷发的直白地问道。 “额，也不算吧……朋友的前辈，聚会时见过，他见眼熟就过来打声招呼。”宋子露轻声解释道。 “哦……”几人还想再问些什么，一个胸前挂着工作牌的工作人员从试镜厅走了出来，大声地给大家说明试镜规则。 脱离了几人的包围圈，宋子露顿时舒了口气。 不久后，几名工作人员又给众人发了试镜稿，来来回回登记核实之后，众人都拿着稿子认真地看起来，走廊里的空气突然间变得凝窒，沉重又压抑。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宋子露听到自己的号码和名字被工作人员大声叫道，她应了一声跟着前面的试镜者进了试镜厅。 一组五人，她排在最后，有充足的时间围观和学习。 搭着黑色绒布的桌子后面坐了三位面试人员，金明俊正坐在第一排的观众席上，见她进来便冲她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宋子露回以微笑后便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中央。 第一个试镜者上了台，正是先前与宋子露搭话的那个有着圆溜溜眼睛的女孩子，眉宇间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表演一下与男主吵架那段戏吧。”坐在最左边的戴着眼镜的年轻男子说道。 那女生略作思考便走向了舞台中间。 女生很聪明，但显然还不太擅长应对围观，虽然她已经极力表现生气的情绪，但表情和动作依旧生硬，宋子露边看看点评，还顺便总结经验。 “好，可以了。”坐在中间的看起来像是中学教导主任的中年男子说道，“别做演员了，先回去考考证书吧。” 出乎意料的尖刻言语让宋子露心里一惊，虽然她知道在韩国做演员很难，导演的地位很高，说的话如同圣旨一样，但生动的现实摆在眼前时心底又不由生出些胆怯。 但胆怯的情绪仅仅是一瞬间而已，很快宋子露便用超强的乐观精神来鼓舞自己，“加油，反正你脸皮厚，管他们怎么说，就算这次不行还有下次。” ——“脸上的手术是不是太多了，我都看不到你有在做表情。” ——“我看到你哭反而想笑，你是不是该反思下你的理解能力是不是有问题？” ——“出去吧，感觉你不适合。” 被冷酷导演的毒舌攻击下，前几位试镜者都哭丧着一张脸出了厚重的房门，宋子露看得心里酸酸的，但很快她就没时间去悲天悯人了，因为这一组就只剩她一个人了。 她心情忐忑地上了台，她能感觉到掌心有汗水渗出。 安静得像是墓地般的大厅，回荡着最左边年轻男子不咸不淡的命令，“表演一下吃醋那段戏吧，就是发现男主喜欢上女主那一段。” 宋子露嗯了一声，低着头沉思几秒，大概整理了下思路。 片刻后，她抬起头来，惊讶地抬头看向前方，好似一旁的空气中存在着她喜欢的人，睁大的眼睛里混合着讶异和不满，“为什么啊……” 然而正在这时，试镜厅的大门却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嘎吱”一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引人注目，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向后望去。 眼镜男冲宋子露做出个暂停的手势，便与其他人一起朝门口那人走去。其中那骂哭了好几个女生的男导演笑得格外灿烂，“呀，真的来了啊，本来还当你是说玩笑话呢。” 因为是背对着门，宋子露并不能看清来人，但她能清楚地看到林宝拉那张瞬间亮了几个度的眼睛，以及金明俊那双瞬间结了厚厚一层冰凌子的双眸。 这样鲜明的对比，令宋子露内心一阵激动，呀呀呀，难道是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她暗暗欣赏够了室内所有人精彩纷呈的表情，最后漫不经心地向后望去。 身材瘦削的男人穿着深蓝色的格纹式西装套装，领口微敞下，若隐若现的锁骨让其看起来多了几分落拓和不羁，清秀的五官因为凌厉的妆容而带了些压迫感。，耳朵上挂着的银纸耳环闪闪发亮，瞬间刺痛了宋子露的眼睛。 真是水星逆行，诸事不顺，怎么走到哪里都能见到他？！宋子露简直要抓狂了。 ☆、试镜下 权之龙一推开门就看到舞台中央那抹高挑纤细的背影，简单的纯白棉T，水洗蓝的牛仔短裤，白色的帆布鞋，极其寡淡的装束，却因为那一双细直的大长腿而显出几分韵味来，如夜明珠般，不动声色，却自带光辉。 听到开门的动静，屋里的人都朝他看过来，脸上都带着热络的笑。他边微笑与众人行礼，边不着痕迹地望着背对着他的纤细身影，那张明艳的脸在看到他时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惊吓还是惊喜？他不由自主地想，但显然也为自己的想法感到荒唐，但即使是荒唐，又依旧抑制不住地将目光投放在她身上。 像是过了几秒，又像是过了许久，她转过头来，目光在接触到他的时候，明显一愣，泛上清晰可见的嫌恶。 呵……权之龙苦笑。 导演和编剧已经走过来，权之龙收回目光，笑着又跟他们行了个礼，温声问道，“没打扰到你们吧？” “怎么会？你能来大家就很开心了……”中年教导主任样子的导演大力地拍拍他的肩，给他介绍现场的工作人员和演员，“这位是我的助理宋敏哲，这位是编剧金淑珍。相必这两位主演我也不必多介绍了，你们是老相识了，明俊和宝拉。” 权之龙这才注意到已走到近旁的金明俊，他眉毛微微拢起，不咸不淡地对他点了下头，便将目光移到林宝拉身上，“好久不见。” 林宝拉看起来很高兴，她直接挽住权之龙的胳膊，声音娇俏，“前两天听说这部戏你要出演还以为是谣传，没想到今天真的见到你了。” 权之龙笑，显得有些羞涩，“还在考虑中，我还没做过这类的事，剧本很优秀，我怕会演砸了。而且戏份也重了些，最近还要忙演唱会。” 一旁的金明俊冷不丁开口，“那你今天来是？” 权之龙不着痕迹看一眼兴致勃勃看热闹的宋子露，转头对柳东申导演和金淑珍编剧笑道，“很高兴能接到你们的邀请，你们新拍的《信徒》很好看，特意过来拜访一下。” 他的奉承让柳导演很受用，笑得连眼睛都不见了，拍拍他的肩膀道，“真是有心了……” 几人寒暄几句，便笑着走回位置上，林宝拉直接拉了权之龙走到她旁边的座位，经过宋子露身旁时，若有似无地丢给她一个挑衅的眼神。 宋子露看这情形，当即就明白过来林宝拉对她敌意从何而来，不禁哑然失笑。 “从头再来。”柳导演环着双臂靠到椅背上，对她抬了下下巴，示意她开始。 宋子露应了一声，努力回想了一下刚刚入脑的台词，正了脸色就要开口说话，不远处的金明俊突然说道，“我陪她对下戏吧。” 柳导演先是一愣，随即想起眼前这试镜的孩子是金明俊推荐的，顿时生了兴致，点点头也不反对。 宋子露有些意外，但对方却一脸坦然地对她笑，她心里顿时涌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点感激，一点疑惑，一点犹豫，又有一点别的什么。 金明俊笑着对她做出一个“不要紧张”的口型。而后便迅速进入了情境，双手插兜，脸上换了漫不经心的表情，语气却极是认真，“喂，冬菇啊，以后对宝娜好一点。” 冬菇是宋子露试镜的角色，宝娜是那位女主角的名字。 金明俊这半是不羁半是认真的神情看起来迷人极了，宋子露心里不由涌动起一阵热流，呀，这才是真正的演员啊，变脸比翻书还快。 她压下心里的惊叹，从脑海里翻出她几乎扔到了爪哇国的台词，“为什么啊，你不是说她是个讨厌鬼吗？” “没错啊……”金明俊忽地转头对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不过，从今以后只有我一个人可以欺负她……” “！！！”剧本不是这样写的啊兄台！！！ 金明俊看着她瞪大了眼睛的呆萌表情，忽然就笑着揉揉她的头发，“傻冬菇！” “！！！”你到底是来帮我还是来害我的啊兄台！ 宋子露深深吸了口气，决定自力更生，她右手握拳放在身前摇了摇，开玩笑似的威胁道，“不想被我打的话，就离我远点。” 一言不合就约架，也算符合冬菇的性格特点了。宋子露不无得意地想。 “啪啪啪……”清脆的掌声突然从不远处的观众席传来。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地朝权之龙望去，却见他无辜地耸耸肩，“你们不觉得不精彩吗？” 柳导演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还不错……”但紧接着便下了逐客令，“可以走了，回去后等消息吧。” 一时间，宋子露不知是该欣慰还是该沮丧。 *** 宋子露一上保姆车，副驾驶座上的韩哲东便扭过头来，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有戏吗？” 宋子露坦诚相待，“火花四溅，但是导演让我等消息。” “……”说了跟没说，韩哲东无语，遂不再理会她，低头看起手机来。 车快走到公司的时候，宋子露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东哥啊，金明俊和GD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旧怨啊？” 东哥明显一愣，“旧怨？”他皱起眉毛想了片刻，回答道，“应该不可能，他们同一年进入的YG娱乐，当时还差点以同一个组合出道，感情很好，现在只是因为各自工作圈不同，才有了生疏的感觉。” 解释之后他又问了一句，“为什么这么说？” “哦，没什么。”宋子露心不在焉地回答，“就看他们几乎没有同台过，好奇而已。” 话音刚落，她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低头一看，竟同时来了两条信息。 分别来自她刚刚提到的金明俊和权之龙。 她先是打开金明俊的，“不要担心，回去好好看剧本，导演对你的表演很满意。” 才怪，宋子露撇嘴，但脸上却明显带了笑，虽然不知道金明俊为什么突然对她这么殷勤，但毕竟还是帮到了她，她一向知恩图报，对他自然感激。 然而第二条短信一打开，她脸上的笑便凝固了，简简单单四个字：离他远点。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指的是谁。 都这么大人了，还学幼稚园小朋友拉帮结派孤立人，他真的应该改名叫“权三岁”吧。宋子露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切，幼稚，鬼才听你的。” 权之龙将手机塞回口袋里，双手插兜半倚在冰凉的月白色瓷砖上等人。 不消一会儿，穿着白色西装的金明俊便缓缓自洗手间走了出来，权之龙斜着眼在他身上打量了几圈，嘴上毫不客气地吐出两个字。 “人渣。” 声音清晰地传至金明俊的耳朵里，他低笑了一声，继续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着手，待走到权之龙身边时，反手一扬将揉成团的纸巾准确地丢进垃圾桶。 他似乎丝毫都没被权之龙的恶意影响到，脸上依旧是和悦而得体的笑容，还语气亲昵地给他打招呼，“好久不见，晚上一起吃顿饭，叙叙旧吧？” 权之龙冷冷地看着他的笑，眼中嫌恶更盛，“滚开，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咦，这可就奇怪了，今天不是你主动来捧我的场的么？” 权之龙深吸口气，声音森寒，“离Alice远点。” 金明俊无所谓地耸耸肩，“这可不是我说了算，也要看……” 话说到一半，金明俊便觉得一阵劲风袭来，他的右脸狠狠挨上了一拳，他吃痛地后退一步，嘴角似乎冒出些腥甜气息。 “离Alice远点。”权之龙又冷冷地重复了一遍，“听懂我的话了吗？” 金明俊舔舔嘴角，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终于撕下，眼睛里浮上一层阴翳，他毫不客气地冷哼一声，轻蔑地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真的是一点都没有变啊，真是个可悲又可怜的胆小鬼。” 看着对方瞬间怒意喷薄而又无可奈何的脸，他得意地大笑，而后趾高气昂地离开。 权之龙静静地在原地站了许久，手中的拳头握了又松，反复几次后，转头向明晃晃的镜子中看去。 透过浮华张扬的外表，他依旧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眼睛深处隐藏着的脆弱和恐慌。 是啊，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一点都没变？！ 他喃喃地低声自语，眼中漫上的浓重雾气，逐渐遮掩了他的视线。 ☆、小17 大约一周后，宋子露收到了试镜成功的通知，她有些难以置信，止不住向东哥重复问了好几遍：“你说的是真的？确定这不是假消息？” 显然东哥心情很好，并没有丝毫不耐烦，耐心地回答了她的问题，还和颜悦色地拍拍她的肩膀，“过几天会开一次剧本研讨会，Alice，好好做。” 如此反常的温和，可见是真的。 接受了这个事实之后，宋子露内心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又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解释，便暗暗将其归结为导演眼瞎了。 倒不是她要妄自菲薄，而是那天她的表现，只要是明眼人都知道用四个字来形容……惨不忍睹。 东哥一走，宋子露就将这个喜讯公布在了朋友圈里，末了还特意@金东惠小朋友：未来的忠武路小公举正在等待你的膜拜。 她用的是新注册的小号，关注朋友只有王杰森，段伊恩和金东惠仨人。 在等待金东惠回复信息的间隙，她又暗暗点开火山烈的Ins主页。 “今天太阳很好，17玩得很开心～” 17是火山烈新养的比熊，圆滚滚的身子像团随时会飞天的棉花糖。 略丑。 宋子露怨念颇深地盯着那只傻乎乎卖萌的狗，手指回来在屏幕上拨动着，大前天他带着17去逛公园，前天他特意给17买了只花环，昨天他和17一起在跑步机上健身，而今天，他又屁颠颠地跟着17当铲屎官…… 真是世风日下，人不如狗啊！ 天天放着她这个送上门的无敌美少女不撩，却偏要去跟一条蠢乎乎的狗秀恩爱。 看着看着，宋子露就恶从心中起，气哼哼地给他发了条信息，“你这个史上无敌的大骗子！！！祝你们这对狗男女恩爱到白头。” “！！！”火山烈瞪大了眼睛，疑心是自己看错了。 宋子露刚一发送出去立马就又怂了，又手忙脚乱地去按撤回键。等了几秒，看没有动静便把心放在了肚子里，想来他现在正跟他的狗恩恩爱爱，哪儿有功夫去理会她这个路人甲。 这般想着，心底又是一阵不是滋味。 便将手机扔到一旁，拿起旁边的漫画看起来。 因为她手里的剧本只有第一集的内容，开头也只介绍了个背景梗概，她便找了原版漫画来看。她平时不怎么看这些二次元的东西，又加之心事重重，因而过了五分钟之久，她的视线还停留在第一幅画上。 躺在桌子上的手机叮咚一响，她的眼睛便又滴溜溜地转了过去。 “什么？”BY 火山 简单的两个字，宋子露瞬间就明白过来，他一定是看到她刚刚撤回的信息了。 她脸刷的就红了，咬着下唇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然后故作镇定地回复道：没什么，发错人了。 下一秒，一个对话截图便发了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句：解释一下？ 宋子露恼羞成怒，往常给你发了几百条短信也不见你回复一条，怎么骂你一句你就看得那么快，明明连三秒都不到她就给撤了！ “怎么，这么较真，难道是爱上我了？！” 火山烈默，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其实在宋子露出车祸那天，他便明白自己一直是误会了她和权之龙的关系，只是宋子露总是那般精灵古怪不分场合地逗弄他，令他一时有些迷惑，不知她接近他是真的因为喜欢还是纯粹好玩。 后来又见她在网上努力给他洗白，说不感动，说不动心都是假的。 但问题又来了，他的经纪人很生气，三令五申地命令他离她远一点，同时，全天下的人类都知道了超级无敌宇宙大明星权之龙在追她。重重压力之下，他突然又对自己的感觉不信任了。他分不清自己对她是一时的Crush，还是真的喜欢她，能够给她相对的回报。 必须要考虑后果的恋爱，难免需要慎重。在分不清自己的真正情感之前，他还不能给予任何的回应。 于是，他想了片刻，直接忽略她的质问，转移话题道，“为什么说我是骗子，又为什么骂我？” 宋子露立马又心虚了，见实在躲不过去，只得自暴自弃地写，“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骂你的，但是整天没羞没躁地在网上跟一条狗秀恩爱的你也需要进行深刻的反思，你这样的行为已经严重地威胁到了社会治安，严重地伤害了喜欢你的粉丝的心。” “？？？我怎么一点都没看到你道歉的诚意。” 爱人气短的宋子露无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写，“好吧，我承认我是因为嫉妒一条狗才对你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请你原谅我！！！” “嗯。” 嗯是什么意思啊？宋子露抓狂，却又只能自己在暗地里恨恨挠墙。 *** 五月末，春已深，明媚的阳光从层层叠叠的枝叶间倾泻而下，地上铺满了痕迹斑斑的光影。 宋子露搭着金东惠的肩悠悠走在成大的校园里，林荫小道，绿意盎然，清风裹挟着浓郁花香扑面而来。 望着一对对擦肩而过的情侣勾肩搭背，卿卿我我，宋子露不由地长吁短叹，“唉，夏天都要来了，我的男神却还在跟一只狗卿卿我我，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啊……” 金东惠眯着小眼睛呵呵地笑，“没事哒，你也是一只美美的单身狗，一点也不比那只17的狗差……” “……”宋子露无语，她泄愤般揉揉金东惠胖乎乎的脸，“你说你到底是怎么考上这所名牌大学金融系的啊……” “呵呵，”金东惠羞涩一笑，“我只说我上的成大，又没说我是考进来的啊。”她指着不远处那幢宏伟的图书馆，“喏，我爸爸捐的。” “……”宋子露捂住她的嘴，“你先别说话了，否则我怕自己会忍不住报复社会，把你踢进河里。” “呜呜呜……”金东惠乖巧地点点头，但眼角的余光一瞥，就忍不住双手扒着宋子露的手激动地挣扎起来。 宋子露察觉她的动静，好笑地松了手，“又怎么啦？” 金东惠连大气都来不及喘一下，直接指着不远处的地方叫道，“快看那里，那里……” 宋子露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一眼就忍不住炸了。 火山烈竟然就站在十几米开外的地方，身边还站着一个长了双桃花眼的女生，她曾在餐厅里见过，叫雅恩什么的。 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地宋子露心里就有些发虚，悄悄地拉着金东惠往一旁的树后躲去。 待身子全藏了起来，又探出脑袋一眨不眨地盯着笑着说话的两人。 火山烈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即使来了成大，还不忘牵着那条名叫17头上戴了顶蝴蝶结发箍的狗，一时间宋子露心里发酸，也不知是嫉妒那个女人还是嫉妒那条狗。 两人站着说了会儿话，火山烈便抱着他的17离开了，或许是因为过敏，28度的大热天里他还将自己围得严严实实。 真是情比金坚啊，宋子露不无酸溜溜地想。 “人都走远了，可以出来了吧。”林雅恩环着双臂笑吟吟地站在宋子露和金东惠藏身的树干前。 宋子露站直了身体，隔着枝叶颇有气势地看她，“你走你的路，我看我的树，与你何干？” 金东惠看看宋子露，又看看林雅恩，还是小声地对后者行礼道，“前辈好。” 一听这话，宋子露立马回头看金东惠，“你们俩认识？” 金东惠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嗯，社团里的前辈。” “……” 林雅恩笑道，“既然天气这么好，我们一起喝喝茶谈谈天可好？” “谁要跟你……”话说到一半，宋子露转转眼睛，拐了个弯，“甚好甚好，我也恰有此意。” 装13这技能，文艺年青谁不会啊？！ Drama咖啡馆。 林雅恩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你喜欢火山烈哥哥吧？” 宋子露抿了口咖啡，涩得舌尖发苦，头也不抬道，“还是那句话，关你什么事？” 林雅恩莞尔一笑，丝毫不介意她的冷淡和敌意，“我跟火山烈只是邻居，你大可放心。” 宋子露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其实我是觉得你们俩挺合适，见你或许有些误会，便与你来说说。而且，”林雅恩晃晃杯子，看着里面的白色泡沫轻轻溢出来，“而且，我对你一见如故，很想帮帮你。” 宋子露抬眼，不动声色道，“你有什么目的？” “也称不上目的吧……”林雅恩歪了脑袋，眼角微挑，“你帮我买到GD哥哥演唱会的票，我帮你追到火山烈，怎么样，很划算吧？” 宋子露恍然大悟，原来又是一枚GD粉。 “成交。”宋子露握住她的手，“不过，事先说好，钱你要提前付，我只负责买票。” “……”林雅恩好笑地看着她，补充一条，“内场票，没商量。” “没问题。” 林雅恩一离开，宋子露便目光炯炯地看着金东惠，“内场票，没问题吧？” “……”金东惠弱弱地说，“有问题，据说演唱会的票一开售就卖光了。” 宋子露哀叹一声，“那你怎么不早说啊……完蛋了……” “我以为GD哥哥有给你票呢，毕竟上次他不是说……” 妖兽欸，这下脸要被打肿了。 ☆、演唱会的票 在剧本研讨会上见到权之龙的时候，宋子露内心完全没有吃惊的感觉，经过一而再再而三的偶遇，她已经完全适应了权之龙的花样出场方式。 之于此刻，她内心甚至还陡然松了口气。自打他出现，她就忍不住三五不时地偷偷瞧上一眼。 嗯，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看起来心情不是很明朗。 嗯，他的眼睛下面有着浓重的黑眼圈，预示着心绪不佳，心烦意乱。 嗯。自打进来与工作人员们打完招呼，他就一直面无表情，戾气颇重啊。 嗯。虽然他坐在她旁边，但竟然一个眼神都没奢侈给她，应该是心事重重，郁结在心。 …… 横看竖看，都不是搭讪良机啊。 “怎么”一旁的权之龙抬眼瞥过来，眼睛里透着股疏离和淡漠。 宋子露莫名有些心虚，赶紧垂了眼睛，装作翻剧本的样子，“昨晚没睡好吗？” “嗯。”权之龙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收回视线。 宋子露察觉到他迫人的视线消失，长吁一口气，却又忍不住沮丧开来。 不知为何，此情此景下，她是怎么也拉不下脸向他索要演唱会的门票，他们之间虽然定下过约定，对方还放言要让她喜欢上他，他也更是说过她想要票的话就会给她留，可是……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拿了他的票，她还怎么好意思再讨厌他啊…… 啊，好烦躁。 宋子露抓抓头发，再一次偷偷瞄过去，谁知恰好被对方抓个正着，对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秀眉微挑，眼睛里写着疑问。 “呵呵……”宋子露呵呵傻笑两声，没话找话，“只是好奇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都是第一次么，呵呵……” 话说到一半她便竖起剧本，将头埋在书页里，窘迫得一句话也说不下去。 但很快，她就没心情去纠结这些无关紧要的情绪了，宽敞的大厅渐渐被工作人员和参演人员们填满，气氛变得严肃而紧张起来。 导演和编剧笑着讲了几句，大家便开始挨个演绎起台词来。 因为人物性格还算贴近现实的性格，宋子露虽说紧张，但整体而言，念起台词来也称得上流畅与生动。 让她惊讶的是，同样未曾拍过戏的权之龙的表现则称得上惊艳，表情和语气相得益彰，游刃有余地将角色性格完美地演绎。一向拿着挑剔眼光看他的宋子露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好像天生就是要活在镜头下的。 表演对于他来说，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短暂的一天就这样在他们面前狂奔而过，暮色将至时，一切工作总算圆满地结束。 与众人道了别，也不多做寒暄，权之龙拿起剧本便径直离开。待行至地下停车场，他终是无奈停了脚步，转身对背后的人问道，“有什么事吗？” 宋子露装模作样地看看左右，一脸无辜地问道，“咦，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权之龙轻笑一声，也不戳穿她，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去。 嘎达嘎哒的高跟鞋落地声再次如影随形般跟在他的身后，他心里暗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但轻快而放松的脚步还是泄漏了他愉悦的心情。 明明知道她这般情态一定是意有所图，但有所图才更好，不是么？！ 在权之龙打开车门，即将迈上左腿时，宋子露终于慌张了。她三步并作两步，直接上前拉住了他的胳膊，“欸，等等……” 权之龙收回腿，手搭在车门上，学着她刚才的样左右看看，一脸的无辜与疑惑，“咦，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小气鬼！宋子露在心里嘟囔着，脸上却露出无比灿烂的笑容，重重地点头，“嗯，您好，我有话跟您说。” 哟，都用了敬语了。权之龙饶有趣味地看着她，竖起食指，“一分钟。” “什么？” “我很忙，给你一分钟的时间。” “……”宋子露一时间愁肠百结，卡在喉咙里的话怎么也吐不出，“我……我……” 权之龙抬起左手看了看腕表，面无表情地说道，“还有30秒。” 宋子露顿时紧张起来，拉着他衣袖的手微微用力，“能稍我一程吗？！” 权之龙牵起嘴角，“为什么？” “因为……因为，”千钧一发，宋子露急中生智，身子往他车身上一撞，夸张地捂住肚子大叫道，“哎哟，哎哟，我的胳膊啊，这么疼又这么肿一定是骨折了，哎呀我的命怎么这么惨……” “……”权之龙看着她拙劣的演技，又气又笑，他往前走一步，啪的一声关上车门，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望着她，“既然是胳膊疼，你捂着肚子干吗？” 宋子露一呆，立即理直气壮地大喊道，“那是因为我被你的车撞成内伤了！” 权之龙认真地盯着她，只将她盯得头皮发麻想逃走时，淡淡地开了口，“上车吧。” 话音刚落，一直捂着肚子弯腰曲背的某人倏地就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动作行云流水，不带一点停顿。 权之龙上了车，从扶手柜里拿出个东西，冷冷对缩在后车座上的人命令道，“坐到前面来。” 宋子露看着他冷峻的侧脸，犹豫片刻，终究还是不情不愿地扭到了副驾驶。 “胳膊伸过来。” “什么？” 权之龙抬眼看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就是被我的车撞骨折的那条胳膊。” 宋子露尴尬地笑笑，“呵呵。呵呵。”她伸出胳膊，“你看，我真没骗你，真的肿了。” 之前车祸时的擦伤疤痕还未完全褪去，刚刚她往车上那一撞虽说只用了三分力道，但也牵了些旧伤，再加上她的敏感肤质，猛一看还真有些严重，红通通一片。 她将胳膊伸到他眼前一亮便立马往回缩，不料却在中途被他的手拉住。 掌心的温热，顺着她的皮肤，一直渗透到心里。 “你拉着我干吗？”宋子露感觉脸颊有些发热，不自在地甩甩胳膊，却没甩开，只好别过脸消解这尴尬。 忽然一丝清凉之感从她胳膊的伤处传来，伴着指腹轻缓的温热，她觉得微弱的疼痛感渐渐消失，化成一股若有似无的酥.痒，她情不自禁地转过头，看到一向高冷傲冷的人正低着头捧着她的手臂涂药，面容柔和，虔诚的姿态像是在捧着什么珍贵的东西。 “好了。”权之龙放开手，看着她的表情又恢复了冷漠，好像刚刚的一切都像是场错觉，“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宋子露眨眨眼睛，从善如流地说了声谢谢。 一路无话。 气氛越是沉闷，宋子露便越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直到她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打破了一直漂浮在空气里的沉默。 熟悉的手机铃声令权之龙瞳孔一缩，眼睛里冒出森森寒气。而一旁的宋子露还无知无觉，十分愉悦地对着话筒笑道，“喂……” 然而，电话那头男人的语气可一点都不愉悦，甚至称得上是暴烈，“喂什么喂，你这死丫头到底跑到哪里去了，节目组的人说会议早都结束了，你溜得比谁都快，可是这都过去一个小时了，你他妈到底……” OMG，竟然忘记东哥还等在电视台门口了。但事已至此，还是不要告诉他真相的好。 宋子露掏掏耳朵，将手机挪远，一脸悲伤地看着手机，待里头动静小了，才又贴着耳朵信誓旦旦地说道，“东哥你真误会我了，我是很早就出了会议室，但我什么事情都没干，一直都在厕所呆着呢，也不知怎么回事，今天竟然拉肚子……嗯嗯，您再歇会儿，用不了多久我就出来了。真是对不住……” 话里说着愧疚，可脸上一点愧疚的表情都没有。 挂了电话，宋子露小心翼翼地转头对权之龙说道，“请问，能麻烦您再把我送回电视台吗？” 权之龙斜她一眼，空出右手伸到她面前，“电话。” 宋子露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但见他坚持便递了上去，只见他手指轻点几下，便放在耳边说道，“你好，Alice在我车上，很快就会回到公司，你们不用等了。” 宋子露愣愣地看着重又递到她面前的手，只觉得一时间乌云罩顶，狂风暴雨，昏天暗地：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只要一沾上他，准没什么好事！ 她气咻咻地一把夺过手机，手握成拳，大叫道，“停车，停车……” 车一停，她就迅速打开车门跳了下去，关门前还不忘气势汹汹地瞪他一眼，“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你这个讨厌鬼！” 权之龙追下车，拦住她，“不要闹了，快回车里。” 宋子露愤怒地看着他，“放开我。” 见她一副誓死拒不合作的样子，权之龙直接揽过她的肩膀，边把她推到车里边说，“要是再闹下去，被人认出来就谁都走不成了。” 宋子露忽然就安静下来，但面上还是一脸委屈和气愤。 权之龙靠在椅背上，歪着头看她，一脸的新奇，“怎么，这就生气了？” 宋子露别过脸不说话，当他是空气。 “今天特意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宋子露心一动，但面上依旧僵持着。 “喏，给。”权之龙从口袋里摸出一封信递给她。 ☆、剧组(修) 宋子露忽然就安静下来，但面上还是一脸委屈和气愤。 权之龙靠在椅背上，歪着头看她，一脸的新奇，“怎么，这就生气了？”宋子露别过脸不说话，当他是空气。 “今天特意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宋子露心一动，但面上依旧僵持着。 “喏，给。”权之龙从口袋里摸出一封信递给她。 浅蓝色的信封打开，静静躺着三张门票，宋子露手抖了一下，然后又贪婪地看了一眼，快速将票塞回去还给他。 即使心在滴血，但面上还是一脸无欲无求，还带点高不可攀，“什么意思？” 见她不接，权之龙也不推让，笑道，“你费这么大功夫又是跟踪又是碰瓷儿的，不就是为了这票么？” 被他一眼看穿，宋子露有些羞恼，“胡说，我只是……只是……” 只是了半天，都没想出个缘由，于是恶声恶气地倒打一耙，“你管我，我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权之龙轻笑，也不与她争辩，端坐于前打了火开车。 不过一眨眼的工夫，车便到了她宿舍楼下。 一路上宋子露都是坐立不安，纠结万分，此时见车停了，肠子也都悔青了，恨不得把十分钟前故作清高退了票的自己暴打一顿。 真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她狠狠地戳着自己的心骂道。 “到了。”过了几分钟，见宋子露依旧丝毫没有下车的打算，权之龙提醒道。 “嗯。知道了。”话是这般说着，但人却坐得实在，一动都不动。 又过了五分钟，权之龙看着静如一尊佛像的某人，再次小心提醒道，“真的是到了。” 然而迎接他友善提醒的却是极度不友善的大吼，“知道啦，吼什么吼，不就坐了你的车么，我下去就是了！” 说完她气鼓鼓地拎起地上的包打开车，但磨磨蹭蹭的动作却是暴露了她那颗极其想要被挽留的心，肢解了全部慢动作又花了大概一分钟的时间，最后她终于意识到，对方真的是不会再好心给她一次票了，只得恨恨跺着脚走了出去。 权之龙静静地看了会儿像是涟漪般渐渐淡去的背影，直到连一丝影子都看不到的时候，才慢慢仰靠在座位上，打开抽屉拿出一支烟来，橙色焰火一闪而过，雪白的烟雾便轻轻袅袅缭绕在指尖，渐渐连那清秀的面容也变得虚幻起来。 “傻瓜。”嘴角噙着的那抹笑意却真切地存在着。 *** 天色昏沉，狭长幽深的走廊因为不见日光而显得格外阴暗，噔噔而起的高跟鞋落地声回荡在盘旋而上的楼梯间，更显室内空旷。 头顶的灯光随着迭起的脚步声渐次亮起，背后拖起长长的影子，宋子露觉得整个世界的山都压在了身上，脚步沉重，难以前行。 她心里充满了沮丧和懊悔，但又夹杂着一丝如释重负。 因为一直低着头，于是在迈上楼梯的最后一级阶梯时迎头撞上了一具柔软的躯体。 “哎哟。”一道娇嗔的女声响起，声音格外耳熟。 宋子露暗叫不秒，忙抬头，快速奔到被撞得倒退了一步的朴怜儿身边，关切地问，“欧尼，你没事吧？” 朴怜儿瞪她一眼，“拜托你走路记得带上眼睛好吗？” “嗯嗯，欧尼教训得是。我一定会注意的。”因为是自己的错，宋子露一点都不介意朴怜儿的训斥，脸上更是挂着溢于言表的真诚与乖巧。 朴怜儿还想再借机多说她几句，眼睛却突然被一件东西给吸引住了。她探身将它从宋子露背上的帽子里拎出来，新奇地问道，“咦，竟然是个信封，这年头还有人写信啊？” 淡蓝色的信封像是最清澈的天空的颜色，宋子露心念一动就要伸手去夺。 但显然已是迟了。 只见朴怜儿先是一愣，紧接着就尖叫出声，“天哪。竟然是big棒的演唱会门票，Omg，竟然还是内场票，大家抢都抢不到啊。” 她后退一步，躲过宋子露的手，眼睛一转，快速从中抽出一张，然后将信封向楼梯处一抛，转身就往宿舍跑去，边跑还边回头对宋子露挤下眼，“你的心意欧尼这就领了，谢谢喽！” 宋子露当即被气得七窍生烟，欲拔腿去追，但余下的票却还像是雪花般轻飘飘地往下落着，只能认命地长吸一口气向楼下跑去。 她一一将信封和散落在地上的门票拾起，又举在头顶趁着昏黄的灯光照了照，最后一脸玄幻地将信揣回在裤兜。 一时间，心情是难以描述的复杂。 “欧尼，快开门，你误会了，这些票不是我的，是我帮朋友买的！”宋子露站在朴怜儿房门口，用力地拍着房门，边拍还边喊着。 一门之隔内，朴怜儿喜滋滋地拿着票看了又看，又拿出手机对着票和自己拍了几张照片，美颜后上传到Ins上，对门外重如雷击的声响充耳不闻。 过了许久，房门都稳如泰山，一动不动，宋子露只好悻悻地回了自己房间。 她上网搜索片刻，看着页面上显示的近30万韩元的售价，眼前一阵阵发黑。 隔着单薄的春衫，口袋里的两张票如同烫手山芋般，烧得她坐立难安。 她拿出门票放在手心看了又看，最后下定决心准备给某人打个电话。 然而手机屏幕一亮，她便看到一条短信明晃晃地闪着：“不用谢，这只是酬劳。” 发信人：权之龙。 酬劳？宋子露默默念着这两个字，迟疑地拨出了电话号码。 “回到宿舍了？”透过滋滋的电流声，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慵懒。 “嗯。”宋子露用手指轻点着门票，开门见山道，“你说的酬劳是什么意思？” “过几天，我要去中国参加一个节目，定好的翻译人员临时有事，想请你帮个忙。” “为什么是我？”宋子露反问道。 “其他人我不放心，毕竟……”权之龙笑，“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对我这么不屑一顾。” “你错了。”宋子露眼睛扫到桌子上堆了一沓的签名照，放在最顶上的一张，恰好是权之龙的照片：金黄色的头发堪堪盖住眉眼，眼妆妖娆，下巴轻扬，无论是眼神还是身体的每一个动作都在倾诉着他的不屑和冷傲。 宋子露笑道，“其实，真正不屑一顾的人是你才对。” 她想起之前他们的每一次会面，认真地补充道，“一直以来，你从来都没有把我当作一个与你平等的人看过。就像现在，你打算给我门票的时候，就已在心里认定了我会接受，认定了我会对你感激涕零，认定了我会答应你的条件。可是，凭什么呢？” 权之龙有些错愕，想解释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默然。 “从始至终，你都是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好像我就是你面前最不值一提的蝼蚁，你所做的任何事任何决定我都只能遵从，不能抵抗。这样的你，真的很讨厌。”宋子露顿了顿，“不过，更让人讨厌的是，事实好像也的确如此。” “嗯？” “谢谢，出发前叫我。” *** 《Hello，公主病》开拍的第一天，便出师不利。 首先，宋子露在试衣间遇到了不速来客。 当时事情发生的很突然，她正在换衣服，突然间门就被推开了，纷杂的脚步声伴着一句一点都不惊喜的“surprise”。 宋子露的脑袋嗡的一下就蒙了，当时她正在换衣服，脱掉的衣服都已经挂在了衣架上，要穿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拿起，暴露在众人视线里的她只着清凉的内衣，大片大片的雪白皮肤比室外的阳光还要耀眼。 宋子露惊叫一声想往暗处躲，但试衣间是由办公室临时改造的，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到避难的地方，于是在众人退去关上门之前，她几乎寸缕不着的样子被工作人员及门口路过的人看得一分不剩。 等房门被敲响时，她的声音显得尤为不悦，“有什么事吗？” 金娜娜娇俏的声音脆生生地响在门外，“是我，娜娜。” 宋子露没应声，此时此刻她心中恼意还未褪去。 但金娜娜却已是同她第一次般擅作主张地直接开了门，她探进脑袋怯生生地问，“Alice，我可以进来吗？” “如果我说不可以你会不进来吗？” 金娜娜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然后笑着跳了进来，“那我就不问了。” 宋子露转了个身背对她，拿起桌上的剧本一言不发地翻着。 “Alice，你生气了？” 真的要这样明知故问吗？宋子露皱眉看她，但看她一脸无辜，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放下剧本，认真地问道，“《我结》节目组来探班吗？” 金娜娜点头。 “那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金娜娜拉住她的胳膊撒娇，“还不是想给你个惊喜么，提前告诉你们多不好玩啊。谁知道会碰见你……”察觉到宋子露不善的眼神，她顿了一下，自动省略部分内容，“都怪那个林宝拉，是她说你在这个休息室看剧本，我才带剧组的人过来的。” “林宝拉让你带人过来的？”宋子露努力抓住她话里的重点。 “嗯，”金娜娜重重点头，“是啊，我记得很清楚，她说的是休息室，而不是试衣间，要不然我也不会直接连门都没敲啊，不过你为什么不锁门啊？” “我锁门了。”宋子露语气有些沉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轻轻拧了几下，门把手就掉了。”她抬眼看看门口墙壁上的椅子，语气中充满了怨念，“那张椅子真是太不当用了……” 金娜娜站起身来拍拍她的肩，“打起精神来，从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爬起来。我这就把节目组的人给你叫过来，给你来次完美邂逅，让你成功跨过这道坎……” “……” 还不待宋子露拒绝，金娜娜就迅速地飞奔到门口大吼一句，“大家快进来吧……Alice已经穿好衣服了！” “……”老天爷啊，你就干干脆脆来道闪电劈死我吧。 虽然知道这是场真人秀，她需要惊喜地大叫，端庄地微笑，礼貌地寒暄。但面对着一群刚刚围观过她半裸体的人，初出茅户的宋子露表示，她只能做到——生无可恋脸。 作为女三号的她在第一次拍摄中的戏份并不多，只需要蹲在门口等男主回家的时候，和他说几句无关紧要的台词。 “紧张吗？” 开拍前，金明俊拿着剧本走到她前面温和地问道。 “还好，”宋子露笑道，“就是心跳得有点快……” 金明俊哈哈大笑，扬起剧本在她脑袋上轻叩了一下，“我们对对台词吧。” 金明俊的声音清润好听，就像是山涧缓缓流淌的清泉，念起台词来，节奏不急不缓，很容易就将人带入情景。 宋子露要讲的台词统共不过十几句，没多久两人就演练了一遍。 金明俊拍拍她的肩膀鼓励她，“很有情绪，等会儿就这样子讲，不用紧张。” “嗯。”宋子露点头，看着他的眼睛含着感激。 站在不远处的金娜娜看到这一幕，眼神明显暗了下去。 权之龙到达剧组的时候已是下午，午后两点钟的太阳照得人暖洋洋的，他大跨步走进由办公室改造成的片场，阳光从透明的窗户斜斜的照射进来，将他的面容罩上一层模糊的光晕，一向冷冽的五官柔和了不少。 他笑着跟导演及工作人员打了招呼，便迅速进入了工作状态。 权之龙在电视剧中的戏份并不重，和宋子露的角色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宋子露是男主的邻居兼好友，而权之龙是女主的好友兼青梅竹马。 富家子弟，英俊高傲，桀骜不驯，是女主的初恋。 或许是舞台经验特别丰富，或许天生就具有镜头感。摄像机一对准他，宋子露便觉得他像是换了一个人，气场强大，浑身是戏。 待到夕阳西下，他们一天的工作便结束了，确切来说是宋子露，她的出场真心不多，但她已经很是满足，毕竟对于一个十八线偶像组合出身的小透明，能让她在电视剧里露上一面已经是幸运。 回到宿舍，宋子露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便看到金娜娜翘着二郎腿坐在她的床上吃薯片。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宋子露边擦头发边走过去，眉头微微皱起，她一向最讨厌在床上吃东西，尤其是薯片类，她家乡在南方，空气温热潮湿，常年蟑螂横行，若是床上留了食物，她就会觉得一旦睡着，身上密密麻麻爬的全是蟑螂，令人不寒而栗。 “有一会儿了。”金娜娜依旧无知无觉地嚼着薯片。 “你先下来，别在床上吃东西。”宋子露走过去抓住她手里的袋子，准备将零食扔到一旁。 谁想金娜娜却使足了力气，硬是不撒手，“我不要，我喜欢。” 你喜欢就回你自己床上吃啊，宋子露按了按额头欲起的青筋，搬了椅子坐到她对面，用知心姐姐般温和的语气问道，“怎么了？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吗？” 金娜娜没说话，只嘎吱嘎吱地嚼着薯片，待她将薯片全都吃完了，才拍拍双手，直视着宋子露，“Alice，你喜欢明俊哥哥吗？” 宋子露失笑，“怎么会？你怎么这样说？” 金娜娜没回答她的话，反而自顾自地说道，“可是我觉得明俊哥哥喜欢你欸？” “怎么可能？” “那你说，为什么和他拍《我结》的是我，而最后他却向导演推荐你去演戏呢？” 宋子露默然，对于这个问题她自己也想不明白，自然就无法去回答金娜娜。 金娜娜看着她，眼睛里的期待逐步化为失落，“Alice，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你什么都不用做一切都会自动地跑到你身边？而我们……”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片刻后，她忽地抬起头来，“Alice，你说过只要我想要的你都尽力会满足我，对吧？” 宋子露点头，“嗯。” “那我只拜托你这一件事，你不要演这部电视剧了好不好？” 宋子露一颗心像被人紧紧攥住，猛地一缩，面对着那双充满着乞求的眼睛，她慢慢别过眼去，“对不起。” “呵。”金娜娜轻笑了一声，“不，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你没有错，是我错了。本来我就不该奢求的。” BIg棒演唱会那天，宋子露没有去，她把门票给了林雅恩和金东惠。 第二天，三人会面时，那二人轮番上阵，用一切宏大的形容词将那场演唱会给360度无死角地描绘了一遍，末了还异口同声地讲了句陈词，“真是大发啊……” 在这一刻，因为一个共同的爱好，从未同步过的学霸和学渣突然达到了史前的统一。 宋子露喝一口柠檬水，笑吟吟地看着金东惠说道，“你的爱豆不是EXO的都景秀，怎么现在跟着她这个GD脑残粉开始起哄了？” 金东惠眯着一张星星眼回视她，“不不不，我现在最喜欢的不是D.O，也不是GD，而是你，Muse的Alice。” 宋子露顿时感动地摸摸她毛茸茸的脑袋，“真的吗？” 一旁的林雅恩稀奇地问道，“为什么？” 金东惠转过头义正辞严地说道，“脸大胸大屁股大，最重要的是，实用！” “扑哧”一声，林雅恩刚喝进嘴里的咖啡又喷了出来，她乐不可支地看着两人，笑得花枝乱颤。 宋子露面无表情地放下杯子，将右手伸到她们面前，“一人50万。” “什么？” 宋子露斜林雅恩一眼，“演唱会门票的费用，难道你们以为票是大风刮来的么。” 林雅恩：翻脸来得太快，让人措不及防。 一旁的金东惠从钱包里刷刷抽出几张钞票，“喏，这是100万，剩下的买点好吃的，最近你都瘦了……” 林雅恩：终于明白了她们的友谊为何长存。 **** 紧张拍摄了几周之后，《Hello，公主病》终于要开播了。 本来宋子露准备自己偷偷下到电脑上，悄无声息地观看。结果，电视剧播出的头一天晚上，她突然就被权之龙告知要飞中国了。 因为太过仓促，坐到飞机上的瞬间，她还觉得有些神志恍惚。 大概有半年没回家了吧，也不知道爸妈怎么样了。这样的思绪一冲入脑海，她的眼眶就紧接着开始发酸。 她深呼吸，从背包里翻出眼罩，顺便将一个精巧的长方形礼物盒拿出来，不经意般递给身边的人，“喏，谢礼。” 权之龙有些惊奇，“送给我的？” “嗯，”宋子露给他个blink，“我有预感你一定会喜欢。” ☆、疯狂女粉丝 “嗯，”宋子露转头给他个blink，“我有预感你一定会喜欢。” 权之龙扬眉，瘦削的指尖轻轻一拽，鲜艳明亮的粉色丝带随之散开，等所有的外包装都依次退去，权之龙不由沉重地扶了扶额。 只见粉色的盒子里，一个衣着暴露的少女玩偶挺胸半跪在粉色的绒布上，头戴蓝色锥状帽子，身穿蓝色露肩抹胸衣，粉红色小披风像是展开的翅膀，粉红色超短裙形同虚设，少女的手里甚至还擎着一根褐色的巨型棒棒糖。 这是什么鬼？ 权之龙斜睨她，“你是不是对我的品味有什么误会？” 宋子露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怎么可能，我可是有做功课的。” 她拿出手机翻出新闻给他看，“喏，这是你自己说的，大家都以为我身边有很多朋友，其实没有，有时一天到晚都没有人打电话来，孤独寂寞的时候很空虚。” 权之龙眼神微微一动，像是有风轻轻吹过，耳朵微微发热，“闭嘴……” 宋子露微微一笑，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她又翻出另一篇文章，继续用抑扬顿挫的声音念道，“据推断，GD喜欢的女生应该是短发，清纯，性感，强势，爱撒娇……” 说完她摸摸少女玩偶的金色短发，感慨地说，“唉，胸大，肤白，貌美，还会魔法，简直就是为你量身打造的妹纸啊……啊啊啊……想想我都要热泪盈眶了啊，从此以后，你就可以摆脱孤独寂寞冷，与她一起肩并肩手牵手，踏遍天涯，访遍夕阳，歌遍云和月……啊，真是一场多么可歌可泣感人至深的陪伴啊……” “……”权之龙满头黑线，他把盒子收起来，本想扔回给她，但手至中途又顿住，反向胡乱塞进自己包里，“再多说一句，我就让人把你丢下去。” “……”宋子露捂住嘴，回之以鄙视：嘴上说不要，身体反应倒是很诚实嘛。 *** 下了飞机，窗外的天色浓重如墨，但灯光璀璨的大厅一如白昼般明亮喧闹。不知是从哪里知晓行程的粉丝们已满满地挤在接机口，手上挥舞着自拍杆，嘴里还在不停地尖叫着。 权之龙戴着棒球帽和口罩低头直往前走，面对众人的呼喊充耳不闻。跟在后面的宋子露夹在工作人员中快步行走，本来她也想戴个口罩，但想到这样或许更引人注目，便只戴了顶遮住眉眼的帽子。 一走到接机口处，粉丝们便如蝗虫过境般扑了过来，宋子露只觉得眼前一黑，周围便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头顶的光被遮了个严严实实，身旁的安保人员边喝令着粉丝后退便护着他们快速向前走去，但依然举步维艰。 这种气势恢宏的大场面宋子露平生第二次得见，但情形确是千差万别。第一次她是和成员们一起被大批的黑粉咆哮着砸了个铁树开花，这一次她是被大批的粉丝簇拥着尖叫着膜拜，虽然这膜拜与她无关，皆是因某人而起，但她身处其中内心还是感受到激动澎湃之情。 宋子露心底陡然生出些许钦羡，什么时候她也能真正成为被众人呼唤的中心呢？ 正往前走着，突然间，一声极不和谐的尖叫自右前方突兀响起，不同于激动的呐喊，反而满溢着慌乱与震惊。宋子露不禁扭头去看，正见一个正举着灯牌的女粉丝重重跌坐地上，脸上的黑框眼镜也随之被撞飞，而她身旁的男保安还维持着推搡的动作没来得及收回来。 宋子露皱眉，看着那副黑框眼镜即将毁于那男保安的铁蹄之下，心念一动，手臂已是先于她的大脑做出了反应。 她将男保安往后侧一推，快速拾起眼镜，蹲着身子与那位女粉丝直视，“喏，你的眼镜，还站得起来吗？” 那女粉丝看起来年纪很小，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或许是被突如其来的祸事惊住，一张小脸写满了惊惶不定，此时见宋子露一脸关切，也只是愣愣地看着她，没有丝毫反应。 宋子露见她久久没有动静，便伸出右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欸，你的爱豆都要走没影了，你不打算去追了么？” 那粉丝闻言，忽地就清醒过来，她一把抓住宋子露的手，激动地叫道，“我认得你，你是Alice对不对，Muse组合里的那个中国成员？！” 宋子露暗叫不妙，连忙把眼镜塞给女生，讪讪地笑道，“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 但那粉丝却已是不管不顾地叫起来，“啊，你是Alice，你竟然真的是Alice……” 围在一旁的粉丝们闻言，立马又蠢蠢欲动起来，显然已是有突破安保人员向她这里扑过来的架势，宋子露慌忙挣开女生的手，站起身就要往前走去，然而刚迈出一步，她的脚步便又定住了。 那女生竟是又快速抱住了她的小腿。 宋子露哭笑不得地看着那个疯狂女粉丝，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默了一小会儿好言相劝道，“放开我好不好，人这么多你会有危险的，而且……” 然而话说到一半，一只黑色马丁靴自前方腾空而来，裹挟着冷冽的寒风重重踹飞了女粉丝。 咚的一声，那女粉丝再一次重重倒地，剧烈的声响在这嘈杂的喧闹中丝毫不显逊色，那女粉丝的脸立马就扭曲了，宋子露看得心一悸，忍不住又要上前扶她。 一旁施暴的男保安闪身挡在她面前，一脸的不耐烦，仿佛是在责怪她多管闲事，“赶紧走。” 冷漠又野蛮。 宋子露心底的怒火忽的一下腾地而起，她不悦地冲他喊道，“跟她道歉，你伤到她了……” 男保安冷冷地看着她，高大的身影纹丝不动，嘴角还泛着浓浓的嘲意。 宋子露气愤难当，当下便要伸手推开他，然而就在这时，一只手臂忽地从背后环住了她的肩膀，接着便是低哑的嗓音舒缓而又力量十足地冲进她的耳朵里，“别冲动，会有人帮她的。” 还不待她反应过来，声音的主人便拥着她向机场外走去。 前方的保镖立马给他们开出一条小道，不过几十秒，他们便穿过汹涌人潮，上了黑色的保姆车。 车门一关上，一切的嘈杂与喧闹似乎都被隔绝在世界之外。 耳朵清净了，被扰乱的心湖却是久久难以平静。 “你为什么要把我拉走？”宋子露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质问道。 权之龙皱眉，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你留在那里，场面只会越来越糟糕罢了。” 这根本就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冷冷地说道，“你怎么还能这样若无其事，你都没有心的吗，即使她只是个路人，这种情况你也不该袖手旁观，更何况，她还是你的粉丝……” “所以呢，”权之龙不悦地打断她，轻哧道，“所以不管她做了什么我都该笑脸相迎，任她予取予求？就因为她说她是我的粉丝？” 权之龙无奈地看着她，“宋子露，难道你只有三岁的智商吗？你是好心，可是也得看场合和情况吧，就像刚刚，明明你是在帮她，而她呢，最后却丝毫不顾及你的安危，直接就要把你给推入火坑里，要是那个保安不把她扯开，你现在或许比她还要惨。” 宋子露愕然地看着他，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发寒，“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个保安还是做对了吗？阻挡你的人就该被毫不留情地踹开？” “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并没有支持那个保安的做法，他的举动也很让我意外。我只是要说在那样混乱的场面下，若是你不能保证自身安全的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呵，”宋子露不置可否，脸上的嘲意越发明显，“没错，我是多事，一切也都是我咎由自取，只是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像某些人一样无动于衷，冷血又自私。” 权之龙的脸色蓦地沉下来，“原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一个冷血又自私的人？” 迎着他逼视的目光，宋子露别过脸去，“你是怎样一个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一路再无话。 只是他们谁也没想到，不过片刻功夫，这个事件很快便以另一种扭曲方式，在网上迅速发酵传播开来，并一举冲上微博热门头条，话题即为“G.D绯闻女友Alice机场暴打中国女粉丝”。 ☆、美好与丑陋 权之龙行程繁忙，下飞机当晚就要作为特邀嘉宾参与某国民综艺特别节目的录制，第二天还要飞往另一地区出席一个时尚品牌的代言活动。 真真是寸秒寸金的节奏。 到了节目录制现场，因为两人先前才刚发生过龃龉，因而除了必要的工作交流便都冷脸以对。与主持人进行了简单的交流之后，权之龙便开始进行惯例的舞台表演，宋子露随着工作人员的指引走到幕后，舞台上灯光逐渐暗下来，只剩最中间的那个人被一束灯光兜头罩下，仿佛是这无边黑夜里，唯一光明的存在。 宋子露抱着双臂冷眼瞧着舞台上霸气十足的表演，听着现场疯狂的好似永不停歇的尖叫，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 两首歌唱完，权之龙大汗淋漓地下了场，一旁的助理和工作人员一拥而上给他又是递毛巾，又是递水。宋子露默默退到角落，百无聊赖地看着这如临大敌的混乱场面。 正在这时，她口袋里的电话突然震动了起来，她摸出来一看，不由愣住。 竟是她的经纪人东哥。 这个时候打电话，难道是出什么大事了吗？ 这般想着，便接起了电话。 入耳就是一阵疯狂的咆哮，宋子露长叹一声将手机拿远一点，待里面的声音趋于平静，才摸着阵痛的耳朵小心翼翼地问，“东哥，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没听明白？” 韩哲东看着办公室窗外那影影绰绰又若隐若现的光亮，长出一口气，勉强压下怒气说道，“你准备在中国呆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宋子露心里一惊，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我在中国？”话一说完又立马觉得不妥，急忙补救，“欸，刚太紧张说错了，我说的是你为什么要说我在中国啊？” “呵，”韩哲东冷笑一声，“现在全世界还有谁不知道你在中国，你TM到底能不能给我少惹点事？” “我怎么就惹事了？”宋子露心里咯噔一下，心里隐隐升起一种不妙的预感。 韩哲东深吸一口气，也懒得与她耍嘴皮子，直接命令道，“立即把GD经纪人的联系方式发给我。” 说完那边就干脆地挂了电话。宋子露莫名其妙地看了会儿手机，陡然想起什么赶紧去上网搜索。 此时她的名字正高高地挂在中国最大的社交软件新浪微博热门搜索榜上。 她一目十行地看完，一颗心顿时掉进了冰窖里，一丝热气都没了。 置顶信息是机场那位令她打抱不平的女粉丝发的一篇长长的微博，大意是说，她在给GD接机时横遭惨祸，因为认出队伍中随行一人是GD的绯闻女友Alice，对方十分不悦将她推倒，经保安阻拦后怒气更盛，直接返回她面前将她一脚踹出几米，最后还是GD将她拉走才罢休。行为之恶劣令人寒心，根本就配不上GD。 接着各种各样的现场认证照一一上传，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所有的照片都巧妙地避开了真相，以各种错位角度拍下了她与那位女粉丝的拉扯，因为现场混乱，两人离得很近，倒真像是她实施了暴行。 再接下来的留言就有些不堪入目了，全都是在各种方式来问候她的爸妈。 宋子露心里闷闷的，怒气郁结在心口，不上不下。她实在想不明白，明明她是一片好心，怎么到最后却被颠倒黑白，倒打了一耙，愤怒的同时又哀哀地想，完了，这回她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然而这个噩耗还没来得及消化完毕，另一个噩耗便接踵而至。 手机震动几声，宋子露看着屏幕上跳跃的名字深深叹了口气，在接起电话时却像是京剧演员般，一秒变晴朗，语气里丝毫听不出她的沮丧，“妈妈，怎么这么晚了还给我打电话啊？” 对方的反应却是出乎意料，说是怒吼都一点也不夸张，“宋子露，你赶紧给我滚回家来。” 宋子露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妈妈，你这是怎么了？” “你这个死丫头，还有胆子问我怎么了，真是半年不见翅膀硬了是不是，竟然敢瞒着我们偷偷在韩国参加什么性感组合，还跟那什么鬼画符一样的老棒槌谈恋爱。我们这老脸都要被你丢光了。这也就算了，反正丢人都只丢在国外，又带不回来，但我们倒没想到，嘿你竟然还长了志气，今天竟然又回家门口殴打起人粉丝来了，你这么厉害咋不上天呢，中国最新发射的飞船都没你能飞……” 宋子露脑袋里一阵轰鸣，好像有千万只蜜蜂在里面嗡嗡直叫，她扶住发晕的脑袋，低声解释道，“妈妈，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子，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跟你说……” 然而，话说到一半，手机竟嘀嘀响了几声，自动关了机。 糟糕，没电了。 她懊恼地低咒一声，下意识就想抬头向权之龙的助理利恩求助，谁知一抬头，竟发现刚刚还簇拥在一起的一群人竟是全都不！见！了！ …… 宋子露蒙了，她赶紧拉过一旁的工作人员询问道，“你好，我想请问一下，权之龙他们去了哪里呢？” 对方还以为她是个粉丝，善意地拍拍她的肩安慰道，“哎呀，你说那个韩国的大明星啊，他早就走了啊，应该都有五分钟了吧，唉，小姑娘，不要伤心，这次没见到也没关系，机会还多的是。” 走了…… 走了…… 竟然连等都没等她就走了。 宋子露看着一片漆黑的手机屏幕，欲哭无泪。 权之龙是在下车时才发觉不对劲的，一般来说他下了舞台都会直接坐上保姆车离开，随行的工作人员都会自动跟在后面，今日他也一如既往地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着急忙慌地上了车，一时竟忘了此行跟他来的还有宋子露。 等到该下车了，看到身旁座位上的女式廉价背包蓦然就想起这么个人来。他转头问女助理利恩，“Alice人呢？” 利恩正点着手机屏幕的手一僵，猛一拍脑袋，慌张地倒起歉来，“啊……对不起，刚刚情况太混乱竟然就给忘了。”随即大声对旁边的司机喊道，“快掉头，回电视台。” 昏黄的路灯下，远远地，权之龙就看到电视台侧门街道上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女，夜晚风寒露重，只穿着短袖短裤的少女许是冷了，便来回搓着手绕着一棵树转圈，转了一会儿突然就抱着那颗法国梧桐树不动了，脑袋抵着树干，一下一下地磕起来。 黑色的房车静静地停在了冷清的街道上，权之龙摇下车窗，一言不发地看着正抱头磕树的少女，神情复杂地点了一支烟。 橘色的火光刚扑闪一下，他又迅疾地掐灭，回头对助理们吩咐一声，“你们先回酒店，不用等我。”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啊。”宋子露哀叹一声又将头往粗糙的树干上磕去，此刻的她感到有些绝望，陌生的街头，身无分文，又求助无门，一时间只觉得全世界的重量都要压在她身上了。 想着想着就莫名委屈起来，一委屈眼泪又忍不住扑簌簌地往下落。 正哭得起劲儿，突然就觉得身上一重，好像是一件宽大的衣服披在了她身上。她猛地一惊，顿时就止住了哭，一脸惊惶地向身后望去。 即使灯光昏暗，所有的人事都被蒙上一层暗色的纱帐，权之龙也能清楚地看到她脸上狼藉的泪痕以及满是惊疑的眼睛。 他心口紧了紧，面上却毫无波澜，声音淡淡地说，“哭什么？” 宋子露吸吸鼻子，将胳膊伸进袖子里，闷闷地说道，“想哭就哭了，我还小，遇到伤心事了哭一哭有利于长身体。” 这世界上大概也只有这么一个她，明明在他面前如此理直气壮，却又让他觉得可爱。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由软了声音，“对不起，不该把你丢在这里。” “哦，”宋子露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拍拍因为一阵风吹来而越发干疼的脸颊，转头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我怎么没看到车？” “车里闷，便让他们先回去了。” “哦，那我们怎么回去？” “离得也不远，走回去吧。” 已是深夜，街上行人不多，昏黄的灯光自头顶上方懒懒地斜照下来，将路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两人也没说话，只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着。 宋子露低着头，边走边想着这几个小时来发生的事，忽觉得她内心深处一直所秉持的的某种信念正在慢慢坍塌，落了一地狼藉。 虽然这个世界美好与丑陋并存，但她一直都会尽力看向美好那一面。然而当这丑陋的一面突然被人血淋淋地剖开呈现在她面前时，她突然就困惑起来。 正胡思乱想间，身边的人突然对她说道，“等我一下。” 她转过头，便看见那个清瘦的背影快速离她而去，消失在灯火通明的便利店里。 没过多久，那人便走了出来，递给她一瓶热饮，“饿吗？” 宋子露怔怔地看着他那张满是疲倦的脸，心里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只觉得眼眶热热的，有点想哭，“对不起。” 权之龙疑惑地歪了头，用眼神问她为什么。 宋子露将热饮贴上脸颊，暖意熨贴在脸上，又慢慢地渗进她心里，她转过头，别扭地问道，“你又不会说中文，怎么买的？” 权之龙一手插在口袋里，漫不经心地反问道，“重要吗？” ☆、喝醉了 权之龙一手插在口袋里，漫不经心地反问道，“重要吗？” 见他不想回答，宋子露也懒得追问，准备喝口奶茶润润喉，然而却在拧开瓶盖时发觉盖子竟然是松着的，很明显，对方在递给她之前已经体贴地做好一切，她意外地看了权之龙一眼，却终究说不出那些矫情的话。 “要吃冰淇淋吗？” 权之龙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不是冷吗？” “冷，不过还是想吃。”说完宋子露俏皮地对他眨下眼，“走，我请客。” 再次进入便利店的时候，宋子露又压了压脑袋上的帽子，虽然知道自己辨识度并不高，但出了那件狗血的事情后，她觉得还是小心为妙。 超市虽小，但五脏俱全，吃穿用度几乎样样囊括，宋子露环视一圈，径直走向冰柜处，权之龙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 “想要什么口味的？”宋子露翻着冰箱里的雪糕和冰淇淋，头也不抬地问道。 “巧克力吧。” “嗯，那我就要个香草味道的。” 不远处一个女孩子正在挑着零食，陡然听到几句韩语，便好奇地走过来张望，这一看便不得了，虽然两人帽子压得极低，几乎看不清楚具体面容，但身材轮廓分明就是她不久前刚刚在微博上看到过的。 她把零食胡乱往身旁的架子上一塞，立马拿起手机打开微博，她看看正在微博首页挂着的图片，又抬头看看不远处的两人，当下便激动地转身呼朋唤友。 宋子露走到收银台结账，才刚递过一张百元钞票，就突然被人拉住胳膊往前拽去，她不明所以地抬头问道，“怎么啦？钱还没找呢。” 权之龙绷着脸，声音里透着无奈，“被发现了。” 宋子露下意识就往回望，只见三两个女孩正激动地拿着手机朝他们这处狂拍。她懊恼地低咒一声，反手抓住权之龙的手快速奔跑起来。 呼呼的风声响在耳侧，身后的尖叫声也如影随形。不知过了多久，身后才渐渐没了声息，宋子露慢慢停了脚步，弯着腰双手扶膝大口喘气，“唉，真是太久没锻炼了，这才多远就喘不过气来了。” 她调整好呼吸，看向一言不发的权之龙，却见对方已是毫无形象地瘫坐在了地上，“你还好吧？” 对方没有说话，只用粗重的喘息回答她。 宋子露上前一步，凑近他，看到他的额头上密密麻麻都是汗珠，不由略带调侃地说道，“啧啧，这体力可不行啊，也是经常开几个小时演唱会的人，怎么才跑了十几分钟，就累成这个样子。” 权之龙没搭理她，半眯着眼睛将脑袋靠在近旁的粗壮的树干上，仰头去看沉沉的夜空。 朗月高悬，几点疏星，清清冷冷，却又笼着一层暖色。 清风过处，树叶沙沙作响，整座城市好像沉睡了一般，安静又神秘。 宋子露自讨了个没趣，撇撇嘴也坐到地上往天上望去。 黑灯瞎火的，也不知他在看什么。真是个怪人。 心里正在碎碎念，突然就听到他说，“今晚的月色真美。” 宋子露有些莫名其妙，但看着他眼睛里那抹清亮的光，以及嘴角深深的笑纹，忽然就没了反驳他的兴致，潦潦草草地应了一句。 “走吧，该回去了。”说完，权之龙便慢条斯理地拍拍手起身，悠哉悠哉地向前走去。 *** 回到酒店已是深夜，直到关了灯隐匿在一片黑暗之中，宋子露依然觉得身边的一切充满着不真实之感，手机充满了电，她看着幽幽的屏幕却不敢开机，虽然知道所有人都还在等着她的回答，但她就是没有勇气。 寂静中，床头的电话突然丁零零想起，她猛一惊，犹豫着接了起来。 透过滋滋的电流，电话那头的声音清冷而低哑，透着一种金属的冷感，“开门。” “为什么？” “有事。” “哦。” 房门打开，权之龙看着穿了一身亮黄色皮卡丘连体睡衣的宋子露，忍不住皱眉说了句，“你是要去十字路口指挥交通吗？” “嗯，”宋子露扶着门板，懒懒地应了一声，她现在又累又饿，没力气和他吵架，“有什么事快说。” 权之龙亮了亮手里的盒饭，径直朝屋内走去，“宵夜。” 一个个饭盒打开，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宋子露眼睛立马就亮了，火红的小龙虾，绿油油的毛豆，金黄的香酥鸡，重口味的卤猪蹄…… 大概已有大半年没见过这么生动又富有生活气息的宵夜了，光是看着都觉得日子红火许多。 她递给权之龙一双筷子，边啃了口猪蹄边稀罕地问道，“你怎么就能买来这么地道的中国夜市名吃啊？” 权之龙放下筷子，慢悠悠喝一口啤酒，“味道怎么样？” 宋子露口齿不清地回答，“好吃！” 权之龙托着下巴静静地看着她大快朵颐，等她吃好了又体贴地递上纸巾，“饱了吗？” 宋子露点点头，疑惑地看着那双压根就没拆开的一次性筷子道，“你怎么不吃？我记得你晚上不也没吃饭么？” “太晚了，第二天还有活动，吃多容易浮肿。” 宋子露不由同情地看着他，“年龄大了确实是新陈代谢会不太好。” “……”权之龙看她一眼，站起身把桌子上一片狼藉的杯盘扫到垃圾桶里，丢给她一句话“早点睡吧”就朝门口走去。 “欸，等等，”宋子露拦住他，“要是不困的话就和我喝两杯吧。” 权之龙回过头，眼睛里写着讶异，“你还会喝酒？” 宋子露耸耸肩，“这有什么会不会的，都是要到胃里的东西。” 面上若无其事，但心里却有些打鼓。只是她心情太过糟糕，很想做点什么缓解一下。 权之龙折返回来，坐在沙发上，定定地看着她道，“发生什么事了么？” 宋子露没回答，径自起开瓶盖，白色的泡沫因为先前的摇晃哗的一下冒出来，她闷头喝下一大口，苦涩的味道充斥在口腔，又像是充斥在胸口。 两人就这样闷不作声地喝了七八瓶，酒意渐起。 被窗纱挡了个严严实实的屋内闷热躁郁，宋子露拎着罐啤酒晃悠悠地踱到窗边，哗啦一声将窗帘拉开，世界陷入了沉睡，只极远的地方有几点微弱的火光。她盘腿坐在窗台上，靠着墙壁傻笑起来。 权之龙走过去，坐到她对面，温声问道，“醉了？” 宋子露抬眼看他，突然间就委屈极了，“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面对突然的质问，权之龙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但对方显然也没想听他说什么，又自顾自地颠三倒四说起来，“推你的明明不是我，我明明是要帮你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诬赖我还骂我，难道我就这么好欺负吗？” 权之龙扶住她欲倒的身子，耐心劝道，“累了吧，要不回床上休息一下？” “不要。”宋子露挣开他，却因为重心不稳而跌坐到地上，她恹恹地抬头看他，“我大概真的是很讨人厌吧？” 这是她第二次这样问他。 透着一双泪眼，认真无比却又可怜兮兮地这样问他。 他认真地回视她，忽然就低低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因为被酒精侵蚀而运作缓慢的大脑还没将这三个字拼凑到一块，她就发现对方的眉目遽然放大在眼前，嘴唇上一片温热。 宋子露觉得自己的大脑晕晕沉沉的，但不知为何，在那一刻，看着他那双幽深眼眸中清晰的自己，她突然就像是受了蛊惑般，忘记了反抗，忘记了从前现在所有的一切，沉溺在了这片刻的柔情中。 她闭上了眼睛，却看到内心深处某一块坚固的城堡正在慢慢地倒塌。 对不起。 **** 第二天一大早，宋子露是在一片温暖的阳光中醒来的，阳光明媚，但她的心情却不怎么明媚，看着地上一堆七倒八歪的啤酒罐，她皱了眉，努力思索着昨天晚上都发生了什么。 她吃完饭，拉着权之龙喝了几罐酒，然后……然后她就不记得了…… 最后的一个画面是她坐在沙发上傻笑，蠢得要死。 她摇摇头，将这短暂的插曲抛到脑后，拎起手机发起愁来。 然而这世界上的事，不是你假装看不到就真的不存在了，该面对的早晚都要面对。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死早超生。 她拍拍胸脯给自己灌了杯浓浓的鸡汤，斗志昂扬地开了机，然而在看到一连串的未接来电时，还是默默地退出了通话记录，先去网上刷了遍微博。 ☆、关于喜欢 出乎意料的是，微博热门榜上没了她的名字，热门话题第一位也换成了匪夷所思的三个字：请自重。 她好奇地点开来看，发现其内容还是与她和权之龙有关，只不过画风突变，一改昨日的血雨腥风，如今微博下十之八九是和风细雨的心疼慰问，转变的原因很简单，只因——权之龙昨夜在INS上发了一条信息。 ——人性中的恶意：贪婪、嫉妒……让人寒毛凛凛。明月昭昭，请自重。 莫名其妙又似意有所指的两句话立即就引起了网友的想象，他们又将这段话截图发到微博，因而将更多的人卷入这场声势浩大的“我来找真相”比赛。 真爱粉们瞬间化身福尔摩斯，从先前网络上流传的几张画质模糊的照片拼凑出一个“真相”来——推倒女粉丝的其实是身边露出了半截侧脸的安保人员，Alice只是离得近躺枪了而已。 网友们随即气势汹汹地杀入那位被殴打的微博名叫“权萌萌最可爱”的女粉丝微博下，纷纷叫嚣着要这个骗子讲出真相。 当然，紧接着也有许多的黑粉在微博底下冷嘲热讽“脑残粉们为了洗白偶像脑补太多”，哪里会有人平白无故放过真凶，从而大费周折地去诬陷另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于是，黑红两队开启了一场混乱凶残的辩论赛，辩到最后俨然成了一场花式对骂战，根本没有什么逻辑可言。最终因为权之龙的粉丝号召力太过强大，不过一个夜晚，胜负便一见分晓。呈现在微博热门话题首页的言论已是一片祥和。 宋子露看得目瞪口呆，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一句没头没尾的话都能引起一场群嘲大战，同时又顺利挽救在她看来已是不可挽回的败局。 这些人脑子里都是天坑吧。怎么他说什么他们都相信。即使知道粉丝们是在为她洗白，宋子露还是忍不住这样吐槽道。 毫无根据的恶意和毫无根据的喜爱，都是一样的令人不寒而栗。宋子露打了个冷战，决定从今之后一定要离那位巨星远一点。 即使经过这么事，她觉得其实他本人人品并不像她以为的那么糟糕，但也仅此而已了。 此时的权之龙正看着手机发呆，手机INS对话框里有一行突兀的英文：我有昨天机场的视频。 他手撑着脑袋思索了一会儿，虽然心里隐隐猜测这是个骗子，但还是缓缓写道：你有什么要求？ “我只希望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言下之意颇有种，如果你的答案我不满意，那么就抱歉了。 “什么？” “你喜欢Alice什么？” 真是个古怪的人。不过这个问题倒真是问倒他了，他手托着下巴，眯眼思考着一切用来形容美好的词汇：善良，天真，可爱，活泼，单纯，特别…… 然而紧接着他又一一将这些滥俗的词语删掉，最后一字一句地写个了最不像答案的回答：she deserve it. 他退出ins页面，给宋子露发了条短信：起了没？该去吃早餐了。 还没等到宋子露的回复，ins的提示音便响了起来，他打开一看，眉眼轻扬，嘴角深深的笑纹一直蔓延至心里。他转头看窗外，明媚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照耀着这一片凉薄又熙熙攘攘的世界。 今天是个好天气。他想。 宋子露收到权之龙的信息后，并没有立刻回复，因为——微博上又有大事情了。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迅速被推至热评的消息，觉得有点玄幻，她揉了揉眼睛，点开了只缀上真相两个字的视频。 画面摇晃而动荡，人影攒动，但她仍旧一眼就看到画面中被围了个水泄不通的权之龙，画面中的他只低头快速往前走着，突然就见一个女粉丝冲过来伸手朝他的脸摸去，被偷袭到之后，他面无表情地往右边躲了下，马不停蹄地朝前走，紧接着就见他身后的保安一把将那女生推到在地，这时她才终于出了镜，推开施暴的保安去帮那女生拾眼镜…… 画质模糊，却能真切地显示出真正的施暴者是保安，而她这个受尽辱骂的罪人反而是个热心肠的，额，好人…… 宋子露心里像是被倒了杯热柠檬水的，酸涩却又热腾腾，她好像是误会他了。 他根本就没看到女粉丝被推倒的场景，她却兀自指责了他一通。而且当时他也是在帮她，在那样混乱的情境下，离开或许是最快的解决办法，这样谁都不再受到伤害。 微博下那些闻风而动的评论已经不需要看了，总归是些她是无辜的，而那个女粉丝竟然居心如此叵测之类的滥调，她虽然依旧同情那个女粉丝，但也不会再圣母地去维护她什么，保安的恶行需要被谴责，但她自己所能做的也仅此而已。宋子露毫不留恋地退出微博快速给权之龙回了个“好”。 打开房门的时候，权之龙已等在门口，一见到她，对方便笑着揉揉她乱蓬蓬的卷发，牵住了她的手，“想吃什么？” 如此自然又暧昧。 宋子露吓了一跳，猛地甩开他的手，“你发什么神经？” 权之龙眉目微敛，静静地看了她几秒，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额？这一脸看负心汉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宋子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莫名其妙地摸了下耳朵就跟上他去了餐厅。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对面之人身上笼罩的黑云比雷雨前的气候还恶劣，宋子露一言不发地吃着饭，再次赌咒发誓回了韩国之后一定要躲他躲得远远的。 鉴于他帮了她一次，就当做之前的恩怨都一笔勾销了吧。 一行人又坐了飞机到达魔都，代言活动现场依旧人山人海，甚至夸张到直接封了场馆，宋子露跟着工作人员远远地站在一边，就看权之龙面无表情地从大厅这头走向那头便回了休息室。 前后不过三分钟的时间，但据说代言费高达1800万。 作为小市民的宋子露表示，若不是她心有所属，指不定真的会跟这个土豪约一约。 活动结束，宋子露看着手机，一脸视死如归地对一旁的权之龙说道，“不好意思，但我可能不能跟你们一起回首尔了？” 一直乌云罩顶的权之龙挑眉看她，淡淡地问道，“机票都买好了，你这是要做什么？” “额，我在韩国出道的事情是瞒着家里人的，但是昨天机场发生的事闹得太大，我妈她看到新闻认出我了，同时也知道了之前我在韩国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绯闻……总之，她很生气，我得回家负荆请罪。” “哦，武汉是么？” “嗯？”下一秒她便意识到他说的是她家地址，遂点了点头。 “我陪你去。” “啊？不用了。”宋子露赶紧拒绝，开玩笑，他去她家，也太好笑了。 她边说边瞅一眼西装革履的权之龙，虽然一身浅灰色暗格纹西装英挺绅士，但是拜托，这时髦度爆棚的银灰色短发还没到她家门口就会被邻里乡亲给指点一遍吧，更别提这凌厉浓重的眼线，银光闪闪的耳环，她那古板的老妈一定会觉得她是误入了他成立的中古邪教组织。 权之龙转着指尖的戒指，气定神闲地抬头说道，“明天还有戏份要拍，你能确定到时候会回得了首尔？” 宋子露默，照她妈那独.裁者性子，指不定她一回家就要被关小黑屋，这辈子都回不了首尔了。 心里颠来倒去想了许久，终于还是抬头闷闷地回了句，“那么，就拜托你了。” “但是……”宋子露舔舔嘴唇，“事先说明一下，我倒不是对你的着装打扮有什么意见，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返璞归真一下，否则，很有可能我不仅回不了首尔，连你也回不了。” 权之龙疑惑道，“这话怎么讲？” “呵呵，”宋子露干笑两声，“有可能一看到你，我妈直接就跟你同归于尽了。” *** 当一身白色T恤，浅蓝牛仔裤打扮的权之龙出现在眼前时，宋子露有些意外，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黑色的头发柔软地垂在额前，黑色的瞳孔清亮澄澈，少了浓烈眼线的加持，或许显露出些许疲态，但同时那如影随形的高傲与凌厉也消失不见，微微皱着的眉眼干净柔和，少年气息扑面而来。 宋子露忍不住问道，“能问一下，你是哪一年出生的吗？” 权之龙淡淡扫她一眼，“不能。” 切，不说就不说，我不是还能百度么。等看到主页上那硕大的1988，宋子露不可置信地转头又打量他一遍，“啧啧……虽说我一直都知道你比我大许多，但还真没想到你能比我大这么多……” 权之龙挑眉，“所以呢？” 宋子露拿出手机借着反光的黑屏照了照，“难道是我长得太着急了么。怎么看起来我年龄比你都还大……”说完，她又自言自语地嘀咕一句，“看来这两天得少吃几顿饭。” “……” *** 因为要处理私事，权之龙便让经纪人和助理都先回了韩国。两人经过一番辗转折腾，直到暮色将至才来到宋子露家的小区门口。 青灰色的楼宇在暮色中显得越发暗沉，林荫小道间横七竖八地停着各种轿车，老一点的小区总是这般，充满着浓郁的生活气息，以及热热闹闹的烟火气。 两人七拐八拐走到最后一排临街的楼房前，又马不停蹄地上了楼，然而走到家门口时，宋子露却是犹豫了，站了老半天都不敢敲门。 “怎么了？”权之龙问道。 “要不然，我们还是直接回韩国吧？”话一说完，宋子露也觉得自己可笑，深吸一口气对他说道，“等会儿一定要看我的眼色说话。” 说完，她便一脸视死如归地敲了门。 “谁啊？” 中气十足的女声传来，宋子露反射性地抖了几抖。她怂得没敢回答。 权之龙看着一向雄赳赳气昂昂的她露出这般温顺的表情，觉得有些新奇。 没多久，咯吱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然而还来不及看清楚开门人的轮廓，房门便又咚的一声重重地关上了。 宋子露面如死灰，“完了。” 话音刚落，她手里的电话便响了起来，沉郁的歌声回荡在空旷的楼梯间里，显得莫名苍凉。 宋子露抖着手接起来，“妈……是我，露露，给我开开门吧。” 电话里响起的却是一个和气的男声，“你妈说看到你就忍不住想把你暴打一顿，暴尸街头，所以为了社会和谐，她暂时不能见你。” “……”宋子露默，缓了好一会儿才拿捏着嗓子撒娇哀求道，“爸爸，你就给我开开门吧，我昨晚一夜没睡，今天又坐了一天的车，真的快累死了。” 宠妻狂魔宋爸爸偷偷看一眼虎视眈眈盯着他的老婆，猛打个寒战，冷声拒绝道，“不行，我们是一个和谐的家庭，坚决不崇尚暴力，我绝对支持你妈妈的做法。” “……”宋子露哭丧着脸，“既然这样，那好吧，我走就是了。” 说完她便要作势离开，却听电话里忽地一声怒吼拔地而起，“站住，谁让你走的？！快老实交代，站在你身边的那男的是谁？” 宋子露瞅一眼权之龙，转了转眼睛，改变了主意，“我的经纪人，韩哲东韩先生。” “他来干什么？” “他飞来中国本来是为我处理机场丑闻事件的，但解决好之后，听说你对关于我的一些新闻有些误解，就特意来拜访一下。” “真的吗？”宋妈妈有些怀疑，“我怎么觉得不大像啊……” “真的不能再真了。妈，你先放我们进来吧，本来我就惹了祸，我们经纪人已经不太高兴，这要是直接给他个闭门羹，他要是记恨起我来，那我之后在韩国的日子就会更不好过了。” “是吗？”宋妈妈似信非信，但毕竟还有一颗爱女心切的心，直接就指挥宋爸爸去开了门。 房门打开后，宋妈妈一改先前的冷淡，笑得热切非常，“你好你好。这么大老远来怎么还带东西了啊，这多不好意思……” 两人握手之际权之龙礼貌地给他们鞠了个躬。 这在韩国看来十分稀松平常的礼节，在中国却是让人不好消受，宋妈妈显得十分局促，连连拍拍他的肩膀，“哎哟，真是个懂事的好青年。” 落了座，几人坐在客厅面面相对，都有些尴尬。 宋妈妈给宋爸爸使眼色，“快去倒茶。” 又转头对宋子露命令道，“我跟他说几句话，你帮我翻译一下。” “好哒。”宋子露愉快地说道，扭头对身边的权之龙挤挤眼。 宋妈妈看着权之龙，笑得慈眉善目，“韩先生这么年轻有为，一定有不少女生喜欢吧？” 宋子露扶额，怎么半年没见，她妈这见人就想给人牵红线的毛病越发厉害了。 “妈，你问这些干吗，不是应该谈些正事吗？” “你这孩子不懂事别插嘴，我自有我的道理。赶紧给我翻译。” 宋子露转头面无表情地对权之龙说道，“我妈问你交过多少个女朋友。” “……”权之龙顶着宋妈妈殷切的目光，伸出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慢慢说道，“一个。” 鬼才信，宋子露暗暗撇嘴，转头对她妈说道，“从来没有人喜欢过他。我都说了不要你问了吧。” 宋妈妈的眼神顿时变得有些同情，她叹口气，直接越过宋子露拍拍权之龙的肩膀，“不要气馁，那是因为她们都没眼光。放心，若是你信得过阿姨的话，这件事就包在阿姨身上，一定会给你找个善解人意的姑娘。” 宋子露嘴角抽搐，迎着权之龙疑惑的目光，她忍了笑说道，“她让你多体验体验人生，一生只交一个女朋友的话就太悲惨了。” 权之龙的眼神愈加疑惑，但在宋妈妈的殷殷目光中，还是迟疑地点了点头。 宋妈妈闻言立马眉飞色舞，当下就拿出她的手机翻找起照片来，边说还边指给他看，“你觉得这个怎么样，是个小学老师，温柔又娴熟。” 宋子露不忍欲卒，捂住眼长叹口气，一脸无奈地对权之龙说道，“她问你那个女生有没有你前女友好看。” 权之龙深呼吸，不着痕迹地往右侧挪了一下，低低地说了一声，“哦。” 哦是个什么意思，宋子露挑眉看他，但对方已然快要不耐烦，她便赶紧收了好奇，义正词严地对她妈说道，“妈，你不要再问了，实话跟你说了吧，他现在心里还放不下他前男友，你这样真的是在人伤口上撒盐。” “他刚刚不是没说话吗？”宋妈妈疑惑地嘀咕道，但很快她就抓住了话里的重点，“你刚刚说什么？他的前男友？难道……难道？” “嗯，”宋子露沉重地点了点头，飞快扫一眼权之龙，递给她妈一个“你懂的”的表情。 宋妈妈立马遗憾地收了手机，神色复杂地看了权之龙一眼，而后叹了口气，“唉，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宋子露终于长出一口气，然而她却没有想到，她这个一时兴起的敷衍理由却在将来给她带来了莫大的苦恼。 通过宋子露的翻译，宋妈妈与权之龙鸡同鸭讲地深入交流了一番。自以为已经运筹帷幄，统观全局的宋妈妈终于将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她拍拍权之龙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孩子啊，以后我的孩子就交给你了，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虽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权之龙隐约觉得这些话很重要，于是一边郑重地点头，一边示意宋子露翻译给他听。 一旁的宋子露有些羞于启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妈说谢谢你对我的照顾，她很感激。” 宋爸爸开车将他们送到机场时，天色已全部暗下来，黑沉沉的夜，像是一张重重的网，将他们兜头罩下，无边无际的天空连一丝星星的微光都寻不到。然而背后的机场大厅通火灯明，人声喧闹，与眼前的静默形成强烈的对比。 宋子露紧紧抱住爸爸，听到他一贯温和的声音响在耳侧，“一个人在外，一定要好好照顾好自己，累了就回家。知道吗？” “嗯。”宋子露点头，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的哭腔泄漏半分。 宋子露扶着栏杆，看着父亲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一片黑暗中，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寂寞和感伤。 但是这世界上有许多的事情一旦有了开始，就再也没有了退路。即使再难再后悔，她都必须要咬着牙走下去。 她不能让他们失望。一定不能。 “为什么不在家多住一晚？” 清冷的声音炸响在耳侧，宋子露回过神来，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吸吸鼻子故作轻快地说道，“明天不是还有要拍戏么。再说了，我可是未来的忠武路小公举，怎么能在这些琐碎的事情上耽误功夫。” 权之龙轻笑，“忠武路小公举？目标挺远大的么。”他顿了一下，问道，“怎么突然喜欢上演戏？” 宋子露耸耸肩，坦然道，“也不算喜欢吧，我这个人比较肤浅，纯粹是觉得电影演员的话比较高级，而且能赚很多钱。你也看到了，我很穷的。”她顿了顿，又捧着发烫的脸颊忧愁地叹道，“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做到，只希望不要变成忠武路老公举。那样多不可爱呀。” “那么，如果我说我愿意给你这一切呢？” ☆、宋演员之路 到达仁川机场时，已是午夜，灯火通明的机场大厅很是安静，宋子露偷偷瞄一眼身边面带倦色的权之龙，他薄唇紧抿，眼神淡漠，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待走到车前，她才终于将一直悬在喉口的话说出来，“那个……你也累了，就早点回去休息吧，我自己打车回去。” 刚转身走了一步，就被人拉住衣领，“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边说边毫不客气地把她推进了车里。 宋子露默，安静地爬到后座上坐好。一路上两人都没有任何的眼神交流，空气也像是凝滞一般，闷得人发慌。 最开始宋子露还能正襟危坐，但没过多久她就忍不住把身子靠在了柔软的座椅上，许是身子得到了放松，紧绷的精神也随之缓解，睡意如水般慢慢弥漫开来，很快，她就歪着脑袋睡着了。 权之龙转头认真地凝视着她睡着的侧脸，恬静美好，比月色还要醉人。 可是终究不属于他。 昨夜唇上的温热仿佛还熨烫在心里，但又被她冷冷的一句“对不起”给打散。原来即使他放下所有的自尊想给她一切，得到的也不过是无动于衷的冷漠。他嗤笑一声，手掌轻轻拍了下额头，“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是该往前看了，或许他的执念从来都不过是因为得不到。从前，现在，一直都是。 “前辈，到了。” 一个小时后，驾驶座上传来恭敬的提醒，权之龙应了一声将纷乱的思绪都压下，轻轻叫宋子露醒来，许是太过疲惫，宋子露睡得很沉，闷哼两声翻个身背对他，权之龙不觉好笑，又伸手轻轻推她，“宋子露，快醒醒。该下车了。” 这次对方总算是有了动静，睁开眼睛，一脸惺忪地打量着四周，又把懵懂的眼睛投向他。 单纯无害，一脸的孩子气。 权之龙心里动了动，但面上却毫无波澜地重复了一遍，“该下车了。” 还没彻底清醒过来的宋子露哦了一声，下意识就打开车门走了出去。待走出几步远，被冷风一吹，整个人忽地就清醒，打了个激灵转身又跑回来，对着车窗里疑惑看着她的权之龙，深深鞠了个躬，“谢谢前辈，前辈慢走。” 说完对他笑着挥了挥手又转身跑回宿舍大楼。 很快，略显清瘦的背影就被黑暗的大楼吞没，完全消失不见。权之龙闭上眼仰头靠在椅背上，喃喃自语道，“这么傻，被人骗了也还会帮人数钱的，为了社会和谐，那就再帮她最后一次，等她拍完戏就再也不……”说到一半，他又自我反驳道，“嗯，不行，还是等她强大了，不再需要我的时候再离开吧……” （司机同志：……真是想太多，人家从头到尾都不需要你……） 第二天到了片场，宋子露发觉众人看她的眼神比较诡异，她也没多想，只当是他们看到了新闻，好奇她与权之龙之间扑朔迷离的关系。 直到她在洗手间里听到两个工作人员的嚼舌根。 “那个Alice可真够任性的，一看自己戏都剪没了，竟然直接就罢了工。听说导演亲自上门道歉，她才又来了剧组。” “唉，没办法，谁让人家脸大，是权之龙的女朋友呢？” “其实我这就看不明白了，她之前开直播的时候两人明明不都否认恋情了，怎么还……” “这哪能当真呢，之前权之龙跟日本那个麻豆都拍到实锤了，不还是对外声明只是朋友么。他们也就是嫌麻烦，糊弄糊弄粉丝，你看前两天Alice心情不好，人不立马就带着飞中国散心了么，这都还不是真爱我就要吞雷自尽……” “那倒也是，有钱就是任性啊……”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直到什么都听不见了，宋子露才打开卫生间的隔门走了出去。她静静地回想了一下两人的话，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导演亲自请她回剧组这样离谱的事她们也相信？！但是由此可见，前头的起因戏都被剪没了八成是真的。 宋子露苦涩一笑，倒也泰然，毕竟她也只是个半路出家的，达不到导演的要求也是自然，她倒不会脸大到认为导演是在故意针对她。她对自己低低说了句加油，昂首挺胸地走了过去。 许是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再次面对镜头宋子露显得坦然许多，不再一听到“action”，手心便会不由自主地冒汗，嘴上顺畅地说着台词心里却在发虚。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今天她的戏份没几句台词的关系，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打架。 今天要拍摄的内容大概是，男主姜允道和冬菇去参加他前女友的婚宴，谁知在大厅偶遇了与他互不对付的女主宝娜，她和几个朋友来这里吃饭。被宝娜一群人冷嘲热讽之后，几人发生争执，一向热血冲动的冬菇把宝娜的未婚夫崔民贤打住院了。 姜允道和冬菇也因此进了派出所。 这场“群殴”戏除了宋子露之外，其他人都是拍了不少戏的专业演员。当然林宝拉最开始也是爱豆出身，但架不住人家运气好逼格高，一部大热电影就奠定了国民妹妹的基础。这几年七七八八的影视剧演下来，虽然也被群嘲过演技差，但再怎样也是能分分钟吊打宋子露的节奏。 一声“ACTION”之后，林宝拉就迅速把脸高高扬起，一双眼睛轻蔑地扫过姜允道和冬菇，尤其是在转到冬菇也就是自己身上时，宋子露能清楚地感觉她眼神中透骨的不屑和嫌恶。 简直是太真实了，宋子露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怀疑这压根就是林宝拉的真情流露。这般想着，她不由撇了撇嘴，毫无压力地念出愤愤不平的台词，“呀，你撞到人了怎么也不道歉，怎么这么没礼貌？！” “哼，”林宝拉轻蔑一笑，对着身后的朋友笑道，“这年头怎么连乞丐也能来这种地方吃饭了。” “就是啊，看看这穿的，啧啧……是刚从田里下来吧。”她身后的一个女性朋友也跟着帮腔。 “呀，你说谁是乞丐？！”宋子露大声回击道。 林宝拉没搭理她，反而是趾高气扬地走到姜允道，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本来还算平静的姜允道一下子被激怒了，抓住林宝拉的胳膊，沉声说道，“道歉。” “喂，你弄痛我了。”林宝拉不悦地嚷道。 她身后的一众朋友也上前推搡起来。 一见姜允道受了欺负，冬菇热血冲头，直接上去就给拉着姜允道的崔民贤一拳。 不知为何，扮演崔民贤的演员李再胜竟忘了躲开，猝不及防地就撞上宋子露那夹带着风声的拳头，“咚”的一声，李再胜往后退了两步。 所有人都愣住了，“Cut”，柳东申导演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打破了诡异的寂静。 宋子露回过神来，赶紧弯腰鞠躬给李再胜道歉，“前辈对不起，您没事吧？” 李再胜抬起头来，他捂住发疼的脸颊，倒吸了口冷气，虽然心里有些不痛快，但现场众目睽睽，还是忍了气温声说道，“没事，刚刚是我走神了，一时忘记了。” 宋子露上前想看他伤得如何，但李再胜却是连退几步，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都说了没事，你能不能离我远点，不要在我面前晃悠。” 李再胜年近三十，科班出身，在影坛里扑腾了七八年才渐有名气，演艺界向来人才辈出，更新速度极快，成就得来不易的他平素很注重容貌保养，也尤其不喜靠走后门进场的新人。而此时的宋子露显然已是将他最厌恶的两点占全，但迫于形势，又无法训斥，只好远远避开。 李再胜语气里的嫌恶极为明显，宋子露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反应。周遭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她不用扭头去看，都知道众人脸上都挂着幸灾乐祸的表情。 最后还是金明俊体贴地给她打了个圆场。他走到李再胜面前，语含关切地问道，“怎么样，还好吗？” 两人先前有过合作，关系还算融洽，李再胜用手背轻触发疼的颧骨，侧过脸让他查看，“怎么样，有淤青吗？” 除了略微的发红，其他倒也没什么，或许是他对容貌太过敏感才放大了触觉。金明俊仔细看了看，笑着摇头道，“没什么，也就是肤色红了点。”随即招手让化妆师过来补妆。 这时，审视好了镜头的柳东申导演抬起头来，大声说道，“好，刚刚的镜头很不错，真实生动，来，换个机位再拍一次……” …… 宋子露垂了肩膀，感觉这个世界对她充满了深深的恶意。 一旁的金明俊好笑地拍拍她的肩膀，“不用担心，前辈不会跟你一般见识的，但等会儿可千万不能打到他的脸。” 这下宋子露连脑袋也抬不起来了，既要真实又不能真的打到，宋子露从内心深处爆发出了一句独属于韩剧女猪脚的怒吼：e de kei？ ☆、权之龙的从前 因为有所顾忌，因而在换机位时，宋子露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离得太近怕不小心抽到李再胜xi，离得太远又没有真实感。犹犹豫豫中一连卡了三次，这个镜头都没能顺利通过。 与她直接对戏的李再胜早已是不耐烦，一听导演喊“卡”，也不管她什么来历了，直接就黑着脸对她训道，“还会不会演戏啊你，跟我过来。” 宋子露哦一声，赶紧跟着他往空地处走去，然后仰着脸目光炯炯地看他。 李再胜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要打就就干干脆脆地打，别犹犹豫豫地让人看着不爽快。” “啊？”宋子露没能明白他的意思。 李再胜一脸严肃，“导演都说了要真实感，自然要真打上来，作为专业演员，这点觉悟都没有还怎么混，但是重点在你怎么将力道控制到最轻，又让人看起来很重。拍戏是要用脑子的，知道吗？！” “好了，那就让我给你示范一下吧。” “好——”然而好字的发音还没完整地讲完，她就感觉一阵拳风从她耳边呼啸而过，她顺着掌势不由自主地侧过脸去，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拳头与她的脸颊轻擦而过，没什么感觉却意外地富有气势。 李再胜得意地看着一脸惊滞的宋子露，他最喜欢用演技来碾压这些初入茅庐的小透明了，看着他们不可置信的惊叹样子，他觉得自己都能多吃几碗饭，“怎么样，明白了吗？” 但显然，宋子露总与一般人的关注点不太一样，脑电波也与他不在一个频次，她皱眉看着他，一脸认真地说，“前辈，如果您要跟我示范演戏，能提前具体地知会一声么，否则我做出的任何反应都与您的演技好坏无关，而是因为我没有一丝防备下的自然反应。这样的话，很难起到讲戏的效果。” 李再胜默，想他一向无往而不胜，此刻竟然被一个小姑娘说得哑口无言，他觉得自己需要静静。 宋子露看他只沉沉盯着她不发一语，露出一个讨好的笑，“那前辈，我们来讲讲戏可好？” 说着她手握成拳缓缓向李再胜挥去，待停到他侧脸时定住，虚心地与他请教，“您觉得这个距离如何，力度也还好吧？” 李再胜定定地看着她，慢慢往右侧歪了歪头，作出被打到的样子，“不错。”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就照这样来个正常的吧。” “好。”宋子露点头，“那我就开始打了哦。” 一记拳风忽地擦过他的脸，乘破风之势，又没什么疼痛感。领悟力还不错，李再胜默默在心里评价道，然后面无表情地说道，“好，就这样吧，等会儿对我拳打脚踢的时候注意好分寸。”他顿了一下，又一字一句强调道，“可能你不太了解我，但有一点你必须牢记，我这个人很记仇的。” 说完便右手插在裤兜里，泰然自若地走回镜头下。 …… 一场打戏就这么磨合着拍了一天。直到晚上十一二点，大家才收了工。因为今天组合其他成员还有共同活动，她这里左右也没什么事，东哥便让她下了工自己回宿舍。 从摄影棚出来，外面夜色沉沉，只有半个月亮懒懒地挂在树梢，冷冷淡淡地瞧着这静默的世界。街道像一条平静无波的河流，蜿蜒进葱葱茏茏的树影里，只有那些随风而动的树叶，带着一如既往的热情与活力，簌簌作响。 宋子露裹紧轻薄的外套，快速地向前面的大马路走去，她出来的街道稍有些偏僻，在这个时间比较难打到车。正闷头往前走着，身侧突然传来一声汽笛，她转过头，见半落的车窗里显现出一张轮廓清俊的侧脸来，他笑着给她打招呼，“车还没到吗？” 宋子露摇头，“公司其他成员有活动，我自己回去。” “上来吧，我送你。” 宋子露看了一眼苍茫的夜色以及空旷的街道，也不故作推让，说了一句“那麻烦了”便打开后车门坐上去。 金明俊看她一上车就找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好笑地看着她问，“我很可怕吗？” “嗯？”宋子露不明所以。 “没什么。”金明俊笑道，“怎么公司也没给你配个助理和司机？” 宋子露干笑两声，“呵呵，别说笑了。我们这些小透明哪能奢望这些……” 金明俊不敢苟同，但看她不欲多谈，便转移话题道，“前两天回中国了？” “嗯。” “和之龙一起去的？” 宋子露无奈地抬起头来，自我嘲讽道，“估计全世界只要认识权之龙的人大概都知道我跟他同游中国，顺便还殴打了一顿粉丝吧。” “其实在网上看到这个新闻时，我还挺惊讶的。但我很为你高兴。” “嗯？”宋子露疑心自己是听错了，一字一顿地问，“你说你为我高兴？” “不要误会，我说的是，之龙很喜欢你这件事。”金明俊笑着解释道，“虽然我和之龙现在联系不多，但我了解他，他是个对工作很认真的人，也是个不愿陷入纷争的人，但能让他在工作时带上你，还在发生丑闻的时候愿意第一时间为你澄清，可见他真的很喜欢你。看来之前是我对他存在了偏见，现在他真的是不一样了啊……” 他顿了一下，又真诚地给她道歉，“不好意思，之前我说过的关于他的那些论断不要当真，是我太武断了。” 这话听起来没毛病，但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宋子露顺着他的话问道，“不好意思，我能问一下，你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吗？” 即使坐在后方，宋子露依然能清楚地看到金明俊下颌肌肉微一僵持，随即牵扯出一丝苦涩的笑意，“这些事或许应该由他来告诉你，毕竟从我嘴里得知的或许并不是他认为的真相。最重要的是，一切都过去了，他也变了，无论我对他曾有过怎样的怨恨与不解，但朋友一场，终归还是希望他能得到幸福的。Alice，你是个善良的人。很感谢你能陪伴他。” 一番欲盖弥彰的解释引得宋子露越发好奇，但她面上却淡淡地说道，“但对我来说并不公平的吧？” 她看向后视镜，与金明俊的目光相撞，“拜托，我想知道真相。” 不出所料，金明俊顿了一会儿，便缓缓说道，“当年我和之龙是同一时期进的公司，因为朝夕相处，感情很好，当时我有个关系很好的学妹，我们都叫她小茵，她经常来公司找我。一来而去，我们三个人便经常一起玩，也天真地说会做永远的朋友。直到有一天小茵和我说她跟之龙在一起了，我很惊讶，但还是识趣地退出。我以为他能好好对她的，只是没想到没过多久小茵就去了美国。后来过了许久，小茵才对我说起她去美国的原因，当时她怀了孕，但告诉之龙之后，他便失踪了。” 空气里浮着良久的沉默，宋子露觉得心情有些沉重，虽然她知道他的话并不全然是真的，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喜欢她的吧？” 金明俊绷紧了下颌，“嗯。” “谢谢你。” 车内的空气又安静下来，一直持续到目的地，临下车前，宋子露陡然问了一句，“前辈，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金明俊摇了摇头，疑惑地看她。 “你觉得娜娜怎么样？” 聪明如金明俊，立即就明白她的意思，笑着对她挥挥手，“走吧，再不回去睡觉天都要亮了。” 宋子露下了车，笑着与他挥手道别，然后看着黑色的轿车飞快地融进黑色的背景里。 正在这时，背后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尖刻嗓音，“哟，大家快来看看，我们的大忙人终于回来了吶。” 几日不见，还是一如既往的酸溜溜，宋子露有些好笑，她真觉得，朴怜儿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醋缸。 她无奈地苦笑回头，却意外地看到她的成员们齐刷刷地站了一排。 韩智妍一如既往的冷艳，林真恩一如既往的和善，金娜娜略有些反常，不过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 宋子露看着分外亲切，她直接上前，左右开弓揽住韩智妍和金娜娜的胳膊，亲昵地问道，“几日没见，是不是很想我，快跟我回宿舍，我给你们带了礼物。” 一向骄傲的朴怜儿被她这冷淡的态度刺激到，不依不饶地纠缠起来，“Alice，几日不见，你怎么越发没礼貌了。哎呀，这殴打粉丝都上了头条还这么自大，难怪导演要把你的戏给剪光，想想我们也真为你脸红，公司给你写了多少通稿买热搜，把你吹捧成下一届国民妹妹，结果呢，可真闹了个天大的笑话，我们足足等了45分钟，愣是片尾曲都看了，都没看到你的脸，啧啧啧……” 宋子露脸上的笑意渐渐冷却，她静静地看着朴怜儿，等她说了个尽兴后，才歪着脑袋似笑非笑道，“欸，怎么不说了？继续说啊，我还没听够呢？” ☆、痴汉脸 朴怜儿看着她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觉得有点瘆得慌，但仍然逞强道，“我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你管我？！” 宋子露架势十足地走到她身边，以足够的身高蔑视她，“朴怜儿，我知道你对我不满，但鉴于你是前辈，我今天就给你个机会，让你痛痛快快地把骂我的话全部说完，我不会计较，但从今往后，你若是再这样的话，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朴怜儿往后退一步，“切，我就是说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宋子露轻笑一声，活动活动筋骨，然后迅速地抓住了朴怜儿的肩膀和手臂，给她来了个过肩摔。 “啊……”朴怜儿还没来得及挣扎，就发觉自己被她甩在空中翻转了一下，落地的瞬间有种钝钝的疼。 她半躺在地上，看到宋子露蹲着身子，在她面前露出魔鬼般的笑容，“是不是很有飞翔的感觉？” 飞你妹……话到了嘴边又被朴怜儿硬生生给憋回肚子里，她转了转眼睛，怯怯地说道，“你刚刚是不是说我今天可以随意所欲地骂你？” 宋子露挑眉，继而露出一个天使般的微笑，“嗯，没错。” “宋子露你TM就是个不要脸的贱女人，明明当了□□却还想立牌坊，天天装纯装可爱，恶心得我都想吐，你TM就是从中国滚过来的一条狗，凭什么在我们地盘上耀武扬威的，你也不好好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什么样子，你知不知道我看见你这张脸就想把你塞回你妈的肚子里回炉重造……” “啪”的一声脆响，打断了朴怜儿畅快淋漓的咒骂。 朴怜儿睁大了眼睛，她不可置信地瞪着宋子露尖叫道，“Alice，你凭什么打我，不是你说的我可以随心所欲地骂你吗？” 宋子露拍灰尘般拍拍手掌，皱着眉一脸同情地看她，“朴怜儿，你si不si傻？” 林真恩一脸欲卒地捂了眼。 等宋子露走后，她上前拉起还呆坐在地上的朴怜儿，“走了，地上这么凉，你还想坐多久？” 朴怜儿看看她，又看看一旁无动于衷的韩智妍和金娜娜，哇的一声大哭道，“你们刚刚为什么就只眼睁睁看着我被那贱人欺负，你们明明不是也很讨……呜呜” 余下的话消失在了林真恩的手掌间，凝滞的空气中回荡着一句冷冷的警告，“朴怜儿，你适可而止。” 宋子露一回到宿舍，就脱了鞋躺到床上，她用被子捂住脑袋，紧紧地抱住自己，蜷曲成一团。呼吸着稀薄的空气，她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了。 她向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个敏感多虑的人，但此刻依然觉得心里像是漏了风，空荡荡，又渗着冷意。 门口处传来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她静静听了一会儿，犹豫着要不啊游起身，然而还没等她穿上鞋子，门外就没了动静，一颗刚冒起一丝热气的心又慢慢凉了下去。 她吸了吸鼻子，怎么办，真的好难过。 *** 连续拍了两周的戏之后，《Hello，公主病》的第三集终于要播了，因为听说前两集她一个镜头都没有，她有点心虚，所以特意叫上金东惠一起共度这个紧张的时刻。 到了咖啡厅，宋子露一眼便看见那个诓了她一张演唱会门票却迟迟没有行动的林雅恩，一向没有原则的金东惠还在激动地与她说着什么话。宋子露面无表情地走过去，重重地拉开椅子重重地坐下去，用一切肢体语言表达着她的不愉快。 当然，她也纯熟地运用了自己的语言表达能力，“你来这里干什么？” 林雅恩丝毫不介意她的不善，笑得如沐春风，“特意来和惠惠一起庆祝你的荧幕首秀。” 宋子露毫不客气地抢白她，“我的荧幕首秀早就过去了，是在三个月前的MBC《歌谣大会》。” 顿了顿，她又说道，“不过有可能你看过，因为当时我有跟你的爱豆同台。” “嗯，”林雅恩点头，“我的确有看过，那天你还跟火山同台了。” 不提还好，一提这宋子露越发不想理她了，当下就凶巴巴地戳一下金东惠，“喂，不是说好只是我们两个的约会吗？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她还叫你惠惠，金东惠，你老实告诉我，你们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你是想劈腿吗？” 金东惠讪讪地摸摸脑袋，“是学姐说她有事要找你，所以就想着顺便一起了。实在是你太忙，见你一面太不容易，上次本来都约好了，你又临时有事去了中国，不过说起这个我就好生气，那个女粉丝竟然那样诬赖你，不过你放心，我有叫同学帮我注册微博号码去骂她哦……” 听到最后，宋子露顿时有些感动，“笨蛋，那种人理她做什……” 话还没说完，一边的林雅恩便不甘寂寞地插了嘴，“还有我，还有我，我也有去骂她，还用了中英法韩四国语言去问候她……” “……”宋子露直接当她是空气，认真而严肃地与金东惠说道，“哎呀，这里怎么这么吵啊，我们换个安静的没有讨厌鬼的地方好不好？” 话音刚落，她眼前就出现了一张电影票。 宋子露愣了一下，转头奇怪地看着林雅恩，“为什么是一张电影票？” 林雅恩边将票塞到她手里边冲她挤挤眼，“晚上九点半，电影院里不见不散……” 宋子露立马意会过来，嘴角忍不住上扬，“早说嘛，害我白误会你一场。好了，现在是庆祝我荧幕首秀的时刻了，快打开电脑，看看电视播了没？”她突然想到什么，顿了顿问道，“欸，等等，你刚刚说电影票是几点来着？” “九点半……” 宋子露看了看手机，屏幕上准确无误地写着九点十分，她咬牙切齿道，“林雅恩，你是在耍我吗？” 林雅恩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安抚道，“不用急，电影院就在隔壁，五分钟的路程，而且我跟火山烈说好了，我会晚几分钟到，这样他就没办法一看到你就逃了……” 说完她脸上还露出“我想得很周到吧，快来表扬我”的表情。 “……” *** 九点三十一分，宋子露雄赳赳气昂昂地进了电影厅，厅内一片昏暗，只有前面巨大的荧幕不停地变幻着光影，因为是恐怖片，厅内人不多，她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个宽肩长腿的男人，高大的身影靠在座椅上显得有些局促，但格外有安全感。 见到她坐下来，他将手里的爆米花递给她，“来了？” 低醇的嗓音听得宋子露心里一阵激荡，她努力按耐着自己的情绪，尽量云淡风轻地“嗯”了一声。 火山烈奇怪地看她一眼，只觉得她今天安静得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边拿起可乐边向大荧幕看去。 宋子露偷偷摸摸地瞥他一眼，见他心思已在电影上，便大胆地扭头看起他来。 现在已进入夏季，即使天气炎热，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戴着棒球帽，可见是真的很喜欢戴帽子，昏黄幽暗的光线中，他的侧脸轮廓分明，英挺的鼻子，微厚的唇，柔和的下巴，耳朵往上翘起，却不觉得突兀，反而多了分纯真…… 如果有镜子的话，宋子露觉得映在里面的一定是一张痴汉脸…… 恐怖片一向擅长营造氛围，音响和视觉的双重刺激下很容易就会让人心跳加速，火山烈此时觉得自己的心跳大概有每分钟一百下，每一下又都是带着十足气势直破胸口，呼之欲出，但显然他的紧张与影片并没多大关系，因为此时已过二十分钟，他还不知道影片究竟讲了些什么。 他是在电影开始五分钟后察觉到不对劲的，首先，林雅恩约他一起看恐怖片都满是疑点，她从不看恐怖片的，倒不是害怕，而是觉得无聊，在她看来，所有的恐怖片都充满着数不清的bug，槽点多得不忍直视，简直是侮辱了人咧的智慧。其次，林雅恩生性跳脱，是个闲不住的女汉子，一点寂寞都耐不住，平日里比他话还多。最后，坐他旁边的人从坐下后就开始直勾勾地盯着他，这感觉似曾相识。 在影片灯光闪烁时，他有偷偷用余光去看，的确是一如所想。 她真的是Alice。 他的情绪又变得复杂起来，即使他刻意不去关注她，但关于她的消息还是铺天盖地，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生活。她去拍电视剧了，结果前两集一个镜头都没露出；她随权之龙去了中国，被人爆出殴打粉丝…… 有时，他也觉得可笑，但不管怎样下定决心，到头来却还是会陷入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中，就像此时，她静静坐在他身旁，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他的心就又开始动摇起来，嘴角就会忍不住想要上扬。 ☆、失恋了 “咣”的一声，头顶的音响里传来巨大的令人心脏猛一抽搐的巨响，随即周围响起一阵倒抽冷气的低呼，甚至还有人失控叫了出来。 宋子露抬头往大银幕看去，空旷的浴室里，女主背后的镜子中陡然出现一张女人的面孔来，那女人脸色惨白到发青，眼窝深陷，两只眼睛像是血洞般不住地淌着血，湿漉漉的黑发黏在脸上，黏稠得令人胃里一阵翻腾。她机械般地转头，嘴角诡异地上扬，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同时伸出了血淋淋的瘦骨嶙峋的手，长长的黑色指甲穿过了透明的镜子，正一寸一寸地向女主角的后颈逼去。 宋子露头皮一阵发麻，但眼睛却不受控制般盯在女鬼血红的手指上，一股森然的冷意在四肢百骸流窜。 突然，她感觉到像是有什么东西爬上了她的脊背，又慢慢地向上移动，最后定在了她的脖颈处，像是思考着该从哪个方向勒住她的脖子…… 一瞬间，她身上汗毛倒竖，背后涔出层层冷汗，连呼吸都不顺畅了，她抖着手向后颈处摸去——黏糊糊的，硬邦邦的…… 像是一只畸形的沾满了鲜血的手…… “啊……鬼啊……”宋子露陡然尖叫起来，抓起那只“手”就往前扔去。 与此同时，后座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声，“哈哈哈啊哈……笑死我了……你看到没，她都快跳起来了。”说话的男人还犹似不过瘾，学着宋子露的样子边挥舞手臂边捏着腔低声尖叫，“啊……鬼啊……” 看这情形，宋子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气血翻涌，手里的拳头握了几握，才控制住自己没跳起来给他一顿暴打，她回头冷冷地对笑得前仰后合的几个人说道，“呵呵，真的是太好笑了呢……” 原本要安抚她的手掌定在半空中，默默又缩了回去，火山烈的眼中显出些许疑惑。 而那个胖胖的恶作剧男生显然也没想到她会是这般反应，他快速地和同伴对视几眼，随即挠着乱蓬蓬的卷发往前探了探身子，低声解释道，“啊，你好，请先不要生气，容我解释一下，我们是**大学的学生，最近在做一项行为调查研究，专门来记录人们在极端情况下所做出的反应。打扰到你很抱歉，但真的不要生气，毕竟这也是为了科学。” 听起来很是冠冕堂皇，但实际上一点诚意都没有，全都是在放屁…… 宋子露的眼睛暗了暗，不断变幻的光影使她精致的面孔看起来有些诡谲，“哦，原来是这样啊，”她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对男生勾勾手指，示意那男生再往前靠一点，“那么我有事想请教你一下。” 那男生伸长了脖子，一脸兴致勃勃地凑过来，极近的距离下，宋子露能清晰地看到他晃着双下巴的脸上泛起油光，黑框眼镜下的绿豆眼不安分地在她脸上打转。 真的是面目可憎呢，宋子露轻笑一声，伸手就将捏在手里的爆米花桶盖在了那张油腻腻的脸上。 奶油配肥肠，完美。 她若无其事地拍拍手，歪着脑袋露出淘气又天真的笑容，“那么能告诉我一下，您目前所得出的研究结论是什么吗？真的是很好奇呢……” 爆米花慢慢地从男生肥腻的脸上滑落，显得滑稽又可笑，短暂的呆滞之后，男生一下子就涨红了脸，或许是觉得在同伴们面前丢了脸，他急需要做出点什么来显示他大男子主义的权威，于是他重重将手掌拍在宋子露背后的座椅上，恶声恶气地嚷道，“呀，你这丫头片子讨打是不是？” 影厅里的观众闻声朝这里望过来，眼睛里写着不满。 对于男生毫无气势的威胁，宋子露根本没放在眼里，反正气也出了，她也懒得再与他计较，于是耸耸肩，仿若未闻般转过了身，认真去看电影。 而男生却把她的忍让当作了挑衅，在同伴们戏谑的眼神中，他怒火中烧，直接站起身来一把挥走宋子露脑袋上的棒球帽，“呀，我在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 呵，真是给脸不要脸。宋子露眯起眼睛，回头冷冷道，“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帽子给我捡起来。” “切……”男生嗤笑一声，朝同伴们笑道，“哎哟，现在的小丫头可真是个个不得了，凶得不要不要的，不过我喜欢，来，叫声欧巴听听，别说是帽子了，就是天上的月亮欧巴也给你摘下来。” 男生靦着脸伸过来，眉飞色舞，手舞足蹈，一副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洋洋得意。 宋子露忍无可忍，直接就握着拳头往他的脸上砸去。 然而手挥到一半，突然就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握住了，宋子露转头不解地看着火山烈，“干吗？” 火山烈没说话，直接拉着她的手就把她拽出了影厅。 出了影厅，灯光大亮，使得适应了昏暗环境的眼睛有片刻失明的错觉。 宋子露摇了摇头，将眼睛里的重影赶跑，随即定住脚步不肯再往前走，她仰头疑惑地望着火山烈，“你为什么要拦着我？” 火山烈看着她倔强而毫无悔意的面孔，不由冷声斥道，“你闹够了没有？” “什么？”宋子露有些不可置信，“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火山烈深吸一口气，“什么时候你做事才能好好考虑下后果，而不是一时热血冲头就不管不顾。就像是你在机场与粉丝发生冲突那件事，难道你都不明白，作为一个公众人物，任何一个举动都有可能会被放大吗？” “可这明明都不是我的错啊，在机场是那个女粉丝故意要陷害我，现在也是那个男生先惹我我才反击的啊……你为什么就不肯相信我？” 提到相信两个字，火山烈的声音又冷了几分，“相信？你该让我怎么相信你？你口口声声说你和G.D前辈没有关系，可是为什么每一次你们都会出现在同一个新闻里，又是录节目又是吃饭，从来没拍过戏的他第一次拍电视剧就是跟你同框，更别提上周你们才一起同游国外……宋子露，你说你们没有关系，可是你该让我怎么相信你？” 他合下眼眸，“宋子露，适可而止吧，以后不要再来纠缠我。” 即便此时的气温足有三十多度，宋子露还是感觉到丝丝的冷意像是一条蛇般缠上她的躯体，她颤栗着身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睛里有着透骨的绝望与失望。 她喃喃地重复着一句话，“为什么你就不肯相信我？” 火山烈深深地看着她，幽暗的眼睛里燃起最后一簇火光，“好，那我就只问你这一次，如果一切都如你所说，那么你能保证从此与他再无任何瓜葛吗？” 宋子露沉默了，她很想立刻赌咒发誓从此再不会与那人有任何瓜葛，可是，事实上，她什么都不能保证，她还有电视剧要拍，她还要听公司的话，她还要赚钱孝敬爸妈，她……她不能骗他。 她低下头，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停地往下坠，她看着两人交缠在地上的身影，突然间明白，或许这将是他们之间最后的一次交集了。 从此，他过他的阳关道，她走她的独木桥，从此再无任何可能。 她忍住抽泣，用袖子胡乱地擦了下眼睛，捂住脸歪着脑袋冲他笑道，“所以，你是喜欢我的，对吧？” 火山烈没有说话，垂着眼睛一言不发。 明亮的灯光铺在他的脸上，深深浅浅的阴影勾勒出他俊美的轮廓。 宋子露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像是要把他的面容刻在心里去，过了几秒，又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她忽地轻笑一声，上前一步踮起脚跟大力抱住他，“既然你不说，那我就当你是喜欢我的吧。”话说到一半，便有些泣不成声，她用力深呼吸，将喉咙间的哽咽压下去，“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缠着你了。再见。”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脊背挺得笔直，下巴抬得老高，像是一只高傲的孔雀。 即使求偶失败了，也让她最后装下13开个屏吧。宋子露自我调侃道，只是一出电影院，她就又忍不住蹲到街角哭去了。 去你的孔雀，去你的再见，去你的不相信，去你的不喜欢，老娘长得这么漂亮竟然还会失恋，真是天理不容，老娘我一定要去报复社会…… 呜呜呜，可是怎么办？人家才17岁，连老娘都不是啊…… ☆、英雄救美 暴雨来得很突然，刚刚还是高远的天空霎那间像是一座大山般压下来，厚重而闷热的空气令人胸闷气短，喘不来气。 远处陡然响起的惊雷将宋子露从沉痛中惊醒，她呆呆地看着天边像是要撕裂时空的闪电，猛地跳起来，向主街道上跑去。 只是此时的人们都在慌不择路地逃窜，她站在街边淋成狗也没拦到一辆出租车，背后的商场屋檐下站满了焦急避雨的人们，她没了帽子，一张哭肿的脸一览无遗，因而不敢钻进人堆里招摇，如果是被人认出来，估计又要惹出什么无妄的猜测，于是她只能垂着脑袋边走边拦车。 就这么晃悠了大概五分钟，她走到了一个人少的公交车站台下，但也就是在这时，她意识到了不对劲。 那个一直走在她身后的人好像是在跟着她，她隔着两个广告牌中间的空隙往后望，正巧与那个男人的目光相撞。 夜幕沉沉，昏黄的光线又被珠帘般的雨幕阻隔，她有些看不清那人的具体面容，只模糊看到他好像长着一张四方脸，胡子拉碴，贼眉鼠眼，显得猥琐又邋遢，一身透明的雨衣上沾满了泥点。 接触到宋子露的目光后，他丝毫没有怯意，反而得意地咧嘴冲宋子露一笑，露出因常年吸烟而痕迹斑斑的大黄牙。 宋子露喉间一阵作呕，她双手环臂，遮住因被雨淋湿而极为透明显出内衣的胸口，神色焦急地望着来往的车辆。 她倒不是怕这猥琐男，只是心情太过糟糕，实在不想多费气力。况且，她真的是累了，蹲在角落哭了那么久，身心俱疲。 正在这时，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难道是东惠她们？宋子露眼睛一亮，拿出电话，却在看到屏幕的瞬间变得迟疑。 她又不着痕迹地扫了眼离她几步之遥的猥琐男，一双色眯眯的眼珠子从她的胸口转到她的屁股上，真的好想让人给挖出来。 宋子露长吐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喂，有什么事吗？” 权之龙站在窗口，看着铺天盖地的大雨，眼中漫上些许忧色，但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在哪里？” 身上的衣服黏在身上，站台避雨的人也零星离开，漫天的雨幕中只剩她和猥琐男了，宋子露心中漫上些许不耐烦，她不死心地踮起脚尖向苍茫的远方望去，然而一辆车都没有。 犹豫片刻，她还是艰难地开了口，“我被困在路上了，能来接我一下吗？不好意思，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是我实在没办法了……” “把你的地址定位发过来。” 宋子露瞪着眼睛和猥琐男对峙了几分钟，她也想让那人感受一下被视奸的痛苦，但对方的长相和身材实在是……辣眼睛，她觉得自己都要吐出来了，于是无奈地转过头看雨，那人却以为她是害怕了，投在她身上的视线越发赤裸裸，恨不得将眼球黏在她身上。 宋子露拍拍气得发疼的胸口，发现自己还是说服不了想要搞事的内心，于是她懊恼地低咒一声，快速看一下昏暗的四周，活动活动筋骨就要上前暴打他一顿。 看到她一步步走过来，男人丝毫没有胆怯，眼睛里还写着跃跃欲试的激动，真是恶心，宋子露闭眼叹了口气，想要打他的欲望瞬间烟消云散，正在她左右为难纠结万分的时候，突然有一道刺眼的光芒透过重重雨幕射了过来，同时划破雨幕的还有一声清亮的汽笛声。 宋子露高兴得差点没跳起来，她挥舞着手臂，兴奋地叫道，“这里，这里，我在这里。” 黑色的轿车平稳地停在她面前，她迅速地打开车门钻进去，而后摇下车窗竖起中指，对那猥琐男大骂道，“变态，去死吧！你生在这个世界简直是侮辱了人类这个名词！！！”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权之龙疑惑地问道。 “啊呀，今天倒霉死了，净是遇到变态，喏，就那个男的，”宋子露的目光落在窗外那个黑影上，身子又忍不住抖了抖，“真的是太恶心了，一路都在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我，而且边看还边流口水……真的要成一生的阴影了。” 权之龙眸色一暗，“那怎么也不教训他一顿，我记得你可是爱憎分明，嫉恶如仇来着。”他声音里带了些喑哑，“况且你的武力值也不低，要对付他易如反掌……怎么今天倒矜持起来了……” “啊，我也想啊，”宋子露躁郁地抓抓滴水的头发，忿忿答道，“可这人实在是太恶心了，下不去手啊，我真怕手上长疮。” 权之龙轻笑一声，停了正在挂档的手，转过脸对她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这样啊，那先等我一会儿。” 说完他便气定神闲地下了车，漫天的大雨瞬间就把他的全身给打湿了，因为出来得急，他身上只穿了条简单的白T和短裤，顷刻间衣服便一片透明，形同虚设。 “喂，雨下得这么大，你要干什么啊？”宋子露摇下车窗大声喊道。 权之龙绕过车身，回头递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被雨水打湿的刘海怏怏地垂在额头，显露出倾颓而慵懒的味道，身前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一览平川，并没有多少起伏的肌肉，却意外地散发着一种致命的性感。 宋子露的眼睛心虚地晃了晃， 说实话，比起宽肩窄臀的倒三角，结实健硕的八块腹肌，以及铁臂盘虬等崇尚力量特征的肌肉男，宋子露更喜欢清瘦俊朗，气质干净，笑容温暖的清秀少年。 如今陡然被他美好的肉体戳到萌点，宋子露心神荡漾了两下，但立马又被她毫不客气地挥散了。 宋子露，你有病吧，他可不是什么一般的洪水猛兽，他根本就是能毁天灭地的泥石流啊。 但很快她就没空胡思乱想下去，因为她看到那个在她心中形象一直不怎么伟岸的男人一步一步走到猥琐男身边，抬起一脚就往猥琐男下身踹去。 或许是没想到他竟这么光明正大地搞袭击，猥琐男一个闪神就被他踹倒在地，捂着裤裆哀嚎，嘴里还骂骂咧咧地叫着什么。权之龙趁势又在他身上踹了几脚，而后回头对宋子露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宋子露颠颠地跑过去，“怎么了？” 她瞥一眼躺在地上打滚的猥琐男，眼中闪着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呸，孬种。” “是挺脏的。”权之龙不屑地扫了眼满身泥泞的男人，转头对宋子露笑道，“不过，真的不打算踢几脚出出气吗？” 宋子露转了转眼睛，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意，“嗯……好像就这样放过他，的确挺可惜的呢。” 说着她走到那男子身边，用脚尖踢了踢他的腿，不客气地问道，“喂，刚刚看我看得很过瘾？” 猥琐男不知道她有何意图，只惊惶不定地看着她摇头，“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呀，还嫌不过瘾啊，那要不要我把衣服脱了好好让你看看呢？” 似乎是想象到某个画面，猥琐男吞了吞口水没说话，但眼睛却已明显地绕到了她的胸部。 宋子露气得都要笑出来，都落得这步田地了还色心不死，也真是个人才。她踢了踢男人的肚子，“把裤子脱了。” “……”一旁的权之龙无奈地扶了额，他走过去低声问道，“你准备干吗？” “你不是让我出气的么。”宋子露丢给他一个别管我的眼神，伸脚踩上猥琐男的腿，恶声恶气道，“脱啊，你是想着姑奶奶我脾气好是吧。呵，你再磨蹭下去，我可是要去拉条狗来帮你脱。至于你哪个地方会少块肉……我可是不敢保证……” 猥琐男身子一抖，立马就开始解皮带。 宋子露无语，还真是没节操，她本来就想吓他一吓，谁想他还真这么利索地脱了，额，这可就尴尬了。 猥琐男脱了牛仔裤之后又是继续要脱内裤，主动得令宋子露不忍直视，她赶紧把手机塞给权之龙，转过身喊道，“喏，快给他来一张，看他以后还怎么敢祸害女性同胞。” “……”权之龙觉得自己也要有一生的阴影了。 咔嚓几声过后，权之龙收了手机拉起宋子露就走。 上了车，宋子露才敢抬头冲着窗外的人威胁道，“明天我就把你的裸.照发到网上，看你以后还怎么有脸猥亵女同胞。” 关了车窗，哗哗的雨声被隔挡在外，天地间陡然安静下来。 宋子露转头对权之龙伸出手，“手机。” “哦。”权之龙面无表情地递给她。 宋子露赶紧翻开相册，半眯着眼睛去看刚刚拍摄的相片，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辣眼睛的相片一张都没有，她猛然瞪大眼睛，看着照片里淌满了雨水的柏油路，又看看表情淡漠的权之龙控诉道，“你怎么什么都没拍啊……” 权之龙转身看她，目光在接触到她好似一览无余的高耸时，若无其事地别开眼，“嗯。” 反正也就是吓唬一下那猥琐男，她也倒没多少遗憾，于是耸耸肩道，“好吧，反正也不重要。不过……”她转转眼睛，想起之前的画面忍不住大声笑起来，“刚刚我们俩之间的默契真的很适合用一个词来形容呢。” “什么？” “狗男女。” ☆、抖M “……”权之龙嘴角抽搐，从抽屉里拿出条干毛巾扔给她，顺便开了暖风。 车辆平稳地行驶在道路上，宋子露胡乱将头发上的水擦了擦，眼角的余光扫到权之龙还在浑身滴水，便忍不住将毛巾递给他，“要不要擦一擦？” “不用了……马上就到公寓了。” 不知为何，看着他那张冷淡的面孔，她忽地就恶从心起，跪坐在副驾驶座上，探身去给他擦头发，“那我帮你。” “……”权之龙猛地一惊，快速踩住刹车，将车子停靠在路边，板着脸严肃地教训她，“宋子露，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举动有多危险？” 宋子露耸耸肩，“嗯，我知道啊。” 权之龙一口气憋在嗓子里，郁郁地看着她，“知道你还胡闹，不要命了啊你。” “嗯，你还别说，其实能和你一起死掉还是挺值的。”宋子露转头咧嘴对他笑道，笑着笑着，眼睛里却像是淌了泪，“你知不知道，我很讨厌你。” 权之龙眼睛微微一涩，下颌紧紧绷住，喉结微微抖动几下，却没说出一句话。 与其说是想与他交流，倒不如说是单纯地想要发泄一下，宋子露轻笑一声，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承认最开始是我做错了，不该骗你在内衣上签名，还拿去拍卖，可是你是身带玛丽亚光环的大明星啊，为什么就偏要跟我一般见识呢，还小心眼地骂我是狗。明明我都要去跟你道歉了，可你怎么就不肯放过我。” 她顿了一下，自嘲般苦笑道，“或许在你看来我还应该感激你，我这个一百八十线的小透明竟能跟你这个超级大明星绑在一起，不费吹灰之力就人尽皆知，可是我要的成功并不是这样的啊，我只是想着能和队员们一起努力，一步一步地到达顶点，也许成功，也许失败，但感情都是真的。” “我们一起训练了那么久，即使知道有极大可能会扑街，但大家还是互相鼓励着没日没夜地练习。是朋友也是战友，可是现在呢，她们都讨厌我。我们之间的平衡完全被打破，我们再也不可能回到以前那种亲密的关系了……” “当然，这些祸也算是我惹出来的，我认了。可是为什么，”她吸了口气，声音颤抖，眼泪扑簌簌地往下坠，“为什么我连喜欢一个人的权利都没有了？” “你知道吗，他说他根本没办法相信我，他还问我能不能保证从此跟你再无瓜葛……我很想答应的，可是我做不到，我只是个小人物而已，根本就做不了任何决定。”她泪水涟涟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质问道，“你说，你为什么这么地讨人厌，你为什么就不能离我远远的……” 权之龙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伸出手用拇指抹去她脸上的泪，“对不起。” 他微微地侧过头，看着她明澈泪眼中破碎的自己，俯身吻了上去。 宋子露愕然地看着倏然放大在她眼前的脸，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她下意识舔舔嘴唇，却被他唇上的温度灼伤，她能尝到他嘴里那种淡淡的烟草味，又夹杂着一丝薄荷的清新，不知为何，她没有想躲开的感觉，反而莫名其妙地想到，他一定交过不少的女朋友吧。 车里的空气变得稀薄，也开始燥热起来。 本着不肯吃亏的原则，宋子露的手慢慢钻到了他的衣服里。 权之龙身体陡然一顿，拉住宋子露摸到他肚子上的手，声音嘶哑地问道，“别闹……” 粉丝们说他实际上隐藏了六块腹肌呢，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没有得到真相的宋子露遗憾地收回手，撇了撇嘴，“你是不是特别喜欢在亲人之前说上一句对不起，这是什么祭拜仪式吗？” “……”权之龙尴尬地清清喉咙，“我就说过这一次。” “不可能，就我都听到过两……”话说到一半，宋子露住了嘴。 完了。 宋子露心虚地别过眼，其实酒店那天发生的事情她全都记得，她只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所以故意催眠自己，什么都没发生而已。 如果说第一次还能用醉酒来搪塞，那么第二次…… 宋子露想挖坑埋掉自己，她觉得自己的确是喜欢火山烈，也的确是讨厌权之龙，可是她为什么就没推开他呢？难道——她就是传说中的抖M体质，脑海中突然就出现了蜡烛和小皮鞭等一系列不可描述的物件，宋子露忽然就打了个冷颤，妈呀，这个世界简直是太可怕了。 车内的气压陡然低了几度，权之龙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一样，“所以，你一直都是在耍我吗？” 宋子露垂着脑袋没敢吱声，眼睛却滴溜溜地转起来：奇怪，明明被强吻的人是她，怎么到他嘴里，倒成了她是玩弄他感情的负心汉？！ 这不对啊…… 但最让人想不明白的竟然还是，她压根就不敢反驳他。 黑色的汽车像是一尾灵活的鱼，飞快地游走在黑暗幽深的长街小巷。没过不久，车子就停了下来，宋子露头也不敢抬地嘟囔了句“再见”就快速钻出了车，然而刚走两步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此时暴雨已停了下来，世界重新陷入一团寂静，只有近旁葱茏大树上滴滴答答落下的水滴还提醒着人们，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着。 一阵风吹来，树梢的雨滴被吹了个七零八落，浑身湿透的宋子露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头顶的刘海软趴趴地伏在脑门儿上。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不远处矮小草坪灯还微弱地亮着，透过这稀薄的灯光，她隐约能看清周围的灰色建筑，冷硬的线条和冰冷的质感压根就不是她们宿舍那幢破楼能够比拟的。 她愣了片刻又飞快地跑回去，敲敲权之龙的车窗，“喂，你是不是走错路了，这个小区根本就不是我们宿舍啊。” “嗯。”权之龙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摆摆手示意她走开点，随即快速停好车，大步流星地走下来。 宋子露心里已有个隐隐的猜测，她吞吞口水道，“喂，你把我带到你家干吗？” 权之龙眼睛扫过她湿漉漉的头发和衣服，面无表情地说道，“到你们宿舍还得要一个小时，衣服太潮了，容易伤风。” “哎呀，没关系的，我身体好，平时几乎都没感冒过……”宋子露拍拍胸脯信誓旦旦地说。 “哦……”权之龙没看她，径直往前走去，“我身娇体弱，敏感多愁，不比你心宽体健……” 怎么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啊？宋子露捋一下湿漉漉的发梢，将头发全都拢在脑后，看到他的背影即将消失在电梯口时，她立马回过神来追了上去，“哎，等等我……” 空旷的电梯里，两人目不斜视地并肩而立，诡异的安静笼罩在密闭的空气中。 权之龙不着痕迹地扫一眼宋子露，表情坦然自若，一点女孩子家应有的戒备姿态抖没有。 他心里不由五味杂陈，眉目间隆起深深的皱褶，他半是忧虑半是恨铁不成钢地质问道，“你怎么这就跟着陌生人回家了，长这么大怎么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宋子露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是陌生人吗，我记得你还到过我家来着。再说了，论起武力值，你才更需要有防备心的吧？你都不怕，我为什么要怕？！” “……”权之龙彻底黑了脸，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进了房间，他突然就拽住宋子露将她压在墙壁上，房间里一片漆黑，宋子露看不清他的表情，莫名其妙地推推他，“喂，你要干吗？” 对方没有说话，张嘴就咬到她的脖子上，右手还跟条蛇般钻到了她的衣服里。 宋子露惊恐地推他，“喂，你疯了？” 见对方一点放开她的意思都没有，只好抬起右腿向他双腿中间撞去。然而抬到一半就被人制住，浑身动弹不得，这时她才意识到男女之间体力上的差距，整个人禁不住慌乱起来，“哎哎哎，你再这样我就对你不客气了啊？” 对方冷哼一声，戏谑地回道，“哦，你倒说说怎么个不客气法？” 宋子露噎住，整个人大力地挣扎起来，却是发现自己丝毫不能动弹，于是她只能气咻咻地骂道，“你这个变态，混蛋，人面兽心的禽……” 正骂到一半，身上桎梏住她的力量陡然消失，“啪嗒”一声，头顶的灯光大亮，宋子露下意识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就看到那个颀长而清瘦的背影渐渐远去，淡漠得像是山水画里的清远修竹，但笔劲苍遒有力，一笔一画都深深地刻于其上。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别总是不知天高地厚地认为自己无所不能。” 声音淡漠，语含嘲讽。真真就是在打她的脸。 宋子露磨牙，她三两步就冲上去把他推倒在了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 ☆、Alice的困惑 权之龙闷哼一声被压倒在地上，冰凉的地板硌得他难受，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温软的躯体便贴在了他身上，少女特有的风信子的清香扑面而来，他抬眼，精致而倔强的面孔倏然放大在瞳孔里，心脏又开始抑制不住地狂跳起来。 扑通，扑通，像是要穿破胸膛破空而出。 宋子露疑惑地皱眉，抬起压住他胸膛的右手，将耳朵贴了上去。 夏日衣衫单薄，再加上雨水的浸透，耳朵和头发像是直接接触到皮肤上，带来轻微的痒意，也顺理成章地燃起他身体内的一股无名欲.火。 他感觉自己的耳根好像是要烧起来。 片刻后，宋子露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般，睁圆了杏眼，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她趴伏在他身上，右手撑到他头顶的右上方，开始津津有味地欣赏他的窘迫。 不过……这白皙而微微泛红的面容，还真像刚出炉的肉包子，白乎乎，热腾腾的。 她转转眼珠，伸手用拇指轻轻地摩挲起他单薄的嘴唇，用充满挑逗的语气说道，“心跳得这么快，是害羞了吗？嗯？” 权之龙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之色，他静静地看了眼一脸坏笑的宋子露，艰难地闭上了蕴含万千情绪的眼睛。 但宋子露却是以为他退怯了，一时间玩心大起，越发肆无忌惮起来，她回想着金东惠塞给她的小黄漫里头的情节，双手移到他的领口，微一用力就唰地一下把他的T恤给撕开，左手胡乱地摸了一把他的胸膛，右手细细地撩拨着他潮湿的黑发，自以为邪魅狂狷地微微一笑，“宝贝，不要急，等会儿老公就会好好疼爱疼爱你……” 权之龙的睫毛微微颤动，额头的青筋似乎也开始跳动起来。 看着他这一副备受屈辱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宋子露心情大好，嘿嘿一笑，准备结束战斗。 本来这些招数都是预备来追火山烈的，但显然今后已是没了用武之地，不过现下能够拿来教训教训某人还是挺不错的，没白费她黑灯瞎火熬夜看了好一段时日。果然知识就是力量，老天诚不欺我也。 宋子露得意地摇头晃脑，拍拍手就要从权之龙身上翻下来。 然而她才刚把腿迈到空地上，突然就被身下的人揽住肩膀翻身一转，灰色的地板瞬间倒转成白色的天花板，她看着近在咫尺的清淡眉眼，发现自己已被他翻身压在了下面。 宋子露眨了眨眼睛，“怎么，你这是想讨……” 打字还没说完，就被人给吞了进去。 不同于之前的蜻蜓点水，这次的吻显然要暴烈一些，温润而炙热的唇重重地碾压在她的嘴唇上，瞬间就夺取了她的呼吸，让她有种窒息之感，她能清楚地看到他寡淡的表情，却又清楚地感受他火热而暴烈的情绪，冷与热的极致反差带着迫人的诱惑，令她头晕目眩…… 宋子露大脑一片空白，陌生的躁动情绪在她身体里来回冲撞，只觉得浑身像是烧了一团火，火热的吻痕一路向下，直到停止在她圆润的肚脐上。 权之龙深吸一口气，觉得身体就快要挣脱理智，他抬头，看到身下的人依旧一脸的懵懂和茫然后，低叹一声，快速起了身大步走向卧室。 “不早了，快点睡吧……” 声音冷淡而嘶哑，一如既往例行公事的寻常语气。 宋子露半坐起身，看着团在地上的白色蕾丝上衣，心里一阵阵发紧，她捂住脸，莫名地想哭。 难堪，羞愧，不安，茫然，还有疑惑…… 只觉得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被狠狠地撕裂着，最终又拼凑成一个全然陌生的自己。 她吸了吸鼻子，胡乱地套上衣服，茫然地坐到沙发上。双手抱肩，将脑袋深深地埋在双膝间。 权之龙拿着套干净的家居服走出来，看到沙发上蜷缩成一团像是小猫一样无助的女人，黑色的瞳孔倏然一缩，脸上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他将衣服放到她旁边，缓声说道，“浴室在客房门口。” 见她埋头不吭声，便又温声提醒道，“天冷，不要冻着了。” 伸出手想要拍拍她肩膀，最终却是僵硬在空中，怎么也到不了终点。 宋子露的耳根渐渐发红，根本不知道该拿怎么的表情对待他，是愤怒也是羞愧，更多的则是难堪。 她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猛地站起身往浴室方向冲去。 只是三扇一模一样的门摆在眼前，她咬着唇看了半天，还是艰难地回头故作凶巴巴地问道，“到底是在哪里？” “那里……” 宋子露若无其事地嗯了一声，顺着权之龙手指的方向趾高气扬地走了进去。只是一关上门，她便疲惫地靠在门板上，慢慢地滑在了地板上。 没过一会儿，背后便传来一阵咚咚的震动声，随之而来的是温柔低哑的浅浅声线，“我把衣服放在了门口，等会儿记得拿进去。” 宋子露没吭声，趴在门板上听了一会儿，待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才打开门将挂在门把上的衣服拿进来。 *** 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宋子露听着窗外滴答滴答的水声，只觉得心里也像是落了一阵湿漉漉的雨。 她叹口气，再次翻了个身，黑洞洞的屋里伸手不见五指，莫名就有种空虚寥落的感觉。心里就像是被猫爪挠着一般，怎样都不得安宁，她低叫一声噌的一下就爬起来打开床头灯，晕黄的光线柔柔地洒落在她身上，将房间里的一切都笼上一层飘渺的轻纱，似真似幻。 她摸到手机，手指毫无目的地拨拉着通讯录，最后停在了段伊恩的名字上。 ——Mark，睡了吗？ 消息回得很快，大概只隔了20秒手机就亮起来。 ——没有，怎么？ 一向的惜字如金的节奏。 宋子露枕着胳膊，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一字一句地写道：“有件事想请教你一下。” “嗯，你说……” “我有一个朋友啊，暂且叫她A吧，她一直暗恋B，却因为和C走得太近被A误会，失恋了，她很伤心，因为她一直很讨厌C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失恋后却跟C接吻了，甚至还差点擦枪走火……你说她是不是很奇怪？” 段伊恩坐在练习室的地板上，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盯着手机屏幕的眼睛，又搂起白T擦了把脸上的汗，认真地看了一遍信息，确定不是自己眼花后斟词酌句地写道，“C喜欢A？” “可能是吧。”发送过后，宋子露又忍不住补充道，“也不一定，C是说过喜欢A，但他一直会欺负A，当然也会在A遇到困难的时候帮助她。总之，C心思深沉，诡异莫测。” 段伊恩思考了一阵，问道，“那A对C是什么感觉呢？” 宋子露歪着脑袋想了会儿，如实回答，“很讨厌，嗯，怎么说呢，也不纯粹是讨厌，有点同情，也有点佩服，但偶尔也会觉得感动。” “也许是因为在B处得到打击，所以想在C处找回自信心吧，多开解一下A，那只是一时冲动，不用在意。” 宋子露歪着头消化他的结论，但想了会儿还是不放心地补充道，“嗯，刚刚我可能说的不够全面。其实A和C之前也接过吻，嗯，确切来说，是C偷亲了A，但A没有反抗，也没有觉得恶心。” 段伊恩定住，又擦了把额上的汗，“那A觉得C长得怎么样？” 宋子露点着下巴，脑子里不可克制地想起权之龙暴打猥琐男时紧绷的下巴，以及那双让她躁郁的清淡眉眼，诚实地说道，“有一点帅。” “那么大概有两种可能，一种是A喜欢C，但A一直没有意识到，另一种就是A被C的皮相所惑，一时意乱。” 宋子露直接将第一选项排除，细细思索着第二种可能性，而后虚心求教道，“据我了解，A一定不会喜欢C的。但是A现在的情绪很乱，你说A到底该怎么办？” “很简单，找个符合你求偶标准的男生去约会吧。嗯，我说的是A。” 困扰了已久的问题终于得到解决，宋子露不由舒了口气，她弯了眉眼轻快地写道，“那么Mark，这件事可能要拜托你了。A比较内向，认识的男生很少，我也只认识你和Jackson。但A真的好可怜啊，最近因为这件事真真是寝食难安，看着都让人心疼。拜托你们就帮帮她吧。” 看到最后段伊恩忍不住笑出声来，尖尖的虎牙若隐若现，一旁大口喝着水的Jackson凑过来，疑惑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开心？” 段伊恩绷住笑，“说起来你可能不太相信，Alice要我们找几个男生跟她联谊。” Jackson蓦然睁大了眼，抓抓本就凌乱的头发，“怎么可能？她不是有……” “放心，她现在单身。”段伊恩笑着打断他，还一本正经地念起了短信，“喏，联谊的男生必须要清瘦，秀气，斯文，有礼貌。杜绝秃子，杜绝肌肉男，杜绝娘娘腔。Ps：男生数量最好要超过五个，有充分的可选择空间。” 说完，段伊恩又补充道，“约定时间在周五，她可能会和同伴一起。” “你答应了？” “嗯。” Jackson疑惑地皱了眉，摸着脑袋问道，“哎，你确定跟你说话的那个人是Alice吗？我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 段伊恩坦然自若地耸耸肩，“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都是年轻人，爱玩爱热闹是天性么。不过我觉得那天你可以不用去了。” “为什么……” 段伊恩拍了拍他硬邦邦的腹部，“很明显啊，清瘦秀气斯文这些词真的是跟你完全零交集。” “……”明明你是在妒忌我的腹肌吧。 ☆、温柔 明媚的阳光透过轻薄的窗纱轻泻而下，明亮的光晕直直地打在睡梦人的脸上。 权之龙缓缓地睁开眼睛，将遮挡在眼前的黑发捋到脑后，像是将自己昏沉的意识一并捋走。 他许久不曾睡得这样沉，光怪陆离的梦境遽然远去，已记不清具体内容，只残留着莫名欢欣的意识。大概是一个美梦吧，他转过头看向窗外，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遽然跃进他的眼睛里，明晃晃的，令人生出些不真实的恍惚，他伸手挡住视线，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腾一下坐直身体，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便匆匆跑到客房门口。 敲了许久的门，却是一点反应都没听到。脑海里冲进某种可能，他的心不由下沉几分，朗眉微蹙，下意识就去拧门把。但出乎意料，门板被反锁着，他长吁一口气，沉郁的心浮出海面，如释重负。看来人还没离开，他想。 但欣慰的情绪没持续多久他便又焦虑起来，来回在门口踱了一会儿便跑回房间打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冰冷而机械的女声清晰地响在耳边，他放下手机，凝眉思索了一会儿，拿出备用钥匙开了门。 浅灰色的夏凉被鼓鼓囊囊的，依稀能看到底下窝了个人，他边向床边走去边轻声唤道，“喂，都十点了，该起床了。” 依旧没有动静。 他无奈地将被子掀开一条缝，给被围得严严实实的脑袋透些氧气，再次温声提醒道，“喂，真的该起了，我记得你今天还得去片场，已经迟到了。” 许是被扰得烦了，被子里的人嘟囔一声，翻了个身将脑袋埋得更深，“别吵，我的头好疼，再让我歇会儿……” 头疼？ 权之龙情绪再次绷紧，将被子拉开去瞧她脸色，乱蓬蓬的卷发下，白皙的面容透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睛沉沉地闭着，唇色发白，他探手贴到她的额头上，滚滚的热度令他眉间再次耸成一座小山丘。 他一言不发地收回手，回到房间换好衣服出了门。 宋子露睡得浑浑噩噩，扰人清梦的噪音好不容易消失，她才刚翻了个身，就又听到门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间或夹杂着刺耳的铃声，一刀一刀磨着她纤细的神经，她觉得自己快被整疯了。 不知疲倦的门铃再次响起，她挣扎着撑起困倦的眼皮，掀开被子下了床朝门口走去。 一个陌生的清瘦女人站在门外，粉色中袖衬衣，水绿色百褶长裙，颈间和手腕上戴着花花绿绿的链条，一股浓浓的Chic之风扑面而来。相比之下，只穿着白色宽松长T的宋子露显得邋遢又呆板。 她边打着哈欠边向来人问道，“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权之美眼里划过一丝兴味，不着痕迹地将宋子露全身打量了一遍，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你好，我是之龙的姐姐，之龙还没醒吗？” 宋子露迷迷糊糊地抓抓头发，神态里透着股傻气，“啊，这我也不清楚……要不我帮你去问问……” 说着她就转身往房间里走去，看着她趔趔趄趄的背影，权之美挑眉一笑，径直朝沙发处走去，边走边拿出手机发信息：妈，你猜我今天遇到什么事了？ ——正忙着呢，有话就快说。 ——跟之龙有关哦，原来新闻上都是真的，亏我们之前问他他还不承认，结果今天正被我抓个正着。 ——？？？快说！！！ 权之美微微一笑，对着宋子露的背影拍了张照片发了过去。白花花的大腿就跟那满池的碎银子般，让人心生惬意。 宋子露趴在门口敲了许久的门，见始终没有回应便悄悄拧开门锁，空荡荡的房间里空无一人，她茫然地回头，对沙发上的人说道，“怎么办，他好像不在。” 权之美温柔地笑，清秀的脸与印象中的面孔有了七八分的相似，宋子露这时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她说的姐姐是什么意思。 或许是因为感冒，她的反射弧像是被拉长了两倍，脑子里钝钝地疼，当下又是过了好久，她才局促地走到权之美身边，小心翼翼地问，“欧尼吃早饭了吗，要不我给你做碗粥吧？” 倒不是她不拿自己当外人，而是在如此尴尬的情境下，她真的不知道要怎样跟权之龙的姐姐相处，于是便下意识地找了个借口逃遁。 走到了厨房，她又觉得不妥，即使她是在权之龙家里醒来的，但他们都清楚得很，实际上两人连朋友都称不上，这直接就打开人家的冰箱去做饭，似是不太好吧。但背后视线灼灼，在她犹豫之际，又传来关切的询问，“那需要我帮忙吗？” 宋子露慌忙答一声“不用”，便硬着头皮开了冰箱。许是不常做饭，冰箱里食材并不多，她挨个看了一遍才找出些许的虾肉和时蔬。她咬着嘴唇想了一阵儿，慢腾腾地动起手来。 或许是因为家里一直经营着食品铺，烟火气盛，宋子露打小就喜欢看人做饭，稍稍大些也愿意捣鼓些五花八门的吃食。来到韩国以后因吃住不便，她便做得少了，但她打心底里还是喜欢做饭时的热闹劲儿的。很有认真活着的热乎气儿。 权之龙打开房门，一眼就看到跷着腿坐在沙发上看手机的权之美，他脚步一顿，脸上露出无奈的笑，“你怎么来了？” 还不待对方回答他便又意识到不对劲儿，不远处的厨房传来一阵锅碗碰撞之声，同时还飘来一阵浓郁的香气。他连鞋都没来得及换就狂奔到厨房，“你怎么起来了？” 语气中含着关切与责备。 宋子露回身笑道，“呀，你回来了，再等一分钟就好了，你去跟你姐说话吧，不用管我。好了叫你。” 如此自然与熟稔，倒令权之龙怔愣片刻，只觉得她的笑容比窗外的阳光更是明媚几分，照得人心里暖洋洋亮堂堂的。 回过神来，他快步走到宋子露身边，将她手中的勺子夺下，神色里透着紧张，“你还发着烧，怎么就起来了？”边说还边回头冲客厅喊道，“某些人要想吃饭就去外面，当我家是餐厅吗？” 权之美挑眉，眼睛里透着莫名其妙与好笑。当即手指翻飞，又是现场直播般发出一条短信：你家儿子还玩真的了。 宋子露闻言不好意思地挠头，“哎，你别误会，是我自己想吃才要做的，不关欧尼的事。嗯……没经过允许用了你的厨房很抱歉。” 生起病来的宋子露看起来单纯无害，说话也轻轻柔柔的，比起平常乖巧许多。权之龙本就柔软的心简直要化成水，他转身把买回的清粥放到碗里，递给她柔声道，“先去餐厅把粥喝了。” 宋子露意外地看他一眼，“锅里的粥估计也要好了，我还是先把火关了吧。” “不用，这些事交给我就好。”权之龙说着就推着她的肩膀走到餐厅，体贴地把椅子拉好，看她喝起粥来，才放心地回了厨房。 “哟，这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竟然拿起锅瓢来了，真是稀奇稀奇，可是我看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啊……” 权之龙不用回头，也能看到权之美戏谑的表情，他不动声色地关了火，将粥盛好，对着倚在门板上的权之美说道，“吃完请自动离开，记得关门，谢谢。” 宋子露正低着头喝粥，忽地察觉左右两边同时坐下人来，她呆呆地左右看看，乖巧地露出八颗牙的笑，“快尝尝味道怎么样，很久没做了……” 权之龙胡乱地往嘴里塞了一口，忍着烫意淡淡地笑道，“不错，很好吃……”说完他便又紧张地看着宋子露只剩半碗的粥，“怎么不吃了，是没胃口吗？” 看着自家傻弟弟的举动，权之美眼球简直要翻到天上去，“之龙啊，这我们才第一次见面，你也不介绍介绍么？” 闻言权之龙敷衍地指着权之美道，“子露，这是我姐。” 又指指宋子露，“姐，这是宋子露。” 眼睛从头到尾都没离开宋子露身上。同时话一说完，他便又殷勤地把药拿出来，递给宋子露道，“来，乖乖把药吃了，脸这么红，估计烧得不轻。” 宋子露机械地把药吃了，便又听身边的男人说道，“饱了吗？” 她点头。 “那就赶紧回房间休息吧，医生说吃过药发发汗就好了。” “……” 今天这男人真是出奇的反常。不过有客在场，她脑子里又跟滚着一锅粥般，实在是没精神气儿去探究。于是宋子露点点头跟着他回了房间。 她刚躺到床上，权之龙便又体贴地给她掖好被角，还在她床头柜上放一杯清水，温声嘱咐道，“有什么不舒服了随时叫我，我一直都在。” 神情温柔，语态缱绻。明亮的阳光斜照在他清瘦的身上，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圈金黄的光晕，暖暖的，柔柔的。 宋子露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便快速钻进了被子里，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平静无波的外表下，她心里早已是涌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潮汐。 自她来到异乡之后，还从没有人对她这般好过。许是生病的人向来脆弱，她莫名就有种想靠着他肩膀撒娇的冲动，就像以往她难受时对她爸妈撒娇那般。 这时她还不懂得，这样的脆弱，只有在特别的人面前才会想着去袒露。 ☆、买一送一 再次醒来已是暮色苍茫，宋子露将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抹掉，虽然意识还有些昏沉，但先前大脑里撕扯般的疼痛已缓解不少。 她转头向昏黄的窗外望去，却在靠近窗户的位置看到一个清瘦的侧影，因为是侧对着她，再加上逆光，他的容貌陷在一团阴影里，显得模糊不清。 他坐在一个白色的造型奇特的躺椅上，手里拿着本书，正借着窗外的光亮凝神细读，额前的黑发柔顺地垂下，遮住平日里漠然又高傲的眼眸，周身沐浴在一片祥和的光晕中，美好得像是一幅淡淡的水彩画，时间仿佛也在这一刻静止下来。 宋子露枕着胳膊认真地看着这一幕，脑子里突然闪过“岁月静好”这个词语。 但下一秒她便拍着自己的额头笑自己可笑，慨叹道：可能真的是烧坏脑子了吧。 听到动静，权之龙回过头来，眼神柔和地看着她，嘴角扯出一个浅浅的笑意，“醒了？” “嗯，”宋子露垂了眼，快速坐起身子，礼貌而客气地与他道谢，“谢谢前辈。真是麻烦您了。” 刻意的疏远令权之龙脸上的笑容僵住，他觉得有些无力，即使他能在全世界的人们面前大声叫嚣“我就是如此，别人怎么看，我不在意”，但到了她面前，好像所有的自信都土崩瓦解。笑也不是，怒也不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每次他都觉得苦尽甘来，但下一秒就会发现一切不过是他一人的独角戏，仿佛不管他做了什么，始终都进入不了她的世界之内。或许这世界上的感情总是如此，只要动了心，便总要输得一塌涂地。 一方面被自尊拉扯着不愿低头，一方面又被情感左右着无法前行，进退两难。 他苦笑，淡淡地嗯了一声，便转身向屋外走去，“你先清醒一下，收拾好了就到餐厅来。” 宋子露换好衣服，走到餐厅，黑白两色的餐桌上放着一碗素淡的清粥。她的心里又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定定地站在门口没动。 “睡了一天，饿了吧？快过来喝点粥，你身体还弱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温和的声音像是咚咚的木琴，敲得宋子露一阵心颤，其实她宁愿权之龙对她凶一点，这样她还可以理直气壮地继续讨厌他。 而现下，经历的事情越多，她便越发觉得她先前对他的偏见有多可笑。这世上原本就没有谁要理所当然地对谁好。就像是一起相处了大半年的朴怜儿都那般待她，更何况是最初素昧平生的权之龙，他本就没有缘由去帮她罢了。 她所认为的人情从来都是一场笑话。而她天真得可笑。 越是想得清楚，此刻便越发焦躁。她无意于他，却还与他暧昧不清，接受着他的赠与，真真是恬不知耻。这般想着，她便没动，扶在门边上的手微微使劲，垂着脑袋闷声说道，“多谢前辈的好意，我很感激，但这几日麻烦您的已经够多了……嗯，我昨天没回宿舍，东哥一定急疯了，很抱歉，但我真的该走了。若是有机会我一定会重重答谢您的。” 权之龙懒懒靠在椅背上，眼神淡淡地看她，“你的意思我都清楚。不用再表现得这么刻意。昨天以及之前的事我都会当作没有发生，也不会要求你什么。过来把粥喝了，等会儿我送你回去。”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再推拒便显得矫情了。宋子露点头，走到他身边坐下。 吃完饭，又到宿舍，一路无话。 其实宋子露觉得自己也很委屈，事实明明是他强吻的她，发展到最后却像是她强.暴了他一般。唉，她歪倒在硬邦邦的小床上，沉重地叹了口气，谁让她意志不坚，被他美色所惑，硬生生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呢。 *** 对于宋子露的夜不归宿，很神奇的是，东哥竟然表现得很平淡，都不曾质问一句，见到她之后只是云淡风轻瞥了她一眼，而后低头继续看文件，“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宋子露拉开办公桌前的凳子坐下，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嗯，我只是想问问最近除了电视剧我还有什么别的行程吗？” 被她这么一问，东哥反倒一愣，随即将笔往桌子上一撂，双手交叉支在下巴上，似笑非笑地说，“怎么，这时候才想起关心起自己的事业来了？” 宋子露垂着头一言不发。 韩哲东冷笑一声，忍不住与她算起总账来，“现在跟我这儿扮可怜装委屈，那你在网上怼网友，在机场怼粉丝的气势哪儿去了？啊，你做那些事情的时候怎么没想起问问我来着？！到现在都不可收拾了才来找我，你当我是神仙啊……” “可这都不是我的错啊，还不是大家逼我这么做的……” “是是是，对对对，你没错，错的都是别人，不过你不是挺有本事的么，都能轰轰烈烈地自办节目，那以后你没事就自己给自己做节目好了，还上别人什么节目啊？” “……”宋子露眼睛直盯着肉粉色的指甲，心里暗搓搓地想，嗯，在联谊之前她得好好捣持一下，最好给指甲涂个鲜艳的颜色，撞运。 韩哲东又就着陈谷子烂芝麻的事絮叨了半天，见宋子露一直低着头不敢吭声，想着也教训够了，便喝一口茶润润喉咙道，“好了，也别在这儿瞎待着了，好好去上表演课，我看网上的评论，大家对你在《hello，公主病》里的表现还是挺认可的，好好做，别让我失望。” 被东哥这一训话，宋子露压在心里的大石总算落了下来，她乖乖点头，准备起身离开。 “哦，对了，今后Oli会跟你一块学表演，你们好好相处。还有，再过一个月，公司会给Muse出正规一辑，在这段时间，你就安分点，别再搞出什么惊爆全场的大新闻了，我很忙，没空跟在你屁股后面替你收拾。” 但宋子露的重点还明显停留在他的第一句话上，“我不想跟Oli一起学，你再给她找老师吧。” “就是跟她一起不是才能更快地学好表演吗？”韩哲东意味深长地笑道。 宋子露忽地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想说些什么却又听他说道，“偶像团体卖的不仅是皮相，更是情怀，我不管你心里是多想扇她耳光，但面上还是最好给我做好相亲相爱的姐妹来……你们还年轻，总是会意气用事，但早晚你会知道，友情永远是最廉价的东西，而利益才是维系关系的最坚固的纽带。Alice，你一定会成为D.N.A.的传奇，所以，不要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事，不过是演戏而已，你会做得很好的，对吧？” 宋子露点点头，心烦意乱地出了他的办公室，此时她的脑子里闹哄哄的，像是有一群蜜蜂在打架，原来所有的事东哥都知道，却又假装没有看到，他从来没想过让她们培养真正的感情，反而劝她把一切看作是利益…… 正胡思乱想着，她手机的短信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来信人是权之龙，内容只有短短四个字：记得吃药。 *** 第二天一大早到了片场，宋子露察觉众人看她的目光又是透着诡异，还不待偷偷地去听个墙角，孔雀前辈李再胜便径直走到她身边来给她播洒人生真理。 “这才刚在电视剧里露了个脸，就又开始得意忘形了，小姑娘，你还年轻，方知惜福啊……” 宋子露有些莫名其妙，“前辈，您有什么事吗？” 李再胜顿住，对镜撩了撩头发，找回些许自信，“听说昨天是权之龙给你向导演请的假。晒恩爱晒到导演这里，你脑子是有天坑吗？你这小姑娘平时看着挺聪明，怎么做的事都这么二缺呢，倘若有一天你们俩分手了，你有想过自己会变成什么吗？那可就真成落水狗了呀。” 看着李再胜痛心疾首的表情，宋子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奇了怪了，这般熟稔的语气真是叫人胆颤心惊啊？ 她清清喉咙，轻声细语地说，“额，前辈，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和权前辈只是普通朋友，是因为某些特殊的缘由，他对我颇为照顾。而且，昨天我没来也是因为发烧了，你听我现在嗓子还有些哑呢。” 听她说完，李再胜颇有些震惊，“你和权之龙竟不是男女朋友？” 宋子露郑重点头，却见李再胜纳闷地摸着脑袋嘀咕道，“那就奇了怪了，不是男女朋友，他干吗吃饱了撑的跟你捆在一起买一送一啊……听说他可是从不接戏的啊……” 话虽说得糊里糊涂，但宋子露却是听了个七七八八，她皱起眉，认真地看着李再胜问道，“前辈，听您刚才话里的意思是，我能接到这部戏是因为权前辈？” 李再胜撇嘴看她，写了一脸的“明知故问”。 得知真相的宋子露眼泪差点掉下来。亏她还可怜兮兮地存了一线希望，把导演的眼瞎看作是挖掘到了她身上隐藏得很深的潜力呢。呜呜，果然还是不能对这坑爹的人生（专坑女主的作者）抱有任何一丝幻想。 ☆、搞事 周五，阳光明媚，微风不燥，是个宜出行宜嫁娶的好日子。 韩智妍看着一吃完午饭便跟着她进了门，在她屋里瞎转悠的宋子露，英气的平眉微微隆起，一脸的若有所思。 黑色露脐小短袖，大红色A字小伞裙。雪白纤长的颈项系着黑色丝带，冷艳气质扑面而来，还有那特意束起的单侧鱼骨状麻花辫，上扬妩媚的撩人眼线，以及张扬复古的大红唇，怎么看，都无一不在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写着几个大字——我要去搞事。 其实这样的盛装打扮并不算出格，在她们参加打歌舞台时往往会有比这更火辣的装束，毕竟公司给组合的定位偏向性感。但私下里，宋子露要简单朴实的多，很少会特意去给自己打扮，每天穿什么她都是随心情而定，即使是出了道，也是丝毫没有任何改变。 因为这朴怜儿还明里暗里嘲讽过几句，但宋子露依旧我行我素，丝毫没有当下小姑娘爱美的执念，或许是天生丽质，天然去雕饰，也或许是她经济不宽裕，爱好太多，实在顾不得这无用之事…… 但无论如何，她这份坦然还是很让人羡慕的，心中自有天地，不为外物所左右。 这便是想得远了，韩智妍摇头失笑，看一眼手下的书，这过去大半个时辰了，还停留在第一行，实在是自欺欺人，于是她干脆地顺从心意，转头问道，“说吧，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 捏在肥嘟嘟的山地玫瑰上的手一顿，宋子露转过头对她露出一个灿若朝阳的笑容，“今天有个朋友聚会，地点我不太熟，我怕之后会找不到路，所以想找你陪着，你知道的，我和首尔真的还很陌生。” 闻言，韩智妍挑眉，语气平淡地说道，“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嗯，你说……” “撒谎的时候能先过下大脑吗？” “……”宋子露心塞，她揉揉胸口缓口气，“那就实话跟你说了吧，其实我有个朋友是你的粉丝，他仰慕你很久了，非要我拉上你见一面，我实在拗不过……” “……”一向高贵冷艳的韩智妍破天荒地翻了个朴怜儿式大白眼，“慢走，不送。” “唉……”宋子露沉重地叹了口气，“Oli啊，其实你真不用妄自菲薄的……” 一记凌厉的眼刀飞过来，宋子露舌头打了个卷，直接调转过头，郑重其事地说道，“好了，你也累了，我就不跟你开玩笑了。事实是，我今天要去见一个非常重要的人，但我又不知道我的选择是否正确，所以想要请求你做我的智囊团，帮我做出一个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关系我人生的重大决定。” 韩智妍略有些惊讶，她认真地盯着宋子露的表情，又不由自主地再次打量她的穿着，最后将视线停留在了宋子露脚上那双足有六厘米的高跟鞋上，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宋子露追问道，“嗯是什么个意思？” 韩智妍收回目光，坐直身子，重新又将眼睛移到书页上，不咸不淡地问道，“什么时候？” “啊！”宋子露猛地跳起来，激动地扑到韩智妍身上给她个熊抱，“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今天晚上七点，我来找你，等我哦。” 说完，她又后退一步，摸着下巴细细打量了一眼韩智妍，不放心地嘱咐道，“其实我觉得你这样子就很好，清新自然，出门前就不用特意打扮了。” “……” 七点。 坐在烤肉店包间里的众人略有些安静。段伊恩本来就不是多话的人，只与宋子露和韩智妍介绍完他的朋友便没了话，房间里一度冷场。 暖场小王子王杰森临时有事要晚些再到，韩智妍本身就是冷面少语的存在，至于宋子露，她正忙着打量那一水的青葱少年，眼花缭乱，实在抽不出空来活跃氛围，而被她一一扫视过的男生则无不心惊胆战，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本来听说来的是美女大家心里还挺高兴，谁想一见到真人，立马就蔫了，如今活在网络世界上的人，谁还不知道Alice的丰功伟绩。要与她约会，那岂不是找刺激么。 于是众人纷纷将热切的目光投向高贵冷艳的韩智妍，虽说看起来高不可攀，但至少还能试一试啊。 因各怀心思，一顿饭吃得是死气沉沉，食不知味。 末了，几个男生互相交流了个眼神，纷纷语含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啊，等会儿还有事，实在是没办法进行后续娱乐活动了。” 其中一个染了金发的大眼仔对韩智妍颇有好感，于是鼓足了勇气对她说道，“前辈要回宿舍吗，我能送你回去吗？” 而此时宋子露正愁着没法达成她的目的，闻言也不待韩智妍讲话，立马就笑着接腔，“好啊好啊，正巧我还要去学校拿点东西，苦恼着不能陪智妍一块回宿舍呢。” 说到一半，她话锋一转，对着一个细眼小脸的清秀男生粲然一笑，“珉宇哥哥，你能陪我一起去学校吗？” 那个叫珉宇的男生被她的笑容闪了眼，身体便先于大脑做出了行动，呆呆地点着头应了下来，而旁边关系要好的小伙伴反应过来，真是急得出了汗，立马就掐了他一把，却已是为时已晚，无济于事。 因为宋子露已经笑着站起来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哦，我和珉宇哥哥先走一步，你们慢慢玩。” 金珉宇长相秀气，性子也是温和内向，闻言立马就红了脸，长手长脚缩在一起，有着说不出的局促。 宋子露略有些遗憾，虽说长相还算合她的眼，但这性子未眠太腼腆了，跟某人那般霸气与自信的性子一比真是差远了…… 想到一半，宋子露背后突然冒出一层冷汗，她竟然下意识地就拿那人做起了比较呢…… 她摇摇头将这些纷乱的思绪都赶走，笑着和金珉宇并肩走出了烤肉店。 此时已有八点，夜色昏暗，霓虹闪烁，灯火酒绿的夜生活才刚刚拉开帷幕。宋子露边走边看着天上的疏星胡思乱想。 因为选的餐厅较为偏僻，街上的行人并不多，因而也没有人去注意这一对奇怪的男女。大概走了几分钟，身边的男生一直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欲言又止的样子，或许是太年轻，还不懂得如何掩饰情绪，即使是神经粗成电线杆的宋子露都看得一清二楚，她向来自诩善解人意，于是便好脾气地转头问道，“怎么，是有话想问我吗？” 谁想男生竟立马摇头，一副我什么都没说的无辜模样。 宋子露不由好笑，转了转眼睛走到他的正前方，抬起头逼视他，“那我有事要问你。” 因为穿着高跟鞋，她的个子显得很高，与男生四目相对，眼中光华逼得人无法直视。 金珉宇眼神游移，说话时竟带了些结巴，“你……你说……” “我漂亮吗？” 金珉宇惊讶地看向她，却又立马移开眼，窘迫地说不出话来。 宋子露也不在意，她本就没想过要得到他的什么答案，于是微微一笑，继续从容不迫地问道，“那你喜欢我吗？” 即使路灯昏黄，惨淡如雾，宋子露也能看到男生遽然红了的脸和无处躲藏的慌乱。 霎那之间，她就失去了所有的兴致。 她像个长辈般拍拍金珉宇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做男生的，这么腼腆可不好，还是霸气一些更讨女孩子喜欢。今天就谢谢你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喽。” 说完她就往回走去，并径直穿过马路打开一辆黑色轿车的前门，弯腰坐了上去，她先是把脚下的高跟鞋甩掉，而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摘掉帽子转头对驾驶座上的男人粲然一笑，“等很久了吧？” 权之龙坦然自若地掐掉手中的烟，视线移向前方，淡淡地说道，“路过而已。” 宋子露也不与他争辩，重新戴了帽子闭目养神，但陷在一团阴影里的脸却是明显地上扬了嘴角。 她已经不需要再找什么证明了，因为事情已经明明白白地铺陈在眼前，她虽不聪明，却也还不至于一直沉浸在自己编造的谎言迷雾里。无论她愿不愿意承认，事实都是，她真的是对他动心了。 或许是在某个昏沉的午后，或许是在某个月色正好的夜晚，或许是在一个雾气苍茫的雨天。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知道，他恰好也对她动了心。 ☆、100亿少女 再次被邀请出演《我们结婚吧》节目时，已过了大约两个多月，只是这次坐在她身边的人并不是权之龙，而是一个眼熟的偶像团体成员。大屏幕上依旧上演着“金子CP”甜掉牙的恋爱故事，演播室里依旧粉红气泡乱撞。但托着下巴直直盯着屏幕的宋子露却早已是神游太空。 这两个多月来，她过得很累，身体累，心也累。 Muse的正规一辑《witch》刚发布没几天，因为时间太赶，成员们每天几乎都是在无间断地练歌练舞，而宋子露白天还有戏份要拍，因而行程更紧，几乎是在夜以继日地练习和工作，每天睡觉的时间平均不超过六个小时。 今天她上节目时用了大半瓶的遮瑕液才堪堪遮住浓重的黑眼圈。 当然，身为一名合格的偶像团体成员，宋子露并不会因这点芝麻小事就怨声载道，令她戾气深重的大部分原因还是大明星权之龙在成功撩到了她之后竟然消失了，确切来说是消失在了她的生活里。 她依然能在各大新闻网站看到他层出不穷的新闻，什么去戛纳时装周与时尚教父合影啊，什么去中国参加了一个颁奖典礼被主持人献媚啊，什么与成员合体进行世界巡回演唱会啊…… 嗯，让她想想，今天的新闻好像是说昨晚日本的演唱会结束之后，他与一众朋友去了夜店狂欢，身边美女环绕，最令人惊讶的是，他的前绯闻女友kiko也在，两人肢体暧昧，似乎重修旧好。 ……简直是无耻至极。宋子露不由捏紧拳头，坐直了身子。 在拍摄休息的间隙，她走到洗手间又看了眼手机，两个月前她发送的那条信息“今天还好吗？”至今未有音信，实在是让人上火。 这两个月来，她和权之龙在工作上没有任何的交集，他一直忙于国外行程，而她日程太紧，被公司看得死死的，恨不得把她24个小时都绑在工作上。 宋子露也不是没想过要主动联系他，只是之前的暗恋失败让她有些心有余悸，决定在这一次要顺其自然慢慢来，心想着只要他开口再说一次喜欢她或是暗示喜欢她的话，她就欢欢喜喜地从了他，谁知这一晃两个多月过去了，他竟是再也没出现过…… 宋子露深吸一口，看着新闻上笑得牙龈尽露的那人，眼睛里都能冒出一团火来。 难熬的节目在她的浑浑噩噩中终于结束，宋子露与节目组的人笑着告别，然而又马不停蹄地奔回练习室和成员们一起排练。 再过两天，她们就要重新登上各大电视台音乐节目去打歌，因为时间紧迫，大家平日练习得筋疲力尽，倒也少了许多是非。 但今日刚一踏进练习室，宋子露便灵敏地嗅到了空气中剑拔弩张的氛围。 正对着门的朴怜儿拿着把小镜子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时不时还对林真恩抱怨两句，而不远处的金娜娜则靠在一边的墙壁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朴怜儿，一脸的愤懑，而韩智妍则揽着她的肩膀轻声地抚慰着她。 怎么看都有一种刚干过一场的阵势！！！ 宋子露虽心下好奇，但也懒得去讨这没趣，她将肩上的斜挎包放到一旁，便直截了当地对林真恩说道，“要开始练习吗？” 话音刚落，朴怜儿便接了腔，“还练习什么，我脸都被人挠花了，哪里还有心情。” “呵，你这种女人还要脸吗？” 金娜娜冷嘲热讽的语气令宋子露不由得一愣，她还是第一次听金娜娜如此尖酸地说话，与她平日小甜心的形象大相径庭。 “哟，你这醋吃得可就不明不白了，人家也就是跟你拍了个节目，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人家的谁啊……我说某些人啊，”朴怜儿冷笑一声，瞥了一眼宋子露，“还真是吃软怕硬，跟他暧昧不清的又不止我一个人，你怎么就只咬着我不放啊，就是欺负我没人撑腰是吧？” 意有所指的话语夹枪夹棒，宋子露不用怎么深想，就已大概能猜出个七七八八，她皱了眉，不咸不淡地对朴怜儿说道，“你要是嫌嘴巴痒，我不介意帮你一下。” 朴怜儿不甘心地扁扁嘴，但终是没敢惹她，于是拉拉旁边的林真恩求救道，“真恩姐，你给评评理，这事怎么就是我错了，我就是跟明俊哥哥交往了又如何，金娜娜她凭什么二话不说就冲上来挠我，说我是小三……” “凭什么，你说凭什么，就凭明俊哥哥是我男朋友！” 尖利的话语一出，室内顿时安静了，宋子露和韩智妍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和困惑。 只是还不待她们再获取更多的信息，林真恩便冷声地对金娜娜斥道，“Forea，这话我们就当没听到，下次你再这样口不择言，就别怪我不顾队友之情告到东哥那儿。” 许是知道自己冲动了，金娜娜立马就垂下眼睛一言不发，而生性就爱挑事的朴怜儿怎会放过如此大好机会，她轻笑一声就准备乘胜追击再刺上一句，然而才刚张口嘴，就被林真恩斜了一眼，“有这旺盛的精力还不如多去练练你的歌词。都这么多天了调都还没个……” 林真恩心烦意乱，本来这段日子都甚是难熬，每天被排练折腾得死去活来，谁想这练习室里才安静两天，就又开始蹦出这档子糟心事儿，因而她左右看看这些不省心的队友，觉得心情是越发沉重。 但这不悦的斥责却是进一步挑起了朴怜儿的不满，前两天公司刚在内部放映了主打曲MV，为了制造独特感，此次公司特意以神秘女巫为主线，大走暗黑系风格，MV的导演还专门请了业界的鬼才。 在大师的掌镜下，她们的MV更像是一场惊心动魄的传奇故事，强烈的CULT风格，强烈的节奏感，使公司每一个看过的人都叹为观止，继而欣喜若狂，但或许这些人里并不包括Muse组合成员，只因宋子露单人的镜头实在太多了，她一个人的时长几乎抵了余下四人的。 虽然大家平时都已知道Alice是队里的流量担当，但如此明晃晃的对比悬殊还是让几个人心里或多不少地不舒服。 一向事事争强好胜的朴怜儿自然更是首当其冲，此时一听林真恩斥责她歌练得得不好，当下就翻着白眼回呛道，“哼，练歌？就那几句歌词有什么好练的啊，就算是唱得再好，跳得再没，最后不也是连个正脸都露不到，谁让我们不是公司的心肝……” 宋子露冷冷地盯着朴怜儿，真是深刻地体会到拥有一个猪一样的队友究竟是什么样的体验。 原本她心里是存着些许愧疚的，但如今她突然觉得如释重负。 宋子露轻笑了一声，也不再屑于与她去计较什么，转过头向林真恩问道，“要开始练习了吗？” *** 这次的新专辑宣传公司可是下足了血本。连续不断的打歌活动间隙还参杂了各种街头互动活动，宣发团队甚至是别出心裁地举行了一场又一场契合专辑主题的塔罗牌占卜交流会，为了更好地刺激新专辑销量，Muse五人还纷纷化身为女巫为歌迷们现场用塔罗牌占卜，独特的概念和宣传令人耳目一新，女巫装风行一时。 打歌活动似乎也很是顺利，在第二周的时候，许是因为同时期没什么大热团体回归，Muse竟然还夺得了第一个音乐节目周榜一位。而作为组合的中心人物Alice自然更是风光无限，本来自从权之龙的新绯闻报道之后，众人对她的感情瞬间就变得微妙起来，或多或少都对她持有了一些同情，再加上她参演的电视剧收视虽不算火爆，但她在剧中表现出的纯真形象已深入人心，如今组合的迅猛发展更是令她在观众心中的好感度直线上升。 甚至有不少网站周刊都在以“下一个大势女”“赶超80亿少女林宝拉的100亿功夫少女”来定义宋子露，但这些新闻其实并不太可信，至少照朴怜儿的话来说是，“看，公司又花血本来给Alice买热搜了，也不怕闪了舌头”。但即使如此，但谁都不得不承认，Muse从此时开始，再不是从前那个180线开外的小透明了，而宋子露，也成功甩脱“G.D绯闻女友”的称号，正在向大势女性女星的行列中迈进。 一切都看起来格外的美好，好像功成名就的未来触手可及。 但美好的未来在还没实现以前，终究只是假设而已，变故很快就接踵而至，将这一片欣欣向荣的花团锦簇顷刻打散。 丑闻是在夜里两点爆发出来的，在D.N.A娱乐紧急联系网站删除视频时，一切都已成不可挽回之势，大家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势女Alice公开帼掌成员”的信息冲上网络搜索榜一位，而后不约而同露出如丧考妣的表情。 别人家新女团天天都是怎么扑腾都荡不起一个小水花。他们公司的组合怎么就这么能，三天两头都要冲击一次热搜榜，简直不要让人太心塞。 拜托下次爆出新闻时，能先让人把一个囫囵觉睡完吗？ 死囚行刑前也都得让人吃顿饭的吧，对吧？ ☆、告白 演唱会结束时，已近午夜十二点，汽车平稳而飞快地行驶在马路上，前方一片黑暗，像是一只巨大的野兽，正张大了嘴巴预备将一切吞没。 回了酒店，打开灯，世界依旧沉浸在一片寂静之中，沉重的空虚感铺天盖地而来，权之龙长叹一声倒在柔软的床铺间，歪着头对着窗外的点点灯光愣了一会儿神，而后不由自主地拿出手机搜索“witch”来。 先是打开Mv将歌曲循环播放N次，接着将画面定格在Alice截图，最后再登上小号上传点赞，并配文“sunshine”。 但下一秒就有评论信息响起，他微皱眉，这个号码关注人数不超过十人，还是最常见的僵尸粉，这么迅速就有人评论还真是蹊跷。 然而他一点开信息，脸色立马就变了，等到他把链接视频和相关信息快速浏览过后，立马就跳起来就往外走去。 走了一半又折返回来穿上鞋，边走边跟经济人发去信息：有急事回韩国一趟，行李还在房间，替我收拾好。 到达韩国已是翌日午时，混沌的大脑被冷风一吹，突然间清醒出来，权之龙叹口气，嘴角漾起一抹苦涩的笑。 坐上车，司机小吴回头恭敬地问道，“先生要去公司吗？” 权之龙摇头，“不，去D.N.A娱乐。” 窗外天色阴沉，仿佛在酝酿一场巨大的风暴。 没过多久汽车便安静地停在街道上，权之龙没下车，反而是盯着手机出神，司机透过后视镜悄悄打量他的脸色，面无表情，嘴唇紧抿，怎么看都是一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酷脸，他润润喉咙终是没敢吱声提醒，这一坐便是一下午。 待夜幕低垂时，权之龙忽地开口说道，“跟上她们。” 司机小吴一愣，赶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几个少女正被保镖护着向远方走去，其中一个他还送过她一程，顷刻间他便明白过来。 不过几百米的路程，硬是生生给溜出十几分钟来，等到人影都消失在灰色的大楼内，司机小吴颇为乖顺地将车子停在路边，而后正襟危坐等待命令，同时还不着痕迹地从后视镜里打量着身后人的表情。 宋子露耷拉着脑袋回到宿舍房间，即使她一向乐观，却也不得不为现在的棘手局面发愁。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止是韩国的朋友，就连远在中国的家人都给她打了几通电话，虽然大家都说其中一定是隐藏了什么误会，安慰她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但宋子露心情却很是低沉，毕竟视频里的一切都是真的。 即使昏黄的镜头摇摇晃晃，但任谁都能清楚地看到她甩了朴怜儿的那一巴掌。如今想来，终归还是她的错，无论当时是有多生气，她都不该动用武力的，恐怕这也是父母阻止她学武术的原因吧。 她天性冲动，火气一上头便是一切理智都没了，典型的惹事体质，若是再有武力加持，破坏力堪比国宝。G.D是，机场粉丝是，这次的丑闻也是。 一想起办公室里朴怜儿那张趾高气扬，洋洋得意的脸，熬了个通宵的宋子露便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了，她呀地喝叫一声，大步走到窗前去关窗。 天色越发的阴沉了，不过晚上六点，室内就已暗成一团，看来又是要下雨的节奏。 唉，真是连老天都不想给她好脸色看，宋子露边叹气边掐着腰做起伸展运动来，视线没有目的地来回在窗外游荡。 忽然，她身子一定，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楼下街道边地的黑色轿车打量起来，嘴里还纳闷地嘀咕了一句，这车看起来怎么这么眼熟呢。 倒不是说她记忆力好到异于常人，而是这车的造型很是特别，跟她在街上见过的车子都不太一样，即使她对车型品牌一窍不通，却也能看出这车并不便宜，因为行人路过时都会不由自主地一步三回头，甚至还有人装作若无其事地与这辆车合起影来。 车很贵？点着下巴琢磨的宋子露突然一拍脑袋，想起一件事来，那就是她好像坐过这样的车来着。一个疯狂的念头紧接着涌入脑海，她不可抑制地激动起来，连鞋都来不及换就往楼下跑去。 天空已零星地飘起雨来，宋子露却仿若未觉，一路狂奔到车旁，咚咚地敲起车窗来。 车内的司机一个激灵，用询问的眼睛看向权之龙。 权之龙右手撑着下巴，目光沉沉地盯着贴在车窗上的令他终日陷入混混沌沌的人。 他显得有些犹豫。从对她心动，到对她失望，其间悲喜交加，心情永远都像坐上过山车般，虽然他早已不是初入情场的毛头小子，却还是第一次这般煎熬，束手无策。 外面的雨渐渐下得大了，雨水快速地洗刷着墨色的玻璃窗，很快就将窗外的人的面容模糊。 驾驶座上的司机小吴迟疑地说道，“先生，外面的雨这么大，宋小姐该着凉了……” 宋子露敲了会儿车窗，始终不见人回应后，心情又继续沉到谷底，她扁扁嘴又不死心地环绕车身往里张望了一阵，最终不得不承认是自己多想了。 正当她想要转身离开时，车窗在这时徐徐地落了下来。 她朝车里望去，正巧四目相对。 “真的是你……”宋子露惊喜地叫出声来，打开车门一溜烟儿地钻了进去。 湿淋淋的头发贴在脸上，她也丝毫不在意，只一个劲儿地语无伦次道，“你不是还在澳洲开演唱会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海外行程结束了么，啊，这也不对啊，新闻上说你们这次的演唱会要开足一年呢……” 权之龙强迫自己的视线从她的脸上转移，故作风轻云淡地说道，“重要吗？” 宋子露表情一怔，认真地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心里一动，忽地就伸手捧住他的脸，眼睛直视他道，“我一直没来得及告诉你一件事情，虽然我是想等你主动联系我之后慢慢用行动来表明，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她弯了眉眼，一字一顿地强调道，“权先生，我喜欢上你了。你要做我男朋友吗？” 权之龙眉梢一挑，“喜欢我的人可以绕地球360圈，难道我都要做她们的男朋友吗？” 宋子露将笑脸凑过去，一直到只余一公分的距离时才定住，“那我想请问一下，那些360圈的人里面，你最想吻谁？”她认真地盯着他漆黑瞳仁里的自己，露出狐狸般的微笑，“不要想着说谎，我已经从你眼睛里看出来了，现在的你很想吻我，非常，非常地想……” 她话一说完，立马就松开捧着他脸的手正襟危坐，并礼貌地对驾驶座上的司机小吴说道，“您好，能载我们去……”顿了一下，她转头对权之龙挤眼，“喂，宋子露的男朋友，你说，你想带我去哪里？” 司机小吴看戏正看得心潮澎湃，突然一被点名，立马绷直了身子将耳朵竖得更尖，眼睛又忍不住后视镜里飘去，不料正巧撞上权之龙那双满是杀气的警告眼神，冷不丁打了个寒战，再不敢往后看一眼。 但心里却是嘀咕道，哟哟，光天化日打情骂俏来虐狗，还不兴狗来围观一下么，欸，好像有哪里不对呢…… 瓢泼大雨的夜晚，车辆飞快地行驶在平坦的大道上，虽然前方雨雾重重，一团黑暗，但车厢后座的两人心里却都充盈着一股无以名状的奇异感觉。 宋子露抱着他的胳膊，歪着头将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眼睛很快就被浓重的睡意侵袭，夜色沉重，雨声很吵，她的心却前所未有地安定下来。 车子停下来，宋子露迷迷糊糊地跟着权之龙上了楼，直到被他推进浴室后才彻底地清醒过来，她抓抓脑袋，疑惑地问道，“干吗？” 权之龙好笑地看着她，“洗个热水澡，不要感冒了。” “哦。” 温热的水慢慢将疲惫和寒气都赶走，宋子露看着氤氲的水汽忽然就傻笑起来，镜子中的那张年轻面孔眉梢眼角都有笑意淌出来，她觉得自己像是变成了气泡般，浑身轻盈得不真实。 出了浴室，权之龙已经洗好坐在沙发上看起书来，橘色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显出一种异样的温柔来，许是心境不同了，即使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的表情，但她就是觉得亲切。 “洗好了？”听到动静，权之龙侧过头看过来。 “嗯。”宋子露点头，大步走到他身边坐下，将湿漉漉的脑袋往他肩膀上蹭。 “别闹。”权之龙伸出食指抵住她的脑袋往后退了一步，随即俯身将抽屉里的吹风机拿出来。 嗡嗡的轰鸣响在耳侧，宋子露感受着来自头顶的热风，脸上也跟着发起烫来，她捉住脑袋上撩得她心痒的手，转过身看他，“困吗？” 权之龙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宋子露扬起天真的小脸，眨巴眨巴眼睛，“要是不困的话，那我们就来做点特别的事好不好？” ☆、劫色 权之龙的喉结几不可闻地动了动，声音喑哑，“什么事？” 宋子露歪着头皱眉思索了片刻，最后不得不苦恼地看他，“嗯，其实我也不知道欸，但不做点什么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嗯，你经验比较丰富，还是你决定吧。” 权之龙失笑，将吹风机放到桌子上，拉着她的手顺势坐到沙发上，“那不如就先说说，那天你联谊得很愉快是不是，如果没看到我的话，是不是还想再做点别的什么？嗯？” 拖长了的尾音上扬，带着蛊惑和质问，闪烁着笑意的双眸潜藏着危险的讯号。 扎心了老铁，宋子露别过眼，呵呵干笑两声，慌忙跳下沙发，一手掩唇做起打哈欠状，“啊，突然感觉好困啊，来日方长，我们还是早点休息吧。” 但拉住她的手却是紧紧地握着，没有松开。宋子露只能硬着头皮回头对他讨好地笑道，“呀，人家昨天一整夜都没睡，真的是好困啊。” 拉住她的手唯一使劲，将她整个人拽进怀里，权之龙将脑袋埋在她的颈项间，声音沙哑透着疲惫和深情，“我也是，只是怎么办，很不舍得就这样睡了，真怕这只是我的一场梦，明天醒来你就不见了……” 突如其来的情话令宋子露心猛地一悸，同时又带着丝丝的甘甜，像是有一股甘泉渗进她的心里，又缓缓流入四肢百骸，她静静将脸颊贴在他的额头，没有说话，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像是一首动人的安眠曲。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又想到什么似的，惊叫道，“哎，那你是不是还没吃饭呢？” 得到肯定答案后，她便跳起来，跑到厨房的冰箱处寻找食材。但冰箱里空空如也，她只得无奈地回头对沙发上撑着脑袋看她的人说道，“什么都没有欸，怎么办？” “叫外卖吧……” “可是雨下这么大，而且你还是家喻户晓的大明星，被人发现可就糟了。”宋子露边说边不死心地打量着厨房，最后还真是成功翻到几袋拉面，她高兴地拎出来冲权之龙吼道，“呀，竟然还有拉面，你等着啊，我这就给你做……” 权之龙歪着脑袋从门缝里静静地打量着她的背影，眼睛里蕴着笑意，而后忽地就起身走了过去，伸手从背后环住她的腰，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 宋子露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轻轻推他，“累了就去沙发上等我，厨房很热的……” “不累，也不热……”说着又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颊。 本以为是高冷又傲慢的狮子般的存在，现在突然就变成了爱撒娇爱黏人的大猫，宋子露觉得有些好笑，但心里又觉得甜蜜，于是她便不再推拒，任由他静静抱着她，好像一眨眼就到了天荒地老。 第二天醒来，天光已大亮，枕侧还带着温热的余温，但人却是已不见了，权之龙忽地清醒过来，从床上一跃而起，快速在各个房间巡视了一遍后垂着肩膀双手抱头坐到了沙发上。 一动不动，像是变成了一尊雕塑。 但没过多久，门锁便咔嗒一声响起，一个戴着宽大太阳帽钻了进来，白色宽大T恤扎在肥嘟嘟的裤腿裤里，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 一直悬着的不上不下的心忽地落了下来。 宋子露刚回头把门关上，便忽觉一阵劲风袭来，整个人被抱了个满怀，脑袋也被压在一堵虽单薄但还算坚实的胸膛上，提着食材的两只手尴尬地僵在空中。 “喂，你怎么啦，一大早怪怪的，叫人挺不好意思。” “没事，就是想你了。”权之龙松开她，抱着她的脑袋轻轻在额头印下一吻道，“去哪里了？” 宋子露扬扬手里的两大袋食材，笑嘻嘻地说，“昨晚不是没能让你吃上大餐么，今天特意给你补上一顿，让你好好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是不是很体贴？！” 她走到厨房门口又回头对他促狭地调侃道，“哎呦，我突然想起来，你刚刚那么紧张是不是发现自己钱包不见了，以为我把你的钱都卷走了？” 她把购物袋放到桌子上后，又跑到权之龙身边，踮起脚搂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夸张地亲上一口道，“放心，我这个人可是贪心的很，放着美色光劫财可不是我的作风，劫财劫色才是我的终极目的！” “……” *** 吃完饭，两人刚在沙发上坐下，宋子露兜里的手机便震动起来，同时还伴随着低沉婉转的伤心情歌，权之龙眉宇微耸，但没有说话。 宋子露掏出手机一看，撇撇嘴把手机扔在了不远的茶几上。 “东哥”的名字不停地在屏幕上闪闪烁烁。 权之龙不着痕迹地瞟一眼，问道，“怎么不接？” 宋子露耸耸肩，安稳地躺在权之龙的大腿上，不满地嘟囔着，“肯定是来训我的，现在难得心情这么好，我可一点都不想被打扰。” 权之龙失笑，“还真是个孩子，不管想不想，早晚都要接的，况且，这关系到你的事业，这么任性会吃大亏的。” “我当然知道，”宋子露揉着他手指的关节，闷闷地说道，“不过，你知道么，我现在突然很厌烦这样的生活，一点都不想在Muse里待下去了。明明表面上是那么亲密的人，最后却会毫不留情地暗捅你一刀，这种感觉真的很糟糕……” 听出她的弦外之意，权之龙问道，“知道是谁害的你？” “不知道，但当时在场的左右不过我们队里这几个人，”宋子露抬眼笑道，“其实说害倒是严重了，毕竟那个视频是真的，我的确是打了朴怜儿，那个人想把视频上传或许也是看不过眼吧。”说到一半她忽然有些紧张地问道，“不过，你不会因为这个也觉得我是个心肠歹毒的人吧？” “也？还有谁？” 宋子露耸耸肩，“现在大概所有看过视频的人都这样觉得了吧……我昨天可是在公司看了整整一天的网友评论，说我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还是骂得轻了，更多的人恨不得飞到我家挖我祖坟去……” “难过吗？” “也算不上吧，倒是觉得挺好玩的，你看，网友们明明昨天还都夸我真实直爽有礼貌，今天不过是看了一个视频就迫不及待地骂起我来了。想想也真挺有意思的。”宋子露忽地又坐起来，认真地看着他问，“欸，你说我就此退出Muse，好好过我原本的生活好不好？反正我妈也不喜欢我做这些事。” “没有一点不甘心？” “有什么不甘心的，反正我又不像你们是因为喜欢音乐，怀抱着梦想才唱歌的，我唱歌也不过就是想赚点零花钱……”声音越发低下去，说到最后她长叹一口气道，“唉，可为什么我就觉得这么憋屈呢，我又没做错什么，大家凭什么这么骂我？我打朴怜儿完全是因为她讨打，就算是能重来一次，我还是会冲上去给她一巴掌的。” “既然觉得自己没错就努力去向大家证明，毕竟，就算你不想去理会这些，他们也不会放过你，偏见也还是会一直存在，”权之龙拿起手机递给她，“况且，你不想知道那个躲在背后的人是谁，又为什么这么做吗？” 宋子露深深地叹口气，“唉，可是人家现在就想当个鸵鸟，和你好好约个会啊，这些事明天再处理也不晚嘛。” “嗯，不过很抱歉，今天是不行了，因为我中午还得回澳洲去准备演唱会。”看到宋子露气鼓鼓的表情，权之龙笑着点点她的额头，“不过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是会默默站在你背后支持你的。” 宋子露不满地挑刺儿道，“为什么要默默地站在我背后支持？” 权之龙露出白晶晶的牙齿，“因为这样的话，我们两个人里面就还有一个是人……” “什么意思？”宋子露不解。 “否则他们就会在骂完你狗仗人势后接着骂我真是瞎了狗眼……” “……”总归她还是要被骂成狗的对吧？！ 中午，D.N.A娱乐会议室。 除了宋子露，Muse其他几位成员都坐在凳子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隔着半米左右的会议桌，韩哲东站在对面，目光一一在她们脸上逡巡而过，声音严肃而冷硬，“你们各自心里都在打什么鬼主意，我一清二楚，我希望这会是最后一次，若是今后谁再有什么小动作，我绝对不会再心慈手软。” 朴怜儿撇撇嘴，不满地小声嘟囔道，“明明都是Alice的错，凭什么到头来又让我们背锅？” 真是个蠢货，韩哲东深吸口气，眼睛像利剑一样射向朴怜儿，他冷笑一声，“怎么，觉得很委屈？那要不要我把那段完整版的视频全部给你放一遍？哦，对了，你是不是到现在还不知道，其实公司和宿舍外面都装的有有声防盗监控？” 霎那间朴怜儿面如土色，缩着脖子一句话也不敢说。 韩哲东将几人的表情变化收于眼底，不容置疑地说道，“下午，公司会安排你们召开一场新闻发布会来专门解释清楚这个误会，”说着他把手上的文件甩到几人面前，“好好背，我不希望再有任何的差错。” ☆、新闻发布会 宋子露到达公司会议室时已是下午两点，距离东哥给她打电话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五个小时，显然这已经超越了他的忍耐力底线，因而她才刚在门缝里露出个脑袋，一个黑色不明物体便迎面袭来，素来反应敏捷的宋子露往后一仰，右手如钩般吊住了那袭击物，她定睛一看，不觉胆寒：能让一向抠门的东哥连手机都砸了，可见已是出离愤怒，丧失理智了。 但宋子露并没有露出丝毫怯意，她若无其事地走到会议桌前，将手机轻轻放到桌子上，语气真诚地建议道，“手机属于贵重物品，还是妥善保存的好。事先声明一下，我很穷，若是下次再朝我扔什么东西的话，最好挑便宜的来。” 事到临头都火烧眉毛了，她却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韩哲东心头的火蹭蹭地往上冒，但理智尚存，于是他转头对一旁或看热闹或低头沉思的Muse四位成员说道，“你们先回练习室。” 谁想几人才刚站起来，宋子露便横跨一步挡住去路，戏谑地说道，“哎，这戏台子才刚搭起来，刀马旦什么的不轮番唱上一场，怎么就能走了呢？” 站在最前面的林真恩微皱眉，面露担忧，“Alice，你这是……” 宋子露脸上的笑冷下来，目光一一在她的成员们脸上逡巡而过，“我只问这一次，这件事是谁做的？” “Alice，你又在瞎胡闹什……” “是我做的。” 韩哲东和韩智妍的话同时响起，宋子露心脏猛一收缩，她不可置信地看向韩智妍，“你说什么？” 纵然十分不情愿，但宋子露内心还是暗自揣测过的，于动机上金娜娜的可能性最大，韩智妍最不可能，不止是因为她的性子一向淡然，更重要的是她们两人的关系最好。 而此时，抛下一枚重型炸弹的韩智妍冷艳的面容上没有一丝波动，她语气平淡，好像在与她说今天天气如何般地说道，“你不用再疑心了，这件事是我做的，对不起，如果你不想再见到我的话，我会退出Muse……” 宋子露明显还没从冲击中回过神来，她直直地看着韩智妍，过了许久才艰难地一字一句问道，“为什么？” 韩智妍回以一个苦涩的笑，“你说呢？Alice，我和金娜娜进公司六年了，真恩姐更早……有你在，Muse永远就只有一张面孔，凭什么呢……” “我问的不是这个，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要承认？” 只要你不承认，我还可以假装若无其事，还可以骗自己说是我多想了。 别看我问得那么气势雄浑，但其实不过是在虚张声势啊…… 韩智妍，你明白的，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不明白？！宋子露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眼圈渐渐就红了。 韩智妍歪着头笑笑，如一个天真的孩子般看着她，“Alice，你知道么，原来做了坏事真的会遭报应的，明明做的时候那么快意，可是之后却羞愧得无地自容。只要一想到我对你做了这么可怕的事，就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她的眼中浮现出愧疚的神色，“Alice，对不起。” 所以，她的意思是她承受不了愧疚感是吧。 宋子露怔怔地看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想哭又想笑，过了许久她勉强压下喉口的哽咽，缓缓说道，“你没什么可向我道歉的，也没什么需要愧疚的，视频上发生的事不过都是事实，你有你的想法和立场，我并没什么资格去指责你。况且，即使MV里我的镜头再多，Muse也从来不都是只有我一个人。既然都坚持了六年，也不必因为我退出，不值得。” 只是从今以后，她们真的就只是同事关系了。 正在这时，一直没有出声的韩哲东清清喉咙，面无表情地说道，“都说完了的话，就准备准备去宣发室，还有十分钟，大家已经等着了。” “谁？”宋子露不明所以。 “记者啊，我们下午要参加新闻发布会啊。” 金娜娜边说边上前欲揽过她的肩，但宋子露却倏然后退一步躲了开，留下她的胳膊僵在半空中，看到这一幕，不远处的朴怜儿直接就哧笑出声来。房间里氛围尴尬到极点。 宋子露也懒得理会，她直接转头看向韩智妍，目光平静地说道，“既然真的是这么讨厌我，那么今后你也不必再为了情面勉强自己，你放心，今后我不会再误会了。” 误会她们是朋友。 *** 新闻发布会上，镁光灯闪闪烁烁，刺得宋子露几乎睁不开眼。 成员们一一对着话筒念完事先背好的台词，大意是说，当时大家只是刚上完表演课，顺道在回宿舍的路上即兴练习了一出，本来就是图个乐呵，没想到竟然引起大家这么多误会。同时声明Muse成员的关系很好，亲如姐妹，看到这样的发展大家都很无措，也对受到伤害的Alice感到愧疚和痛心。 在她们一一发言的时候，宋子露一直都是低着头，柔软的黑色长发遮住面容，令人看不清楚她的神色。 等金娜娜扛扛她的肩，将话筒递到到她的手里，她才深吸一口气，慢慢抬起一直低埋的脑袋，此即彼伏的闪光灯中，发红的眼圈依稀可见，众人心里不由一阵唏嘘，只见她缓缓开口，竭力平复的声音还是带了些哽咽。 “我是中国人，我不够漂亮，我歌唱得不够好，我只做了一年的练习生就出道，我是权之龙的绯闻女友……我知道这些都是我被大家讨厌的理由，我无可否认，也不想多做辩解，因为我一直相信只要我肯努力，这些都将成为浮云。但经历了这件事，我发现自己错了……” 宋子露用手臂胡乱擦一下涌出来的泪，深呼吸几次，继续缓缓说道，“自我出道这半年来，没有一天没被骂过，但真正令我觉得孤立无援的时候只有三次。 第一次是我的队友娜娜因我递给她的饮料而中毒的时候，那是我第一次清楚地认识到原来我是这么的被人讨厌，甚至到了需要消失的地步，而我明明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没做过。我低沉了很久，最后是队友们拯救了我。 第二次是几个月前我在机场去帮助一位摔倒的VIP，结果却被她反诬为施暴者，我很震惊，也很愤怒，比第一次更甚，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做了好事，却要连累父母也去承担那样的责骂。虽然羞于承认，但最后的事实却是权前辈拯救了我。 第三次便是这一次，不过是出现了一个玩笑式的视频，大家竟连事情的原本都懒得去问，直接就劈头盖脸整齐划一地冲我吐起口水来，我上网搜索了两天，悲哀地发现竟没有一个人说一句相信我的人品。虽然难过和委屈，但是这一次我不会再妥协沉默，也不再需要谁来拯救了，因为我终于想明白一个道理，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事情是毫无道理的，即使我做得再好，也总会有人不喜欢，我不该执拗于这些恶意，而是应该学会接纳心安理得的自己。 即使全世界的人都骂我，我都必须昂首挺胸，直立于世间，因为我问心无愧。这两天我一直在问自己一个问题，如果我真的退出Muse，离开韩国，网友们是否会停止对我的围攻，答案当然是不会。反而会让我留下一个丧家之犬的形象，大家提起我也只会与恶毒这一类的词语相勾联。既然还是要面对，那就干脆痛痛快快地把事情解释清楚。 我宋子露，Muse成员Alice，从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也从没有仗势欺凌过任何一个人，更没有殴打过我的队友，是我做过的事情我会承认，但不是我做的事情，即使闹到天崩地裂我也不会认输。我知道大家的出发点都是好的，但事实并不是表象所呈现的样子。我只希望大家在知道真相后能理智地对待这些事情，即使你依旧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喜欢我自己就好。我要说的就是这些，谢谢大家的关注。” 说完话，宋子露便站起身对着闪烁不停的镜头鞠了个躬。 “鉴于您刚才说的权先生拯救了你，那么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承认了曾和权之龙是情侣关系呢？” 突然一声狂吼盖过相机层层叠叠的咔嚓声响，平地而起。 大厅里顿时陷入一阵静寂的沉默，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用火热的目光望着宋子露。 韩哲东赶紧上前准备拯救场面，谁想才刚张口，便听宋子露疑惑的声音响彻在寂静的大厅里。 “为什么是曾和权之龙是情侣关系呢？” ☆、有惊无喜 这显而易见的真实的疑惑，令安静的大厅又是静了几分，记者们都目瞪口呆，竟是连快门都忘了按。 这女人脑子里有坑吧。 韩哲东此时终于走到宋子露身边，一把夺过宋子露手里的话筒，挤出几分笑意对记者们说道，“事情大致已经解释清楚了，发布会呢就到这里结束吧，随后还请大家多多关照Muse……” 话一说完他便转头递了眼色示意宋子露和成员们跟他离开。 一进办公室，韩哲东就忍不住朝宋子露吼道，“你是想气死我是不是？给你的新闻稿为什么不看，都跟你交待多少遍了记者的话不要随意接腔，你怎么……” “忘了。”看着韩哲东一如长江水滔滔不绝的架势，宋子露直接就截断了他的话，抬起头语带哀求地说道，“东哥，接下来还有别的事吗，如果没有的话能不能先放我半天假，我已经好久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了。” 一腔的怒火在触及到她疲倦的神色时熄了下去，还是太过年轻啊，总是会把情绪浪费在没用的情感上。 韩哲东心里暗叹口气，虽然依旧板着胖脸，但语气已是明显软下来，“去吧，忙着出道你们也好久没休息过了，都回去休息吧。” “Oh yeah，真的是太好了，”金娜娜活泼的声音骤然响起，她上前一步揽过宋子露的肩兴奋地说道，“Alice，我们一起回去吧，好久没一起看电视剧了，等会儿我们就叫个外卖边吃边看电视剧怎么样？” 宋子露眉间微蹙，不着痕迹地躲开她的手臂，故作疲惫地说道，“抱歉，我很累，真的想好好睡个觉。” 说完不再给她任何的纠缠机会，快速离开了经纪人办公室。 自组合出道以来，每隔两天都要心惊胆战一次的韩哲东很是心累，只要明面上过得去，他也懒得去管她们之间的龃龉，遂摆摆手，示意大家都可以走了。 众人出了门，韩智妍神色复杂地盯着宋子露消失在走廊上的高挑背影，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右手，指甲陷入皮肉，有种钝钝的疼。 林真恩几不可闻地叹口气，拍拍她的肩说道，“难为你了。不要担心，Alice不会真的怪你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韩智妍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会吗……” “嘁，少在这儿自欺欺人了，Alice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怪你。唉，就是连我都觉得可怕啊，表面上亲如姐妹，暗地里却直接给捅上一刀子。啧啧……真是没想到啊，竟然连我也是看走眼……啊……”朴怜儿摇头晃脑地嘲讽着，话说到一半就被林真恩毫不客气地拧了一把，于是哼哼唧唧地不再说话。 一回到宿舍，宋子露就忍不住狠狠踹了脚铁门，她觉得自己憋屈极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懑在心里来回冲撞，却又被一座座大山结实地压着，直令她胸闷气短。 阳光透过轻薄的纱窗洒进来，在地面倒映出斑驳的光影，虚虚实实，像极了不可预料的人生。 宋子露看着地上飘忽不定的影子，直觉地就想抓住些什么，她拿出手机，思索了片刻给权之龙发去信息，“到机场了吗？” 没过多久，便收到一句简洁的回复，“嗯。” 隔着厚厚的屏幕，宋子露仿佛能看到对方那股拒人以千里之外的高傲，她沉默片刻，最终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嬉笑着问道，“有没有在想我？” 然而她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半个小时，都没再等到回复。 宋子露愤懑地将手机丢到桌子上，才刚转过身，便听见手机铃声低缓地响起，上一秒还沉在地狱的心立马就进了天堂，宋子露高兴得差点跳起来，飞快地转身去拿电话，然而一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她的肩膀就又忍不住耷拉下来。 是金东惠小朋友。 “喂，有什么事吗？” “快点下楼，知道你这几天心情不好，我和雅恩姐特意给你准备了惊喜。” “什么惊喜？”心情低落的宋子露兴趣缺缺。 “当然是很大的惊喜！”金东惠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兴奋，“快点快点，楼下就我们这一辆车，你一眼就能看到。” 宋子露将手机从耳边拿下，看看依旧没有更新的信息提示，有气无力地应了下来，“哦，知道了。” 一上车，金东惠就一把将她抱了个满怀，“啊，才一个月没见，你怎么又漂亮了。” “……”宋子露面无表情地推开她，“嗯，我知道，不过全世界都知道的事实你就不要再说出来了。” 林雅恩大笑出声，一把将愣住的金东惠给拉开，把一个大箱子递到宋子露面前，谄媚地笑道，“露露，有空了就帮我们签签名吧。” “什么？”宋子露边说边把箱子给打开，在看到里面的物件时一下子就泪了，“这都是我们的新专辑？” 金东惠不好意思地挠头，“嗯，我和雅恩姐给Muse建了粉丝团，这些是要给大家寄去的签名版专辑，所以你这几天要是签好了就赶紧交给我。” 想起先前的嫌弃，宋子露羞愧难当，她长臂一伸，立马紧紧将胖乎乎的金东惠抱在怀里，“呜呜，惠惠，你真的是太好了……” 看着黏糊糊的俩人，坐在右车门边的林雅恩不乐意了，她探过身子直接将两人一起熊抱，激动地大喊道，“人家也要爱的抱抱……” 宋子露冷不丁打了个激灵，立马推开二人，正襟危坐道，“咳咳，刚才是我失态了，虽然我很感激，但我还是得郑重声明一下，我喜欢的是男人，你们千万不要对我产生任何非分之想……” “……” “……” 林雅恩默了片刻，抬头对前面的司机吩咐道，“出发吧。” “要去哪里？”宋子露问。 林雅恩冲她挤眼，“到了你就知道了。” 金东惠则是一脸的激动，“啊啊啊，怎么办，心跳得好厉害啊。” 当汽车停下来，宋子露看到窗外那标志性的建筑物，以及上面闪闪发光的巨幅海报，心里隐隐浮现一种不祥的预感。 只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金东惠和林雅恩便一左一右架着她的肩膀快速朝大楼方向走去。 验票进场落座，整个过程大约还不到两分钟，宋子露呆呆地看着空旷的舞台和拥挤的人海，大脑一片空白，正在这时，她兜里的手机突然就响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看向手机，权之龙发来了一条语音，她小心地将手机贴在耳边，温柔缱绻的嗓音慢慢穿过耳膜，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心，那是她们新专辑里的一首情歌的歌词，“醉也想你醒也想你，从那盏路灯到家里510步，每步都在想你……” 宋子露腾地一下就站起来，转身要往会场外走去，但还没迈出半步，就被林雅恩一把拉住，“喂喂，你要干吗，演唱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啊，我还有事……”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又被林雅恩打断，只见她惊喜地冲不远处的两个人影挥手叫道，“伯母，在这里……” 宋子露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正挽着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款款走来，看样子像是一对母女。 待两人走近了，林雅恩便热切地给她们几个互相介绍起来，见宋子露一脸惺忪还拧了她一把，贴在她耳边小声提醒道，“快点笑一个啊，这可是你未来的婆婆大人……” 宋子露打了个激灵，立马就清醒过来，干巴巴冲那对母女行了个晚辈礼，“你们好，很高兴见到你们……” 待那母女笑着坐到里座，宋子露才终于松了口气。 幸好坐在她两边的是林雅恩和金东惠，要不然她非得尴尬得一头撞死在棉花上。偏偏林雅恩还不知就里地贴在她耳边一脸得意地向她邀功，“怎么样，这惊喜够大吧……” “……”的确是很大，心脏都快要被吓出来了，宋子露摸一把头上的冷汗，看着屏幕上不停闪烁的来电提醒，颤颤巍巍地接了起来，“喂，是下飞机了吗？” 对面传来清扬的笑声，“怎么会，这才刚过安检，还在候机厅。” “哦。”宋子露莫名就觉得心跳加速，口干舌燥。 “现在在做什么？” “额，没做什么，就是在宿舍睡觉，嗯，睡觉，你知道的，最近一直在忙着打歌和拍戏，都快累死了。”说到最后，宋子露还故意掩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嗯，那好好休息。” “嗯嗯，你也是，拜拜。”仓促挂了电话，宋子露只觉得后背的衣服都被浸湿了一层。 林雅恩狐疑地看着她，一脸的探寻，“谁啊？” 宋子露略有些尴尬，话到嘴边，硬是拐了个弯变成“一个朋友”。 她倒不是不想跟朋友坦白，而是上一次见面时她还是火山烈的狂热追求者，这没多久她就成了传说中的权之龙的女朋友，作为一名讲求四美五德德正直好青年，总是会……额，有些张不开口。 更何况林雅恩还热情洋溢地给她创造了这“大好机会”，这要讲出来真是生生在打她的脸，嗯，还是等到了私底下再打也不迟。 在万般复杂纠结的心情中，演唱会很快就结束了，只是宋子露如坐针毡，一眼也没能看进去。一方面她在为这巨额的演唱会门票惋惜，一方面她又在因新恋情而忐忑。 一直到她回了宿舍，夜深人静月黑风高时，她心里还在不停地打着鼓，权之龙他应该不会知道她去看了火山烈的演唱会……吧？ ☆、孔雀前辈 自出道以来，因权之龙的影响，宋子露在网络上的话题度一直居高不下，虽说形象一直以负面居多，但工作邀约倒是一直没有中断过。当然，其中也不乏有公司力推的原因。 艺人这工作不像是普通的职业，平素有双休，节日有假期。大多都是有工作了便去，没活动了就窝在公司卧薪尝胆。因而邀约不断的宋子露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尤其是此次新专辑回归后，排练，打歌，街头活动，综艺宣传，还有《hello，公主病》的零星拍摄，每天留给她睡觉的时间少之又少，最多也就六个小时，活动结束后她通常是一回到宿舍倒头就能睡着。 今日也不出例外，虽说心烦意乱，忐忑难安，但一沾上床塌她便睡了个昏天暗地。 一夜无梦。 不知是几点的时候，房门上突然发出惊天动地的拍打声。 宋子露猛地惊醒，抬眼看窗外，天空还是蒙了层灰尘的青灰色，她迷迷糊糊地想，或许还不到六点。 在她磨磨蹭蹭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门外的人却已是等不及了，直接大喊出声来，“快开门，再不出来我就踹门了……” 来势汹汹，气壮山河，除了她的经纪人韩哲东不做他二人想。 “来了……”边回应边套上衣服快速奔到门口开了门。 “看看这都几点了，昨天不是把这几日的行程都给你发过了么……”东哥语气不善，但看她眼下一片乌青也不多废话，直接将身边的人往她面前一推交待道，“这是公司给你找的助理安娜，这几天你的外出活动都由她负责安排……” 名叫安娜，但长相一点也不西式，典型的东方扁平面孔，小眼四方脸，戴着方框眼镜，头发一丝不苟地梳于脑后。 宋子露心下暗忖：说是助理，但实际上是给她找了个随时准备对她念经文的高中教导主任吧。 *** 将红发染回黑色，大约用去半小时，从理发店赶到片场，又用去一小时。换好戏服做完造型，能随时上场入镜时大约已是早上七点半。但因为与她一起搭戏的演员还未到齐，宋子露便在休息室懒懒散散地看剧本。 今天的拍摄内容已尽大结局，也是宋子露的最后一场戏，要念的台词加起来总共不过三句话，她都能倒背如流，之所以一直盯着剧本，不过是不想与严肃脸的安娜互瞪眼。 坐了几分钟，宋子露深觉无聊，便将台词本往桌子上一放，大步向门口走去，刚迈出两步，她就无奈地回头对紧跟在她身后的安娜笑道，“放心，我只是去下厕所，不会闯什么祸的。” 安娜面无表情，语气平板，“嗯，我也正好要去。” “……”宋子露气势雄浑地与她对视几秒，最终败下阵来，耸耸肩道，“那就一起吧。” 进了卫生间，宋子露径直走到水池边，打开水龙头洗手。 镜子中的安娜一动不动地站在她后侧，目光笼在她身上片刻不离，一点都没有要掩饰的意思。 宋子露沉重地叹口气，看来东哥真是被她给逼急了。 狭窄的过道，工作人员来来往往，十分忙碌，宋子露心不在焉地左右打量，视线冷不丁与刚走进门的金明俊撞了个正着，宋子露轻弯腰打了个基本的招呼就目不斜视往休息室走。 谁想对方却是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拦住她的去路。 “好久不见……” “嗯，”宋子露潦草地应一声，敷衍地笑笑，“很抱歉，我还有事就不打扰前辈了。” 但金明俊却并未移开脚步，温声问道，“如果我没想错的话，你最近是在躲我吧……” “我是做错了什么吗……”表情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 “……”宋子露心下有些不耐烦，前些日子金娜娜和朴怜儿为他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的事已彻底将她心中的好感度败光，说她幼稚也好，意气用事也好，但她真的不想再跟他有任何交集。 她沉默片刻，左右为难，一方面安娜在旁虎视眈眈，另一方面她又真的说不出什么违心的话。幸好沉默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下一秒，一个兴致盎然的声音插了进来。 “哟，你们这么早就到了啊。”穿了件印有孔雀图案T恤的李再胜给金明俊来了个标志性的华丽拥抱。 宋子露眼睛一亮，给他问个好后赶紧开溜，“前辈好，你们聊，我这就先走一步……” 但才刚坐到椅子上，清亮的标志性嗓音就又响在耳侧，“几天不见，怎么一见到我就溜啊……” 宋子露扶额，不知为何，只要一在剧组看到她，李再胜便会有意无意地在她面前晃悠，如果她有所回应的话，他便会明里暗里地炫耀起自己的演技来。 她很是困惑，作为一名出道十几年的专业演员，演技吊打她这刚入行三两月的新人，不是理所当然的么，真不知道他在她身上寻找的优越感有什么意义。 唉，演员的世界她看不懂啊。 “呵呵，前辈你多想了。”宋子露干笑两声，拿起剧本，装作认真地看起来。 但下一秒，手中的纸就被人抽走，“只有三句话，有什么好看的，虽然你还是个新人，但总不会连三句话的台词都记不住吧？” 宋子露嘴角抽搐，回头对盯着他俩眼睛一眨不眨的安娜说道，“能帮我和前辈买杯咖啡回来吗？”顿了一下，又不放心地问道，“这应该是公费支出吧？” 待安娜一点头，她便立刻对李再胜讨好地笑道，“楼下有家甜品店很出名欸，据说甜甜圈和草莓泡芙特别好吃，前辈有没有兴趣？” 李再胜撇撇嘴，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我吃过，比起明洞的甜品差远了……” “……” “不过戚风蛋糕还是不错的。”李再胜撩一撩额发，对安娜露出一个自认为颠倒众生的微笑，“一盒甜甜圈，抹茶曲奇两个，朱古力香草脆皮两个，芒果泡芙两个……谢谢。” 安娜一走出房门，李再胜就忍不住凑到她跟前问道，“保镖？” 宋子露不置可否，“算是吧。” 李再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的确是得小心点，比起VIP们，行星饭也是有过之无不及，你们公司还挺有远虑的。” 宋子露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什么意思？” 李再胜嗔她一眼，一副你不要再掩饰了我都懂的眼神，“都见过家长了，还有什么好害羞的？” “你……你怎么会知道？”宋子露模棱两可地问。 “你应该问现在还有谁不知道的吧？”顿了一下，他又自我补充道，“嗯，的确是有些不严谨，毕竟现在还有百分之二十的人不上网，百分之十的人不认识你，GD和行星的火山烈。” 宋子露哆哆嗦嗦地拿起手机，打开网页一看，整个人都想晕过去了。 Naver实时搜索，Alice又是第一名，而与她肩并肩的还有火山烈和GD。 点进新闻，模糊的画质中，她与火山烈妈妈和姐姐握手拥抱携手共看行星演唱会的照片直戳心窝。 完了！！！ 偏偏李再胜还在旁边喋喋不休道，“不过，作为前辈，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这种时候千万不能承认，就算是领过证了也不能承认，你们这事业才刚刚起步……” “……” 其实，此次被拍纯属巧合，先是网友在看演唱会时发现了爱豆妈妈，忍不住拍照po上了网，接着眼尖的网友就发现照片上的人十分面熟，然后特意将她的脑门放大单独给圈了出来。 再联想到先前她在行星演唱会后发生的三角乌龙事件，所有网友瞬间呵呵了。 宋子露将评论一条条看过去，不由皱了眉，她发现粉丝们的逻辑还挺奇怪的，明明都在嚷着“抱走我的爱豆不约”，却又不约而同地携手并进将他三人推上了热搜榜。 难道这就是“口是心非”的最高境界“口嫌体正直”？！ *** 在做了一上午的人肉背景墙后，宋子露在《hello，公主病》的戏份终于结束了，与主创人员们一一致谢后，她带着安娜离开剧组。 因为身边一直都围着人，她也没好意思跟权之龙打电话，直到在去往电视台的路上才偷偷摸摸给他发了条试探性的信息：在忙什么？ 然而等到她收到回复却已是午夜，她跟成员们乘车回宿舍的路上。 是不辨喜怒的两个字：上网。 宋子露一拍脑门仰靠到座椅上，心里不由自主地哀嚎一声，她百分百地确定：他一定是看到了。 “怎么了？”听到动静，金娜娜探过头来好奇地看着她。 车内灯光昏暗，其他成员们都懒懒散散地歪倒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只有宋子露掌心里的手机散发出幽幽的蓝光，她快速按灭，若无其事地笑笑，“没什么，就是看到一个笑话。” 金娜娜沮丧地哦了一声，随即有些委屈地看着她，“Alice，你最近为什么都不理我了啊？” “哪儿有？”宋子露敷衍地对她笑笑，“你多想了，就是最近累，不想说话。” “哼。虚伪……”冷不丁，朴怜儿嘲讽的声音响起。 ☆、真人秀 宋子露深呼吸，打心底里讲，她实在是受够了朴怜儿的冷嘲热讽，也实在是一秒都不想在Muse里待下去。但这世间的事，并不是她想怎样就怎样的。 她凝神片刻，突然想起什么，兀地就笑了一声。 笑声惊起在静如深潭的夜，听在众人耳中，荡起深深浅浅的涟漪。 眼角的余光里，成员们的表情都有些疑惑和不安，尤其是朴怜儿，她直接就往后缩了一下脖子，小心翼翼地看她，声音打颤，“别打我，我可什么都没说……” “……”宋子露轻飘飘地扫她一眼，似真似假地说道，“别装了，这么楚楚可怜的语气实在跟你那张脸不搭，平白让人反胃……”她故作天真地歪了脑袋，“嗯，还是说上头条过了瘾，想再拍一次发到网上让网友再讨伐我一次？” 直白又尖刻，令众人脸上表情都有些挂不住。 宋子露似是未觉，反而莞尔一笑，像逗弄宠物般摸摸朴怜儿的脑袋，“安啦，放心不管怎样，我们都是相亲相爱的好姐妹，我永远不会生你气的。不过下次你们若想上头条的话，可以随时跟我说啊，我可是有一百种方法能满足你们，真不用这么辛苦地大费周章，还要挨训……怪叫人可怜的。” “唉，什么时候你们才能明白我的心……啊，不说了，困了，你们先聊，到了叫我。”边说边状似困极地掩嘴打了个哈欠，而后旁若无人地翻了个身，背对众人睡了去。 回到宿舍，夜幕昏沉，墙上的钟表冷冷地走着，一点十分，宋子露上网搜索了一下时差，澳洲大概是在凌晨三四点，她想了片刻，虽说心里焦躁难安，但终归还是没能忍心打扰对方休息。 她叹口气，告诉自己明日一早起来就要向他坦白交待，必要时负荆请罪。然而，一眨眼便是一周倏忽而过，她竟一直没能找到机会。 除了固定的打歌宣传活动，为了洗白观众对Muse组合成员不和的印象，公司还快速通过了Muse团体真人秀综艺《你想知道的Muse》的企划案。 如此一来，她每天24小时的一举一动几乎全在镜头的掌控之下。 为了保证节目有足够的噱头，节目组另辟蹊径，直接以“热搜小公举Alice的四大黑点”为主线进行宣传。在第一期的拍摄中就“开诚布公”地对扑朔迷离的成员关系进行了整理。 为了展示一定的真实性，节目组一开场就向成员们分别问出尖锐的问题，比如： ——“组合里，哪一位队员让你压力最大？” 林真恩：“Forea，年龄太小。” 韩智妍：“Iris，话多。” 金娜娜：“Alice，太漂亮。” 朴怜儿：“Alice，人气高，话题太多。” 宋子露：“Selene，比较高冷，觉得很难靠近。” ——“有没有想过如果她退出就好了？” 林真恩：“没有想过。反而会更想多照顾一些。” 韩智妍：“想过，但是没办法。” 金娜娜：“没有，因为我也很漂亮。” 朴怜儿：“想过，不过习惯了。” 宋子露：“没有，因为她对我挺好的。” ——“三天两头看到队友上了头条是什么样的体验？” 林真恩：“Alice好样的。” 韩智妍：“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金娜娜：“大神带我一起飞。” 朴怜儿：“为什么不是我，但真的是我之后，科科，好可怕……” 宋子露：“猜猜这次会有多少人来骂我？” …… 诸如此类。 紧接着，镜头便陡然转到昏暗的宿舍内。一阵吵闹的铃声之后，几人房间里的灯纷纷亮起来。DNA的宿舍是常见的高级公寓式宿舍，一层十二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是简单的一室标准间。因为目前公司练习生和艺人并不多，每个人都幸运地拥有独立的空间，平日相处还算融洽。 房间内预先安置了全景摄像头，随着灯光渐起，摄像头环绕一周后分别慢慢对准了五位成员。宋子露迷茫地朝窗外望了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慢腾腾起床走到窗户边，镜头里清晰地显现出一个纤长的穿着朴素棉质家居服的少女背影。 宋子露拉开窗帘，窗外天空还是浅浅的淡青色，她大喝一声，严肃又认真地稳步打起五步拳来，一连重复好几遍才满意地收势向洗手间走去，走到一半时突然听到什么动静，疑惑地将目光转向直直对着她的摄像头。 一人一物静静对峙几秒，宋子露试探性地往前挪一步，看到镜头同步的动作后，她直接拎起近旁衣架上的黑T丢了上去。 电脑屏幕忽地一下陷入黑暗。 与此同时，一只胖胖的手掌猛地一拍桌面，不耐地低咒一声，冲一旁的工作人员吩咐道，“去给Alice发条信息，着重强调一下剧本的重要性。” 铃声响起的一霎那，林真恩便醒了过来，只不过她没立马起床，而是翻身面壁摸出枕头下的手机，隐秘地对着映出影子的屏幕简单理了下刘海，才慢条斯理地坐起来，径直对着镜头弯腰打了声招呼。整个过程温和有礼，面上挂着淡笑，一套淡碎花棉质睡衣透出温暖的质地，也突显出她本人特有的温婉气质来。 韩智妍起床动作最是干净利落，坐起下床穿鞋，动作一气呵成，几乎不超过五秒，仿佛是要搭配那一身白色光滑的丝绸睡衣，她脸上的表情也是冷淡淡的。她脚尖着地不做任何的停留，便径直朝洗手间走去，连一个眼神都没给镜头留下。高冷气质穿破屏幕。 朴怜儿坐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柔滑的大红色丝质吊带睡衣稍稍滑落，露出精致锁骨和大片白花花的肌肤，酥.胸若隐若现，她将长发撩到耳后，目光柔媚地冲着镜头一笑，做出练习了许久的blink，“大家都起床了吗……” 金娜娜日常形象活泼，睡衣也是二次元的公主蕾丝系，跳下床时头顶中央的红色大蝴蝶结随之一漾，呆萌气息扑面而来。 素颜公开，睡衣诱惑，性格特色……这些信息不着痕迹地被严格而巧妙地设计在镜头里，看起来浑然天成，但全都经过工作人员一遍遍精细的推敲。 真人秀么，再像真的，也总归脱不了一个秀字。 忙碌着的日子总是会过得快一些，仿佛是一眨眼的工夫，一周的时间便消失在了指间。 宋子露一打开换衣室里的小柜子，就立马拿出手机翻看信息，片刻后她颓丧地叹了口气，拉起T恤的下摆胡乱抹去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 这几日，她开始和队员们准备一档偶像运动会的比赛，项目有田径，接力，射箭和艺术体操等。韩哲东觉得这是个提升组合好感的绝佳机会，一下子给她们将所有的项目都报了名。 平日里都是娇滴滴的爱美小女生，一想起要将挥汗如雨面目狰狞的形象展现在镜头下，一个个的都不大乐意，当然，武术狂热者的宋子露必须得排除在外。 因为拥有良好的舞蹈和武术底子，宋子露当仁不让地承包了团队的每项比赛。额……除了射箭，因为从她手中飞出的箭，邪门得怎样都落不到靶子上。 现在，她刚练完艺术体操，大汗淋漓，但好歹是躲过了摄像机和安娜的眼。 宋子露倚着冰凉的柜子大口地喘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从头到尾都简洁得过分的信息令人心生躁意。 她不是明明都跟他解释过了吗？说好的情侣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嗯……”“哦……”“好……”“噢……” 虽然都是只有一个字的回复，但是其中包含的意思可就多了。 比如“我还在生你的气”“我不想跟你说话”“我对你很不满意”…… “唉……”宋子露又叹了口气，半是无奈半是兴奋地拍了下额头，看来这次得出大招了。 继而她迅速双手合十，虔诚地对着天花板祈求道，“老天保佑，请让我过上这平凡而又普通的人生吧……” ☆、约会 在香港最大的会馆Asia World Expo，风格独特的巨幅演唱会海报垂挂在东大堂的扶梯左侧，闻风而来希望能一睹偶像风采的粉丝们拥挤在会堂一侧，一旁的工作人员艰难地维持着秩序。 而与灯火辉煌拥挤热闹的会馆入口截然相反的是，场馆内近七万平米的大厅却是安静得可怕。 “太亮了。”轻轻的三个字，却掷地有声，沉重地回响在空旷的大厅里，又来回撞击着每个人的耳膜，“我们已经不止做一两年了，每一次都是因为太亮被骂，但是为什么还是亮？” 本就昏暗的空间越显沉闷，工作人员都噤若寒蝉，垂下眼睛一动也不动，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怒火波及，而无法逃避的灯光师则讷讷应两声，神情紧绷地擦了把额头密实的汗。 埋着头又来回试了几次，终于是将舞台灯光调试到满意状态，灯光师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抬头试探性地看向对舞台中央站着的清癯身影。 橘色的灯光，温暖地映着陷在黑色卫衣兜帽里晦暗不明的脸。 淡漠的眼神，紧抿的唇线，每一个细节都在显示着主人并不明朗的心情。 权之龙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朝后台走去。 虽然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的演唱会了，但每一次站上舞台，他都会感觉到沉重的压力，依然会执拗着一点点的细节，像是得了强迫症一般，一遍遍地确认和重复每一个事项。 音乐前奏缓慢响起，他和队员们各自站好位置，通过升降梯来到空旷的舞台上开始排练歌曲。已重复过千百遍的舞蹈和歌曲自然不会出现什么纰漏，大家几乎不用多做思考，就能准确无误地表演出来，但没过多久，权之龙就发现自己好像想得太理所当然了…… 他皱起眉，低头看向那只贴在他胸口上的手，素手纤纤，柔润白皙，难得的干净利落，但却明显地放在不该放的地方。他停了动作，侧头冷声说道，“怎么回事？作为伴舞，连舞步都记不住，这像话吗？” 等看到身后站着的人，他脸色又是暗了几分，那女伴舞虽是低着头，又戴了口罩，棒球帽宽大的帽檐几乎遮住了她的脸，但显而易见地，这个人并不是他所熟悉的伙伴。 他转头对其他的伴舞问道，“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这个人我怎么没见过？新人吗，怎么连舞步都记不住就上了台？” 众人又一次陷入沉默。 而一旁的胜力则表情更为复杂，他先前预想了许多种状况，唯独没想到会是这般，他看看权之龙又看看那女舞伴，一时也不知该同情谁来，定了片刻，他决定解救下这垮掉的剧情，于是快步走到女舞伴身边，将她帽子拿下，摊开两手夸张地叫道，“当当当当，Surprise！！！” 粉金色的齐耳短发蓬松微卷，在五光十色的灯光下静静地闪着光。暴露在空气中的圆圆杏眼标志鲜明。 被男朋友斥为“没见过的新人”的宋子露呵呵干笑两声，晃晃右手给他打招呼，“嗨，好久不见。” 接着又快速将帽子拿回戴上，郑重其事地说道，“我只是路过这里就进来打个招呼，很抱歉给你们添乱了，嗯，我这就走，你们继续忙。” 说完她便脚底抹油，一溜烟地跑向后台。 但宋子露并没跑远，她一进后台就直直地靠在了墙壁上打着拍子哼歌，才哼完一句，果不其然就看到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她故作姿态地双手插兜，别过脸装作没看到他。 “什么时候来的？” “嗯。” “……为什么没告诉我一声？” “哦。” “头发什么时候剪的，颜色很漂亮。” “啊真的吗，你也这样觉得？我今天……”说到一半她想起什么又立马住了嘴，换上满不在乎的表情，斜睨他一眼，“噢……” 权之龙好笑地看着她，知道她这是在故意用他的短信回复来回敬他，所以也不生气，笑着揉揉她充满了朝气的蓬松刘海，“都是因为太漂亮，所以一时没认出来。” 闻言，宋子露再也绷不住唇角，露出骄傲的小表情，“算你有眼光，哈哈，不过这样一来我就放心了，连你都没认出来，那一定也不会有人认出我来了……” 权之龙眉间耸起，“你偷跑出来的？” “怎么会？我是那么没责任感的人吗？”宋子露鄙视地瞥他一眼，“我下飞机后可是有给东哥发信息请假噢。” “……” “欸，等我一下。”宋子露想起什么，忽地转身向后方跑去。没过多久，她就拖着一个与她同高的棉麻布袋走了过来。 站定时，将布袋往他怀里一塞，表情拽拽地说，“喏，特意给你买的礼物，所以不要再生气了。” 权之龙啼笑皆非，额，所以，他这是被当作女人来哄了？ 不多时，一个白绒绒的与人同高的抱熊从袋子里露出头来，是超市里最长见的玩偶形状，若说有什么特别的，那便是头上戴了只圣诞老人戴着的那种红色线帽，身上穿着红白格子连衣裙，乖乖巧巧，圆圆的鼻子下面，新添了一张用黑线绣成的嘴，歪歪斜斜地扭着，笑得很是滑稽。 再细细打量，帽子上似乎还绣了一个英文单词，透出七歪八扭的针线勉强能辨认出这些字母是“Alice”。 “幼稚。”权之龙轻轻吐出两个字，但眼神却如水波般温柔，将白熊递给她道，“先帮我保管一会儿，等我结束了就还给我。” 观众席上一片昏暗，宋子露坐在最角落里捧着脸颊看他们排练，这大半个月里，她一直是绷着神经拍摄和工作。这终于见了他，一颗心总算是安定下来。因而没过多久，她便忍不住打起哈欠来，睡意像潮水一样涌来。慢慢地，她就连脑袋都撑不起来，歪倒在了一旁白熊的肩膀上。 排练结束时已近午夜，权之龙来不及换衣服便大跨步走下舞台来到她身边。她睡得很沉，在这么嘈杂的环境里，都能酣睡如泥，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可见是累坏了。权之龙也是从新人一步步走到如今，自然知道刚出道时压力有多大。 “喂，醒醒，该走了。” 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击打着混沌的意识，宋子露蒙蒙胧胧地睁开眼，看到倏然放大在眼前的脸，不由自主地撒起娇来，“要抱抱。” 权之龙失笑，不着痕迹地打量下四周，明里暗里藏着无数好奇的眼光，但眼睛一转回那张娇俏的脸上，便将所有的顾虑抛之脑后，伸出手臂将她纳入怀中。 片刻后，宋子露松开他，强打着精神跳起来，“好了，醒过来了，我们回家吧。” *** 沉沉的夜色中，只有几点浅淡如萤的疏星作伴。高大的酒店落地窗外是灯火璀璨的维多利亚港，不远处的水面映着五彩斑斓的光，给这座将要睡去的城市披上一件绚丽的华服。 宋子露抱着双膝静静地看着落地窗外这一片寂静的繁华，内心升起前所未有的平静。萦绕心头许久的惶惑好像在霎那间得到了解答，她心中渐渐升起一个轮廓清晰的答案来。 即使一切感情都是虚假的，但最起码这一刻的温暖是真实的。从今以后，她不再是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战战兢兢地埋头前行，而促使她直往向前不能退缩的缘由又多了一个，她要更加更加地努力，努力地变得更好，好到能够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边，不用顾忌所有人的眼光。 正凝神思考中，肩膀上陡然一重，灼热的呼吸扑面而来，宋子露扭头看近在咫尺的清秀面孔，不由自主弯了眉眼，“洗得好慢啊，都等你等得要睡着了……” 喑哑的嗓音带了几分疲惫，“什么时候走？” 宋子露用湿漉漉的头发蹭蹭他的，“还没想好……”她想了想，询问道，“后天好不好，陪你开完演唱会……” “工作不要紧吗？” 宋子露双手环上抱在她腰上的小臂，满不在乎地说道，“啊……反正都要被骂，多几句少几句无所谓的。倒是你，不是说最怕演唱会一个人孤零零待在酒店么，我必须要陪你。况且，你这么忙，下一次见面也不知到什么时候了……” 说到一半她忽然想到什么，挣开他的怀抱，严肃地看着他说道，“不过我们必须要约法三章，下次如果生气的话，随便让我做些什么都好，就是不能再用一字经来惩罚我了。真的真的太难熬了。” “我没有在生你的气。” 权之龙淡淡别过眼，将视线投向流光溢彩的海面。 宋子露伸手将他的脸扳正，眼睛直直地盯着他，“说谎。” 权之龙静静地看着她眼里的光影，忽然莞尔一笑，走到屋内拿起自己的手机，快速拨出一个电话号码，不消一会儿，一道低沉的男音唱响在寂静的房间里。 “What would I do without your smart mouth Drawing me in，and you kicking me out……” 他按灭了屏幕，歌声戛然而止。 “好吧，你说对了，我的确在生你的气。” “……” 宋子露一下子像被戳破了肚皮的气球，她紧张地舔了舔嘴唇，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其实，我可以解释的。” ☆、温存 “嗯。”权之龙坐在沙发上撑着头好整以暇地看她，“你说……” 察觉到他眼睛里危险的成分，宋子露抱住他的胳膊撒娇，“嗯，你要相信我，这真的只是个意外。” “哦” 权之龙似笑非笑地将手机短信翻给她看，还不忘一字一句念着她先前的解释，“男盆友，你要相信我，这真的只是个意外，一时半会儿很难讲清楚，见面了再说……” “所以，一件件来，不急。” “……”宋子露尴尬，“呵呵，演唱会那天真的是个意外。你不是知道我的朋友东惠么，她见我心情不好就和雅恩姐一起想给我个惊喜……当时我就想走的，但是票那么贵，浪费了可是会遭天谴的。” “惊喜？”权之龙精准地抓住重点。 “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以前对……哎呀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不再提了好不好。”说着想起什么她便有些愤愤不平，“这不公平，之前你不也是跟那位kiko什么的……” 权之龙打断她，“我们只是朋友。” 宋子露鄙夷地看他，眼神似乎在说着，你觉得我是傻子吗？ 空气瞬间凝滞下来，两人沉默地对视一会儿，最后还是权志龙先败下阵来，淡淡别过眼，“铃声呢？” 原本昂扬的气势一下子败下来，宋子露干巴巴地解释道，“额，它只是个铃声嘛……根本就不能代表什么的。我最近太忙，一时也没想起来……” 说着她赶紧讨好地将手机递到他面前，“要不我们现在就换好不好？” “随便。”他没接，转了个身靠着沙发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闭目养神。 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 然而就在宋子露以为他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句状似漫不经心的“I am missing you”。 闻言宋子露立马喜笑颜开，也顾不上去换手机铃声，直接踢了鞋用胳膊肘枕在他胸膛上看他，“欸，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你跟我讲讲，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无聊。”权之龙睁开眼，故作镇定地把面前的脸推开，但耳朵却不可避免地烧了起来。 他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连鞋子也顾不上穿就光脚走向房间，“很晚了，早点睡，明天还有工作。” 宋子露大笑两声，一点都不知收敛地蹦蹦跳跳着跟在他身后追问，“欸，快说快说，人家真的很好奇嘛？！” 砰的一声，房门被大力关上，差点撞到她的鼻子。宋子露撇撇嘴，这才兴味索然地转了身回到自己房间。 正值八月初，空气闷热，一墙之隔内的两人都有些睡不着。权之龙静静枕着手臂看窗外的夜景，而宋子露则直接起了身坐在露台上发呆，咸湿的海风扑面而来，她觉得心里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来。 薄薄的纱窗随风而动，将窗外的点点璀璨勾进来，影影绰绰间能看到床上侧躺着的清瘦背影。宋子露踮着脚尖摸到床头，轻轻掀开夏凉被与他面对面地躺下。 极近的距离下，她能清楚地看到对方光洁的额头与线条柔和的下巴。紧闭着的双眸，将往日那疏离而高傲的情绪全部一一掩去，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祥和而安宁的姿态来。 宋子露痴痴地看着那清秀又柔软的面容，情不自禁地伸手去触碰他英挺的眉眼。 她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他的呢？其实她也说不清楚。 只是在细细回忆过往时，陡然发觉她在每一次深感无助与孤独的时候，身边竟都有他的影子……而现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都觉得内心平静。 权之龙一直是醒着的，最初他假装睡着只是好奇她会做什么，而现如今，他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打扰她了。 清新的风信子香气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一阵隐隐的躁动自内心深处缓缓升起。 睁开眼，是一张温柔而虔诚的脸。 他握住她的手，看着她吃惊的面容，弯了嘴角戏谑道，“怎么，这是梦游了？” 短暂的怔愣之后，宋子露大胆地伏在他耳边反击道，“没有，我只是想你了，便来看看你。” 边说她边将他的手拉到她的左胸膛处，“感觉到了吗？我的心跳得很快。” “……”轰的一声，血气冲头，权之龙突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手下一片坦荡的柔软，这个傻姑娘竟然……没有穿……内衣…… 紧接着许多个念头冲进脑海，敲锣打鼓一阵喧闹，半晌后，权之龙才深吸口气，以极大的自制力命令自己的手掌抽出来，假装若无其事地说道，“睡吧，很晚了……” 他利落翻身，不再面对她。 宋子露困惑地皱起眉，摸着下巴思考，这送到嘴里的肉都不吃，难道是嫌硌牙？ 这么一想，她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了。本来只是想或真或假地调戏他一下，结果被他这么一躲心里反倒燃起十分的斗志来。 于是她再接再厉，紧紧将胸膛贴住他的后背，像条八爪鱼一样手脚并用缠在了他身上。 权之龙被她缠得喘不过气来，只得翻身坐起，无奈地看着她道，“你究竟还睡不睡了？” 宋子露眨眨眼，“这不正睡着呢么……” 面上一脸无辜，语气倒是充满了挑衅。 权之龙忽然就回过味来，倾身朝她的嘴唇重重压下去。 蓬勃而灼热的吻，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狂放恣意，渐渐染红了白皙的脸颊。 房间里的温度一点点升高，空气倒是一点点安静下来。宋子露能清楚地听到嘴唇碾过她肌肤的声音。 意识霎那间混乱起来，一方面她想去阻止越来越向下的吻，另一方面又忍不住放纵着心底的好奇。直到胸口处传来轻微的疼痛，她才陡然清醒过来，手忙脚乱地去推他。 但对方却是铁了心要惩罚她一般，将她的手臂紧紧地扣压在两侧，又拿嘴唇轻啄她的耳垂。 痒痒的触觉，撩拨着心底最原始的欲望。 只余仅有的一丝理智还在负隅顽抗，宋子露缩了缩身子，可怜兮兮地看他，“我怕……” 权之龙又好气又好笑，真真是个外强中干的怂包，天天也就只敢在他面前横来横去，若真是惹了祸，就又拿着双楚楚可怜的眼神瞧他，但实在可气的是，他却又偏偏被她吃得死死的。 他心里长叹一口气，却没打算就这么简单地放过她。伸手将她凌乱的长发拢到耳后，细细摩挲着她的耳垂问，“怕什么？” 宋子露答不出来，被他抚过的地方像被温水浸过一般，冒出腾腾的烟雾来。 陌生的情绪和陌生的感觉令她心慌意乱，同时又带了种决绝。暴露在目光灼灼的注视下，她定了定心神，抬眼直视他，“你喜欢我吗？” “嗯。” “那我就不怕了。” 她拉住他的手穿过睡裙直达柔软细腻的胸膛，皮肉之下，小小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好像要破空而出，“听到了吗？这是我的心跳声。” 第二日，宋子露是被一阵噪杂的铃声唤醒的。她张开双眼，清晨的阳光热烈地跳进眼底。她伸手挡了挡，最后又徒劳地将脑袋埋进被子里。 权之龙挂掉电话，将她的脑袋从被子里挖出来，俯下身温柔地问，“想吃点什么早餐？” 宋子露有气无力地摇头。 “还疼吗？” 宋子露继续摇头，将脑袋枕在他的胸膛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不太想起。” 就想静静地躺在你身边。 眼睛余光瞥到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刺青，顿时又起了好奇心，“不疼吗？” 权之龙一愣，随即笑了，“疼，不过还是喜欢。” 宋子露啧啧两声，用手指细细描摹他手臂上的纹路，忍不住再次感叹道，“唉，看起来真的会很疼啊。” *** 飞回韩国的途中，宋子露顺道回了趟家，但也只敢待了一个下午便走。短短两个小时，东哥就给她打了三十多个电话。她怕再推迟一天回去，东哥就会蹲地自爆。 一回到宿舍，就又回到了无孔不入的监视生活。宋子露苦着脸对镜头说道，“太想妈妈了，就回家住了两天。大家想我了吧？” 谁想，镜头竟像是回答她的话般往下晃了两次，宋子露愣了几秒，随即鄙夷地对着它嘲笑道，“嘁，骗子。你们才不会想我呢。唉，真是无趣……”说完她长臂一伸，就将不远处的毛巾勾过来扔到了镜头上。 “……”电脑前的工作人员陷入沉默。作为“专业演员”，难道就不能好好按照剧本来演啊喂！！！ 《Hello，公主病》的杀青宴如期而至，除了身在异国的权之龙，所有的参演人员都到了现场。 下车前，东哥不厌其烦地给宋子露交待了一遍又一遍的谨言慎行。宋子露利索地用手指在嘴边画了个拉链后，一跃而起下了保姆车。 工作人员坐在大厅，主要参演人员则坐在包厢内。 因为来得早，包房里客人寥寥无几，宋子露与他们点头问好后便挑了个下首的位置坐好，刚把偷偷拍好的照片给权之龙发去，她肩膀上就猛然一重。 鸟雀般聒噪的声音响在身后，“唉呀呀，真的是好有缘分啊……” ☆、庆功宴 不用回头，宋子露也能看到对方脸上那自以为风流倜傥的笑，她在心里叹口气，在脸上挂起真诚的微笑，礼数周全地起身鞠躬问好道，“前辈好。” 李再胜不赞同地觑她一眼，以长者特有的慈爱表情拍拍她的肩，“你这小姑娘，怎么到现在还跟我这么客套……我们不是说过今后要讲平语的嘛！” “哦。”宋子露乖巧地点头，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几步，恭敬地给他拉椅子，“前辈请坐。” 李再胜叹息般摇摇头，“唉，你这孩子就是太认真了。”话是这般说，但表情却是很欣慰，大摇大摆地坐下后，跷起二郎腿对她吩咐道，“先给我倒杯水。” 宋子露干脆地应了一声，赶紧往前走几步拿起水壶，谁想却在转身的时候冷不丁撞上一个人。 手上一松，透明的冷水壶便咣当落地，温热的水花瞬时四溅开来，紧接着就是更沉闷的重物扑通落地的声响，以及一道分外耳熟的惊呼。 糟糕。 宋子露刚想上前探问，眼前一花就被冲上来的人给撞到一旁的桌角，她闷哼一声，捂住剧痛袭来的后腰僵直了身体。 “喂，还愣着干吗，不知道道歉吗？”将林宝拉从地上扶起后，曾在剧里的女二号扮演者朴妍美不悦地对宋子露斥道，“真是没礼貌，出道这么久了怎么还是一点规矩都不懂。” 尖利的嗓音令空气氛围立时紧绷，众人的视线如箭般或明或暗地射过来。 宋子露恍若未觉，她面带关切地朝林宝拉方向看去，脆生问道，“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林宝拉淡淡点了点头，“没事，下次走路小心点。” “好。”宋子露利落回答，然后目不斜视地朝座位走去。 擦肩而过时，朴妍美抓住她的胳膊，“喂……” “怎么？”宋子露打断她，反问出声。 “呀，你这是什么态度啊？” 宋子露无辜地睁大眼睛，“我怎么不太明白前辈的意思。我道过歉，也被原谅了呀。” 朴妍美噎住，刚想发作就被身边的林宝拉轻轻一拉，“欧尼，陪我去趟洗手间吧。” 愤愤瞪了宋子露一眼，朴妍美回头对林宝拉笑道，“好。” 宋子露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在剧组拍戏时，或许是身上是非太多，同组演员们都对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她并不沮丧，反倒觉得安心许多。即使如今发觉被这么明晃晃地嫌恶了，她也没有多大反应。本来就是陌生人而已，她向来拎得清自己的身份。 落了座，一旁的李再胜突然凑过来，“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 “我说的是你的腰……” 宋子露意外地转头，看到他眼里的关心，一时冲动，她竟脱口而出，“你有什么企图？” 李再胜猛然凑近她，鼻尖的距离与她的只余一公分左右时定住。 宋子露一脸惊惧，差点跌坐在地，“你想干吗？” 只见对方自我陶醉地捋了下额发，“唉，好可惜，竟然被你看出来了。” ？？？宋子露黑人问号脸，所以她看出什么了？！ 不多时，演员和主创人员一一落座，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就连一直埋头尽量弱化存在感的宋子露也不免被灌了几轮酒。 温度越来越高的空气令她心跳加速，头脑晕沉，趁着去洗手间，她将清凉的水拍打在脸上，试图唤回涣散的意识。 “你跟oppa交往了？”冷冽的女声突然从身后响起来。虽是问话，但语气里透着笃定。 宋子露抬头，疑惑的目光定格在镜子中那张清秀甜美的脸上，是林宝拉。 “嗯？你说什么，为什么我没听懂？” “不要装了，我生平最讨厌你这种人了，看起来坦荡，其实最会装无辜。” “嗯，多谢。” “什么？”不是预想中的反应，林宝拉不由皱起了眉。 宋子露粲然一笑，“谢谢你的坦诚。” “……”林宝拉莫名其妙，看着她的眼神像是在说你有毛病吧。 “说真的，其实我挺喜欢你的。以前总觉得你讨厌，心里讨厌我就算了，面上也不知道掩饰下对我的态度。”宋子露揽住她的肩膀，大声慨叹道，“唉，但现在我才明白，你这种人才难得啊，坦坦荡荡，表里如一，是难得一见的真性情啊！”她陡然凑近，伸手挑起林宝拉的下巴，“唉。真是越看越漂亮。难怪大家都这么喜欢你，可是我也挺好看的啊，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我呢……” “呀……你是疯了吗？”林宝拉咬牙切齿地扯开攀在她肩膀上的手，但对方的力气出乎意料的大。一张娇俏的脸瞬时气得通红，“快放开我，你这个疯女人，再不松手，我可就喊人了啊。” “哈哈，喊啊，那你就喊啊……” 林宝拉被她这无赖流氓的做派惊住了，她深呼吸几次，在察觉到对方呼吸间浓重的酒气时，恍然般讶异地问道，“你这是喝醉了？” “怎么可能？”宋子露扬手一挥，像是要把昏沉的意识都挥走，咧嘴一笑道，“我可是号称千杯不醉的睡神，要不，我给你耍一套醉拳看看？” 说着她就松开林宝拉转起圈来。 林宝拉鄙夷地看着她，随便挥两下鸡爪，吆喝两声就是醉拳了？当她是从外星球来的啊？ 冷哼一声，她抬腿就往门外走去，走到一半，又想起自己来时的目的，回转过身皱眉问道，“说。之龙OPPA到底是有什么把柄握在了你手里？” 即使是在绯闻传得满城皆知的时候，即使是在权之龙亲口说出他喜欢Alice的时候，林宝拉都没有相信过他们真的是在一起。她和权之龙相识已有八年，自认为还是了解他的，虽说他外表冷漠高傲，但实际上温柔又贴心，是绝对不会将自己的恋人推到风口浪尖上的。 他们之间一定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牵扯。 然而前两天，她竟然从朋友那里得知，在OPPA香港演唱会前一天排练时，两人行止暧昧，动作亲昵，最终好似还同回酒店，同宿一榻。而如此昭然若揭的关系，一向低调的OPPA竟也没想过要在同事面前掩饰。 若说是做戏，未免也太过了。林宝拉心里发酸，但仍旧不肯放弃最后一丝怀疑。 “把柄？”宋子露歪了脑袋，好像是仔细思索了一阵后吃吃笑道，“哈哈，对啊，他的确是有把柄在我手上，还是好大一个呢。” “哼，我警告你，凡事适可而止，要是让我知道你伤害了他，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哦，不过好奇怪哦，这是我跟他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仿佛被戳到痛处，林宝拉一下子涨红了脸，“我是他的朋友，自然要替他打抱不平，不能被你这个心怀不轨的女人给骗了。” “嗯，”宋子露重重点头，给她一个了然的眼神，上前两步拍拍她的肩膀信誓旦旦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好好爱他的。” “呀，谁要你替我好好爱他了……啊，不对，谁爱他啦？” 但对方却完全不理会她的否认，顾自攀了她的肩膀宽慰道，“嗯，我都懂，你不用害羞……额不过，你有没有发现地板好像在晃啊，镜子里的人也好像有三只眼睛欸……” “……”林宝拉呼吸一滞，忍住想要踢飞她的冲动，一步一挪地往包房里走去。 一回到房间，她就迫不及待地推宋子露，“喂，到了，快放开我。” 宋子露迷迷糊糊地应一声，踉跄着往座位上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浮云上，充满了迷幻感，好不容易扶稳了桌子，却是没看准椅子，扑通一声就摔在了坚硬的地板上。 正推杯换盏的人们听到动静，都纷纷朝这里看来。而困得上下眼皮子打架的宋子露却像是找到了归属感般安详地闭上了眼睛。木地板凉凉的，贴在灼热的皮肤上，分外舒服。 正与导演说着话的李再胜飞奔过去，抓住宋子露的肩膀就猛烈地摇晃起来，“呀，Alice，你怎么了，快醒醒快醒醒……”同时朝身后的众人怒吼道：“快叫救护车，她晕过去了！！！” 林宝拉嘴角几不可闻地抽动了几下，面无表情地说道，“她只是喝醉睡着了……” 像是回应她的话般，一道清脆的巴掌声伴随着一句细碎的嘟囔响起，“吵死了，这儿怎么还有蚊子啊……” 李再胜看着手上通红的巴掌印，愣了片刻，悻悻摸了摸鼻子道，“啊，没事了，大家继续HIGH，我去把她送到车上。” 再次醒来时，夜幕依旧沉沉如墨。纷杂的记忆涌现，宋子露苦恼地锤了锤脑袋，怎么办，她好像又做了丢脸的事。 她拿出手机，莹莹的蓝光映出她颓丧的脸。 “亲爱的，今天我好像又闯祸了。” ☆、恶意 身边的手机叮咚一声，响在寂静的夜里。 权之龙从电视上转过眼，看向大腿边倏然亮起的蓝色屏幕。 一张张清晰的暧昧的照片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的女朋友笑着伸手向一个男人张开手臂索求拥抱，然后以公主抱的形式被男人亲密地抱在了怀里。 握着手机的指节慢慢用力，而后泛出显而易见的青白。 一定是有隐情的吧？ 他该装作若无其事地略过，还是打电话去向当事人质问？ 端着下巴思索片刻，终是慢慢在信息栏写道：宝拉，她是我的女朋友，无论你是什么想法，我不希望再有下次。 发送键按下不到五秒，掌心里的手机便像蜜蜂般嗡嗡震动起来。 “Oppa，为什么？”少女带着娇俏的蛮横嗓音穿过耳膜。 “什么为什么？” “那个女人又蠢又笨，还喜欢到处勾引男人，我只是想让你看清她的真面目啊……” 权之龙不悦地打断她的话，“她是怎样我自会了解，不需要你来告诉我。宝拉，你逾矩了……” 林宝拉呼吸一窒，脸里不可抑制地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为什么是她？你知道的，我……我……”她几次深呼吸，还是无法将心里将要喷薄而出的热烈情绪诉之于口，她清楚地知道，一旦捅破了这层纸，或许连最基本的联系都不能再维持下去。 于是她紧咬住下唇，让疼痛将她的理智唤回，“嗯，我明白了，你放心，我再也不会这样做了。” “谢谢。”权之龙几不可闻地叹口气。 手机屏幕刚暗下几秒，就立马又被一条信息点亮，幽微的蓝光照在清俊的面容上，倒映在一双含笑的眸子里。 “亲爱的，我好像又闯祸了。” 他用右手托起下颌，手指无意识地轻点着脸颊，努力压住上扬的唇角，心里的轻快不知是因为语气中带着撒娇的歉意，还是简单的一句“亲爱的”。 就在他神游太空的短暂时刻，一条又一条的信息如同刷屏般接踵而至。 “亲爱的，你是睡了吗？” “哦，看来应该是睡了吧……” “可是怎么办，我怎么也睡不着……” “嗯，如果你看到的话一定会问我为什么睡不着吧？” “这么久没回复，看来真的是睡着了。哼，竟然不顾女朋友的情绪自己倒先睡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真的很过分欸。不过作为世界上最善解人意的女朋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那作为回报你是不是也应该原谅我的一个小小错误呢。” “那么，就这么说定了哦。下面我就长话短说，今天晚上我不小心喝醉了，以至于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了一些匪夷所思并非出自我本愿的举动。若是今后你要在哪里看到什么照片视频的话，请一定要相信我。” “嗯，我就当你默认了。亲爱的，晚安，爱你呦……” 权之龙看着不停闪烁的屏幕，啼笑皆非，他几乎能想象到屏幕对面那人一脸得意洋洋的样子。 “错了。” 仰躺在床上捧着手机的宋子露惊坐起，按在屏幕上的手都不由哆嗦起来：什，什么错，错了…… “不只是要有晚安，还要有早安，午安。” *** 《你想知道的Muse》最终以网络形式播出了第一集，因为中心人物Alice话题度极高，开播后不到十分钟点击率就达到一百万，网络线路甚至一度瘫痪。 “啧啧，真是不可思议，我竟然找不到一条不骂你的评论。” 林雅恩看着屏幕上刷刷飞过，令人眼花缭乱的屏幕，眼睛都直了。 宋子露若无其事地耸耸肩，刚想说话，就见一旁的金东惠一脸愤愤，大声反驳道，“这条就没有啊，”胖胖的手指还点在那条绿色的评论上，一字一句地念道，“前面那位别走，英雄所见略同，我们需要聊聊……” 说到最后她突然反应过来，一脸不安地捂住了嘴。 林雅恩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只笑得前仰后合，涕泪横流。 宋子露无语望天花板，将手里的冰饮往林雅恩胳膊上点了点，激起林雅恩一句娇嗔，“喂，干吗啊？” “给你降降温。” 一旁的金东惠呵呵傻乐，忍不住贴心地问道，“露露，要不然再来一盒巧克力的冰淇淋怎么样？” 宋子露挣扎片刻，许是最近心情轻松许多，她的体重上升不少，已经遭到助理安娜的强烈警告，但……好不容易才放次风，这畏首畏尾的实在太憋屈。于是她豪迈地点点头，“好，就再要一盒。” 话音刚落就感到肩上一重，“喂……” 她疑惑回头，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一注水雾进了眼，一股火辣辣的疼痛迅速在眼睛里蔓延开来。 “啊……”宋子露惊叫出声，但下意识地还是伸手去拽那个袭击她的男子。 林雅恩猛打了个激灵，急忙扑上来帮忙，同时嘴里大喊道，“快报警啊！” 穿着甜品店咖啡色制服的男子见形势不妙，疯狂按压手中的辣椒水喷雾，趁几人闪躲时，飞快地后退，夺门而出。 “露露，你没事吧？”金东惠担忧地问。 宋子露弯着腰，双手捂住眼。火辣辣的痛觉一直从眼睛烧到脑袋，烧得她眼盲耳鸣，无法思考。同时，泪水又像是失控的水龙头般不停地往外流。 店员们纷纷围上来，忐忑不安地询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林雅恩扶住她，将桌子上的棒球帽给她带好，温柔又不容置疑地说道，“现在必须要去洗手间冲洗，能看清路吗？要是不能的话就靠在我身上。” 宋子露无力地摇头，靠在林雅恩身上任她牵着往前走去。 明明还不到一分钟的路途，现在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她磕磕绊绊地走着，泪水哗哗地流，一方面是生理性的，另一方面又是心理上的。 这是宋子露第一次切身地直面恶意，心里又难受又委屈。 她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才会一次次地遭受这些非难，并且一次比一次严重。 冰凉的清水直直冲了十几分钟，才勉强能够睁开，镜子中映出的一双眼睛通红肿胀，她忍不住揉了揉。 “还疼吗？”林雅恩问。 宋子露点头。 “我陪你去医院。”她又转过头对金东惠吩咐道，“你留下来等警察。” 眼睛里含着泪的金东惠忙不迭点头，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宋子露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道，“不要担心，我没事。” 即使冲洗得早，眼睛还是略微感染，医生开了药，并嘱咐她入院观察几日。 才刚在病床上躺好，东哥便领着安娜和队员们浩浩荡荡地进了病房。 眼角余光扫到黑洞洞的摄像头，宋子露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东哥，你说我该怎么办，医生说以后我的视力很有可能不会恢复了……” 东哥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心，一切都会好的。” 队员们也纷纷走上前来，朴怜儿揉揉她脑袋上乌黑的假发，“你放心，即使你眼睛瞎了我们也不会放弃你的，我们会是永远的Muse，你看自由女神断了条胳膊不也一样……” “卡……”东哥没好气地瞪了朴怜儿一眼，回头对摄像大哥说道，“这段剪掉，等会儿重新录。” 宋子露扭头，躲开朴怜儿的手，微眯着眼睛看向东哥，“警察怎么说？” 一双眼睛又红又肿，透出显而易见的不安和无助。 “袭击者不是店里的员工，初步断定是偷了店员的衣服。而你们坐的位置是监控死角，没能拍到他的正脸。只在门口处抓拍到模糊的侧脸轮廓。”东哥叹了口气，“这几天好好休息，安娜留在这里照顾你，我得回去处理下这次的新闻。” “哦。”宋子露心不在焉地点了头，忽听站在不远处一直沉默不语的林雅恩说道，“我觉得袭击者不像是一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 东哥若有所思地看了林雅恩一眼，淡淡点头而后离开。 “Alice，你没事……” 宋子露面无表情地回头打断韩智妍的话，“我很好，不劳你挂心。”又转头对林真恩说道，“真恩姐，你们先回去吧，我现在很累，想休息会儿。” 等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林雅恩坐到她床前的凳子上，双手环臂慢悠悠地说道，“你们队员之间的关系还真是稀奇。” “有什么好稀奇的，不过是一般的女同事应该有的关系。” 林雅恩默然，半天才说出两个字，“精辟。” ☆、顾虑 金东惠和林雅恩在病房里待到九点左右才离开。临走前，林雅恩丢给她一句宽慰的话，“好好休息，不要多想，从长远来看，或许这还是件好事。” 或许吧。宋子露心情复杂地想。 十点半，病房里就熄了灯，窗外月光疏淡，皎皎清辉洒在光滑的地板上，将房间里的一切披上一层寂寥的轻纱。宋子露枕着右臂，漫不经心地将目光投向窗外。 眼睛不过睁了片刻，就泛上明显的涩意，她半阖着眼，听到一直静卧在窗边陪护床上的安娜翻了个身，不久后，耳朵里就只剩平稳而均匀的呼吸声。 好羡慕，能睡得这么安稳。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勉强将心头纷杂的思绪理清，疲惫不堪地闭了眼。然而就在彻底踏入梦境的前一脚，她突然感觉到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了，脚步声渐渐由远及近，虽然轻微得几乎难以察觉，但却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一瞬间，汗毛倒竖。右手暗握成拳。 等阴影逐渐覆上洁白的床被时，宋子露迅速翻身伸手，给对方一个猝不及防的锁喉。 “咳咳咳……放……”对方的体积似乎并不大，面对她的袭击毫无回手之力，只不痛不痒地拉着她的手臂。 与此同时，听到动静的安娜也惊坐起，慌乱地叫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我抓到了一个歹徒。” 灯光倏然大亮，宋子露登时目瞪口呆，手臂也随之一松，她不可置信地惊问道，“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 说着又立马回头对安娜吩咐道，“快去买点活血化瘀的药来。” 安娜的身影一消失在门外，宋子露立刻凑近他担忧地问，“疼吗？唉，一定很疼吧，你来怎么也没说一声，我以为又是看不惯我的黑粉摸进来了……” “问题这么多，我该回答哪个呢。”权之龙不在意地笑，伸手抚摸她还肿着的眼角，语气温柔地问道，“吓坏了吧？” “没有，只是有点意外。”宋子露蹭蹭他的掌心，像只小猫般温顺。 “疼吗？” 宋子露可怜兮兮地点头，“恩，有点。” 说着她想到什么，又抱着他的胳膊撒娇，“你不是还在国外吗？怎么回来了？” 瘦削的下巴枕到她的脑袋上，几不可闻地叹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如果是你的话，好像就永远没有什么为什么。” 仿佛无可奈何，又甘之如饴。 宋子露心一悸，眼睛里忍不住冒气水汽来。 层层裹在身上的厚重盔甲顷刻间分崩离析，软弱像是潮水般铺天盖地将她淹没。 她把脑袋埋在他并不怎么宽阔的胸膛里，用浓重的鼻音闷闷地说道，“其实，刚刚我说谎了。” “嗯？”沙哑的嗓音温柔地响在头顶，莫名就叫人心安。 “其实，我很怕，怕得要死。怕眼睛会再也看不到，怕自己将会孤零零地死在这个陌生的国家，怕爸妈失望，怕你其实并不喜欢我，对我这么好只是想报复我……怎么办，我真的好害怕……”声音渐渐低下去，转换成低低的呜咽。 “不会的。”权之龙捧着她的脸，用拇指轻轻擦掉她眼角滚烫的泪水，直直地凝视着她的眼睛说道，“不会的，你的眼睛不会有事，你不会死掉，你不会让爸妈失望，你也不会失去我。” “永远不要怀疑，嗯？” 宋子露红着眼乖巧地点头，“嗯。” 就在这时，房门有节奏地响了起来。宋子露清清喉咙，装作镇定地对外面说道，“进来吧。” 安娜垂着眼问道，“还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宋子露想了片刻，说道，“不用了，你去附近的酒店住一晚吧，明天把收据给我我来报销。而且，我希望这件事不需要再被第四个人知道，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好的。”依旧是平淡无波的声音。 “谢谢。” 房门一关闭，宋子露便跳起来向洗手间走去，不过一会儿，就端着一盆温水走了出来。 迎着对方疑惑的目光，她拍拍枕头示意他躺下来，同时俏皮地一眨眼睛活跃气氛，“叮咚，权先生，您的私人小护士已经上线了，请乖乖躺好，小护士1号即将为你展开最贴心的服务。” 实际上，肿得跟核桃一般的眼睛做起眨眼的动作来滑稽得可笑，但权之龙心里却是一酸，他扯扯嘴角，像是回应般躺了下来。 温热而潮湿的毛巾慢慢抚过脖颈，接着又被抿着药膏的柔软手指轻轻按压，所及之处，带来丝丝如薄荷般清润的凉意。 “怎么了？”突然被握住手背，宋子露困惑地抬头看他。 “请问小护士1号，因为你的不规范动作，现在病人的心跳频率出现了异常，你是不是应该负起责任来呢？” “负什……”宋子露吞吞口水，“什么责……” 清俊的眉眼倏然放大在眼前，毫不迟疑地将她的疑问淹没在怦然相触的唇齿间。 *** 嫌犯被捕是在事发后的第三天。 东哥传来讯息，说此人对指控供认不讳，至于袭击原因很简单，单纯看不惯她而已。 宋子露不咸不淡地回复了个哦，就将手机扔到了一旁。 林雅恩坐在她旁边给她削苹果，一见她这动作稀奇地问道，“怎么了？” 正津津有味吃着冰淇淋的金东惠也好奇地抬起头。 “嫌犯抓到了。”宋子露撇撇嘴说道。 “哦？那应该是件喜事啊？” 宋子露抬头看一眼脸上只差摆了八卦图的林雅恩，似笑非笑地托腮问道，“你倒说说看，这怎么就是件喜事了。” “他伤害了你，现在就要为此付出代价，怎么看都不是一桩坏事吧。” “那倒是，上一次投毒案已经不了了之了，这次若是再抓不到，怕是所有人都会觉得伤害我是最轻而易举又毫无顾虑的事了。现在呢，即使不喜欢我，最总还会顾忌一点。” 林雅恩将苹果递给她，“别这么悲观，人们都是肤浅的，喜欢从众的动物。不用在意他们的看法。我想，倘若他们了解你，肯定不对那样对你。” 宋子露苦笑，“怎么会？” 她眼里的光闪闪烁烁，“不过他们怎么对我我都无所谓，毕竟都只是陌生人罢了。我只是……”她叹口气，“只是遗憾罢了。” 宋子露将手机里的信息翻出来，递到林雅恩面前。 白色的简单界面里，一组微妙的对话进入林雅恩的视线。 ——如果可能的话，请不要起诉他。 ——什么意思？ ——是我叫他去做的。相信我，我没有恶意。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韩智妍是你的队友吧？”林雅恩问。 “嗯，上一次我殴打粉丝的视频也是她上传的。”宋子露转头望窗外，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你这个队友，”林雅恩仔细思考了一下形容词，抽抽嘴角道，“脸还真大。” 宋子露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嗯，虽然不是事实，但我不会反驳的。” “你怎么想？” “其实我有在很认真地考虑。” 林雅恩用一种你没救了的眼神看她，“你是欠虐么亲？！” “或许吧。你知道吗，刚进公司的时候，可能是我的韩语还说得不好，也可能是练习生竞争大的缘故，公司里几乎没什么人有耐心和我说话，在前两个星期我大概只说了十句话不到。当时真的觉得好委屈，甚至还想到了放弃。那一天我偷偷在楼梯口练习好不容易拼凑好的……应该说是辞职信吧，也不知是她恰好经过，还是听到后故意路过，总之她面无表情地走过我身边，然后突然说了句，那句话的顺序你说错了。然后若无其事地拿过我手里的稿纸，一个字一个字地给我纠正起发音来。” “就是在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我们将会是永远的朋友。” “可是那她现在为什么会这样对你？”金东惠插嘴， “她说是因为嫉妒。挺可笑吧，其实有时候我总会在想，最卑劣的人一直是我才对，倘若不是她，我已经离开D.N.A了，根本就没资格去指责她。不过也是在对她发泄自己的怨愤吧。” 林雅恩揽过她的肩膀，没有说话，只默默给她传递温暖。 宋子露继续说道，“其实我有认真想过，她这么做或许真的没有恶意，只是一种补救。” “补救什么？”金东惠问。 宋子露笑笑，看向林雅恩，后者会意地为她做了回答，“人们都是同情弱者的。看着吧，过不了多久，人们就会彻底将Alice殴打队友这条新闻翻篇了……” “不过，即使真如她所说，她的行为依旧不值得原谅。”林雅恩补充道。 ☆、偶像运动会 结果却如所料，在第二集真人秀播出的时候，视频下的评论显然好看许多，虽说恶评依旧占了半壁江山，但起码已有大半的人墙头草般顺风倒戈。 甚至还有网友以看破玄机的架势，专门开贴力证Alice其实是个正直善良的好孩子，殴打一事纯属成员诬陷。 宋子露点击进去，一张张截图和视频CUT看完后，陷入了沉思。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正跳着舞突然被踩跌倒在地，正笑着突然被伸来的话戳到脸，被调侃说“实际很爷们但爱装天真”…… 无数次被她看作是意外和无意的细节一一放大，逐渐串联成真相隐隐浮出水面。 想来，她还真是蠢。 默默用小号点个赞，宋子露退出界面。 《偶像运动会》不久后在奥林匹克主竞技场拉开帷幕。极目望去，四面八方全是人，拉着条幅和挥着灯牌的观众激动得嗷嗷叫，几乎掩过主持人高亢激昂的嗓音。 场地中央，数百名偶像成员整齐列队，站成巨大的长方体。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明星和观众，宋子露倒没多少紧张，只觉得渺小。 组合里只有朴怜儿，金娜娜和宋子露参加了比赛，朴怜儿射箭，金娜娜接力跑及射箭，宋子露则100米田径和艺术体操。三人前后脚站着，几乎没怎么搭话。 偶像成员代表宣誓后，比赛正式开始。 女子100米田径最先进行，为展示队友亲和友爱，入场前，朴怜儿特意弯腰给宋子露贴上名牌，还揽过她的肩凑在耳边说些鼓励的话，“加油，尽力就好，是不是第一名没有关系的。” 宋子露笑了笑，“本来就跟你没有关系，不用特意跟我说明。” “……”朴怜儿忍住习惯性翻白眼的冲动，表情僵硬地笑，“嗯，我知道你是最棒的，加油。” “我觉得加个前缀的话可能会更准确一点。” 朴怜儿疑惑道，“什么？” “跟你相比的话，我的确是最棒的。” 朴怜儿脸上的笑终于维持不下去，撒开手急切地奔向金娜娜。 落荒而逃的背影令宋子露心底涌出滔滔不绝的愉悦，走起路来似乎都带着风。 果然，快乐是要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 宋子露是在第四组上了场，双手放在起跑线后蹲下，姿势沉稳标准。 “你就是Alice啊？” 左侧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 透过左臂和大腿之间的空隙，宋子露看见一双浅褐色的好奇的眼。 标准的韩国小姐的脸，记忆里全然搜索不到。 她嗯了一声，问道，“有什么事吗？” 就在这时，哨声突然响起。 宋子露一惊，片刻后迅速起身狂奔，边跑边想，这一招声东击西运用得可真好。 但……放在她身上，这如意算盘注定是要落空了，想当年，她可是初高中学校每届运动会的传奇人物，与她对上，旁人注定只能是打酱油的份儿。 呼呼风声响在耳侧，最后终结于一个响亮的哨声。 “呀，竟然只有13秒，真是令人震惊的短跑实力，”男MC激动地叫道，问向一旁的解说员，“是不是已经刷新了女子短跑新纪录？” “的确是呢，若不是起跑稍显落后，或许成绩会更好……” 宋子露得意地背转过身，大口喘着气看向她狂奔而来的少女们，神色中带着满足。 不管是漂亮还是不漂亮的，此时一水的咬牙切齿，满脸狰狞，像是被一张透明的保鲜膜强烈挤压过，十分不利于维护清纯可爱的美少女人设，难怪成员们都对这些比赛避如蛇蝎。 不过，她不在意，反正她有男朋友。 走到场外和队员们坐到一起，边看比赛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些话，很快就到了金娜娜的接力跑。 宋子露和朴怜儿分别给她鼓了鼓劲儿，就又和谐地背靠背坐了下来。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宋子露乐得轻松，悠闲自在地看比赛。 只是与她首战大捷的傲人战绩相反，金娜娜万分的倒霉，起步没多久就左腿绊右腿摔倒在地，那结结实实的一跟头远远看着都不由头皮发紧。 宋子露忍不住站起来，探身看她状况。 但很快，金娜娜就爬了起来，以壮士断腕般的气势向前冲去。但终究是太迟了。她们那一队不可避免地沦为全组最后一名。 金娜娜垂着头下了场，宋子露和朴怜儿立马就围上去，关切地询问。 “真的好疼。” 金娜娜委屈地扁嘴，将手臂伸到两人面前，白皙的双臂两边肘部均挂了彩，左臂稍轻只蹭破了皮，右臂手肘则皮肉分开，淌着血。看来摔得不轻。 宋子露皱眉，“走，我们去找东哥。” 朴怜儿却是拦住她们，“那怎么行，等下还有射箭比赛呢。” “……”这还真是她的好队友呢。 宋子露冷冷看她一眼，“你放心，跟你的比赛我会好好配合的。“ “就你？”朴怜儿轻蔑地嗤笑，“那还不如弃权呢，省得丢脸。” “那就弃权呗。”宋子露无所谓地耸耸肩。 “……”朴怜儿憋气，“快去快回，我在这儿等你。” 看着东哥找驻场的医护人员给金娜娜清理好伤口后，宋子露才慢条斯理地走向赛场，走了几步，东哥突然出声唤她，“Alice” “嗯？”宋子露回头。 “注意安全，成绩不是最重要的。” 宋子露下意识看金娜娜，对方没有抬头，像是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她笑了笑，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 刚走进赛场，朴怜儿就风风火火地迎上来，挽住她的胳膊催促道，“怎么过来得这么晚，选手们就要集合了。” 宋子露哦了一声，将胳膊抽出来装作看手表，“反正早晚要输，用不着这么赶。” 朴怜儿顿住，“宋子露，你不要太过分了。” “哦，所以，你想怎么做？” “……” 宋子露勾了勾唇角，眼睛漫无目的地投向四周，不远处一个偶像组合成员们因为队友得了奖而兴奋地拥抱在一起，她眼睛闪了闪，“走吧，要迟到了。” 因为练习认真，再加上略有天赋，朴怜儿的成绩很不错，三次都是稳定的九环，相比之下宋子露的成绩就颇令人莞尔。第一次因为闭错眼弓箭直接就脱了靶，冲向不远处的分隔墙上。 全场观众：“……” 解说员们：“真是一如既往的超乎想象啊。” 其中的男解说员补充道，“真是没想到，在赛道上展示了惊人短跑实力的Alice也是有着弱点哪。” 宋子露耸耸肩，对着摄像头无辜地摊了摊手。 朴怜儿忍不住上前戳了戳她的肩小声吼道，“笨蛋，应该是闭左眼的。” “哦。”意识到错误的宋子露沉思了片刻，再次举起弓箭，屏气凝神，一鼓作气地射了出去。 “天哪，竟然是十环，十环。真是出人意料哪，看来或许我得收回之前的话，刚刚的状况一定是太过紧张导致的失误。”男解说员兴致激昂的声音穿过体育场上空。 然而几秒钟后，他就不忍郁卒地捂了眼睛。 因为，就在刚刚，那只白色的利箭再一次擦过箭靶飞向了分隔墙。 我擦，能不能好好玩耍了啊亲。 休息了大约半个小时，宋子露便去后台换体操服，黑色贴身裙，堪堪遮住臀部，前襟和衣摆部位镶满碎钻，站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像是阳光下镶满了碎银子的鱼鳞。 因为有多年的民族舞功底，柔韧性还不错的宋子露选择了艺术体操里的带操，飘带飞舞与她们曾经练习过的水袖舞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初时宋子露的确是这么觉得的。 但一开始训练，她便发觉自己想得太理所当然。艺术体操不仅有着舞蹈的柔软优美，同时兼具体育运动的力量和爆发，如何平衡这两者的冲突，宋子露苦恼了许久。或许是年龄偏小，又或许是生性跳脱，她的动作看起来总是活力有余而妩媚不足。即使每一个音符都交代得清清楚楚，每一个动作都做得完完整整，却难以做到对节奏的控制，将运动的活力糅合进沉静中。 嗯，直白点说，就是甩出去的彩带她老是抓不住。 因而一遍遍的重复练习是不可缺少的，近一个月来，她时常会练习到深夜，空旷的舞蹈室，明亮的光，镜中的影子，心绪仿佛随着时光静下来。 临近比赛的一周，为了保持体态上的优美，宋子露更是改变了食谱，日常以酸奶、黄瓜、番茄等清淡时蔬果腹。 因此，说不在意结果或是不紧张，一定是骗人的。 正式比赛前会有一场预演彩排，宋子露排在第三位上场，前两位选手分别选了圈操和球操，许是为了稳妥起见，两人选择的动作中规中矩，难度都不高，但因艺术体操自带美感光环，观众们看得倒也津津有味。 没过多久就轮到宋子露出场，听工作人员吩咐好注意事项后，她昂首挺胸走进场地中央。 音乐是激昂的《for win》，节奏紧凑，带给一种恢弘的紧张感。 她站在舞台中央，先是顺了顺飘带，而后将靠近银色手柄的飘带绕一圈在额头上，音乐一起，随着节奏迅速地摆动手臂，虹色彩带如水波般荡漾开来，顺着无间断的转体动作热烈流淌。 ☆、甜蜜陷阱 黑色裙摆随着身体的转动慢慢绽放，像是一株摇摇欲坠的黑色玫瑰，莹莹露水浮于其上，反射出耀眼璀璨的光。如雪的肌肤，如夜的长裙，如血的红绸，极致又强烈的色彩反差令台下的观众都看呆了去。 若说先前两位选手带给他们的是赏心悦目，那么现在的Alice则满足了他们对惊艳这个词语的极致幻想。 像是暴风雨后破空而出的一道彩虹，又像是夏日清晨破窗而入的第一缕阳光，明艳张扬，气势磅礴。 坐在场内的爱豆们不时发出一阵惊叹声，而场外的观众席上却是燃起一波高于一波的声浪。 外界的喧嚣仿佛离得很远，宋子露稳定而流畅地做完一个个规划好的动作。 跳步，转体，平衡，一环接一环，彩带如游龙飞舞，身体轻盈如燕。 难度虽不及专业选手，却比业余选手高上太多，尤其是她速度极快，舞步奔放，看起来便显出无与伦比的华丽。 一分三十秒，舞曲尽。 宋子露收势退场，留下观众们经久不息的掌声。 刚走下场，东哥便笑着迎上来，给她递上毛巾和已经拧开瓶盖的矿泉水，“快休息一下，等会儿不要紧张，这样就很好。” 宋子露喝口水，含混地应了一声坐到一边继续看接下来的彩排。 最后一名选手表演了棒操，灵巧生动，只是稍显柔美了点，宋子露分分钟都想上去把她手中的棒子夺走，给她示范一下双截棍，让她明白棍棒的正确打开方法。 这样一想，她就有点后悔了，当初真应该选择棒操的，但紧接着又想到，虽然不太可能但万一若是被老爸老妈看到肯定又要逼着她回国吧…… 思绪一下子就飘得很远，深藏在记忆里的人和事不知为何突然都跳了出来，时不时嘲讽她习武梦想的老妈，一直和稀泥却偷偷纵容她的老爸，她哭闹着不愿意去学跳舞，梗着脑袋绝食相逼要来韩国，可是当初她又是为什么非要来韩国的呢…… “Alice，Alice……” 宋子露转头，东哥粗壮的眉头此时像是夹了苍蝇。 “怎么了？” “该你上场了。” “哦，好。” 宋子露利落起身，面色凝重地向前走去。 “喂，彩带没拿……” 宋子露走到中途的脚步一顿，回转过身接过彩带后又面色沉静地朝赛场走去。 不知怎么地，韩哲东心里突然毛毛的，总觉得好像是要有什么事即将发生似的。 他迅速地双手合十，朝宋子露的背影虔诚拜去，“姑奶奶啊，今天可千万不要再出什么岔子啊……” 一般来说，经纪人在公司地位还是挺高的，偶像明星们虽然外表光鲜，被万千粉丝膜拜，但下了屏幕，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而被经纪人训斥得体无完肤。直到他真正成长为不用再仰人鼻息的巨星，这种情况才能改善。但也有例外，就比如D.N.A之类的小公司，若是某位成员发展势头迅猛，能直接左右整个公司的生死存亡，那么所有人的利益此时都可以牺牲了。 因而，只要没有触碰到底线，东哥向来会给宋子露最大的宽容和支持。 此时宋子露已走到赛场中央，只见她一反彩排时的站立姿态，而是顺了顺彩带，将其从左到右拉成一条直线放在地上，紧接着走到离手柄较近的一侧，就红色的带子夹于脚趾之间，一手掐腰一手置于脑后地摆出优美的开场姿势。 高高仰起的下巴，略带倨傲的眼神，像是一只独立于世俗之外的高贵天鹅。万千尘埃，皆不染她的芳华。 啪嗒一下，韩哲东看到自己的手背上落了一滴汗，直到这时，他才发觉自己的额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然而他却顾不得擦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会场中央。 线条流畅的小腿轻轻一踢，红色的彩带便飞向上空，紧接着一个眼花缭乱的筋斗过去，纤细的手臂向上一擎，稳稳握住了彩带的手柄。 呼，韩哲东几不可闻地松口气，但悬在半空的心却是不能轻易放松，并随着纤细身影的跳跃旋转而左摆右荡，晃晃悠悠，只晃得他心胸气短，险些要吐出来。 还好，时间只持续了一分多钟，但他却像是坐了一趟过山车般终于虚脱般仰靠在沙发靠背上，擦了把已然流进眼睛里的汗。 宋子露笑着下了会场，眼睛里带着一丝满足。她大跨步跳到韩哲东旁边，求表扬般问道：“没想到吧，是不是很意外？” 意外你个妈卖批！ 若不是客场主持已微笑着坐在旁边等候采访，万千个观众通过摄像头注视着他们，韩哲东一定会破口大骂。 平时那么多意外也就算了，竟然连排练了那么久的比赛她都能临时变身。 这么能，她咋不去上天呢，这样也好过他天天一惊一乍地担心自己的职业生涯就此终结。 见他无法管理住表情地直勾勾盯着自己，宋子露眨眨眼看向一边的客场MC。 是个熟脸，他们曾在一个节目上同台过。 “现在的心情怎么样呢？”男主持人笑得牙龈都露了出来。 宋子露接过话筒，“很开心，晚上终于能吃肉了。因为之前住了一周的院，胖了不少，因此在比赛前一直在节食，现在真的是看到每一样东西都能想象成吃的。” “比如说？” “恩静手里抱着的是西瓜（球），我手里拿着的是腊肠（彩带），前辈的脸是奇趣饼干……” “……”男主持人静默两秒，把话题转回比赛上，“有什么话想对成员们说的吗？” 宋子露像是发表获奖感言般伸出手臂做个心形，“在场和不在场的Muse们，我爱你们，因为你们我才能出现在这里。” “那么最后，以一个肢体动作来表达一下今天的辛勤吧。” 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宋子露站起身，对着摄像头举起双臂道：“Yeah？” 而后便拿眼睛觑男主持，像是在询问他这样够了吗。 全体观众：…… 求男主持的心理阴影面积。 成绩很快揭晓，不出所料，宋子露以压倒性的优势取得金牌，她笑着起身走到红毯上领了奖牌，同时她的成员们也迅速聚拢过来，从两侧进发，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宋子露抬着的两只胳膊僵直在半空中，片刻后她像只老母鸡一样慈善地摸摸她们的头，“孩子们，都不要哭了，晚上就能吃到肉了……” 全体观众：…… 丑闻缠身的时候，用实力说话是最佳的解决方案。 不得不说，偶像运动会上宋子露的精彩表现使她的粉丝好感度达到空前的高度，同时也得到了事业方面最直接的回报。 那就是有人找她拍广告了，同时还分别有一部电视剧和一部电影都主动来找她演戏。 前者编剧是她刚出演过的《hello，公主病》的作家金淑珍，番位大约在女二号，后者的导演据说获过国际大奖，角色也是女二号，但戏份完全不能与前者相比，因为连这部剧的女一号都要被淹没在众多男星中，没几个镜头。 于是宋子露陷入了两难的抉择困境。 公司给出的意见是选择电视剧，戏份多，既磨练演技又增加观众眼缘。但作为拥有忠武路小公举梦想的宋子露，心里的天平难免会偏上一偏。 “你说，我到底选什么好呢？”宋子露对着电话苦恼地皱眉。 温柔的声音透过嘶嘶的电流淌在房间里，“你自己怎么想？” “嗯，其实对于我来说，哪一个都很好。” “电视剧会培养你的观众缘，电影能提高你的咖位，但前提是它们能取得成功的时候，我觉得你可以先不要管它们的形式，先好好看看剧本，想想自己喜欢哪一个，而你又能把哪一个演好。” “嗯。”宋子露认真地点头，忽然想到什么，话锋一转，“欸，对了，你知道吗，有人找我来拍广告了。” 权之龙笑起来，“嗯，你做得好不错，加油，我未来的忠武路小公举。” “额……还有一件事，我得需要向你报备一下……” 吞吞吐吐的语气令权之龙剑眉微蹙，“什么？” “我们不是有个真人秀节目么，新一期的主题是Muse的偶像们，Oli的偶像是你，所以我们过几天可能会出现在你的演唱会上，所以……” 权之龙体贴地接过她的话，“希望我能配合一下吗？” “不，不用，你就随自己的心情就好，反正这是节目组的问题。” “哦？”尾音上撩，传达出明显的疑惑。 那你的意思是？ “我只是想问一下，那天你的活动结束之后能否赏脸陪我偷偷约个会呢……” 权之龙的眉眼彻底舒展开来，声音里透着愉悦，“或许会忙到很晚。” “嗯，没关系。我等等就好。” “或许我会累到没心情跟你讲话。” “嗯，没关系，你听我说就好。” “好，我等你。” “看我都说这么多没关系了，那等下我说完一句话后你能不能也跟我说句没关系？” “！！！”权之龙笑容僵住，“……” “好，那我就当你默认了，长话短话。为了彻底洗清绯闻公司把我的偶像定位为火山烈前辈我们需要合拍一组杂志照片可能会有一些肢体接触！好了，接下来到你回答的时间了。” “………………” ☆、旧相识 九月初，暑气未消，空气闷热。 宋子露起身将宿舍的窗户打开，有倏忽的风吹来，她舒了口气。 回转过身，对摄像大哥点了个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韩智妍环着双臂立在床尾，勉强扯了笑问，“紧张吗？” 问的是等下要与火山烈拍摄杂志画报这件事。 宋子露专业地背诵台词，“啊，怎么办，真的好紧张啊，虽然之前去过签售会，录制节目也有遇到过，但一想到将要和他这么近距离的……啊，不行，我要没法呼吸了……” 边说她边配合着快速踱步。 韩智妍偏了头看她，“想好了吗？” “什么？”不是意料之中的台词，宋子露一时没反应过来。 “想好要对他说什么没有？” 宋子露看了她一眼，从床下拖出一个纸盒来，打开之后，映入镜头的是一些杂乱的零碎物件，有海报，专辑，演唱会门票…… “这是他们代言的饮料，你看上面有他的签名和头像，这是专辑签售会的票和签名，这场演唱会后我被他们的保姆车撞到，他送我到医院，这是他的同款帽子……”宋子露一件件地数着箱子里的物件，忽然噤了声。 韩智妍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那是一张皱巴巴的电影票，隐约可以看出日期是在7月17日。 她有印象，那天雨下得很大，宋子露彻夜未归，她在第二日恰巧看到她从权之龙的车上下来。 “怎么了？”韩智妍试探性地问道，“这张电影票有什么特殊的吗？” “哦，算是吧，那天和朋友去影院恰巧看到前辈了，但是人很多，没敢过去……好了，这就是我这个业余追星族全部的纪念品了。”宋子露故作振奋地合上盖子，看着手表，转移话题，“呀，时间不走了，我们该出发了。” 韩智妍眼神动了动，终究没说话，室内的气氛就这样沉寂下去，并一路延续到摄影地。 且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和火山烈拍画报的不只宋子露一人，还有韩智妍。 拍摄地点主要以室外为主，风格冷冽颓废。 与宋子露的心境很是契合。 若说面对韩智妍她还能挤出笑容，那么看见火山烈她便连扯下嘴角都觉得困难。 汽车停下许久，她都恍若未觉，垂着脑袋看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车里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最后一致把目光投向韩智妍。 “Alice……”韩智妍伸手触她的肩膀。 “离我远点。” 任谁都能听出语气里的嫌恶。 韩智妍垂了眼，“对不起。” 凭什么，她凭什么作出这样委屈的神情。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瞬时冲上来，宋子露狠狠瞪她，但终究还是忍了没发作，推开车门径直下了车。工作人员慌慌张张地跟下车去。 韩智妍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有风吹过来。 她突然被人推一把，“还愣着干什么，大家都等着了。” 迎头撞上一双含笑的杏眼，若不是刚刚还被它狠狠地瞪过，韩智妍当真以为她在关心她。 “嗯，好。”韩智妍笑着回答，既然戏已经开场了，她也总该配合演出才行。 再次见到火山烈，所有的心理建设落荒而逃，宋子露的第一反应是转身要躲。 但举目四望，空无一物，且身后还跟着一票工作人员和几台重量级的摄影机。 韩智妍挽住她的手臂，架着她般往前走去。 几乎是在听到动静的霎那间，火山烈便睁开眼。 化妆刷还在他脸上轻轻扫着，却像是扫到了他心上。 “前辈好久不见……” 年轻的女孩弯下腰去，粉金色的齐耳短发在灯光下闪着光，露出纤细洁白的颈项。 火山烈心里咯噔一下，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站起身勉强笑着问，“是啊，最近过得好吗？” “嗯。” 气氛冷下来，宋子露急中生智道，“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好。” 因为是一时兴起，身上根本就没带任何器具，宋子露四下张望一番，伸出手掌心朝上，“要不就签这里吧。” “……” 身后立马有人递上一只黑色水笔，火山烈接过，低了头认真地在她手上写字。 空气太过安静，宋子露忍不住开起玩笑，“要不然顺便写个，全世界我最喜欢你？” 手中的笔突然一顿，像是有什么记忆冲入脑海。 低沉的声音响起来，带着些微涩意，“笔画太多了，写不下。” “哦。”宋子露垂眼，不再说话。 “好了。” 火山烈收了笔，宋子露看清楚掌心，几个略显生硬的汉字挤在名字下方，虽写得歪歪扭扭，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对不起。 宋子露忽地就有些难过，她抬头，露出一副心满意足的神态，“谢谢前辈，那我就先不打扰前辈了。等会儿见。” 说着便转身走了。 结束得太过突然，众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韩智妍快步追上去，并示意摄影组跟上。 “喂，怎么跑得这么快，也不多聊一会儿？之前不是说见到偶像激动得都要睡不着了么？” 胳膊被拽住，宋子露回头，抬眼便换了情绪，像个天真的少女般苦恼着，“唉，我也很无奈啊，一见到偶像真是紧张得连话都不敢说了。” 韩智妍白她一眼，“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至于么？” 宋子露顺着话答，“你是不知道，第一次跟他说上话是在签售会上，我就顾着跟他说签什么名了，这还来来得及说别的话就被后面的粉丝推开。第二次更惨，当时不是出车祸了么，脑子里跟浆糊一样，事后看新闻才知道是他送我去的医院。唉……过两天你就能明白我的心情了。” 天台上风有些大，猎猎风声听得人烦躁。 也或许是听的人心里烦躁，所以才觉得是风的缘故。 宋子露坐在青灰色石板铺成的台阶上，火山烈坐在她旁边。 “再近一点，女生把头再往他的肩膀上侧一点，像是要睡着的感觉……” 说话的时候摄影师纤细的手指还指点着，沙哑的嗓音像一层砂布，摩擦着不远处两人的耳朵。 “没关系吧？”宋子露问道。 “嗯。”喉结微动。 宋子露往他肩膀上靠得尽了些。 “Ok，眼神再冷一点……” 咔嚓咔嚓，几道闪光灯闪烁，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再换个姿势，女生侧坐，男生从后勾过她的脖子……” 调整坐姿的间隙，宋子露忽地开口说一句，“我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霎那间，好像所有的风都灌进耳朵，火山烈身形一顿，微微侧头问，“你刚刚说了什么？” 极近的距离下，呼吸间的热气蓬勃又真切，宋子露忍不住抖了一下，“没什么，我过得很好，不用觉得愧对我什么。” “来，看镜头……” 两人没再说话，等这一组照片拍完，就像是陌生人般快速分开，转身奔向不同的远方。 画报拍了很久，等到天边的最后一抹亮色退去才散场。 宋子露歪在汽车座椅上，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车流，忍不住给权之龙发了条短息：你的初恋是在什么时候呢？ 权之龙撑着脸看着手机，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像只鱼饵般，突然将他心里深藏的往事钩出来，是挣扎的血淋淋的场面。 他摆摆手，像是要把低沉的情绪都挥走，拿起电话拨过去。 “喂……”宋子露接起电话，忽地跃起坐到书桌上，两条腿前后荡起来。 她刚回到宿舍，一直在等他的回答。 但对方显然并不想说，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题，“今天都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不过拍了一天的照片。” “嗯，那好好休息。” “欸，等等，”宋子露不依不饶地追问，“你还没回答我呢。” 电话里突然安静下来，到最后似乎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就在宋子露想挂断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句，“有些事不知道反而会更容易幸福。” “不要胡思乱想了，早点睡。” 这样的话，这样的语气，才更容易叫人胡思乱想吧？ 宋子露这般想着，失了眠。 第二日天还未亮，宋子露便醒了，眼睛发涩，大脑钝钝地疼，但她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起床下楼绕着宿舍跑了几圈，才勉强精神起来。 回到宿舍换了衣服，便到公司餐厅去吃饭，一路遇到不少生脸的练习生与她打招呼，她淡淡地点头，做不来热切表情。 公司里练习生来了一茬又一茬，懵懂的脸，胆怯的笑，也不知最后有几个能顺利出道，又不知最后有几个能真正走下去。 吃过早餐，又在练习室练了会儿舞，几位成员算是完全到齐了。 下一位要拜访偶像的成员是金娜娜，但因为韩智妍的目标与其在同一个组合，因而公司便决定让Muse五人共同飞到爆炸组合成员目前的所在地，中国上海。 ☆、合作 众人浩浩荡荡向机场出发，因为是第一次出国工作，成员们都显得很是兴奋。 宋子露不耐加入她们的谈话，便歪在里座蒙上眼罩，假装补眠。 突然肩膀上一重，有人趴到她耳边说道，“喂，Alice，睡了吗？” 是金娜娜。 “嗯，”宋子露若无其事地翻了个身，背对她道，“睡着了。” “欸，不要不理我么，这才坐下不到五分钟，怎么可能睡着么。” “哦……”明显已是敷衍的语气了。 但金娜娜浑然不觉，依旧兴致勃勃地在她耳边念叨，“这可是我第一次坐飞机呢，你看外面的云就跟棉花糖一样……” 宋子露叹口气，摘掉眼罩无奈看她，“这还没起飞呢，你怎么就看到云了？说吧，你到底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就是想跟你说说话。” 宋子露转身扳住她的脸，直视她的眼睛说，“看到我脸上写的字没？” 金娜娜愣住，仔细地打量了她的脸，半晌后迟疑地说，“没……没看到……” “姑娘，记住我这一刻的表情，它的意思是长点颜色，让我清静会儿。”宋子露松开手，拍她的肩膀，“乖，姐姐要睡觉了，有事的话先去找队长，啊。” 说完她便重新将眼罩推了上去。 抵达虹桥机场时已近午时，也不知公司从哪里找来了一帮群众演员，一见他们出现在机场大厅便发了狂地摇着灯牌呐喊。来往行人驻足遥望，不知情的还真以为她们是从哪里来的超级巨星。 宋子露低着头跟着队员们快速前行，听着耳边的尖叫，心里不无调侃地想，或许等到她们回去上节目后要谈的第一件事，就是她们组合在国外的超高人气了。 上了车，朴怜儿首先忍不住跟林真恩抱怨：“欧尼，你说公司既然找人来哄场子怎么也不把戏做足点，搞得这三分之二的人都是Alice的粉丝，也太夸张了吧。” 脸是朝着林真恩，但话却是说给韩哲东听的。 后者正在拨手机的手一顿，回头问道，“谁跟你说机场的粉丝是公司找人冒充的？” 金娜娜惊讶道，“你说那些人是真的粉丝？” 韩哲东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们，“怎么，很奇怪吗？我们团在中国一直很有人气的好吗？Iris据说是表情包界的外来扛把子选手，Forea和金明俊的“金子CP”好感度最高，更不用说Alice了，本来就是中国人，先天优势足，据说粉丝们特别喜欢给她起外号，其中最响亮的一个，好像是叫宋大腿。” “……”宋子露稀奇地问，“为什么？” “第一种说法是你的特长是抱人大腿，第二种说法是你脖子以下全是腿。” “……”姑且算是夸她的吧。 韩哲东噙了冷笑说，“要不然，公司吃饱了撑的送你们到中国拍节目，还百费周章让你们做爆炸的演唱会嘉宾？”说着他还恩威并施地给大家鼓劲儿，“大家好好做，现在你们这档真人秀节目已经在和中国的一家视频网站洽谈版权，估计你们的事业能更进一层。” 听到这些话，不怎么关注国外信息的几人都有些不可思议。 但金娜娜显然还停留在前一句话的冲击中，她惊喜地尖叫道，“呀，东哥，你说的是真的吗，我们真的能有机会做偶吧们的演唱会嘉宾？！” 东哥还没答，朴怜儿便先刷了把存在感，“嘁，”她露出贵妇式的嘲笑，眼皮向上一翻，道，“嘁，真是没见过世面，丢人现眼。” “……” 金娜娜经不起刺激，直接横眉一竖，大声嚷嚷道，“你说谁呢？” “谁在那儿叫唤就说谁……” 话说到一半，就被金娜娜猛地一推，因此也来了气，“金娜娜，你不要太……” 听着这吵闹，韩哲东只觉额上青筋隐隐跳动，正想出声训斥，突然听到哗啦一声，右后侧的门从里推开，韩智妍面色如常地下了车，回头说道，“千万不要停，我这就去叫摄制组过来，把这场真实生动别开生面的一幕给记录下来。” “……” 朴怜儿哼一声别过脸，金娜娜则吐吐舌头，拉住韩智妍的手，“好啦好啦，不要生气了，我知道错了，我不该那么冲的。” 宋子露低头闷笑一声，跟着她们下了车。 她倒觉得，其实拍下来也不错，这样一来，大家都不会再说她仗着名气大殴打队友了，毕竟她们团内的真实情况是，大家每天都在互殴，嗯，除了队长。 此时演唱会厅馆内正在搭建舞台，工作人员们接洽好，便领着她们几人朝后台走去。正闷头走着，胳膊被一双雪白的手缠上，“Alice，你紧张吗？” 宋子露低头看比她低了半个头的金娜娜，因为是过道，灯光白惨惨的，给她的脸上蒙了层冷色调的青白，“紧张的吧。” “那就好，你跟GD哥哥都那么熟了，还会紧张，那我就放心了。” 宋子露不置可否地笑，反问道，“那你也不是没见过塔普，又有什么好紧张的。” “就是见过，才会更紧张啊，你说我要跳得不好他笑话我怎么办。” “其实真不用想这么多，出了错丢脸的是你，又不是他。若是他真的笑话你了，那你也可以笑话他啊。” 的确是无懈可击的逻辑，金娜娜信服地点点头，而后语气钦佩地看着她说了句，“嗯，你说得很有道理。” 一旁的林真恩听着两人的对话，嘴角不由抽了抽。 说话间就走到了休息室门口，敲了门，在东哥的示意下，林真恩打头阵，走在最前面带着她们走进去，而后是摄影师等一众工作人员，他们秩序井然地站到镜头看不到的地方去。 “前辈们好。”Muse几人恭敬地鞠躬问好。 权之龙站起身，和成员们走过来，客套而礼貌地打招呼。 眼睛状似不经意地扫过穿得最清凉的那个，恰好四目相对，对方迅疾瞥过眼，一副冷眉冷眼的样子。 哟，这是生气了？ 寒暄过后，权之龙开始给她们讲将要合作的歌曲，以及需要注意的事项。 宋子露撑着额头心不在焉地听着，忽然感觉有人凑到了她旁边。 “怎么了？”她回头，看到一脸笑意的胜力坐到她旁边，许是没有休息好，眼下一团阴影，她不由关切地问，“昨晚没睡好吗？” 看对方有些困惑，她指指他的眼睛。 “……”胜力扶额，“这是天生的，难道你一直没发现吗？” 宋子露努力回想了一下，纳闷地说，“你还别说，以前还真没看清楚。” 感情她这还是第一次看清楚他？！ 胜力无力地看着她，眼神里有着谴责，但只片刻就又兴致昂扬地问道，“不过要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好歹给你接接风啊。” 宋子露斜眼看看不远处的镜头，“上次真是谢谢你了，改天我请你吃饭。” 上回指的是她去香港给权之龙“惊喜”的那次，当时她是托了胜力的福，才得以混进演唱会成功见到真人。 “哎呀，这么客气干吗，都是一家人。”胜力拍拍她的肩，语气豪爽，“不过，我总觉得你和哥今天都怪怪的，是不是有什么事发生啊。” “呵呵，你想多……” “胜力，接下来你就带她们先去练习室。我再跟舞蹈老师商量一下就到。”陡然提高的嗓音打断了宋子露的话。 她挑了下嘴角，站起身跟着人群往外走去。 合作舞台的歌曲定为《谎言》，家喻户晓的情歌，任谁都能轻松地哼唱出来，因而排练的过程总体还算顺利。 大约下午四点，真人秀部分的工作基本结束，大家做了客套又热情的告别后离开了场馆。临走前，胜力还偷偷给宋子露打手势表示晚上再约。 宋子露笑着摆摆手，但一转身，一张脸便皱成包子。 权之龙盯着她的背影逐渐远去，下意识拿手机发信息，刚打出第一个字母就又塞回口袋里，回转过身仰躺到沙发上。 “哥，你和Alice怎么了？我怎么看她看到你不是很高兴的样子。”胜力趴到他耳边说。 “没什么……”夜里失眠，他的脑子晕沉，并没有回忆往昔的兴致，于是用指尖轻按压着太阳穴道，“就是累了。” 胜力回转过身对太阳耸耸肩，用眼神示意他说点什么。 太阳摊摊手表示爱莫能助，随后坐到凳子上看起手机来。 突然间，他手指一顿，冲权之龙喊道，“喂，你知道了吗，敏茵回来了。” “嗯。看到了。” 太阳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不要再自责了。” “你想多了，”权之龙拿掉他的手，笑笑说，“唉，不要拿这张脸来看我，真的很欠扁。” 到了酒店，韩智妍和金娜娜一间房，林真恩和朴怜儿一间房，只有宋子露一人睡了个单间。对于这样的安排，朴怜儿撇了撇嘴，但到底也没说什么，只是把酒店的门摔了个震天响。 宋子露仿若未闻地继续往前走，金娜娜吊上她的脖子，跟着她进了房间，“欸，Alice，等会儿我们一起去逛逛街好不好？” 宋子露直接将自己摔在两米宽的大床上，“不好，我快累死了，去去去，先让我睡会儿。” 金娜娜撒娇道，“这还是人家第一次来中国呢，就陪陪我好不好？” “找Oli去，她经常出国旅游，”宋子露说完就将枕头蒙到自己脑袋上，用身体表现出抗议。 “好吧。” 金娜娜悻悻地转身离开。 眼睛和大脑睡意十足，但不知怎么地，就是睡不着。宋子露静静地看着窗外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认命般地拿出手机。 “结束了没？” ☆、偶遇 演唱会后台休息室。 胜力盯着手机的眼睛一亮，人就跳了起来，右肘推推大成道，“欸，哥，猜猜看，谁给我发信息了？” 大成甩了甩遮住眼睛的刘海，露出好奇的眼睛来，“谁？” “Alice呀，是Alice，她问我结束没，想请我们吃饭来着……”话是对着大成说的，眼睛却是瞄向权之龙。 对方仰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听到他的话连眼皮都没翻一下。 胜力在心里暗翻个白眼，转头笑着问成员们，“有谁要一起的没有？” 还不待众人反应，冷不丁一个凉凉的声音穿透脊背，“哪里？” “……” 晚七点，华灯初上，夜色刚刚拉开帷幕，宋子露乘了出租车到达南京西路，七拐八拐跟着电子地图到达目的地。她提前订好了包房，在前台被服务员引着向里走去。 一推门，略显空旷的八人间一览无余，偌大的房间只有一个背对着她的清瘦背影。 浅白的T恤与金黄的发色，对比强烈。 宋子露礼貌地对服务生道了句谢，走到那人的对面直直落座。对方听到了动静，只轻飘飘瞥她一眼便又继续盯着手机看。 “……”本想出口的询问立马咽了回去，宋子露收了菜单对服务员微笑，“就给我来一份臭豆腐，谢谢。” “还需要别的吗小姐？”年轻的女服务员露出职业般的微笑，眼睛却不停地往男子的位置。 “恩，暂时不用，谢谢。” 房门再度关上，屋里只剩下空调轻轻的嗡鸣。 宋子露一言不发地看着对面的人，心里默默憋了一口气，想与他较量一下，奈何不过几分钟，她便败下阵来，忍不住先出声，“怎么就你自己来了？” 对方这才虚虚抬眼，懒洋洋地回答，“他们都有事，没空与你吃饭。” “……”骗鬼啊，宋子露心里嘀咕，垂下眼拿出手机来。 “喏。”声音乍起，宋子露抬头，看到面前的玻璃转盘托着一个纸袋慢慢转过来，又在她面前戛然而止。 “干什么？” “看看喜欢不？” “哦。”宋子露故作姿态地转头，掩饰好上扬的嘴角后小步挪到他身边，挨着他坐下来，认真地打量了他片刻说，“嗯，喜欢。” “……”权之龙挑了眉，“还没看怎么就说喜欢了？” 宋子露：“怎么没看，已经很仔细地看过了。” 看着她清澈瞳孔里自己的倒影，权之龙马上就意识到她指的是什么，耳根子渐渐烧起来。 他起身将袋子拿过来塞到她怀里，“认真点。” “我本来就很认真啊……”宋子露边嘟囔着，边拆开包装袋，银黑色菱格包包，巨大的Chanel商标感人。 宋子露兴趣缺缺地端在手里看了看，“嗯，很喜欢。” 而后快速地塞回包装袋里，拉着他的手臂问，“怎么想起送我这个了？” “……”权之龙无奈地叹口气，大约明白已经不能从她这里得到想要的反应，直截了当地找出照片给她看，画面里的主角是她，正低头向前走着，右肩上搭着个松垮的月白色布包，上面醒目地写着一句英文：My another bag is Chanel. 这是她去电视台上班的路上被粉丝拍到的照片，发到网上后引发了不少的嘲笑。 有善意的调侃，也是恶意的揣测。 宋子露一笑而过，没去理会。 此时看到这照片，宋子露有些感动，她转身将包拿出来，提在手上摆了个pose，对他眨眼，“快帮我合个照。” 拍完后，她将这两张照片拼在一起，准备发上网。 按下发送键的前一秒，她突然想起什么，苦恼地皱了眉，“是不是太无聊了？” 权之龙问，“开心吗？” 宋子露点头。 “那又何必管他们怎么说。”他手指一扬越过她的手点了发送键，眼睛里透着张扬。 此时，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服务员走进来，将黑乎乎的臭豆腐端上桌。 宋子露略有些尴尬，抓抓头发对权之龙说道：“额，这是正宗的长沙菜，尝尝看喜欢不？” 空旷的房间里，冒着冷气的空调将浓重的气味吹散开来，整个屋子霎时间充满了感人的味道，权之龙掩住口鼻背过身咳嗽起来，全身上下都散发出抗拒的气场。 宋子露无奈地摆手对服务员说道，“不好意思，这菜先撤了吧，我们重新点单。” 很快，桌子上就摆满了丰盛的菜肴，宋子露略略吃了几口便停了筷，慢条斯理地喝起开水来。 “怎么不吃了？”权之龙转头疑惑地问。 宋子露叹口气，“之前不是问过你接戏的事情吗，最后接了电视剧，要演的角色需要节食。” “哦。”权之龙了然地点头，拿起桌上的纸巾斯文地擦了嘴后，拉着她站起来。 “怎么了？不是还没吃完吗？” “不吃了。” “为什么？”宋子露追问。 “今天的主要内容应该是我来陪你。” 出了餐厅，趁着昏沉的夜色，他们牵着手沿着街道走了半个多小时，轻柔的风拂面而过，明明是诸多个平凡的时刻，宋子露却觉得很珍贵。 他们已经在一起两个多月了，但见面的次数却是一个手掌就能数过来，她总是要花很长的时间去期待和揣测，像这样纯粹的快乐总是短暂且稀少。 两人住的酒店离得不远，只隔了一条街，他们先是乘出租车到了宋子露的酒店门口，但看着时间还早，就又站在不远的巷子口说了会儿话，这么一说便到了午夜十二点。 权之龙笑着将她脸颊的碎发拢到耳后，“我送你回去吧。” 宋子露仰着脸看他，执拗地摇头道，“不好，明天你们要忙到很晚了，估计也没机会单独见你，后天或许我们就得回韩国了。下次见你就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权之龙下巴顶在她的脑袋上，叹息道，“再过一段时间，等我们演唱会结束就好了。” 第二日一大早，权之龙便被手机吵醒，他捂着电话话筒，看了一眼身侧正睡得香甜的宋子露，走到房间外接电话。 “哥，你在房间里吗？大家要去吃早餐了。” “你们去吧，不用管我，演唱会会场见。”话一说完便直接挂了电话。 他揉揉眉心，去洗手台冲了把脸，昏沉的意识总算是清醒了一点。 昨夜两人本来都已经说好再见，结果他一转身，就又被宋子露一把从背后抱住，眼见十八里相送没完没了，最后便干脆与她一同回了酒店。 “要走了吗？”不知何时，宋子露已经走到了他身后，头发乱蓬蓬地鼓着，松垮垮的睡裙堪堪遮住屁股，白花花如竹子般笔直纤细的大腿俏生生地立着。 想起昨日她那身长度与其不相上下的短裙，权之龙眼睛一暗，“裙子太短了。” 宋子露疑惑地挠头，“这只是件睡衣啊？” “我说昨天的。” “哦。”宋子露笑起来，脸上显出得意的神色来，“昨天的啊，那本来就只是故意穿给你看的，你不喜欢以后不穿就是了。” “……” 见天色已不早，权之龙换好衣服离开，刚走出房间没几步，便遇见了两张熟面孔，他淡淡地冲两人点点头，便戴好帽子径直朝电梯口走去。 他情绪还比较平淡，但与他视线相撞的金娜娜却是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韩智妍拉拉她的袖子，皱眉道，“怎么了？” “他……他和，”金娜娜似是不敢相信般张大了嘴巴，指指电梯口处又指指身边的房间号，“Alice……他们俩……” “这都跟你无关，少生些事吧。”韩智妍的神色有些冷。 “Oli，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还什么话都没说呢，怎么就生事了？！”金娜娜声音显得有些尖锐，“你最近真是越来越莫名其妙了……” 韩智妍冷冷看她一眼，没回答她的话，最后丢下一句“你去叫Alice”便向前走去。 金娜娜轻嗤一声，转过脸便笑着按起门铃来，“Alice，起了吗？要去吃饭喽……” 晚上的演唱会很成功，Muse的合作舞台也很成功，虽谈不上完美无缺，但也没出现大的纰漏，对于她们几个初出茅庐的小人物来说，能面不改色地走完过场实属不易。 等到演唱会结束，Muse几人又特意对前辈们恭敬地表达谢意后，彻底与他们告了别。 回到酒店，金娜娜没有直接回房，而是尾随宋子露去了她的房间。 宋子露瘫坐在床上，无力地看着她，“这么晚了，你要干什么啊？” 金娜娜凑过去，神秘兮兮地趴到她耳边，“你猜我今天早上在你房间门口看见谁了？” 宋子露表情一僵，“谁？” “你说呢？”金娜娜冲她挤挤眼，“你不是比我更清楚？” “哦。”宋子露转过身玩手机不去理会她。 “哎，你倒是说说话啊，之前不是一直说跟欧巴没关系的么，什么时候就跟他暗度陈仓了呢？” 宋子露认真地点头，“嗯，不错，竟然都学会暗度陈仓这个成语了。” 金娜娜不满地嘟嘴，“不要转移话题么，快跟我说说你跟欧巴的事嘛……” “那要不然，你先跟我讲讲你和明俊哥哥的事吧，我也很好奇呢。” ☆、假面 虽说成员们每天都会见面，但因为繁忙的行程，以及日渐深厚的隔阂，大家已几乎很少谈论工作之外的事。 宋子露并没有要探知金娜娜隐私的意思，她的发问其实更多是想令对方知难而退，结束这个话题。却不想金娜娜一反常态，很有倾诉的兴致。 没多久，就将她与金明俊之间的芝麻绿豆事倒了个干干净净。 爱情这事从来都没多复杂，讲来讲去不过是，四目相对走了心。 虽然每次录节目时周边总是围了乌泱泱的人，但两人还是入了戏，将约会发展到屏幕下。 “那，Iris的事，他怎么说……”宋子露迟疑地问道。 金娜娜笑了笑，手指绕着手腕上的链子，“我没问。” 宋子露惊讶道：“为什么？” “问了又能怎样呢？”金娜娜挑眉看她，眼睛里有种难言的神色，莫名就让人心悸，“只要我还需要他，事实是怎样就不重要。” 宋子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只静静地看她。 这一刻她突然发现，即使相处了这么久，她似乎从来都不曾真正了解过她的成员们，韩智妍是，金娜娜也是。 “干吗这么看我？”金娜娜斜她一眼，“怎么，同情我，觉得我是个可怜虫？” “呵，”她冷嗤一声，还不等宋子露有所反应，便凑近她道，“Alice，不要装了，其实你不是比我更清楚么，什么爱情什么喜欢都是狗屁，我们不过都是各取所需罢了。” “啊？”剧情陡转直下，宋子露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金娜娜站起身，在屋里巡视一遍，而后将随意扔在床头地板上的纸袋拿起来，“啧啧，香奈儿最新秋冬限量版，欧巴对你可真好。” 她目不转睛地欣赏了一会儿，回头对宋子露感叹道，“哎，你知道么，看到你发的照片后，我还真是羡慕你。” 此时宋子露终于明白她的意思，“羡慕我什么？” “照片是他拍的吧？” 宋子露点头，“嗯。” “最起码在这一刻他对你还是真心的。”金娜娜过来人般拍拍她的肩膀，“你他妈运气也太好了。就算是玩一场，也真是赚回本了。唉，你说我怎么就这么衰呢，好不容易以为遇到个贵人了，结果却是个人渣。” 似是想到什么不痛快的事了，金娜娜弯腰从包里摸出一盒烟来，抽出一根咬在嘴里后，询问似的看着宋子露，“要么？” 宋子露摇头，面上不显，但心里却早已掀起滔天巨浪。 “Alice，你知道吗？”烟雾缭绕间，她的脸显得有些不真实，“在我来公司之前，一直在岛上生活。我爸是个渔夫，过一段时间都要出海，回家后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洗不清的鱼腥味。其实不止是我爸，我们岛上所有人都是那种味道，又土又腥。我妈说我是岛上最漂亮的女孩，可是有什么用呢，待在那里早晚我都会像她一样……” 说着说着，金娜娜脸色变得冷硬起来，像是蒙上了一层冰霜，“这里是我唯一的机会，我绝对绝对不会再回去，不管怎样，我都不能再回去。” 橘色的烟火明明灭灭，在她纤长的指尖跳跃。 金娜娜长出一口气，将烟摁灭，扔进垃圾桶里，转头对宋子露笑道，“唉呀，瞧我，跟你说的都什么梦话啊……你听听就过了，也别当真。时候不早了，早点睡。” 她冲宋子露挤挤眼，一如往常般天真的神气。 仿佛方才的一切都不曾存在般。 因为朴怜儿选定的偶像是金明俊，在回韩国后的第二天，宋子露便与成员们再一次和金明俊一起录制节目。此时“金子CP”还未下档，节目中大家便依旧照金明俊和金娜娜的情侣设定而走。 与金娜娜“推心置腹”交谈过，宋子露内心对金明俊的成见更深，一想起曾经还天真地撮合过他与金娜娜二人，就要忍不住呕出一脸血来。 谁想在节目录制间隙，金明俊竟是主动找上了门。 “Alice，好久不见。” “前辈好。”宋子露客套地问好，说完便要往一边躲。 “欸，等等，我有话对你讲。”金明俊拉住她的胳膊。 宋子露硬着头皮回头，“嗯，前辈请讲。不过，能不能先把手松开？” 金明俊松开手，无奈地笑了笑，“我是做错什么事了吗？”表情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 或明或暗的眼光自四面八方射过来，宋子露往后退一步，保持到安全距离内，“前辈多虑了，嗯，若是没什么事的话，我还有事要忙……” “也没什么，不过是最近见到一个人……”他顿住，眼中似有挣扎，“觉得你有权利知道。不过也或许是我小人之心，你可能已经听之龙提过。” 一听到权之龙的名字，明知是陷阱，但宋子露依旧忍不住往下跳，“您的意思是？” 金明俊回答道，“我上周见到敏茵了，她瘦了许多，看起来过得不是太好。” 敏茵？应该是金明俊提到过的那个小茵吧。 想到之前提起初恋这个话题时权之龙的反应，宋子露觉得心头蓦然沉重起来。尽管她向来想得开，此时也不免有些难过。 或许这段在她看来甜蜜温馨的恋情分明如海上的浮冰，渺无根基，危机四伏。 宋子露强迫自己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赶走，扯了笑道，“哦，那这件事娜娜知道吗？” 金明俊摇头，“怎么会，都那么久远的事了，况且，这对我与她的关系也不会产生什么影响。” “那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要特意告诉我，就如你所说，都那么久远的事了，我知不知道本来就无所谓吧。”宋子露声音有些尖锐，“前辈，你这样做真的很奇怪欸。” 金明俊愕然，随即苦笑道，“抱歉，是我太过多虑，给你带来了困扰。但即使知道你会生气， 作为朋友，总还是忍不住想提醒你一句，永远都不要低估男人的劣根性。” 宋子露抬眼，“是么？” 金明俊点头，“是，也包括我自己。” 如此的坦诚，倒令宋子露无话可说，随意嗯了一声，找个借口离开。 前脚刚进休息室，金娜娜后脚便跟了上来，“咦，Alice，刚刚你在跟明俊哥哥说什么悄悄话呢？” 心眼一个比一个多，难怪会成为一对。宋子露推开近在咫尺的脸，似笑非笑地反问，“怎么，吃醋了？” 金娜娜俏脸一红，“你说的是哪里话，人家只是好奇嘛。” 宋子露不置可否，随手关了门，径直走到窗边斜靠在长桌上，阳光透过窄小的窗户倾泻而下，平白晃了眼，她思索片刻，拿出手机来。 简洁的Ins界面，信息寥寥，不到一分钟就能从头看到尾，自是任何蛛丝马迹都无。宋子露郁郁吐口气，神色茫然地向外望去。 大好一片秋色，奈何无心去赏。 现在她很是后悔当初一时好奇便追问了关于权之龙的过往，若是一无所知，她便依然可以无知无畏地盲目快乐，而如今，不上不下，如鲠在喉。 “欸，你在看什么啊，看得这么认真？”见宋子露不说话，金娜娜又凑上前来。 宋子露快速关了网页，烦躁地说，“没什么。不过我说你们这些人天天好奇怪啊，放着正经事不做怎么老爱跟着我话家常，你好好看清楚，真正长了知心姐姐脸的可是真恩姐！” “呵，火气真是不小。”金娜娜稀罕地看着她，“怎么，谁惹你了？” “没有谁。就是觉得胸闷气短，直犯恶心。”宋子露直起身，如无头苍蝇般乱转起来。 金娜娜哼笑一声，懒散地开玩笑，“哟。这症状，莫不是怀了孕了。” “滚，你才怀了孕。”宋子露白她一眼，没好气地说话，“我这恶心，还不全都是你那男朋友给闹的。” “我男朋友？”金娜娜故作夸张地睁大了眼，“难道说连你都跟他有了一腿？” “……”宋子露憋气，狠狠吐出一个字，“滚！” “哎呀别生气，”金娜娜赶紧上前揽住她的肩膀，讨好地说道，“我这不是说着玩的么。欸，说起这，我这两天刚刚听了一个八卦来着，超级劲爆的。” 宋子露没吭声，却也没躲开。 “你知道那个韩宥真吧，就是去年被称为国民初恋的那个女爱豆，前一段时间不是跟姜宗和恋爱了么……” 姜宗和是今年的大势男演员，二十五岁，在前不久的网络问卷调查中，当之无愧成为“最想亲吻的男艺人”第一位，也是新一季的广告人气王。 宋子露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只见金娜娜鬼魅一笑，趴在她耳边嘀咕道，“听说那个韩宥娜前不久怀孕了，男方完全没反应，然后她只能偷偷去医院做了流产手术……” 宋子露听得目瞪口呆，“真的假的啊……胡说的吧。” 金娜娜耸耸肩，“这谁知道，反正我只是听说的。” “……”所以，她说了这一堆完全就是废话吧。 此时的宋子露万万没想到，这随口一说的八卦，居然没过几天就让她给见到主角了。 ☆、她的谎言 金淑珍的新剧《她的谎言》是一部与复仇有关的爱情悬疑剧，就前几集的剧本来看，情节紧凑，很有看点。 女主金妍珠从小家境优越，在十岁时父亲突然入狱，并自杀身亡，女主流亡国外，十几年后回到家乡伺机复仇，而男主赵延宇则是仇人的继子。宋子露要出演的角色是男主的青梅竹马，一个高傲任性的富家女。 电视剧开拍之前，剧组一如惯例，先行召开了剧本研讨会。而宋子露便是在剧本研讨会上见到的姜宗和，一如电视屏幕上的形象，稳重内敛，英气逼人，眼神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宋子露去得早，演员还没到齐，跟编剧，导演等前辈们问好之后她便安静地坐到自己的位置。 她双手擎着剧本，面上作一脸认真状，暗地里却忍不住偷偷瞟了好几眼那张经常出现在屏幕中的脸。 也真是没天理，明明是个始乱终弃的混蛋，外表却生的那叫一个风光霁月。 许是她的偷看太过明显，与编剧说着话的姜宗和突然回头朝她的方向看过来，冷不防四目相对，宋子露有些囧，然而对方却大方地冲她露出一个笑容，头顶的灯光温暖明亮，为他披上一层浅浅却迷人的光晕。 切，斯文败类。 “喂，想什么呢……”肩膀上突然一沉，宋子露吃痛，回过神来朝后方看去。 一张招摇的脸正兴致勃勃地冲她放电，“冲你笑得脸都绿了怎么也不应一声。” 感情是个金角大王啊，脸还能变绿。宋子露作惊喜状，“呀，前辈，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李再胜大剌剌地拉开椅子，兴致盎然地问道，“怎样，见到我有没有很惊喜？” “嗯。”宋子露重重点头，给他以热烈的反应，否则这孔雀前辈又该没完没了地拉她追忆往昔了。 “唉，真是可惜啊……”李再胜打量了她片刻，突然冒出这句话来。 宋子露问，“可惜什么？” 李再胜摇头晃脑道，“好不容易能跟你再合作，竟然还是演不了情侣戏……” “……”宋子露惊悚脸，“你想跟我演情侣？为什么？” 李再胜嫌弃地瞥她一眼，高傲地一扬脸，“小姑娘，这样你才能真正明白什么叫演戏。演员这职业可不是路上随便哪只阿猫阿狗都能做的。” 宋子露：“………………” 所以，他一个演了十几年戏的老戏骨一定非要在她这个初出茅庐的新手面前找优越感是吧？！从上一部戏找到这一部戏。 他这神奇的人生追求究竟意义何在。 “那么你可能要失望了，毕竟我们这辈子都难演成情侣了。”宋子露耸耸肩，状似惋惜地慨叹道。 “为什么？” 宋子露神色认真地问道，“前辈您今年贵庚？” “二十……九？” “那就是了，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你这年龄更适合演我爸。” “……”李再胜简直要气歪了脸，拎起桌上的剧本就朝她脑袋上敲起来，“你脑子里是有坑吧，好好睁大眼睛看看谁是你爸。” “…………”那你脑子里应该是有地道了。 因为该剧大部分都是演绎经验丰富的老演员，因而剧本研讨会进行得很顺利。至于宋子露这个新人，之前她有认真地下过功夫，再加上角色本身也并不复杂，她的完成度也还算令人满意。 研讨会结束之后，金淑珍还特意对宋子露鼓励了一番，这令她甚是受宠若惊。 接下来一切的准备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然而临开拍的前一天，剧组里却突然传来了一个令人沮丧的消息。 女主角金妍珠的扮演者刘荷那意外出了车祸，幸而抢救及时已无性命之忧，但身上的伤势却是令她最少得住院疗养个大半年。 由她主演的电视剧肯定是要被耽搁了，但此部电视剧档期早已定下，一时间，剧组主创人员陷入困境。 由于女主角设定清奇，不仅智勇双全，武力值也高，出演者刘荷那在开拍前还进行过半个月的格斗训练。这种境况下，剧组一时半会儿间还真找不到合适的演员。 导演和编剧好不容易敲定了几位契合度较高的演员，一一联系后竟是没有一个能合上档期。 情势陡然严峻起来。 在重新商议角色人选时，金淑珍看着目前的演员出演表，神色凝重。 清纯无害的外表，反应敏捷的身手，坚韧不拔的毅力，以及一往无前破釜沉舟的冲劲儿……这些特质，在她看到的人中，好像有一个人都有，只是太年轻了，怕是会力不从心。 只是这想法一产生，就像是生了根一样，令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验证一下。 她对导演朴镇说了自己的想法，对方略有些迟疑。但鉴于一时半会儿想不到更好的解决方案，便姑且将死马当作活马医，叫了宋子露来重新试镜。 接到试镜通知时，宋子露正在认真琢磨剧本，猛一听韩哲东说导演要她去试镜女主角的戏份，她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栽下来。 “东哥，你没跟我开玩笑吧？” 韩哲东白她一眼，“你什么时候发现我有过幽默细胞了？” “可是，这也太玄幻了吧，”宋子露絮絮叨叨语无伦次地说起来，“虽然我是对自己挺自信的，但好歹也是有自知之明的……要我演女主真的是赶鸭子上架了……” 韩哲东显然也是相当认同她的话，但他的想法从来都更加简单粗暴，“到底行不行，你去试试就知道了。就算试镜没通过也无所谓，反正女二号的角色跑不了你的。” “嗯。”宋子露郑重点头，心中紧张感稍稍放松。 但去电视台的路上，她还是忍不住给经验丰富的孔雀前辈打了个电话。 “前辈，我有件事想征询一下你的意见。” “哦，说来听听。” “若是我和荷那前辈比的话，您觉得我有胜算吗？” “嗯……”对方拖长了音节，似乎是在认真思考，半晌后说出一句，“好端端的去跟个残疾人比，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卑了……” 残！疾！人！ 宋子露十分确定，若是荷那前辈听到这句话的话，一定会直接从病床上跳起来追杀他。 进了电视台大楼，宋子露紧紧捏着剧本在会议室前来回疾走，秋意渐浓，走廊里却如夏日般闷热。 韩哲东皱眉看着不停在他眼皮子底下晃动的人影，心情也跟着焦躁起来，“怎么还不进去？” 宋子露苦哈哈地回头，“我紧张。” 闻言韩哲东也懒得与她废话，直接拎了她的后衣领子将她给推进了门里。 宋子露脑子一空，等反应过来便发现自己已站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桃木色的房门快速在她眼前闭合，东哥不耐烦的脸渐渐消失在越来越窄的门缝里。 宋子露转身，对坐在办公桌尽头的导演和编剧恭敬地鞠了个躬，“导演好，编剧好。” “很紧张吗？”金淑珍戴着一副小巧的黑框眼镜，圆圆的脸笑起来很是和气。 宋子露心下稍定，绷着脸朝两人对面坐下。 导演朴镇推了推鼻子上的圆框眼镜，单枪直入道，“台词能理解透吗？” 宋子露点头，“嗯。” 朴镇将手中的剧本递给她，“先将这一段的台词念一遍吧。” 宋子露有仔细揣摩过女主金妍珠的性格，因为心存怒火，带着复仇的欲望，那她在任何时刻都得表现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镇定来。上一秒言笑晏晏，下一秒眼神就带上隐忍的狠绝。但表情不能太过，否则会显得恶毒。 宋子露想了想，决定用御姐气场来处理角色，尽量使自己整个人沉下来。 因为她的长相本来就带了点冷艳的气质，真要冷下脸来还算有几分骇人的意味。宋子露沉了音调，认真地念起开场时的旁白来，“冤冤相报永无终止，因为两种伤害永远无法抵消。对于真正受伤害的一方而言，真正的满足只能通过两种途径实现：彻底宽恕，或者用死亡洗脱罪孽。这不是一个讲述宽恕的故事……” “要想在毒蛇的巢穴中生存，就必须以毒攻毒……” “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而有时十年后的仇恨不减当年。我现在要做的，只是要让他们血债血还……” 冷冽的声音在寂静的室内淙淙流过，像是腊月寒冬的一场冷雨，寥寥迟缓，打在身上，却带着一股令人战栗的寒意，直将四肢百骸的血液都冷冻成冰。 金淑珍手指轻点着下巴思索，宋子露与她想象中的金妍珠并不相似。在构思剧本时，她脑海中的金妍珠是个内心深沉，外表柔和沉稳的形象，但宋子露却完全没有深沉柔和的感觉，她的长处在性感和倔强，从她身上能感受到一种混杂着天真的娇憨与冷艳的性感相互冲撞的美感。这种横冲直撞的倔强令她看起来强大又迷人。 如果是这样的一个人去复仇的话，观众应该很难会厌恶她吧？ ☆、回来了 金淑珍有些举棋不定，她看向身边的朴镇，对方也是在摸着下巴斟酌，宽宽的脸上并没有太明确的提示。 过了几分钟，朴镇抬起右手做了个手势，“好，可以了。” 宋子露放下剧本，但许是台词太过沉重，她一时还没能从角色中抽离出来，表情看起来有些凝重。 朴镇转头与金淑珍交流了一个眼神，而后和善地对宋子露嘱咐道，“先到外面等一下吧。” “嗯，好。”宋子露站起来，对二人行过礼后朝门外走去。 韩哲东一听见门响便紧张地迎上来，“怎么样？还顺利吗？” 宋子露：“不知道，导演让我在这儿等一下。” “嗯。”韩哲东没再说话，靠着墙壁翻弄手机，想来也是可悲，做经纪人做到他这份儿上，简直是一点威严都没有。不过再往好处想，若是Alice真成一线了，那他也是鸡犬升天，不可同日而语。 一墙之隔内，金淑珍与朴镇的讨论算不得热烈。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相同的神色，相视而笑后，朴镇语气有些慨叹，“要不就试试吧。” “嗯，那就试试吧。” 就这样，宋子露得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女主角色，稀里糊涂，差强人意。 导演特意给了宋子露一周的时间来适应新角色，因时间紧迫，接下来的日子过得便有些晕头转向，不知日夜。先前背过的台词全部推倒，每日还要在固定时间去进行格斗训练，宋子露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掏空，每天都在挑战极限。 平心而论，前几集的台词量并不是特别大，但难就难在于如何自然而妥帖地表达出来。 为了能更好地吃透角色，宋子露还厚着脸皮向老演员李再胜发出了求救信号。 虽然李前辈人是奇怪了点，但不得不承认，他的演技还是在线的，几乎零槽点，同时还有一颗“好为她师”的心。 两人约在D.N.A见面，为表达诚意，宋子露专门准备了礼物，还特别提前了半小时候在大厅。 下午三点，隔了大老远，宋子露就一眼看到落地窗外盛装出现的某人——一身浅灰色纹理西装香奈儿风格十足，油光铮亮的大背头也不知喷了什么定型水，在太阳光下发着闪闪的金光，英挺的鼻梁上挂了副宽大的墨镜，直将他精致的脸都遮去了大半…… 下了轿车，他像剧中经典的霸道总裁般，斜倚着黑色轿车仰头望天，似是看够了后摘掉眼镜，半垂着脑袋以手撑额，然后……然后……就一动不动了。 宋子露静静地盯着他看了一分钟，依旧是一动不动。 他这是把她公司门口当成了好莱坞的星光大道？！ 眼见周边路过的小姑娘都开始蠢蠢欲动，想要围上前去。 宋子露一个箭步跨出门去奔到他身边，拉住他往公司大楼里跑。 “喂喂喂，你干吗呢？” 李再胜颇有些不乐意，他精心打理好的发型眼看就要坍塌。但奈何胳膊上的手掌力道刚猛，他一时竟没能挣脱。 一直跑到电梯口，宋子露才松了手，没好气地斜他一眼，“前辈，你知不知道你那样做很危险欸……” 李再胜冷哼一声，气势汹汹地走进正打开大门的电梯里。宋子露意识到不妥，赶紧跟上前去，然而前脚才刚踏进去，就被对方猛一把推到电梯外，“给我爬楼梯去，看到你我脑袋疼。” “……”想到还有求于人，宋子露只得眼睁睁地看着电梯门在眼前慢慢闭合，半晌后她郁郁吐口气，“真是幼稚。” 爬到二楼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就响起来。 宋子露接过，“喂，前辈，有什么……” “几楼？” “啊？” “我问你要去几楼！” “啊啊，六楼，是六……”嘀的一声，电话挂断了。 “……” 李再胜这人平时看起来有些不着调，但一工作起来，便十分投入，于人于己都十分严格。 他将在《她的谎言》里饰演男二号崔俊基，一个为女主金妍珠的复仇默默提供帮助的人。初时是因为金妍珠父亲对他有过帮助，后来则是因为爱上了她。 深情，不善交际，害羞，聪明……是个很有观众缘的角色。 宋子露本来是搬了两张凳子到练习室，以方便两人坐着对台词，却不想李再胜眉毛一皱，对她吩咐道，“搬到一边去，平白碍了正事。” “哦。”宋子露乖乖地照作，而后又快速跑回他身边待命。 “从第一幕开始吧，崔俊基台词少，我先来演赵延宇。” 李再胜的声音跟他的人一样，有种华丽的质感，讲起台词来抑扬顿挫，很容易就带人入了戏。因为台词背得熟，宋子露接得也很流畅，只是潜在的不自信作祟，她总会不自觉地便要分神去审视镜子中自己的神态。 “怎么，镜子里是有金子吗？”李再胜忽地弯腰凑到她脸前。 “啊，对不起。”宋子露猛地一惊，立马低头向他道歉道，“我跑神了。” 李再胜不置可否，仔细打量了她几秒，又转头看看镜子，来回几次后懒洋洋地说，“要对自己多点自信，既然导演选择了你就一定有他的道理，与其来回揣测怀疑自己，还不如多吃几碗饭。” 宋子露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抬头问道，“前辈，你觉得我真的适合吗？” 李再胜不答反问，“那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适合？” “看起来聪明又强大的女人，无坚不摧，眼神特别有气势。” “像刘荷那那样的？” 宋子露点头。 李再胜摇摇食指，不赞同地回答，“我倒觉得，其实你比她更适合。” “啊？”宋子露惊讶地看着他。 “如果你走在路上突然被人调戏了，你会怎么做？” 宋子露撇撇嘴，“当然是要暴打他一顿了。” “瞧，就是这种理直气壮。”李再胜拍拍她的肩膀，“以暴制暴，以牙还牙。理所当然得让人觉得这才是正义。” 见宋子露没有反应，李再胜继续说道，“这做人啊，最重要的是有自信，相信我，你的杀伤力绝对可以完胜大部分女演员，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杀青宴的时候，当时你只轻轻在我手上挥了一巴掌，结果你猜怎么着了？” 李再胜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你知道吗，我那只手可是整整肿了两天啊……” “……”亲，丝毫没有被安慰到好吗？！ * 虽然进行得磕磕绊绊，但不可否认，在李再胜的帮助下，宋子露的状态的确是好上许多，待到开拍时她已能够顺利地融入情境，把自己完整地代入到属于金妍珠的世界。 到了正式的拍摄，朴镇导演也对她展示出了极大的耐心和包容，对于每一场无法顺利完成的复杂戏份，他都会详细地给宋子露做一番讲解，并定出一套标准给她看，逐渐将她的潜力给逼出来。 经过一两个月的磨练，宋子露进展神速，已能完整地消化掉各种场景拍摄。 一旦忙碌起来，时间就会过得飞快，仿佛一眨眼，隆冬已至，大街小巷开始变得冷清。 权之龙再次回国是在12月中旬，那天宋子露恰好没去剧组，在公司和成员们排练将要在歌谣大战上表演的节目。 两人原本约好等她晚上结束后便去他家找他。但由于太久没见，宋子露实在等不及，便提前告了假跑去机场接机。 飞机到达机场是在下午一点，为了营造惊喜，宋子露是偷偷询问的胜力。 她提前半个小时到了机场，因为怕被人认出，便小心地窝在角落里，将脑袋上的帽子压得极低。 机场大厅里空调开得很足，日光透过巨大而透亮的落地窗懒懒地照进来，将空气中微微浮动着的细小尘埃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宋子露穿得很厚，长及脚踝的羽绒服，围了一圈又一圈只露出眼睛的黑色围巾。在温暖的冬日午后，她端正地坐在长椅上，支着脑袋抵抗因劳累而汹涌来袭的睡意。 百无聊赖地刷了会儿网页，又懒懒散散地和金东惠斗了会儿嘴。机场最深处终于传来一阵隐隐的骚动。 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大。 宋子露立马跳起来，踮着脚往人群喧闹处望去，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流包裹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渐渐跳入她的视线。 ☆、质问 听着近在咫尺的尖叫，宋子露心头漫上一种无以言说的骄傲情绪，她悠哉悠哉地拿出手机，熟练地拨出那个铭记在心的手机号来。 然而——“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噙在嘴角的那一抹笑遽然消失无踪，宋子露傻眼，她看着如河流般快速涌动的人群，心里止不住地哀叫起来，OMG，这可该怎么办才好。 就在喧闹逐渐远去之时，她灵机一动，冲出机场大厅跳上一辆出租车。 “师傅，跟上前面的黑色汽车。” 许是见惯了这种狂热的追星行为，司机师傅二话没说便一踩油门冲了出去。 从机场到权之龙家大约需要一个小时，宋子露放松地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正在半睡半醒之际，忽然听到身边的司机师傅说了一句，“小姐，前面的车停了，你要下车吗？” 宋子露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自前面的车上跳下来，他谨慎地向四周张望了一会儿，径直朝街道不远处的一间咖啡屋走去。 “好，就停在这里吧。” 付了车费，宋子露快速地跳下车，远远地朝着那人影奔去。 接近零下的温度，他穿得很单薄，上身是一件宽松的黑色夹克，下面穿一件破洞牛仔裤，隔着遥远的距离，宋子露能清楚地看到他光裸的脚踝。 应该很冷吧。宋子露忍不住小声嘀咕，这么大人了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脚下步子不由加快了速度，准备跟上前去从背后给他个惊喜。 只是对方走得太快了，距离又实在是远，她一时半会儿难以追上，只能看着他的身影被灰色的玻璃门吞没。 进了门，宋子露踮着脚环视一周，终于看到角落里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大踏步上前，刚要出口打招呼，却意外地发现他的对面还坐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 巴掌大的小脸，五官精致而秀丽。有一种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味道。 宋子露下意识地就退了回来，躲到结实的廊柱后面，在一个刚好能看到他们的角落里坐下来。 “小姐想要喝点什么？”服务员小妹微笑着上前问道。 宋子露接过价目表，草草指了一个热饮给她看。 咖啡店暖气开得很足，但宋子露却还是感觉有一股密密麻麻的凉意贴着脚踝快速地爬了上来。 许是因为不远处两人亲昵的氛围，许是因为她心里陡生的怯意。 过了大约两个小时，权之龙二人离开咖啡厅，宋子露并没有跟上前去，她透过窗户静静看他们告别，而后独自在咖啡店里呆坐了一整个下午。 冬日天色总是黑得早，不过是五点刚过一刻，大街上便已不辨人影。她走出门外，冷冽的寒风扑头盖脸，令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街道上已有星星点点的灯光亮起来，五彩斑斓的光将这冷清清的夜色装点起来。宋子露深吸口气，突然不知道接下来她该怎么办。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金娜娜悲凉的语气，她说，“我没有问他。”她说，“只要我还需要他，事实是怎样就不重要。” 切，说白了，不过就是一胆小鬼。 宋子露静静地站在街头呆了一会儿，而后似是下定决心般朝前走去。 富有节奏的敲门声咚咚响起的时候，权之龙正坐在沙发里看电视，也不是什么令人记忆深刻的节目，一转眼便忘了个精光。 也或许是他心不在焉看得潦草的关系。 门一打开，一个黑影便将他扑了个满怀，身上裹挟着浓重的冬日气息。 他把门关上，将宋子露吊在他脖子上的胳膊拿开，笑着问道，“练习完了？” “嗯。”宋子露脆声应答，随即扬了扬手里的塑料袋，“晚上吃鱼好不好，你喜欢清蒸，糖醋，还是红烧？” 权之龙惊讶，“你都会做？” “当然——”宋子露拖长了声调，“不会，不过我有天赋啊，只要你想吃，就没有我做不出来的。” 听着她话里的得意劲儿，权之龙忍俊不禁，“那就清蒸吧。” “好嘞。客官您稍等。”宋子露轻车熟路地拐到厨房，将食材放到桌子上。 因为极少开火，厨房里冷冷清清，在白炽灯的光亮下，银色的器具泛着一种冰冷的惨白。 权之龙倚靠在门廊上，看着屋里的人来来回回地忙碌，脸上露出一丝柔和的笑意，“真的不用我帮忙吗？” “不用，我还应付得过来，”宋子露严肃着面孔，大刀阔斧地将鱼开膛破肚，而后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今天什么时候下的飞机？” “下午一点。” “哦，”宋子露有条不紊地将鱼腌好，“接机的人是不是特别多？” 权之龙嗯了一声，走到她背后，手臂环过她的腰，轻轻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听说新剧收视不错？” “才播了一集，后续怎样还不一定呢。”提起工作，宋子露有些窘迫，“虽然再胜前辈说我很适合，但第一次演女主角，还是高智商的女主角，总觉得有点心虚。” “再胜前辈？”权之龙重复了一遍。 想起第一部戏杀青宴上的乌龙事件，宋子露脸红，轻描淡写道，“额，就是戏里的前辈。” 她转身，上火，蒸鱼。 火苗幽蓝跳跃，宋子露盯了一会儿，再一次发问，“下了飞机直接就回家了么，没有和队友庆祝一下？” 权之龙微蹙眉，“庆祝什么？” “庆祝回国啊。” 权之龙觉得好笑，“就算是要庆祝，对象也不应该是他们。” 宋子露：“那对象应该是谁？” 声音带着点低哑的蛊惑，“你说呢。” 热气扑在脖颈，宋子露觉得有点痒，她微侧头，赶走旖旎的情绪，又问，“下午都做了什么？” “也没干吗，就睡睡觉，看看电视。” “哦。”宋子露几不可闻地叹口气，看向手上的腕表。 十五分，时间刚刚好。 她从背后的怀抱里挣脱开，利落起锅。 “这里油烟味重，你去客厅等吧。”宋子露转头对他说道。 “不是做好了么？” “不是要庆祝回国么，就一条鱼怎么行？” 说着她将权之龙推出厨房，关上房门。 厨房闷热，连带着她的胸口也开始发闷。 蒸腾的热气间，盘子里那只鲈鱼黑黢黢的眼睛直直对着她，宋子露叹口气，用筷子轻轻点了点它的头，用香菜遮了过去，“你也很难过对不对？” * 餐厅的灯光温暖明亮，将室内的一切都染上一层淡淡的橘色。 “怎么做这么多？”看着桌子上摆得齐整的四菜一汤，权之龙有些讶异。 宋子露笑了笑，将新鲜的鲈鱼往他面前推了推，“尝尝看，看合不合胃口？” 因为怀着心事，宋子露这一顿饭吃得有些心不在焉，权之龙收了筷子，在她眼前挥挥手，“在想什么，这么专注？” “嗯？”宋子露回过神来，对上他疑问的眼神，关切地问道，“哦，没什么，就是不太饿，怎么，你吃好了？” 权之龙嗯了一声，皱眉道，“若是有什么事就说出来，不要事事都自己一个人扛。” “是吗？” “嗯，这么心神不宁的，让人很担心。” 宋子露把手里的筷子放下来，郑重地看着他，“我今天去机场了。” 权之龙微挑眉，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却没想到你的电话关机了。后来在追你的路上看到你下了车，便跟了过去。” 宋子露声音里含了几分紧张，“所以，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你想多了，只是一个普通朋友。”权之龙转过脸，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在灯光中隐没，令人看不清楚他的神色。 虽然知道话题终结在这里会是最好的结束，但宋子露依旧执拗地问道，“是吗？那之前为什么要骗我？”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像是一种无声的对峙。 宋子露深吸口气，目光无意识地在桌子上逡巡，不知何时，那条鲈鱼头上的香菜已经不知所踪，一只黑黢黢的眼睛似乎正怜悯地看着她。 宋子露哼笑一声，像是自嘲般自言自语道，“真是太没意思了。” 权之龙身子僵住，刚想回头，便又听到一句冷漠的，厌倦的，毫无起伏的，“我们分手吧。” 紧接着，身边的人站起身，利落地将凳子推开又放好，没有一丝停留地走出了房间。 咔嗒一声，远处的房门再次闭合，似乎也将一切的光亮关在了门外。 世界陡然陷入一片黑暗。 宋子露出了门之后，便再没有往前走一步，她无力地靠在冰凉的墙壁上，虚脱般吐了口气。 走廊里很安静，仿佛能听到胸腔里沉重的心跳。举在门前的手起了又落，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了下来。 眼泪突然间就落了下来。 本来只是想赌气而已…… ☆、生病了 一出大楼，冷冽的寒风便扑面而来，直接便将所有的热气都带走。 黑沉沉的天际之下，只余稀疏的灯光作伴。 宋子露沿着小区窄窄的青石板街道行走，兜兜转转，漫无目的。早已干涸的泪痕被寒风一吹，又涩又疼，心底却是麻木的。 胸口像是憋了口气，躁郁难捱，却又无处可泄。 她抬头再望一眼高楼之上那隐约可见的灯火，长吁一口气，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说到底，不过是赌输了而已。他不爱她，因此也给不了她想要的安全感。 “宋子露，争气点，不要再在这棵歪脖子树上浪费功夫了。”一望无际的夜色中，她暗暗给自己鼓了鼓劲儿。 但话是这样说，做起来却十分艰难。 第二日一起床，她便发觉头脑晕沉，浑身无力。 想来是昨日着了凉，又伤了心。 安娜去买了感冒药，她看着递过来的绿色包装的药盒，不知怎么地就想起上一次发烧时的情景。 当时她晕晕沉沉，只觉得像在雾里云间，大梦初醒，便见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懒懒回头，对她温柔地笑道，“醒了？” 而如今，再也没有这样一个人对她那般温柔地笑。 宋子露深吸一口气，仰头吃了药后，靠到坚硬的椅背上，闭眼，将想要脱眶的泪水都逼回去。 一定是生病太脆弱了的关系，她对自己说。 浑浑噩噩，将睡未醒间，有人轻轻拍她的肩膀，“Alice，到了……” 宋子露睁眼，对上安娜关切的神情，一向冷肃的安娜很少露出这般柔软的神情，看来自己的状态真是糟糕透顶了。 “谢谢。”宋子露勉强扯了笑，拉开车门下车。 天色尚早，剧组却已是忙得热火朝天。 工作人员们有条不紊地搭着场景，她礼貌地穿过大厅，走向化妆间。 换了衣服又化好妆，时间还早，她便裹着军大衣窝在椅子里看剧本。 中途，姜宗和过来与她对台词。 由于姜宗和本来都不是善言的人，再加上宋子露的刻意疏远，除了必要的工作接触，两人几乎从未说过什么话。 这次也不例外，客套话没说几句，两人对视一眼，便不约而同地对起台词来。念到一半许是再听不下去宋子露略显轻微的鼻音，姜宗和淡淡地说了一句，“就到这里吧，保存些体力，多喝热水。” 说完便礼貌地告辞。 宋子露面无表情地目送他离开后，无力地瘫倒在椅子上，缩着肩膀闭目养神。 堪堪合上眼，便有工作人员来叫她，说是要开工了。 宋子露甩甩脑袋，尽力使昏沉的意识清醒过来。 接下来要拍的戏很考验体力。金妍珠为接近男主赵延宇，赢得他的好感，故意找人绑架他二人。而她再按照计划帮他逃脱。 重头戏则是金妍珠与绑匪的近身打斗。 开拍前有专门的武术指导给他们讲解过动作，但真正开始拍摄时，宋子露还是感觉到有些吃力。 按照剧情，她首先得先诱一歹徒近身将武器夺走，因为靠着墙，在你推我挡的争抢中，她总是会被对方无意识的动作给撞到墙上去。 没过多久，她便觉得背上如火燎般疼痛起来。 连续重复几次后，朴镇干脆摆手让众人先暂停，亲自上前给她演示起来。 “看到没，动作一定要利落，不能拖泥带水。”朴镇用手臂卡着演员的脖子给她讲解，“还要注意表情，千万不能展现出柔弱感来。” “嗯，明白了。”宋子露点头，又在朴镇的指挥下做了一遍才重新开拍。 昏暗的光线下，蒙面的绑匪大步走过来，不耐烦地嚷道，“又怎么了？” 金妍珠垂着头故作姿态地闷哼两声，一待他上前，便迅疾地出手卡住他的脖子。对方则大力反抗着将她甩开。 一缠一斗间，终是令金妍珠占据上风。 等到镜头终于通过时，这一幕大概已拍了有一个小时。 导演一喊“卡”，提在心口的一股劲儿陡然松懈，宋子露软软地瘫倒在墙壁上，一时间竟是站也站不起来，眼前一阵阵发晕。 近旁的姜宗和最先观察到她的异样，关切地询问道，“怎么了？脸色这么白，是刚才伤到了吗？” 宋子露伸手摸一把额头的汗，自嘲般咧嘴笑道，“涂了这么厚的粉，脸色能不白么。没什么，就是精神突然放松，一时脱了力。” 她边说边扶着墙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见她吃力，姜宗和上前拉了她一把。不一会儿，化妆师和助理便都迅疾地拥过来，又是擦汗又是补妆地忙碌开来。 姜宗和接过助理手中的杯子，慢条斯理地喝着热水，忍不住用余光去瞥不远处的宋子露，明明脸色惨白，已是糟糕到极点，却嘴唇紧抿，微垂的眉目间透出一股坚韧的倔强来。 一直潜藏在心的疑惑遽然散去，能够得到这个角色，除了本身带有的灵气，或许也与她身上这饱满的倔强有关吧。表面娇俏，但从来都不是个娇气的人。这种强烈的反差自是多会引人侧目。 初时得知将要由她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接演主角，姜宗和除了不快还有些担忧，心里甚至对新剧抱了最坏的打算。 但等到正式开拍，与她真正对了戏，才渐渐放下心来。看得出来，她的确是有演戏的天分，同时又吃得下苦，肯下功夫。 虽然进展是慢了点，但已比先前的预想好上许多。 最艰难的戏份过去，接下来的进展要顺利得多。等到天色昏沉时，宋子露终于可以收工。安娜上前将厚重的黑色羽绒服披到她身上，“头还疼吗？” 宋子露摇摇头，苍白的唇间勉强扯上一丝笑，“谢谢。” 刚走了两步，肩膀就被人从后面环住，一个温热的物体被塞到她怀里，“生病了就跟导演请个假，这么拼命做什么？” 实在是熬到极限，困乏无力，宋子露也懒得去推他，低头看一眼怀里的东西——是个装满了褐色液体的水杯，有气无力地问，“什么东西？” 李再胜冲她挤挤眼，“包治百病的灵药。” “包治百病的灵药？”宋子露无意识地一字一字重复着，昏沉的大脑钝钝地疼，过了许久她才勉强将每个字组合到一起，只是紧接着下一秒，一张含着笑意的脸孔便猝不及防地冲进了脑海里。 她突然觉得委屈又难过。 滚烫的泪水滑过脸颊，一滴一滴地打在手中温热的玻璃瓶上。 李再胜觉察到不对劲，弯腰去瞧怀里人的神色，等看到那张惨然的脸，立马就跳了起来，“哎哎哎，就算是太感动，也不用哭成这样子啊……快憋住，让旁人看到还以为是我始乱终弃了呢。” 宋子露没说话，淡淡看他一眼，重又低着头往化妆间走去。 李再胜愣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快速追上去，“唉，等等我啊，你还在病中，怎么能走得这么快……” “砰”的一声，房门重重关在他的眼前，差点撞到脸，李再胜讪讪地摸摸鼻子，“这小姑娘怎么就哭了呢……” 恰巧此时工作人员有事来寻他，他悻悻地回了头。 本来只是一个小感冒，却因为太忙没能好好休养，竟一直拖拉了两周有余才堪堪好转。 病去如抽丝，一向结实的宋子露身子清减许多，竟是瘦了有八九斤。圆润的婴儿肥褪去后，五官显得立体起来，清亮的眉眼也越发艳丽，但眼神却是清冷的，透着一股令人望而生怯的冷艳。 十二月末，在MBC《歌谣大战》录制的前几天，宋子露同成员们一起去电视台彩排节目。 除了表演一首歌之外，宋子露和金娜娜还与另两位其他组合的爱豆有合作舞台。 在休息室等待时，老妈突然来了电话，宋子露便独自走到走廊尽头的楼道里接听。 刚推开楼道的木门，她的眼睛便定住了。 单眼皮，尖下巴，瘦削的脸，金黄如小麦般的发色…… 只不过是大半个月未见，却像是隔了半个多世纪。 她贪婪地多看了几秒，而后在他转过脸望来的时刻别过眼睛，将手机贴在耳朵上，装作若无其事地下了楼梯。 “喂喂，没听到吗？怎么不说话啊……”老妈标志性的大嗓门穿透手机，直达耳膜。 宋子露张张嘴，想说些什么，但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喉间，涩意直往上涌，眼睛霎时间湿了。 “咳咳……”宋子露捂住嘴咳了两声，平复好情绪勉强答道，“嗯嗯，听到了，这里信号不大好。” ☆、重遇 隔了一层的楼梯，宋子露站到与权之龙相同的位置，如他般倚着墙斜斜地站着。 电话里老妈说着什么，她大多都听不太分明，有一句没一句地哼答两声她便借口在忙挂了电话。 虽然大楼里暖气开得很足，但楼梯间空荡又透风，温度要比室内低上许多。因为出来得匆忙，宋子露还只穿着单薄的演出服——一件长至膝盖的长袖连衣裙，倏忽一阵风过，她便忍不住打起哆嗦来，上下牙齿也一直在不停打架。 只是楼上还站着那人，她既想见又不敢见，便只好抱着肩膀在原地蹉磨时间。 “真是个胆小鬼。”她恨恨骂着自己，脑袋开始一点一点地磕着墙壁。 忽然间，她肩膀上一重，一件厚实的棉衣从背后裹住了她。 宋子露顿住，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这么冷的天，怎么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熟悉的低哑声线自背后响起。 宋子露闭了闭眼，努力将霎那间涌到眼眶的泪水逼回去，回转过身将身上的衣服拽下来塞给他，“借过。” 擦肩而过的瞬间，权之龙拉住她的手，“怎么瘦了这么多？” “跟你有什么关系吗？”宋子露仰着头，一张小脸紧紧地绷着，不肯泄露出一丝软弱的情绪。 难言的静默蔓延在冰冷的空气中。 宋子露深吸一口气，大力甩开他的手，往楼梯上走去。 一，二，三……二十。 然而直到她默数完所有的阶数，背后都不再有任何的动静。 楼梯间十分的安静，如大雪后无人旷野般的安静，所有的生息都被埋葬在一片雪白之间。空洞，又寂寥。 回了休息室，金娜娜看她脸色难看，关切地问道，“怎么出去这么久，瞧这脸都冻青了。” 宋子露勉强扯了笑，但只维持了一秒便又绷直了嘴角，“没事。” 说完便径直走到角落里坐下。 空气温暖如春，但身体却像是被冰封，仅是呼吸都肺腑生疼。 原来这才是真正失恋的感觉。连呼吸都是痛，连强颜欢笑都做不到。 成员们互相对视了一眼，都默契地安静下来。 林真恩走到桌前倒了杯热水，走到宋子露身旁递给她，“来，喝点热水，你感冒还没好，可不能再着了凉。” “嗯。”宋子露没拒绝，顺从地接过杯子，但入了手却又是定住，只愣愣看着手杯发呆。 整个人如提线木偶般，毫无生气。 林真恩几不可闻地叹口气，柔声细语地劝道，“别光愣着，快喝点热水润润喉咙，等会儿就要上台了。” 被她轻轻一推，宋子露猛然回过神来，她大力揉了揉脸，故作精神地笑道，“哦，知道了。” 看着对方一脸的担心，便继续宽慰道，“我没事，不用担心，刚刚只是吹了风，又犯了头晕。” 之后的几个小时，似乎是互相躲着般，宋子露与权之龙两人再无照面。 回程的路上，听着东哥详细地给成员们交代随后的行程，宋子露突然感到疲倦，她捂着嘴闷咳两声，而后用商量的语气说道，“东哥，我想请会儿假。” 韩哲东转头，目光对上宋子露消瘦的面容时，不由软了声音，“好，吃了药好好休息，明天团体的活动你也暂时别参加了。等病好了再说。” “嗯，知道了。”宋子露点头。 回了公司，趁成员们都去了练习室时，韩哲东叫上宋子露去了他的办公室。 看她坐定，他便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个东西递给她，“喏，拿着。” 是一张银.行.卡。 宋子露抬眼疑惑道，“做什么？” “密码是六个一，”韩哲东语气温和地说道，“趁这两天休假，好好跟朋友放松一下。” 自打出道以来，因为人气不温不火，成员们都还没拿过收入，公司只偶尔会给她们些零用钱去买衣服等生活用品。 直接拿银.行.卡给她去消费还是头一遭，宋子露下意识问道，“成员们都有吗？” 韩哲东没说话，只挑了眉看她。 宋子露立马就意识到这是自己的蠢话了。 她若无其事地将银.行.卡揣进兜里，故作调侃地问道，“卡还需要上交吗？” 韩哲东哼笑一声，“不用。心理负担不要太重，算是公司给你的新年红包吧。” 宋子露弯了眉眼，“放心吧，再多给我些我也受得住。” 这么些时日来，终于是有了件令人舒心的事了。宋子露觉得自己受伤的心灵多少被治愈一些，回到宿舍，一觉便睡到了次日天光大亮。 她伸了个懒腰，走到窗前将窗帘拉开。 一改持续了数日的阴霾天气，阳光大好，将世界照得温暖明亮。 刚收拾好行装，金东惠便打来电话说已到楼下，让她快点下楼。 昨晚回了宿舍，她便打电话邀请金东惠和林雅恩一起外出散心。 商量了大半个小时，三人将地点定为郊区的温泉度假村。 天气虽是晴朗，但毕竟是寒冬腊月，空气里似乎裹了寒冰般散发着逼人的寒气。宋子露小跑着奔到轿车前，拉开后车门钻了进去。 “怎么来得这么……”话说到一半她就噤了声，倒是坐在驾驶座的人好心替她接了下去，“这么急是要去哪里？” “前辈，你怎么在这里？！”宋子露惊得瞪圆了眼睛，眼前这张没个正经的笑脸可不就是日日在剧组里见到的李再胜么。 “听说你病重了，我这不是特特来慰问你的么……”他指指副驾驶座上那硕大的果篮，“这才刚要给你打电话就见你钻了进来。” 宋子露认真地盯着他看了许久，苦恼地皱了眉，“前辈，老实说，你究竟有什么意图？”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呵呵，”李再胜尴尬地笑了笑，“那我就直说了啊……” “嗯。”宋子露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 “我小侄女是GD的粉丝，她已经缠我许久，非要我给她弄两张爆炸演唱会的门票。你也知道，他们的票有多难买……” “那前辈估计是找错人了。”宋子露苦笑一声，不知该从何与他解释，总觉得怎么说都像是敷衍，可要说实话又张不开口。 幸而电话铃声响起，将她从困境中解救出来。 是金东惠，催她下楼的。 宋子露挂了电话，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前辈，我这还有事得先走了。” 李再胜也不计较，大方地挥挥手。 这般磊落，倒令宋子露生出些愧疚来，临下车前她回头对他解释道，“前辈，虽说希望很小，但我会尽力的。” * 她们此行乘的是金东惠家的车，司机也是她家里的。 两个小姑娘亲亲密密地把宋子露挤在后车座的中间，也不嫌拥挤。 一见到宋子露，金东惠便惊得捂住了嘴，“天哪，露露，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宋子露耸耸肩，“生了场大病，怎么都没有胃口。” 金东惠咂嘴，“啊，好羡慕，本来都瘦，现在我都快比上你两个了。” 宋子露捏捏她的脸，笑道，“其实，像你这样子才好呢……”接触到她幽怨的眼神，宋子露从善如流道，“嗯，好吧，我刚刚的确是说了假话，其实我觉得你现在是需要减肥了。你比一个月前又胖了。” 金东惠的目光越发幽怨了。 宋子露哭笑不得地转头，向林雅恩求救，“那你说，我究竟该说真话还是假话？” 林雅恩揽着她的肩膀，笑嘻嘻地说道，“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呗。不过你这倒是瘦得很了，骨头都硌着我胳膊了。” 宋子露无语，“肩膀上本来就有骨头的好吧。” 杂七杂八胡侃了一阵，宋子露突然响起李再胜的嘱咐，向两人问道，“爆炸国内演唱会的票你们买到了没？” 闻言，林雅恩摇头叹息道，“唉，当时网速卡了，差一点就买到了。” “哦。”宋子露懒懒应了一声，不觉有些发愁。 再胜前辈近来帮助她良多，她心里一直心存感激，这好不容易拜托她一件事，她却断然拒绝了去，总觉得愧疚。 人情债向来是最难还的。 大约两三个小时后，汽车终于到达目的地。 绿树掩映间，一幢蓝白相间的欧式建筑跃入视野。 黑色轿车沿着幽静的小路缓慢行驶，最后停在开阔的地上停车场。 她们三人下了车，办理好入住手续后进了各自的房间。 宋子露坐在床边，久久地看着手机屏幕，又是发了呆。 天人交战许久，她终是长叹口气，一咬牙给胜力拨了电话。 “呀，是Alice啊，好久不见……”爽朗的声音自听筒里传来。 宋子露不好意思地笑道，“好久不见。”顿了一下她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目的，“嗯，很不好意思打扰你了，只是有件事想拜托你一下。” “没事的，一点都不打扰，什么事就直接说嘛，都是自己人客气什么？” 自己人……宋子露想到某种可能，心里微微发涩，她摇头甩开不良情绪，一口作气道，“是这样的，我有个敬重的前辈想托我帮他买张你们演唱会的门票，现在网上都卖空了，我想着……” “嗯，没问题，这件事包在我身上……”胜力爽快地应承道。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但宋子露却是许久都没能从复杂的情绪中走出来。 黄昏时分，宋子露三人一起去泡温泉。挑好了泳衣，简单冲了个澡，她们便裹着宽大浴巾去了露天的温泉场。 一走出房间，寒风凛冽，直将她们吹了个透心凉。 直到踏进温热的泉水中，才觉得麻木的知觉终于恢复过来。 许是天冷，室外温泉的人很少，远远望去，也不过三五个人影晃动。 热汽蒸腾间，紧绷的心情终于放松下来。没一会儿，宋子露便觉得有些困了。 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放在池边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她转头看了一眼，目光便凝滞不动了。 虽说已是分手，但她还没来得及删掉权之龙的号码，又或许与其说是没来得及，倒不如说是不舍得，隐隐还存着希冀。 而这时，存留着她希冀的手机号码出现在了她的手机屏幕上。 “怎么了？”见她一直盯着手机屏幕，林雅恩疑惑问道。 “没什么。”宋子露淡淡解释道，“我去接个电话，等会儿就回来。” 说完，她便起身裹上浴巾走向僻静处。 “喂，你在哪里？”暗哑的声音像是充满了疲惫。 宋子露看一眼不远处青白的烟雾，幽幽问道，“有什么事吗？” “我来给你送票，现在在停车场。” 宋子露有些震惊，“你说你在哪里？” 对方似乎叹了口气，柔声一字一句道，“丽和温泉酒店停车场。” “你怎么会知道我……”话说到一半她便止住，先前在与胜力通话时，她似乎是随口提了一句。 没想到他竟然…… 宋子露困惑了。 但现下已不容她多想，她匆忙换了衣服，便一路小跑到了停车场。 远远地就看见一辆黑色的汽车开着大灯，明晃晃地照着前方的路。 真是倒了近前，心中不免又生了怯意。她一步一顿缓慢地绕到他的车前，打开副驾驶座旁的车门坐了上去。 “为什么要来？”宋子露垂着头，尽力使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 ☆、胆小鬼 为什么要来？ 权之龙叹了口气，静静地看着少女白皙却倔强的侧脸，像是要将她的面容望进心里去。 霎那间，数日里惶惶惑惑的情绪似乎全都烟消云散。 他忽然就笑了起来，语气轻快，“女朋友想要自家演唱会的门票，自然得亲自送来啊……” 宋子露倏然瞪大了眼，抬头看他，却又在触到他眼睛的霎那迅速别开眼，“不好意思，我们已经分手了。” “嗯，前些日子你的确是对我们之间的关系提出了疑问，但我没有同意。所以，你的结论并不成立。” “……”宋子露莫名其妙地盯了他几秒，而后迅速转身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只是刚走没两步，就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了。 细碎的头发蹭到脸颊，有种微微的痒。灼热的呼吸扑在耳侧，带着微醺的醉。 宋子露身体僵直，背后的人算得上清瘦，她只要微微沉口气，抬下胳膊便能轻而易举地将他掀翻在地。 只是…… 身后的体温是如此真实，她舍不得。 突然有一点冰凉打在脸上，她愣愣地伸手去擦，却陡然发觉抬起的手背上落了一点细碎的白，轻飘飘的，旋即又化成透亮的一点晶莹…… 竟是，下雪了。 冬日里的第一场雪。 悄无声息，毫无征兆。 她突然想起初中时，妈妈突然买了只萨摩耶，像是一团毛茸茸的雪球。她嫌妈妈将全部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它身上，便老是暗地里欺负它，将它的零食玩具偷偷藏起来。它很笨，总以为她是在与它玩，便一天到晚跟在她屁股后面闹腾。 时日久了，她倒也习惯了。然而突然有一天她放学回家却发现它哪里都不在，问了爸妈，才晓得爷爷带它遛弯时不小心将它弄丢了。 她跑出家门，将大街小巷寻了遍，却怎么也找不到。爸妈安抚她说或许是它贪玩，等到第二日便会自己回来了。 然而，第二天，第三天……紧接着大半个月都过去了，依旧杳无音信。 她大病一场，病好后妈妈特意又买来一只新的萨摩耶送她，可是她却再也提不起兴致了。 因为她知道，那只她喜欢的萨摩耶再也不会出现了。 既然早晚要失去，那便不要再喜欢了吧。 这样……挺好的。 宋子露笑了笑，转过身，仰头望着风雪中那张如月般发着光晕的脸，不由自主地伸手抚上他的眉，又用手指近乎虔诚般描摹着他的眼。 微微笑着，仿佛落进了漫天的繁星。 可惜…… 宋子露吸口气，冰凉的空气进入肺腑，将所有的热气都驱散。她垂了手，退后一步认真地看着他道，“对不起，我已经决定不再喜欢你了。” 权之龙眼里的笑陡然落上一层霜，泛着丝丝的冷，“为什么？”声音艰涩，却很快被风雪掩住。 宋子露没有回答，她转头望向不知名的远方。 灯火点亮之处，鹅毛般白花花的雪现出一种明亮的橘色，然而在光所不能及的地方，万物皆是黑幢幢的影。 是种空落落的寂色。 半晌，她才徐徐说道，“在还没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明俊前辈就曾跟我说过你与他之间的纠葛，当时也觉得没什么，过去是过去，你是你。但是现在我发现自己天真了……” 话说到一半，便觉喉咙有些痒，她顿了一下，压住想要破空而出的哽咽，“你之前说有些事不知道反而会更容易幸福，虽然我也这么觉得，但真的很抱歉，我做不到。那次在上海酒店的时候，半夜时我看到你有起床去阳台上讲电话，那天夜里很冷，你却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你回国那天，我就坐在离你不到十米的距离，当时我就想，其实我也是个顶胆小的人。” “其实，一开始我们都明白，我们两个是没有将来的对吧？无论是年龄，地位，阅历，兴趣……都有很大隔阂，但当时头脑发热什么都不在乎，也没想过结果。可是现在不行了，我在乎了。” 她说得乱七八糟，权之龙却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想说些什么，却觉得什么都像是徒劳，毕竟连他自己都清楚得很，她想要的承诺他根本就无法给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几次都要喊出她的名字了，最终却只是静静看她，像一棵沉默的落满了雪的树。 天气越发地冷了，两人的脸几乎都要冻成透明的青色。 只是谁也没有提离开。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了，打断这难言的沉默。 是林雅恩。 宋子露背转身接过，爽朗的声音自听筒里传来，“露露，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下雪了，我和东惠都回房间了。” “哦，没事，你们先睡，我正在路上。” 草草挂了电话，宋子露揉了揉发僵的脸，准头对权之龙笑道，“这么晚了，我该走了，再见。” 说完便转身大步往前。 但刚走了十几步远，她就又忍不住回头看去，嶙峋的背影依旧孤零零地笼在一片惨白的光雾里，纷扬的雪花铺天盖地，像是要将他淹没。 到底还是不放心，她又快速跑回去，拉住他的胳膊就向酒店大厅狂奔去。 一到室内，她便松开他，径直走到收银台说道，“一个单人间，谢谢。” 她回转过身将门卡递给权之龙，“下了雪路上湿滑，不安全，你还是在这里住上一夜再走吧。” 这才觉得放了心，她挥挥手再次与他告别。 到了房间门口，才刚把门打开，背后便传来一声惊呼，“露露，你终于回来了。” “嗯。”宋子露勉强对林雅恩和金东惠扯了扯嘴角，但因为实在是冷，这惨白的笑倒像是哭似的。 林雅恩愣了一下，迅疾走上前来，将她拽到了自己房间，“你屋里空调还没开，一定很冷，先到我屋里暖和一会儿。” 宋子露随她进了屋，懒懒坐到床上，刘海上的雪化了，湿湿地黏成一缕。 金东惠去浴室给她拿了干毛巾，递给她道，“露露，擦擦脸跟头发。” 宋子露恹恹地摆手，顺手拿着遥控器开了电视，“不用了，一会儿就干了。” 林雅恩却是将毛巾接过来，伸手就揉起宋子露的头发来，“感冒才刚好，就又开始瞎折腾起来。” 宋子露没说话，只听着毛发与毛巾摩擦过的沙沙声，觉得心里静极了。 电视里似乎是在播报娱乐新闻，说着某男星即将与企业某千金结婚的消息。 紧接着，话锋一转，便提到两个熟悉的名字，“自Muse出道以来，其成员Alice便与当红偶像权之龙传出绯闻，但双方经纪公司从未对此做过回应，半年多来两人恋情发展也一度扑朔迷离，然而近日这段绯闻却在最新一期《我们结婚吧》女嘉宾也是Muse另一成员金娜娜口中得到证实……” 宋子露一把抓下盖住她脑袋的毛巾，转头向电视里看去。 此时，画面正显示到《我们结婚吧》节目的片段。金娜娜和金明俊正坐在沙发上商量将要请谁做婚礼上的伴郎与伴娘。 金娜娜毫不犹豫地笑道，“当然是Alice和GD哥哥啊。” 金明俊略有些迟疑，“GD或许会有些困难吧，毕竟他的行程那么满……” 一旁的金娜娜则对他俏皮地挤了挤眼，“就算再忙，只要Alice做了伴娘，GD哥哥就一定会来的，他们俩啊，还要感谢我给他们创造了这么完美的约会场所呢。” 画面就此中止，继续转到演播室的主持人身上。 宋子露紧紧蹙着眉，面色十分难看，林雅恩和金东惠在一旁瞧着，没敢出声。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拿出手机面无表情地拨出金娜娜的电话，长长的一段提示音过后，电话突然就被挂断了。 宋子露沉着脸，啪的一声就将手机给砸到地上去。 一股子邪火在心里来回窜动，宋子露觉得自己简直要给逼疯了。脸是腾腾的热，心却唰唰的凉。 林雅恩走到桌旁倒了杯热水，递给她道，“来，喝口水暖暖身子，犯不着为这浑人跟自己怄气。” 金东惠也围到她身边，关切地望着她。 在这么柔和的目光下，宋子露忽地就抑制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 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在房间里寂寂回荡，像是冬日里的一场冷雨，听得人心里潮乎乎地难受。 过了没多久，宋子露便止住抽泣，起身到洗手间里洗了把脸，再次出现在人前时，除了微微泛着血丝的眼睛，已经看不出任何她刚刚经历过的心绪起伏。 她坐到床上，喝了口热水，而后拿起一旁被林雅恩捡起的手机，粗略扫了两眼，戏谑地说道，“哟，没想到这手机比我都耐摔了……” 林雅恩看着她这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皱眉道，“不想笑就别笑了，看着让人寒碜。” 宋子露幽怨地瞥她一眼，转头对金东惠撒娇道，“东惠啊，我们叫点酒喝吧好不好？” ☆、醉酒 到底是出了名的五星级温泉度假酒店，服务十分周到，不过十几分钟，一箱烧酒和一顿大餐便被送了进来。 宋子露回房间去换衣服，林雅恩便和金东惠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等她。 “雅恩姐，你说露露这是怎么了？” 林雅恩跷起二郎腿道，“还能是怎么了，铁定跟男人有关呗。” “嗯。”金东惠重重点头，若有所思道，“本来就跟火山哥哥吵了架，结果被那个金娜娜一搅和，恐怕是更难解释得清了。” “这跟火山有什么关系？”林雅恩惊得差点跌下床去。 “前一段时间露露不是说恋爱了么，那除了火山哥哥还会是谁？” 林雅恩无语地看了她半天，“拜托，如果是火山的话，那露露还会神秘兮兮地跟我们说等他回来了请大家吃饭么。”说着她用手指点着金东惠的脑袋，似乎是要把她给戳醒，“而且，你不是行星粉么，你跟我说说这半个月行星哪位成员出国了？” 金东惠下意识反驳道，“我是行星粉没错，可我只是D.O真爱粉啊……” 林雅恩：“你先好好反思一下，我去叫露露吃饭了，对了，等下千万不要提起G和D的这两个字母。就算是露露主动说起来，你也别做声，知道吗？” “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这是命令。”林雅恩没好气地说道，“清楚了吗？” “嗯嗯。”金东惠忙不迭点头 林雅恩满意出门，然而刚踏上走廊，就看到一个异常熟悉的身影懒懒靠在几米之外的白色墙壁上。她曾在手机电脑画报舞台等各个地方见过无数次，但哪一次都不如这次来得令人心悸。 灯光昏黄，像是悲凉的落日余晖，将他清瘦的剪影蒙上一层寂寥的颜色。 稍一思索，她便想清楚了其中的缘由。 林雅恩压下心里的躁动，径直朝他的方向走去，却在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住，转身去敲深色的房门，一门之隔内，是宋子露的房间。 “她还好吗？”昏暗中，冷不丁一道喑哑的嗓音自身侧响起，止住林雅恩即将落在门上的手。 “不好。”林雅恩转头看他，眼中不自觉地含了责备，“不过你在乎吗？” 即使对方是她追了近五年的爱豆，但，朋友更重要。 权之龙苦笑，“她要的东西我给不了。” 林雅恩心一沉，冷然道，“若真是如此，那就做正确的事，离她远一点。”说完她便不再看他，再次抬起手，“你该走了，我要敲门了。” 等身后沉闷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林雅恩才呼出一口气，咚咚敲起门来。 宋子露刚洗了个热水澡，听到敲门声便草草用毛巾包住头发，走过去开门。 “怎么这么久啊？还以为你在里头长蘑菇了呢。”一开门，林雅恩便嬉皮笑脸地调笑她。 “头发都湿了，就想着顺便洗个澡。”宋子露边解释，边回屋拿起吹风机继续吹头发。 “我刚才看到GD 欧巴了。”犹豫再三，林雅恩还是决定说出她见到的事。 即便她觉得或许沉默是最好的做法，但她毕竟不是当事人，不能以为对方好的名义来替她决定去留。对错都应该是对方自己决定的。 嗡鸣的吹风机声响猛地一顿，宋子露转头疑惑地看她，“咦，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林雅恩倏忽笑起来，凑到她面前，“说真的，我觉得你该再去上几节表演课了。这表情，啧啧，真假。” 宋子露叹息般摇摇头，“唉，女人，你知不知道，当一个人不想知道真相的时候，闭口不言是美德。” 嗡鸣声再次响起来，却是林雅恩夺过吹风机给她吹起头发来。 蓬勃的热气呼呼地扑到头顶，灵巧的手指轻轻地撩过细软的发丝。似曾相识的场景忽然窜进脑海，好像那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天，他叫她别闹，而后也是这般……宋子露陡然抓住她头顶的手，沉声说道，“好了，这样就可以了。” 或许，她得再多花些力气了。宋子露哀哀地想。 而后转头问道，“雅恩，你失恋过吗？” 林雅恩夸张地瞪大眼，“喂，不要门缝里看人好不好，我可是失恋过五次的人好不好？” 宋子露忍不住笑起来，“以你的年龄来说，的确也是项丰功伟绩。” “那是自然。”林雅恩露出骄傲的表情，“分了手之后，他们啊都是抱着我的大腿求复合呢。” “嗯。”宋子露撑着下巴点头，“真是好羡慕你呢。” 说着她站起身推着林雅恩的肩膀往外走去，“走走走，赶快去吃大餐喽。” “喂，我说的是真的啦。”林雅恩不满地喊道。 宋子露敷衍地摆摆手，“嗯嗯，我知道了，都是真的，真的不能再真了。” “……” 说是要尽兴喝个痛快，结果酒量浅如宋子露，不过三两杯烧酒下肚，便头脑昏沉，转转悠悠找不着北。 林雅恩无语地看着抱住金东惠又哭又笑的宋子露，站起身把她拉过来架在肩上，又朝金东惠说道，“走，快把她弄回房间去。” 两人一左一右架着她回了房间。 将她扶到床上，又仔细地给掖好被角。 “雅恩姐，露露这样没事吗？”临走前，金东惠拉住林雅恩的衣角，不放心地问。 林雅恩若有所思道，“这样发泄一下对她是有好处的。”她揉揉金东惠的头发，“不用担心，露露一向坚强，这点事难不倒她的。” “我们要做的呢，就是陪在她身边，无条件地支持她。” 金东惠重重点头，“嗯，知道了。” 等房间里重新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时，宋子露倏然睁开了双眼。 她分不清自己是清醒还是醉着的，只觉得心里像有一团熊熊的火在烧。烧得她挠心挠肺，辗转难眠。 她光脚下床，走到窗边将厚重的窗帘拉开，外面是刺痛人眼的白。 铺天盖地的白色，像是一张厚重的白布，将声息全无的世界全部覆盖。 定定望了一会儿，宋子露摇晃着走出了房间，沿着门牌号慢慢地走在冰凉的地毯上。粗糙的麻布蹭着光裸的脚心，又痒又疼，只是她却全然不在意了。 8002，她在递给他房卡前忍不住看了眼。 宋子露在门前站定，而后大力地敲起房门来。 权之龙一打开门，便被人一把抱住。 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他将她抱进门，下意识地皱眉，“喝酒了？” 宋子露没有回答他，只抱着他不撒手，一个劲儿地喋喋不休道，“我真的好难过，难过得都快要疯掉了。我后悔了，我们不分手了好不好，就算以后你不喜欢我了，我也无所谓，今天就不分手了好不好，好不好……” 权之龙深深吸了口气，右手抚着她的头发安抚道，“好好好，今天不分手。不要哭了，先松开我，乖乖坐着让我看看你的脚受伤没？” “不要，我一松开你就一定会不见了。” “好，那就不松开……” * 宋子露做了一个漫长而绮丽的梦，直到醒来，她嘴角还挂着不自觉的甜蜜微笑。 缓慢地睁开眼睛，室内昏暗一片，窗外的光亮被厚重的窗帘挡了个严实。 她打开床头灯，橘色的灯光暖暖地照亮房间，只是……这间屋子似乎有哪里不太对。 想起昨夜真实得有些过分的梦境，宋子露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紧接着她跳下床，在整个房间里来来回回寻找了一番，一个人影都没有，一点痕迹也无。 除了……床头柜上那张孤零零的演唱会门票。 她脸色灰白地坐回床上，不知是该庆幸还是难过。 温泉之旅因宋子露的糟糕心情而提前结束。几乎是在街道上的薄雪化掉的同时，她们便离开了度假酒店。 当天下午宋子露就已回到公司。 金娜娜和成员们正在练习室练舞，宋子露直接关了音乐，面色不郁地走到她面前，冷声道，“跟我出来。” 金娜娜无辜地看着她，“Alice，怎么啦？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的？” 宋子露皱眉，“你确定？” “是啊，大家都是伙伴，也没什么事好去遮掩的啊？” “呵。”宋子露冷笑一声，“好，很好。那你就说说你在节目上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话？”金娜娜故作疑惑地睁大眼，而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哦了一样，“你说的是你和GD欧巴的事啊……呀，不用太感谢我哦，我可是帮了你好大一个忙……” 不知怎么地，看着她刺眼的笑，宋子露忽地就控制不住自己，啪的一声一巴掌甩到了她脸上。 “啊……”金娜娜捂着脸尖叫道，“Alice，你是疯了吗？我好心为你……” “那我可真是谢谢你，”宋子露打断她的话，咬牙切齿道，“今后我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凭什么 一走出练习室，挺直的背便不由垮了下来，宋子露靠到房门右侧的墙壁上，忽然觉得无力。 长而白的走廊低矮曲折，像极了她此时正走着的仿佛永无尽头的路。 一步之遥的房门并没有完全闭合，露出一条窄小得几乎察觉不到的缝隙。 宋子露轻轻地挪到近旁，伸出的手贴在门把上，却怎么也鼓不起勇气推开。 其实，那一巴掌落地时她便后悔了。 虽说金娜娜的做法不厚道了些，但说的也是事实，倘若不是与权之龙分了手，她不至于那么生气。 平日里金娜娜素来都有些口无遮拦，无论她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宋子露始终觉得她对自己都是不错的，况且，她还曾因为自己中过毒，无论如何，她终归是欠她的…… “录了没有？” 房间里突然响起一道熟悉而冰冷的声音。 宋子露身子一僵，握在门把上的手陡然缩回。 里面的声音还在继续。 不过是换成了尖细的嗓音，是朴怜儿，“自然是录好了啊，金大小姐吩咐的事，我怎么敢不好好完成。不过我也是纳了闷，Alice是如何你了，你怎么三天两头就给她捅上一刀，连我在一旁看着都心寒……啧啧。” 金娜娜瞥她一眼，冷笑道，“有这碎嘴的功夫你还不如多练练你的歌词。快点给我发过来吧。” 林真恩皱眉道，“Forea，你这是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是给Alice一个警告而已。”金娜娜手指轻抚着发麻的脸颊，低声啐道，“呸，不过就是被睡了几次，还真当自己是宇宙小公主啊。有本事做，还说不得骂不得了，她算哪颗葱，凭什么让我们天天看她脸色？！” “嘁，你们还不知道吧，她前两天休假前，我可是亲眼看到东哥给了她一张银.行.卡，说是什么过年红包，我们几个谁不是累死累活地工作，凭什么好事全都让她一个人占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韩智妍突然走到朴怜儿，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拿来。” 朴怜儿吓一跳，猛地后退一步，“干……干吗？” 韩智妍没理她，一把夺过她的手机，三下五除二地将正在发送状态的视频给删除。 随后又大跨步走到金娜娜面前，冷声道，“还有你的。” “呀，”金娜娜冷嗤一声，“韩智妍，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宋子露都跟你闹翻了，你这会儿子又惺惺作态地演什么姐妹情深呐。” 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声震动每个人的耳膜。 金娜娜捂住脸，愤恨地瞪了她几秒，伸手就要回敬过去。 手臂却在半空被韩智妍牢牢抓住，“金娜娜，我再三忍你只是不想节外生枝，上次我记得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我帮你背次黑锅，你离Alice远点。如果再有下次，我不介意教教你如何做人。” “呵，教我做人？话说得这么清高，你又以为自己是个什么好东西。”金娜娜抽回手臂，冷嘲道，“就我之前中毒住院那件事，不还是你亲自找人冒充黑粉把东西给东哥送过去的。” 说着她冷冷环视一眼屋内的人，“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恶毒，可那件事你们谁又能脱得了关系。我帮你们出了口气，倒最后反是又怪起我来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一时没人吭声。 宋子露紧紧咬着牙，连指甲陷进掌心的疼痛都毫无知觉。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自嘲般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推开了房门。 “啪，啪，啪……”清脆的掌声有节奏地响起来，声音不大，却是像抽在人心上，屋里几个人均神色大变。 “真是好一场精彩的大戏啊……说真的，我还挺好奇的，接下来若是我没有听到这些话，你们还准备怎么演？” 宋子露轻轻地笑着，以手环胸站在金娜娜面前。 锐利的眼神直令金娜娜不自禁地后退了几步。 待到反应过来，金娜娜便又挺直了背，毫不客气地回敬道，“再精彩又怎么比得上你的勾搭史精彩。” “先是GD和火山烈，再是金明俊和李再胜，哪个和你有过合作的男演员你没勾搭……”她说着又近前一步，脸上露出充满恶意的笑，“平日里装得多么无辜又天真，但其实最贱的就是你了吧。宋子露，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讨厌你。明明费了那么多功夫，才得了那天大的便宜，却又总在人前嚷嚷着自己吃了多大的亏。你说你怎么能这么婊气呢？呸，真令人恶心。” “哦，也就是说你整了这一出出的，单纯就是嫉妒我？” 宋子露怒极反笑。 金娜娜恨恨看着她，“凭什么？” “是啊，凭什么……”宋子露慨叹一声，“不过你这么聪明，倒是解释给我听听啊。” 空气里安静极了，似乎连众人的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宋子露不耐烦起来，此时已是达到她忍耐的极限，她冷声说道，“既然你答不出来，那我便不妨好心地告诉你。” 说着她拉住金娜娜的手臂将她拽到镜子前，按住她的脖子逼她与镜子中的人相对。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好好看看你这张脸，它配么？” 欣赏完她狰狞的神色，宋子露懒懒甩手，像是聊天般悠悠地说道，“哦，对了，我记得你说过这里是你唯一的机会是吧？” “那么，你今后可要长点心了。”宋子露嘴角掀起一个冷酷的笑意，“因为，从今天开始，我将会不遗余力地致力于将你的一切摧毁，好好做，千万不要让我太早就看到你绝望的表情。” “至于你们……”宋子露环视一圈余下的成员，“自求多福吧。” 话是说得气势昂然，但心里却一片空荡。 宋子露头晕目眩地出了练习室，只觉得脑子里有千万只蜜蜂在嗡嗡作响。 她大力揉了揉脸，朝经纪人办公室走去。 东哥正坐在办公桌后看文件，抬头见是她，和颜悦色地笑道，“回来了？”说着又用手点了点桌前的座椅，“坐吧。” 宋子露一坐下便开门见山道，“我想退团。” 东哥将手中的文件放下，仔细地打量着她的神色，“是因为前两天的新闻？” “不只是这一件。”宋子露顿了一下，而后认真地盯着他问，“金娜娜中毒那件事你知道来龙去脉吧？” 韩哲东一愣，随即挑眉道，“你知道了？” “能让所有成员都联合起来热热闹闹演一出戏，只为看我一顿笑话，我这本事也真是够大的。”宋子露忍不住自嘲道，“这样的团我可是待不了。” “这件事我做不了主。好不容易培养出个争气的新女团，公司高层都一个个盯着。稍有闪失我这饭碗也是不保。” “所以，你的意思是，无论她们做什么我都必须忍下去，任人宰割？” 韩哲东笑起来，“哪里有这么严重，不过都是小打小闹。Alice，朝着自己的路走下去，不用在意她们。” “我和权之龙刚分手。”宋子露深吸口气，“现在我一口气都忍不了。无论你们怎么决定，从今天开始，Muse的活动我都不会再参加。” 韩哲东沉了脸，手指和中指微弯，无意识地缓缓扣着桌面，像是在努力地思考。 过了许久，他才叹一口气道，“把歌谣大战的节目录制完，你便把精力都投入到电视剧上吧。” 也不是个不能接受的结果，宋子露累到极致，也不想再纠缠，直接点头道，“好，那我就先走了。” 回了宿舍，空荡荡的房间令人莫名伤感。 宋子露愣愣地看着手机屏幕，连找人倾诉的欲望都消失殆尽。但无论如何，还是得找些事情做，否则她会被脑海里的嗡鸣给吞噬掉。 她找出李再胜的手机号码，拨过去。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前辈，在忙吗？” “嗯，刚下戏，怎么了？” “你在哪儿，我把演唱会门票给你送去。” * 东寿家烤肉店。 宋子露走进隔间，将口罩摘下来，礼貌地给李再胜打招呼，“前辈好。” 宽大的长椅上只松松坐了李再胜一人。 她伸手摸进口袋，将门票掏出来递给他，“喏。就这一张，再多就没了。那前辈我就先走了。” “欸。”李再胜探身抓住她的衣摆，“饭还没吃呢。” 宋子露回头，看了一眼上面滋滋冒气的五花肉，平板无波地说，“我吃过了。” “吃过了就少吃点。快坐下，专门给你点了一大桌的菜呢。” 宋子露也不再推脱，从容做了下来。 然而才刚把一块肉吃进口中，便听对面的人温声说了一句，“听说你和权之龙分手了？” ☆、天性 “听说你和权之龙分手了？” 宋子露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很快便恢复如常，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没有否认，也不承认。 李再胜看她这副神情，大约已明白过来。 又想起这数日她的反常，便觉得她可怜。 说到底不过还是个小姑娘。 他把小菜往她面前推了推，“多吃点，这几天拍摄耽误了不少，等明天你跟姜宗和的戏不定得拍到半夜。” “嗯。”宋子露慢条斯理地吃着饭，忽地就抬头问了他一句，“前辈，你有结婚的打算吗？” 李再胜大骇，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你……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宋子露托着下巴，一副天真的神气，“没什么，就是好奇而已。其实以前我也觉得自己年龄还小，结婚什么的都是顶遥远的事。但这一段时间过来，却突然很想找个能搭伙过日子的人。” “唉，”她沉重地叹口气，手掌拍下自己的额头，“看来是太累了，都有些神智不清了。” “你这是在逃避现实。”李再胜正了脸色，大力摇摇她的肩膀，“Alice，振作起来，只要赚了钱，男朋友什么的根本就不用愁的，你想搭几把火都不在话下。” 宋子露无语地看着李再胜，发现与他根本就说不了几句正经的，“所以，你现在视结婚为洪水猛兽，是因为钱赚得太多了？” “No No No，”李再胜摇摇手指，“因为我是男人，只想谈恋爱不想负责任是我抗拒不了的天性。” 如此坦白，倒令宋子露无言以对。 她喝口水，问起一个存了很久的八卦，“前辈，你跟姜宗和很熟么？” “还好，以前搭过几次戏。”李再胜体贴地给她续了水，问道，“怎么了？” “那他跟韩宥真的事……是真的？” “什么事？”李再胜挑眉，“欸，这么八卦不像是你的风格啊？” 宋子露用他的话回敬道：“因为我是女人啊，八卦是我抗拒不了的天性。” 过了会儿，她又补充道，“明天应该有场吻戏，我对姜宗和成见太深，怕克服不了心理障碍。” 李再胜了然地点点头，“都是些风言风语，当不得真。就算是真，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人啊，还是得需要自己用心去看。我与他接触不多，别的不了解，只知道他是个不错的同事。” 似乎是怕宋子露听不明白，他顿了顿，继续解释道，“Alice，你什么都好，就是太意气用事。他是什么样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个好演员，能让你有所收获就可以了。他是不是好男友是他女朋友的问题，你又不是他女朋友，替他瞎操什么心。好好认清各自的角色和位置，你会发现什么事都没什么大不了。” 的确是很有一套逻辑体系。 “明白了。”宋子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而后摊开掌心放到他面前，“三十五万（韩元）。” 李再胜疑惑地看她，“什么？” “三十万的门票钱，五万的跑腿费。” “……门票钱是一定的，不过跑腿费是什么说法？” “这不是前辈告诉我的么，我这个人最大的缺点是意气用事，需要好好认清各自的角色。”宋子露表情认真地看着他，“我们只是关系还不错的前后辈。内场票，若是转手怎么也得有个十万的转手价，对折已经是我对你展示出的最大的情谊。” * 排练休息间隙，正刷着手机的胜力突然大叫起来，“哥，Alice问我要银行账号，给我转门票钱呢……” 权之龙将耳机放下，疑惑地问道，“你说什么？” 听胜利重复了一遍后，面无表情地说道，“别理她。” “咦，这是吵架了？”胜力嘟囔一句，手下却行云流水地写道：哥让我不要理你。 “……”宋子露盯着手机屏幕久久无语，过了一会儿，又见一条信息发了过来。 “哥说，如果你真过意不去就去买件衣服，不要总穿得那么辣眼睛，好歹也是给这社会的美好贡献了一点力量。” “…………”说好的分手后继续做彼此守护的天使呢？！ 第二日天还没亮，宋子露便出发去片场，勤奋是一，其二是不想在出门时不巧地遇上队友。 到了片场，配戏的演员都还没到齐，她便在休息室看剧本。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除了纸页翻动的声响便再无声息。 难得的静谧时光。 正背得认真，她肩膀陡然被拍了一下。 “唉，前辈，你怎么……”话说到一半便顿住。 平日在片场，与她这般玩笑的人除了李再胜不作他人想，因而她下意识地就痛诉出声。谁想，一回头便发现是张意想不到的面孔。 竟是多日不见的林宝拉。 向来相看两厌，宋子露实在想不出会有什么事能让对方“屈尊降贵”地亲自来找她，还笑得春风明媚。 遂收了笑，平静地问一句，“请问有什么事吗？” 林宝拉不说话，只笑吟吟地看她。 宋子露也不自讨无趣，重又低头看起手里的剧本来。 她记忆力向来不错，这几日已将要拍摄的戏份台词都背得烂熟，但毕竟演戏尚少，经验不足，便细细地从头到尾看剧本，顺便猜测接下来的剧情发展。 “听说你和欧巴分手了？” 宋子露眉毛微蹙，隐隐有些不耐烦，怎么每个人见她都想问她这一句？她和谁在一起，又分不分手跟她有半毛钱关系吗？ 她不动声色地再翻一页书，装作没有听到。 “喂，听到没，跟你说话呢……”见她无动于衷，林宝拉便伸手挡在她的剧本上，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这是一只漂亮的手，白净细腻，十指纤纤，圆润的指甲上画了俏皮的小猫图案，每一只都有所不同。 宋子露看得新奇，即使是新专辑宣传期，她也不曾花过这般的少女心思，往往都是让人涂一层纯色的指甲油了事。 她忍不住用指尖轻轻抚那些图案，赞叹道，“很漂亮。” 林宝拉迅速抽回手，“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欸。” 宋子露心情好了一些，笑道，“对啊。”而后继续埋头看剧本。 林宝拉无语，“我就奇了怪了，欧巴到底喜欢你什么地方？” 宋子露耸耸肩，“同求。” “欸，你怎么就一点都不难过？” 宋子露啼笑皆非地抬头，“大小姐，你究竟是要来干吗？我们好像不是可以聊天谈心的关系吧？” “……”林宝拉憋气，她该怎么说她本意是过来落井下石的，结果对方根本不给她机会。 她恨恨地瞪一眼宋子露，“切，就算是欧巴曾经喜欢你又如何，你不照样还是被甩了。” “谁说是他甩的我？”宋子露怜悯地看着她，“况且，即使是我们分手了，他也不会和你在一起，所以你来我这里寻求优越感真的是很无聊。” 林宝拉何时受过这样的气，狠狠瞪她一眼便大步走了出去。 高跟鞋摩擦地面产生的踢踏声逐渐远去，宋子露几不可闻地松口气。 没过一会儿，演员们陆续来齐。等到真正开拍，宋子露才发现，林宝拉并没有无聊到特意来找她话家常，她是被邀请来特别出演剧中一个角色的——男主赵延宇的前女友。 女主金妍珠和赵延宇第一次约会，在西餐厅吃饭时与其偶遇。 她出场后大概只有三句话。 “好久不见。” “这是你的新女友吧？很漂亮。” “再见，有空再联系。” 稀松平常的对话，林宝拉毫无压力。 不过只拍了一条便顺利通过。 拍完之后，她却是没走，助理在旁边小声地提醒道，“昨天已经和美容院预约过了，时间是上午十点半。” 林宝拉低头刷着手机，心不在焉地说道，“取消吧。我现在还有事，走不开。” 她还等着接下来的一场大戏呢。 吃过饭后，赵延宇送金妍珠回家。因为与前女友的偶遇，赵延宇有些心不在焉，看在眼里的金妍珠便在告别时突然吻了他。 开拍前，宋子露与姜宗和有商量过大致动作，试了几次觉得满意后才正式开始拍摄。 “明天见。”姜宗和说完台词，准备转身离开。 下一秒却被宋子露抓住领带，整个人随着向下的动作倾向她，“怎么……” 话没说完，就被宋子露吻住。 虽然事先有过准备，但真正拍起来却并不容易。因为力度没掌握好，两人直接磕到了牙齿。 两人一愣，均快速闪开来。 莫名地，氛围开始尴尬起来。 林宝拉站在角落，高举着手机开始自拍，并巧妙地将不远处正在拍摄吻戏的现场作为背景，清晰地拍摄进来。而后又细心地挑选了几张准备上传到社交网站。 “不觉得无聊吗？“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华丽的男声。 ☆、招蜂引蝶 看到来人，林宝拉不由得烦躁，“前辈，有什么事吗？” 李再胜一手插兜，风度翩翩地笑，“没什么，就是想和你聊一聊。” 说着话，眼睛却灼灼盯在她手机的照片上。 “放心，还没发。”林宝拉没好气地熄了屏幕，“我就不明白了，她到底有什么好，你们一个个地都跟苍蝇一样围着她转？” 李再胜挑眉，“那你不也一样围着她转么？” 林宝拉噎了一下，沉着脸盯着远处正在拍摄的人影看。 似乎是吻戏镜头已经顺利经过，化妆师正小跑着去给宋子露他们补妆，因为跑得太急，被地上的线路绊了一脚。 就在大家以为她会跌得很惨的时候，突然一条胳膊横空而过，伸手将她拽住，却又因着重力没能稳住身子，似乎是见摔倒避不可免了便又身子一斜，给那化妆师小姑娘做了人肉垫子。 真是有病。林宝拉心里骂一句，还没见过主动找摔的。 顺着她目光看过去的李再胜懒洋洋地笑道，“很有趣的人，对吧？” 脑残！林宝拉默默在心里给李再胜下好定义，撇撇嘴，收起手机准备离开。 “就算是发给他看，他也不会喜欢你。与其天天找前女友的麻烦，还不如多花些心思提高一下自己。” 提高自己？林宝拉的脚步定住，她回头寒着脸一字一句地咬牙切齿道，“你的意思是我还不如一个无关紧要的跳梁小丑？” 哟，这可就是明晃晃的扭曲事实了！ 李再胜不赞同地摇摇头，丝毫没意识自己给宋子露惹了一项大麻烦。 “哼，早晚，我会让她明白惹上不该惹的人是什么下场。”林宝拉冷冷撂下一句狠话，便趾高气昂地走出片场。 穿堂风倏忽而过，宋子露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化妆师正在给她补妆，她面无表情地四处打量，冷不防对上李再胜灼灼的目光，对方还愉悦地冲她挥了挥手。 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呢？！ * 俗话说得好，情场失意，职场得意。 《她的谎言》收视率节节攀升，播到第三集时便已在同时段月火剧排名第一。 因为主演的问题，原本并不看好的观众们也渐渐对电视剧产生起兴趣，甚至连远在中国的老妈都打电话问她大结局是什么。 宋子露笑嘻嘻地说道，“金妍珠被男主他妈发现了真实身份，然后被搞死了。” “怎么可能？”宋妈不可置信地叫道，“她不是女主角吗？怎么会死掉？” “她也是个人，怎么就不能死了？”宋子露悠哉悠哉地说。 “那男主呢，没跟她一块死？”宋妈说得咬牙切齿。 “他活得好好的，有房有车有钱，周围继续围绕着一大堆美女，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宋子露顿了一下，“嗯，还有，他结了五次婚，在他七十岁的时候，跟一个20岁的小姑娘结了第六次婚，但是因为新娘身材太好，导致他在新婚夜鼻血流太多翘了辫子。” “……”话筒里没了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宋妈狰狞的咆哮，“宋子露，你皮痒了是不是？！” “哈哈哈，妈，没想到你还真信了，难道我大□□的电视剧真已经狗血到这程度，把你们的智商都给吃了。”宋子露笑得前仰后合。 “宋子露，你再跟我说一遍试试！” 糟了，惹毛太后了。宋子露赶紧噤声，迅速转移话题，“欸，妈，电视上又不会播，你们怎么看到电视剧的？” “哦，是佳佳给我们找的视频。” 佳佳是她的表姐，比她大一岁，在国内时两人经常在一起玩。 “阿姨他们一家都还好吧？”宋子露顺口问道。 “好好好，都挺好的。你一个人在外照顾好自己，不用担心我们。”宋妈语气里透出关切，“跟队友相处得怎么样，哦，还有你那个男朋友呢，有空了带回来给我们见见，听你表姐说，好像是个大明星，你爸总不放心，老觉得你会欺负他……” “……”宋子露吐血，她那GD脑残粉表姐也不知给她爸妈灌了什么迷魂汤，“妈，你很奇怪欸，旁人家父母听到女儿谈恋爱都蹦得一尺三丈高，恨不得跑过来追杀他。你们倒好，还怕我会欺负他？拜托，他比我都大七八岁了，哪儿那么容易被我欺负。” “呵，我们还不了解你，典型的窝里横，外人面前怂得要死，就知道在自己人面前横。”宋妈冷笑，“那小伙子看着挺瘦弱的，你可别吓跑了他。” “晚了，已经吓跑了。”宋子露脱口而出。 对面静了一下，片刻后才传来一声长叹，“唉，原本想着能有个人照顾你帮着你也是不错的。” 宋子露眼睛一涩，忽然就想哭了。 旁边一直支着耳朵听的宋爸突然大声问道，“露露，再过一个月就过年了，你想吃什么，爸爸提前给你买好东西备着。” 宋子露觉得有些张不开口，照她这繁忙的日程，多半是回不了家过年了。 她支支吾吾道，“还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回去呢……” “露露，要不回家吧？爸妈都还养得起你。”宋妈打断她。 宋子露清清喉咙，“好啊，等我毕业了就天天窝在家里啃你们，到时候可别又嫌我烦。” 他们都笑了起来， 挂完电话，宋子露心里久久难以平静。 她出了练习室，跑去东哥办公室找他。 最近公司正在筹划新男团出道，物尽其用，人人都忙得焦头烂额。 韩哲东招呼宋子露坐下，便又埋头于文件。 “什么事？” 宋子露坐得端正，“东哥，等这部电视剧拍完了，把我的事业重心放在中国怎么样？” 笔尖一顿，韩哲东抬头反问道，“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 “之前你不是说我在中国的人气要高得多么，那儿市场大，资源也比国内好……” 韩哲东定定看了她几秒，“嗯，知道了，你先去练习吧。” 见他不欲多谈，宋子露叹口气离开。 万事总不会事事如她所意。 但总归是朝着好的方向在前进。 闲下来时宋子露也会刷刷新剧的评论，看到众人不再一窝蜂地抨击她演技差之后，头顶一直压着的沉沉雾霾总算散了些。 这种类似于欣慰的愉悦心情结束在歌谣大战录制现场。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巧合，她刚好在歌谣大战的观众席位上坐定，抬头便看见打头阵向她走过来的火山烈，两人目光相撞都有些惊讶与尴尬，但众目睽睽，火山烈身后跟着一长串的成员，实在不好做出掉头而去的夸张举动。 沉默片刻，宋子露站起身给他鞠躬行礼，“前辈们好。” 火山烈身后的敏秀还探头给她打招呼，“嗨，好巧，又见面了。” 的确是很巧。只是一点也不high。 宋子露像个机器人般僵坐到椅子上，然而才刚一转头，便看见一张笑得跟朵喇叭花似的脸陡然放大到眼前。 “Alice，好久不见。” 胜力笑得喜气洋洋，而他旁边正站着与她分手了24天的权之龙。 哔—— 老年卡。 宋子露蹭的一下跳起来，冲着前面排排站着的五人鞠了个90度的躬，“前辈们好。” 权之龙淡淡回应了一句，便面无表情地坐到了宋子露的正前方，用一顶乱蓬蓬的粉红毛发对着她。 他的右颈侧边似乎添了新文身，从深蓝色的毛衣领口蜿蜒而上，好像是一个大写的英文单词，她眯着眼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顺着文身往上看，单薄的耳垂挂着一个明晃晃的银色耳环。 随着他的动作来回晃动。 晃得宋子露心烦意乱。 不知怎么地，她脑海里突然闪现出林宝拉那双画了图案的花里胡哨的手来。 他是不是也涂了指甲呢？ 正胡思乱想着，耳边突然一个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来。 宋子露瞬间清醒过来，转头茫然地问道，“你刚说什么了？不好意思，我没听清。” 火山烈压低声音又重复一遍，“我有看你的新剧，演得很好。” “谢谢。”宋子露难得有些羞怯。 “听雅恩说你为了赶戏，这周几乎没怎么睡过？” 虽是问句，语气里却带着笃定。 宋子露坐直身体，“雅恩太夸张了，也就是晚上戏份多拍了一些。” “不要太累了，把身体熬坏就得不偿失了。” “谢谢。”仿佛除了谢谢便再无其他话可说了。 宋子露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复杂感情来，昨晚她拍了一整夜的戏，只睡了两三个小时便来了电视台。 身体上的劳累她倒不怎么觉得，反而难以承受心里的空旷感。 总觉得，在这浮华喧嚣的娱乐圈，她一直都是一个人。 如今陡然听到一句关切，便有些受不住，声音里带了些哑意，“谢谢，你也是，不要太累了。 坐在前排的权之龙绷直了背，唇线紧抿成一条线。 “哥，我们该去后台了。”一旁的大声拍了拍他的肩，他才反应过来，跟着成员们站起身来。 临走前他回头看了宋子露一眼。 眼神冷冽，透着寒气。 宋子露有些莫名其妙，她明明什么都没做，怎么就惹到他了？！ 过了一会儿，她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她偷偷拿出看了一眼，愣住，信息是权之龙发的。 “不在前男友面前招蜂引蝶，应该是对被甩前男友最基本的尊重。” “……”招，蜂，引，蝶。 真是见了鬼了。 此时熟悉的音乐前奏乍然响起，顶着夸张妆容，穿着夸张演出服的男人霸气十足地站在舞台的中央。 所有的灯光都汇聚在他身上，仿佛他是这世界的中心。 很快，整个演播厅的气氛便随之他的歌声燃烧起来。 少女们的尖叫几乎要冲破屋顶去。 宋子露木着脸一动不动，心里默默啐一口，招蜂引蝶的人明明是你吧。 ☆、听话 能这么近距离地观看到偶像的演出，韩智妍却并没有以为得那么激动，她心不在焉地随着音乐的节拍摆动身体，眼睛余光不由瞥向宋子露。 她们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五公分，却像是隔着一道深不见底的天堑。 摄影机推着机器走到她们前面拍摄，宋子露依旧木着脸，因为面无表情，在这热火朝天，大众狂欢的现场，倒显得不耐烦似的。 表情管理是艺人出道前首先要上的一课。 尤其是在摄像机对着的时候。 韩智妍扛了一下宋子露的肩膀，想提醒她注意镜头。 “怎么了？”被旁边人突然一撞，宋子露回过神来，转头茫然地看向韩智妍。 “有人在拍我们。” 宋子露敷衍地哦了一声，甚是烦躁地问道，“还需要多久轮到我们？” 演播厅暖气开得很足，令人昏昏欲睡，即使音响震天，也丝毫阻止不了上下眼皮子想打架的心。 若再这么坐下去，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昏过去了。 “是不舒服吗？”韩智妍关切地问，随即又道，“我们的节目靠后，你和Forea的节目大概需要十分钟吧。” “嗯，谢谢。”宋子露站起来，“麻烦你告诉她一声，我先去后台等了。” 说着她便猫着腰往后台通道走去。 走进廊道，被冷风一吹，意识总算清醒了一些。 此时她穿着黑色贴身连衣裙，右侧开叉至大腿，行动间，细白的大腿时隐时现。路过认识或不认识的前辈，她都礼貌地鞠躬问好。 如此一路弯腰曲背进了准备间，她累得腰都有些直不起来。 因为天气寒冷，以前练舞留下的腰伤也在最近开始隐隐发作。 真是流年不利。 她一进门，便发现蓝色帐篷里还坐了两个年轻男子，她愣了一下，便又弯下腰去问好，“前辈好。” 是与她和金娜娜进行合作舞台表演的前辈南成烈和李起俊，比她出道早上一年。所在组合也算是二线男团。 南成烈长相偏冷峻，侧脸棱角分明，有点像玄彬。 李起俊则有着干净清爽的面孔，看起来少年气十足。 虽然他们见过几次，但都是公事公办，说话间带着浓浓的客套。 此时，大家之间也显然没什么话好说。 南成烈对她点了下头，算是回应，接着便又低头看手机，耳朵里一直塞着的耳机根本就没摘下。 李起俊相对温和些，却也就是笑着说一句，“好久不见。” “嗯，好久不见。”宋子露边说边走到桌旁的椅子上坐下，也掏出手机来，以应付这尴尬的场面。 才刚打开网页，便有一阵风漏进来，布帘被人掀了开，空气中裹挟着一阵浓烈的香水味道。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金娜娜。 “前辈好。”金娜娜对另两人草草地问了声好，便径直朝宋子露走去，“Alice，你过来时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脸皮这么厚，不去摊饼真是可惜了。 宋子露敷衍地对她笑笑，“现场太闹了，就没打扰你。” “哎呀，刚才欧巴的现场可真帅，看得人浑身都要燃起来了，Alice，你可真有福气，想什么看都能有机会看到。”金娜娜说着伸手按上宋子露的肩膀，不轻不重地捏起来。 要不是外人在场，真想呼死她。 宋子露按住肩膀上的手，制止住她的动作，“这话说得好像你比我少长几个眼睛一样，你想看现在也可以看啊，手机里视频多的是，你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可是那哪儿比得上……”金娜娜刚开口便被宋子露捂住嘴。 “嘘……前辈们还在听歌呢，安静点，等表演完了你想跟我说多久就说多久。” 说完她就转过脸看起手机来。 金娜娜吃瘪，也不好再纠缠。 没过多久，就有工作人员来通知他们上台。 舞台是圆环形的，四周观众似乎都离得很近。 出道快一年，大大小小的舞台宋子露已站上过无数次。 却没有哪一次比得上这次紧张。 仅仅是因为几米之外，权之龙正在漫不经心地往台上望。 莫名的，她心里就涌起一种斗志来，不想让他看扁，想让他后悔离开她。 虽然表面上看，是她先甩的对方，但真正的主动权其实是握在他手里的。他拒绝她参与到他真实的生活里，也拒绝将她纳入未来的生活中。 这样一想，宋子露更气了。 轻快的音乐声响起，宋子露收起杂念，点着南成烈的右肩，迈着猫步曼妙地走到他面前。 南成烈和李起俊并排坐在黑色木椅上，而宋子露和金娜娜则分别围着二人边唱边做出诱惑的动作。 一黑一红，如暗夜与火焰。 林宝拉冷眼看着台上的表演，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场中喧闹，轻易就将这一声给彻底淹没。 旁边的俞宥真则听得真切，顺着她的目光往台上看一眼，好奇地凑过去问，“穿黑裙子的那个就是Alice？” 俞宥真和林宝拉同年，关系很好，早就听对方说过这一桩怨怼。 林宝拉嗯了一声，“烦死了，看到她就来气。明明都已经跟欧巴分手了，竟然还天天打着他的幌子出风头。不要脸。” “嗯，不过也没办法，人家的确有嚣张的资本，毕竟欧巴愿意护着她么。”接收到林宝拉的杀人眼神，俞宥真笑着摸摸她的头发安抚道，“好啦，我不说就是了。不过，我说你也该认清事实了，不要再这么跟自己拗下去了，世界上又不止他一个男人。” “可我就是喜欢他啊。” 俞宥真无奈地摇头，也不多劝，林宝拉自小到大，一路顺风顺水，是众人呵护的小公主，陡然踢到无死角的钢板，不撞个头破血流总不甘心。 宋子露气喘吁吁地从舞台上下来，谁想刚在走廊上走了几步，就迎头撞上爆炸几位成员。 权之龙也赫然在列，他穿一件黑色的宽松卫衣，顶着头樱花粉的短发，虽然只是静静地站那儿，却散发出强大的气场。 当然，也可能是她的心理作用。宋子露自我调侃地想。 “Alice……”胜力激动地叫住她，同时大步走过去揽住她的肩膀，“结束了要不要和我们出去聚会儿？” 宋子露有些架不住他的热情，“不好意思啊，这次恐怕不行，结束了之后我还得去片场。” 想了想又客气地补充一句，“要不改天？” 胜力遗憾地摇摇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突然觉得手臂一疼，整个人便被甩到一边去。 “唉哟，哥你要干什么啊？”他看着浑身散发着恐怖气息的权之龙，面上故作无辜，心里却乐开了花。 他得意地冲大成挑了个眉：看，我没说错吧？！ 权之龙没理他，抓住宋子露的手便径直往休息间走去。 “欸，等等……你要干吗，快放开我！我现在不能……”宋子露环住一旁的柱子，说什么也不肯往前走。 但是对方的力气出乎意料的大，略一使劲就把她整个人往前拉了去。 完了！ “刺啦”一声，她就听见自己的裙子发出一声哀嚎。 刚刚她就觉得右侧开叉的裙边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勾到了。 果不其然，她往下一看，发现那叉边几乎都快到腰了。 这要是一走路，可就跟没穿衣服差不多了。纵然她走的是性感路线，此刻也忍不住想把对方暴打一顿。 众人全都沉默了，而后互相对视一眼。 “啊，我肚子饿了，得去找点东西吃。” “我的衣服好像落在台上，得去找找。” “这里太冷了，我去找件衣服。” …… 顷刻间，人就走了个精光，只剩下宋子露和权之龙两人面面相对。 “过来。”权之龙突然开口。 “凭什么？” 话没说完，就被人勾到了怀里。 “你还想干吗？” 权之龙低头，看到她气咻咻的表情，忽然就笑起来，“我的休息间就在前面，听话，去躲一躲。” 宋子露沉着脸不吭声。 “难道你想站在这里被围观？” 宋子露气得拧了一把他的腰，“还不快走？！” 因为两人贴得很近，每走一步，宋子露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右腿蹭着他的裤子，粗糙却轻微，又麻又痒。 好不容易才到了休息间，天蓝色的帷帐隔绝出隐秘的空间。 一放下门帐，宋子露便一把将他推到近旁的椅子上。 右腿屈膝点在他的双腿之间，左手撑在他右侧的椅背上。 居高临下地看他。 权之龙微抬下巴，好笑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精致面孔。 刚想开口，便被她用食指抵住嘴唇。 柔软的，带着清甜的风信子香气。 “嘘，先听我说。” ☆、意外 宋子露用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嘴唇。 照着他的脸就大声吼起来。 “你说……我到底是抢你老婆还是刨你祖坟了，你怎么就一直阴魂不散，没日没夜地跑来折磨我。” 权之龙揉着耳朵，看着她的一脸愤怒，忽然就笑出来，“你不是倒挺清楚么？” 宋子露皱眉，没明白他的话。 但还没问出来，眼前陡然一暗，嘴唇就被人盖住了。 用嘴。 ！！！ 流氓，禽兽，色.情狂！ 宋子露下意识就去推他，却没想到此时两人的姿势最是危险。 椅子承受不住他们的力道直接就倒了下去，而近旁又没有能抓到的障碍物。 一阵天旋地转，宋子露压着权之龙趴在了地上。 雪上加霜的是—— “大家看，这里呢，就是我们的休——”声音戛然而止，来人像只提线木偶般机械地看看地上暧昧的两人，又看看顷刻间铺满了全屏弹幕的手机，忽然清醒过来。 “不好意思，走错片场了。我们就先说到这里，下回再聊。”边说他边快速关掉软件，还顺手把迈进半条腿的大成推了出去。 “完了，完了……这下玩完了。”胜力来来回回地走着，一脸抓狂，“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 大成幸灾乐祸地拍拍他的肩，“算了吧，比你更倒霉的人还在里头呢。” 此时，网上俨然已炸了锅。 “我擦擦擦……快告诉我我没眼花吧……” “呀，，刚你们看到没？Alice的裙子好像都撕到腰上了。” “除了那只白花花的大腿。和腿上的那只手。我什么也没看到。”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龙哥。” “女上男下，啊啊啊啊……好刺激哦……” “放开那个男人让我来！！！” “我不要听不要听。还我龙哥清白。” “前面的妹子别走，你怎么非要担心没有的东西，坐下来咱们好好聊一聊。” …… 不负众望，小伙伴们再次齐刷刷把宋子露和权之龙推上了热搜榜。 休息间内。 宋子露黑着脸从权之龙身上爬起来，一言不发就往外走。 刚走了几步，就听见一声“哎……” “干吗？”宋子露恶狠狠回头。 权之龙无辜地耸耸肩，用手指指她的裙子，“这样出去不大好吧？” 一提起裙子，宋子露更气了。 她大步走回去，恨恨推他一把，“要你多管闲事。” 半途却被人拉住了手，“咦，真生气了？” 他……他怎么可以？！ 宋子露觉得自己要哭了。 气得爆炸，却偏偏打不得骂不得。 权之龙低头看她一眼，忽然就伸手将她拉进怀里，“对不起，都是我的不对。” 宋子露身子一僵，微微向后躲了开，“不，是我错了，老是记不住教训。” 她顿了一下，抬头对他扯了下嘴角，“你放心，下次再遇到你我一定会主动退避三舍。不给你添一丁点麻烦。” “也劳烦你以后不要再给我发什么莫名其妙的短信。” “……” 权之龙不说话，只动也不动地盯着她，眼神里透着受伤。 受伤？ 呵。宋子露自嘲地扯了下嘴角，转身就要走。 刚迈出一步，手却被人拉住。 她怒不可遏地回头，“你最好给我适可而止，否则我就真的要揍你了。” 对方无辜地眨眼，扬了扬手里的衣服，“外面人多嘴杂，还是注意些好。” 宋子露盯着那件黑色的棒球服犯了难，她既不想与他再有瓜葛，又不想出去后被异样地围观。 正左右为难，便觉身上一重，印有几何图案的黑色棒球服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宽大暖和，恰好能遮到她的大腿。 终究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她将胳膊伸进袖子里，细细地穿好后，半垂了眼睛对他道谢，“谢谢。明天我会把衣服寄到你家，记得查收。” 这一次终于毫无阻拦，畅通无阻地出了休息间。 胜力和大成正在走廊上说话，见宋子露出来，亲切地与她打招呼。 宋子露勉强笑着颔首问了好，随即迅速找借口溜走。 直到再也看不到身影，胜力赶紧撩了帐子走进去。 屋里的人闻声转头扫过来一眼，复又托着下巴开始放空。 胜力凑上前去，“哥，吵架了？” 权之龙仿若未闻，懒懒坐在椅子里，脚掌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地，眉间深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大的问题。 房间里很安静，外面纷杂的脚步声和喧闹声隐隐透过来。 权之龙忽然一拍额头，转头对屋里的同伴们笑道，“说出来你们可能会觉得意外，但我……” 他顿了一下，脸上的笑意似乎要漫出来，“可能要结婚了。” “你说什么？” 似有一声惊雷平地炸起，胜力和大成异口同声道，而后又迅速地交流了一个眼神。 胜力率先抢问道，“Alice向你求婚了？” “没有。” “那Alice答应你的求婚了？” “没有。” 胜力纳闷道，“那你结的哪门子结婚？”说到一半，他突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权之龙，“天哪，你竟然脚踩两只船，啧啧，难怪刚刚Alice脸色那么难看。” “……”权之龙没好气地踢他一脚，“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把你踢出去？” 胜力委屈地斜他一眼，然而还没开口，便突然被他捂住嘴，“我现在心情很好，先不要烦我。有什么事随后再说。” 说完便溜溜达达地哼着歌走了出去。 余下胜力和大成两人大眼瞪小眼。 *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宋子露总觉得一路上行人看她的眼光分外热烈。 她低着头一路小跑到组合的休息间，一进去便见所有的成员都在里面。 金娜娜和朴怜儿挨在一起看着手机说悄悄话，林真恩和韩智妍则分别坐在长椅的两侧听歌。 见她进来，众人神色各异。 金娜娜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冷嗤了一声便阴阳怪气地说道，“哎，你说某些人还真是虚伪，前两天还委委屈屈装可怜装清高，这不，一转眼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发春了。” 话说得实在难听，林真恩没好气地斥责道，“Forea，说什么呢？！” 金娜娜扁扁嘴，没再说话，倒是朴怜儿替她打抱不平地回了一句，“说的可不都是实话嘛，难道光兴人做，还不兴人说啊。现在谁还不知道她做的那些丑事啊。” “人家正大光明地谈个恋爱，怎么就是丑事了。”韩智妍摘了耳机，冷冷说道，“倒是你，明知道人有女朋友还不知趣地往上凑，转了脸还能跟人正牌女朋友称姐道妹，还真让人长见识。” 一句话说得金朴两人同时青了脸。 宋子露心底冷笑一声，也不想与她们多做口舌之争，径直往后面的换衣间走去。 换了接下来要穿的演出服，她也没往外走，直接拉了两张椅子拼到一起躺上去补觉。 刚刚合上眼，她便察觉有人走了进来，神情不变，后背却不由绷紧了。 淡淡的香水味道萦绕在鼻尖，她忍不住抽抽鼻子，紧接着一件厚重的大衣盖在了她身上。 “对不起。”清冷的女声低低响在耳侧，带着几分涩意与怅惘。 是韩智妍。 宋子露一动不动地躺在椅子上，胡乱地猜想着她的来意。 还没想出个七荤八素来，脚步声便慢慢由近及远，直至消失不见。 宋子露睁开眼睛，看着隐隐晃动的帘帐，心里是说不清的滋味，睡意在顷刻间全部退去。 她烦躁地抓抓头发，一跃而起。右脚却在跳下椅子时触到了什么东西。 宋子露低头去看，发现是一堆面包，饼干之类的零食。 她拿起一个牛角面包啃起来，突然就有些想哭了。 她大力揉揉脸颊，三两下将面包吃完，准备拿出手机消磨时间。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几个未接来电和信息，都来自同一个人——林雅恩。 她疑惑地皱眉，迅速点进信息。 ——不是分手了吗？？？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不接电话，是出什么事了吗？？？ ——露露，你要长点心，可千万不要再被他骗了。 ——快回电话！！！ 宋子露看着那一连串的疑问号和惊叹号，陷入沉思，想了许久都不太确定她说的事是哪回事。 她把电话打过去，“喂……” 刚出声就被打断，“你怎么现在才回电话，真是把我跟东惠给急坏了。” 宋子露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问，“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你还问什么事！”对方陡然提高了声音，宋子露忍不住揉了揉耳朵，“网上都快闹翻天了！你知不知道？” 网上？一瞬间，宋子露脑海里闪过路人的眼神和金娜娜的话，紧接着她又突然想起胜力前辈在撞见他们时似乎还说着些什么。 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点赞 许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在看到照片时，宋子露并没有多恼火，只是隐隐有些头疼。 看来“GD女朋友”的名号一时半会儿是摘不掉了。 她耐着性子翻到自己的官方账号下查看评论，竟出乎意料地发现，恶意攻击她骂她配不上GD的评论寥寥无几，大多竟是“他腰不好，请不要用太高难度的姿势，谢谢”之类的恳切请求。 腰不好？高难度姿势？ 宋子露蹙眉想了会儿，陡然间就红了脸。 这下完了，她懊恼地拍了下脑袋。 且不说会不会影响她交下一任男朋友，就是光被她爸妈看到就够受的了。 谁想怕什么就来什么。 前一秒脑子里刚刚飘过这个念头，下一秒她的电话屏幕上就出现了老爸两个字。 宋子露默然地看了几秒钟，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爸，有什么事吗？” “什么事，你这丢人都丢到国外去了还问我什么事？”宋爸的声音近乎于咆哮，“宋子露你真是皮痒了是不是，说是在那儿好好学习，你看看你天天干得都什么事？我们宋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这还是宋子露第一次见她爸发这么大火，她心里有些发虚，但气势却不弱，“爸，你凶我，你怎么能这么凶我，你说我到底干什么事了你这样凶我。” 宋爸被她这么一吼，顿时有些发蒙，当下便疑心自己是看错了，他将开着免提的手机通话界面退出去，打开不久前特意让外甥女给下载的爱豆追星软件。 宋妈也探着头眯眼去瞧。 里面关注的人只有Alice一个，他点进最新的消息，虽说照片画质有些模糊，但毫无疑问是他宝贝女儿没错，正不知检点地压在一个打扮得跟妖精一样的粉色头发男人身上，那男人的手还摸在他女儿露了大半截子的大腿上。 宋爸的脸立时又黑了几分，“你看看你穿的那什么衣服，大庭广众之下就做出那样的事来，你让你爸你妈的脸往哪儿搁。” 宋子露当下便明白她爸铁定是看到那照片了，也不想再打马虎眼骗他，于是好声好气地解释道，“爸，那真是个误会。我们就是不小心绊倒了。” “真的？”宋爸明显有些不信，但心里又下意识地想相信。 “嗯，我保证，否则就惩罚我打一辈子的光棍！” “呸！”宋妈一把夺过手机，“老天爷啊，这都是小姑娘家乱说的瞎话，您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当真。” “……”宋子露无语，抽搐着嘴角道，“妈，你也在旁边啊。” “废话，你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不在！”宋妈特有的高亢嗓门从话筒里传来，“你这丫头，前两天不才跟那个叫什么龙的男孩子分手么，怎么今天就跟这些奇奇怪怪的人混上了。你说说你一个女孩子家这样儿像话么……” 宋妈喋喋不休地念叨起来。 宋子露把手机拿到一边，心不在焉地戳着权之龙的棒球服。 等话筒里声音渐渐停了，她才把手机放回耳边，温声说道，“妈，你误会了，他可不是什么奇怪的人，他就是我之前那个被我吓跑的男朋友啊。” “什么？”这一声尖叫差点没把房顶给掀了，“怎么可能，佳佳给我看过照片，你前一个对象长得可俊可秀气了。” 噗。宋子露差点没笑喷出来。 她表姐那个脑残粉，呵。 她真是一点都不意外。 宋妈显然难以接受，一直喃喃重复着“不可能”。 宋子露好心地安抚道，“真的妈，我没骗你。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跟他分手了。绝对不会再跟他有什么关系了。”说着她顿了一下，“对了妈，以后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你们别相信，我什么样的人你们还不了解吗？网友们就爱捕风捉影，爱瞎说。有什么事了你们以后直接问我，我可比他们靠谱多了。” “好了，队友们叫我了，我该上台了，回头再跟你们聊哦。拜拜。”话一说完，宋子露丝毫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便挂了电话。 她摸着发烫的手机长出了一口气。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才几个小时，他爸妈远在中国都知道这消息了。 看来她以后可得小心一点。 因为Alice和GD的绯闻实在由来已久，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刷新一下，再加上吃瓜群众的反应还算喜闻乐见，公司也懒得再去理会这次的突发事件，任由网友们疯狂刷屏，胡乱猜测。 虽说宋子露心里憋了一肚子气，可也不会蠢到亲自上场跟网友们澄清一番。 只是某人点的那一个明晃晃的赞就有些招人恨了。 ——“虽然他比你大，可是他还像个孩子一样，你要多体谅他，好好待他，最重要的是真的要比我们还要爱他。否则我们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看着接下来的一长排点赞，以及排头那万分熟悉的头像。宋子露忍不住冲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嘁，躲在小号后头充什么情圣，有本事换成大号来上场，看最后谁不会放过谁！ 宋子露熄了屏幕将手机塞回包里，又拿起膝盖上的剧本看起来。 屋外寒风大作，能听到呜咽的风声，以及树叶的哗啦声响。披着厚重羽绒服的宋子露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等会儿她有场落水打斗戏，想想就有些不寒而栗。 安娜匆匆自屋外走进来，将手里的包裹递给宋子露，“对方拒收，说是要你亲自去还。” 里面正装着权之龙的外套。 宋子露郁郁地接过来，随手塞进一边的包里，“知道了，你帮我去倒杯水来吧。” 落水戏要在男主别墅里的露天泳池里拍摄。男主家里举办了一场舞会，其母怀疑金妍珠身份有鬼，便找人特意将金妍珠撞进泳池，用以试探。 接近零下的气温下，宋子露还穿着裙子和高跟鞋。在没正式拍摄前，尽管披着长款羽绒服，寒气依旧能从漏风的脚腕钻进来，只把人冻得透心凉。 宋子露哆哆嗦嗦地捧着暖手袋听导演给她讲接下来的注意事项，为了能尽快地一次完成，导演还亲自给她示范动作。 直到双方都确认清楚了，便见导演递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快速走回监视器后。 “开始吧。”朴镇点下头，场记便快速打板。 宋子露立马调整好表情，微笑着与旁边的人说话，左侧突然被人狠狠一撞，她便拉着撞她的人倒进了泳池。 身体一接触到池水，她的身体便不由一颤，水波似乎在一瞬间变成了利剑，瞬间将她钉住。 到底是经验少，没能顾上后续的动作。 “Cut。” 宋子露站直身子，搭着工作人员的手上了岸。 她愧疚地看着被她连累的男演员，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连累您了。” 那男演员年龄略大，三十五六的样子，笑着摆摆手让她别介意。 她还想再说什么，安娜和工作人员便已经将她围拢起来，又是给她披衣服又是擦水。 过了将近十分钟，才将她身上的湿意勉强收拾好。 这一次将羽绒服拿走时，宋子露觉得越发地冷了。 她狠狠掐了一下手臂，让自己镇静下来，克制住哆嗦的冲动。 “砰”的一声，水花激荡，两人再次落了水。 这次宋子露谨记着戏份，扑通着任由那男演员将她拉进水底。 落水戏算是顺利地完成，接下来又拍了近大半个小时的水中缠斗。 等到终于能彻底上岸的时候，宋子露觉得身子像是僵成了一块木头，哪里都是硬的。 擦了水，又换了衣服，窝在温暖的房间里，总算是重新活了过来。 林雅恩和金东惠今天来探她的班，直直看她在水里扑腾了近一个小时，又是心疼又是感慨，“没想到做演员这么不容易。露露，现在还冷吗？” 宋子露捏捏金东惠肉乎乎的脸颊，“还好，屋里挺暖和的。” 林雅恩给她倒了杯热水，“多喝点，驱驱寒气，不然该感冒了。” “瞧你说的，我哪里有这么娇气……”话说到一半便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林雅恩皱眉，“你们先等着，我去给你买点药。”说着便闷头往外跑去。 正出门时刚好与准备进来的李再胜撞了个满怀。 “唉哟……”李再胜还没直起身，就又被林雅恩推到一边去，“让开，挡到我的路了。” 李再胜再抬头，撞他的人早就跑了个没影儿。 他轻轻揉着被撞到的胸口，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笑。 “怎么样，还好吗？这天气下水一定很妙吧？”李再胜转头吊儿郎当地问道。 “既然那么妙你就多去跳几次，反正你也是刀枪不入。”宋子露也不跟他客气。 你来我往地斗了几句嘴，直到林雅恩回来了，李再胜还岿然不动地坐在她旁边。 “这位是？”李再胜盯着林雅恩问道。 “哦，我朋友。”看着李再胜古怪的表情，宋子露敷衍道，“前辈今天不用拍戏吗，怎么还在这里？” “都是早上的戏，早就拍完了。”李再胜站起身，看了眼窗外笑道，“今天天气晴朗，是个不错的日子，要不我做东，请大家吃饭吧？” 宋子露不可置信地看了眼窗外，天色阴沉，仿佛随时都要黑下来，哪里来的晴朗。 他眼睛被鸟屎糊住了吧？ “还是改日吧，我们今天还有重要的事要忙。”宋子露毫不留情地回绝。 李再胜一脸的不认同，“有什么事还能比吃饭更重要。”说着他眼睛一转，伸手捞过不远处宋子露的背包就往门外走。 快到门口的时候，他回头扬了扬手里的包得意道，“就这么说定了哦，我先去百味参鸡汤给你们订位子。” 宋子露简直目瞪口呆。 ☆、爱情观 正值隆冬，寒风凛冽，光秃秃的树枝被吹得七摇八晃，入目皆是一片萧瑟之意。再加上已近傍晚，天地一片昏黄，寒意便又重了几分。 宋子露穿着长至脚踝的黑色羽绒服，又戴了帽子和口罩，全身上下围得密不透风。金东惠和林雅恩分别挽着她的左右手臂，热热闹闹地与她讲着学校里的趣事，而安娜则安静地走在前面给她们带路。 鸡汤店并不远，不过拐了几个弯就看见醒目的招牌。 一进门便见李再胜兴奋地冲她们招手。 宋子露突然有了种鸿门宴的感觉。 “要不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宋子露转头提议道。 “你的包不是还在他那儿么。”林雅恩不认同地看着她，“再说我觉得这个地方挺好的，你正好也需要喝点鸡汤补补。” 金东惠点头表示赞同，两人意见达成一致，也不给宋子露退缩的机会就架着她往位置上走去。 还没走到近旁，李再胜便已殷勤地站起身迎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宋子露暗暗在心底嘀咕一句。 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礼貌问好。 为了避免尴尬，她招呼金东惠三人坐一起，自己则走到李再胜身边坐下来。 “前辈，这是东惠，雅恩和安娜。”在李再胜热切的目光下，宋子露给他介绍道，末了又指着他冲小伙伴们狡黠一笑，“这位是李前辈。叫他大叔或前辈都……” “欧巴，叫我欧巴就可以。”李再胜打断她的话，笑着将桌子上的菜单递给林雅恩，“看看想吃点什么？” “……” 空气突然就安静了。 宋子露一下子反应过来，她神情复杂地看了看李再胜，又把目光移向接了菜单的林雅恩，伸出桌子底下的右腿踢过去。 “啊……”谁想却是金东惠小声叫出来，她委屈地看着宋子露，“露露，你踢到我了。” 宋子露镇定地拿起水杯，“哦，是吗，不好意思。” 林雅恩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宋子露，眼中透出调侃：有什么事吗？ 你怎么还能这么镇定？他看上你了知不知道？ 知道。 林雅恩递给她一个尽在掌握的眼神，而后微微一笑，将菜单重又递还给李再胜，“随便，听你的就行。” 语调温柔如水，表情含羞带俏。 “……”有那么一瞬间，宋子露觉得她与李再胜或许是绝配。 席间，李再胜充分展现出了绅士风姿，将他进入演员行当的经历讲得趣味横生，妙语连珠，逗得林雅恩和金东惠前仰后合。 李再胜是戏剧专业出身，刚毕业就接拍了一部情景喜剧，因为温柔的形象受到广泛观众，也算有过一段风光。 然而没过两年他就不幸出演了一部狗血爱情剧的男二号，收视惨不忍睹，甚至提前被砍，好不容易得来的一点好感挥霍殆尽。韩国的影视行业竞争相当激烈，每年新人都雨后青笋般刷刷冒出，永远不缺乏新面孔。没有什么资源的他只能默默在各种类型的影视剧里扑腾，几年下来，生生把自己磨成了演技派。 直到前年，他才因为一部大热剧集翻身。 说到最后，李再胜无限感慨地对宋子露说道，“要懂得惜福啊……” 哈？宋子露莫名其妙。 但她还是客气地回答，“嗯，我会的，前辈您也是。” 李再胜皱眉，幽怨地看着她，似真似假地抱怨，“Alice，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再胜欧巴也没关系。” 我有关系好吗。宋子露不想再看他表演，赶紧低头看一眼手表故作惊讶道，“呀，都七点了，前辈吃好了吗？我接下来还有活动，可能得先走了。” 说完她又立马给林雅恩递了个眼神，“雅恩，你跟东惠怎么来的？需要我们捎你一程吗” 一直默不作声看手机的安娜迅速抬头，对林雅恩二人笑道，“司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怎么样，要一起走吗？” 金东惠神经再大条，也看出林雅恩和李再胜之间的风起云涌，于是不确定地看向林雅恩。 林雅恩笑着揽住她的肩膀，“那是一定要的啊。好久没跟露露一起坐车了。想想就好激动呢。” 话音一落，宋子露便抓起自己的背包站了起来。 “前辈，您慢用。我们这就先告辞了啊，有空再聊。” 李再胜遗憾地把她们送到门口，“这就走了，不再多坐会儿？” “不了不了。”宋子露头也不回地拉着林雅恩往前走。 忽地就听到身后问了一句，“唉，林小姐，你的电话是多少？今后若有空能一起出来吃顿饭吗？” 没空。宋子露想也不想地在心里答道。 只可惜她不是林雅恩。 只觉身边的人顿了一下，挣开她的手，回头对李再胜柔柔笑道，“若是有缘千里能相见，若是无缘对面不相逢。前辈，以后的事就给缘分不好吗？” …… 真是装的一手好B。 宋子露敬佩地看向林雅恩，“我现在真的相信了。” “相信什么了？”林雅恩似乎心情很好，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 宋子露抱住她的胳膊，“你交过五个男朋友啊。”转头又向左边的金东惠挤挤眼，“是吧？” 金东惠一直是将自己的爱都奉献给了爱豆们，先是神起，但后来组合解散令她大伤元气，直到去年EXO出道，她才又找到了新支柱。但在三次元世界里，她还是一枚没谈过恋爱的小清新。 此番听宋子露一说也是十分惊叹，看着林雅恩的眼神带了敬佩，“真的吗，天哪，雅恩姐你真是了不起……” “这就了不起了？”林雅恩忍俊不禁，“其实都是小打小闹，什么也不懂，只在一起玩了玩，唉，我这五场恋爱谈下来都没露露那一场轰轰烈烈。” 宋子露斜她一眼，“怎么就扯到我身上来了？”说着又忍不住反问，“而且都是谈恋爱，我的怎么就轰轰烈烈了？” 林雅恩递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让我想想，光新闻里你俩分手复合的消息都不止十次了吧？” “你都说了是在新闻里。”说起这个，宋子露有些心塞，“其实我们连正经的约会都没几次，现在想想，实在太亏了。” “那你们交往时都在干吗？”好不容易听她说一次恋情，林雅恩顺势爬杆。 “各忙各的呗，刚在一起时正赶上他们组合开巡演，他人一直在国外，我又忙着上节目拍电视的。这还没刚回来，又分了手。” 窗外的街景飞快地掠过，庞大的建筑隐匿在一片昏暗之中，影影幢幢，像躲在黑暗里的一群猛兽，华灯渐次亮起，但白惨惨的灯光映着枯败的树影，显得格外萧条。 宋子露垂了眼，心里泛起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林雅恩觑着眼睛看她，“你现在是不是还没放下？” 宋子露没说话，半晌后轻轻嗯了一声。 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若是真放下了，也不会总觉得心里空荡荡，没有着落。说到底，表面的洒脱都是骗人的。 车内异常安静，落针可闻。 林雅恩轻轻地揽过她的肩，给她无声的安慰。 金东惠也握住她的手，掌心热乎乎的。 “算了算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宋子露笑了一下，抬头故作轻松地转移话题，“欸，雅恩你觉得再胜前辈怎么样？我看他对你特别……” 话说到一半，她又立马自我否定道，“啊，不行，前辈那人特别不靠谱，你还是离他远一点好。” 林雅恩反倒来了兴致，“你倒跟我说说，怎么个不靠谱法？” 宋子露皱眉鄙夷道，“他前几天还刚跟我讲过，说自己目前只想谈恋爱不想负责任。” “还有呢？”林雅恩继续问。 宋子露瞪了眼睛，“这还不够么！俗话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看着她义正词严的样子，林雅恩忽然就笑出来，“可是也没错啊，大家都还年轻，只是谈个恋爱而已，干吗总要上纲上线想那么多，如果回回谈个恋爱都想着我将来可是要跟这个人结婚的，那多没意思啊……”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挑眉问宋子露，“你不会就因为这个原因分手的吧？” 宋子露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沉默了，她想说不是，但再细想，其实也有那么个意思。 这回换林雅恩惊讶了，“不应该啊，你今年不是还没到20么，怎么也得好好玩个几年才想结婚吧。” 明明她才是站在真理的一方，这么被林雅恩一说，倒显得她跟个思想守旧的老古董一般，宋子露红着脸反驳道，“可是如果你真爱对方，想跟他结婚才是正确的吧。” 林雅恩不以为然，“爱情本来就没道理可言的，结不结婚，有没有结果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 金东惠忍不住插嘴，“那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林雅恩笑着戳戳宋子露的胸口，“爱啊。” “哦。”金东惠懵懵懂懂地点头。 林雅恩又补充道，“准确来说，爱情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丘脑中多巴胺等神经递质的分泌，分泌周期大约在30个月，等这种兴奋消失后，情人们要么变亲人，要么分道扬镳。所以在你还能爱的时候，就不要去管什么结果。因为它本身就是珍贵的。” 末尾，林雅恩大力拍拍宋子露的肩，“露露，人生短暂啊！” ☆、喜欢 前一刻被李再胜说着要“惜福”，下一刻又被林雅恩劝告“人生短暂”，宋子露再一次感慨着这俩人不凑CP可惜了。 或许真是继承了她妈爱给人拉红线的特质，她忍不住问林雅恩，“那你对再胜前辈有什么想法？” “风趣幽默，成熟帅气，还多金大方……”林雅恩眯着桃花眼，笑得风情万种，“嗯，我觉得他将会是我的第六任男朋友。” 金东惠问：“那你刚刚为什么不答应跟他吃饭？” “自然是放长线钓大鱼啊……” 宋子露：“你们俩还真的是天生一对。” “不过，还得请你帮个忙？” “什么？” 林雅恩：“等他问你我的联系方式时，请务必要告诉他。” 宋子露反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问？” 林雅恩没说话，只笑吟吟地看着她，宋子露便又换了句话问，“那如果我不想告诉他呢？” “唉……”林雅恩故作惋惜地摇摇头，“那真是可惜了，我的第六任男朋友可能要换人，本来还觉得他挺不错的说。” “……”宋子露无语，“你不是要放长线钓大鱼的么？” “线都没了还怎么钓啊？”林雅恩撇嘴，“真要等缘分，那还不如等天上掉金子呢！” 宋子露无言以对，遂摆摆手，“知道了，如果他有问起，我一定会告诉他。不过，虽然你说结果不重要，但我还是想多说一句，再胜前辈他不是个良人。” “嗯，安啦，我有分寸。”林雅恩不以为意地笑笑。 这一刻，宋子露还真是羡慕起林雅恩来。 临近大学城，汽车明显慢了起来。街道两侧被灯火通明的窗子点缀，行人来来往往，蓬勃的热气在小吃街蔓延开来，带来热热闹闹的烟火气息。 车里闷热，林雅恩见宋子露脸色通红，便摇下一点车窗透气，冷冽的寒风倏忽而至，裹挟着浓郁的饭菜香味。 宋子露不由探头张望过去，不远处有个大妈正在摊位上做着炒年糕。 金东惠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没吃饱吗？” “也不是。”宋子露笑起来，“就是有点馋。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其实我从来没吃过炒年糕。” “怎么会？”金东惠有些惊讶。 “刚来的时候，话都说不好也就不怎么出门。后来进了公司，就天天在食堂吃了。”宋子露不以为意地耸耸肩。 “要不我们现在就去吧？”这边金东惠刚提议，那边的林雅恩就叫了声“停车”。 车停到街边，她们便浩浩荡荡地去了对面的摊位。 天很冷，三个人却缩着肩膀，站在路边吃得很开心。 快吃完的时候，金东惠突然问了一句，“露露，你还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吗？” 这还真问倒她了，宋子露支着下巴仔细思考，如果放在一年前，她铁定会毫不犹豫地说出去学功夫，而现在，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见他。 念头太过强烈，令她心里突然涌起一阵不可言说的冲动来。 她笑起来，“想到了。” “什么？”金东惠和林雅恩异口同声地问。 “看一部爱情电影。”和他。宋子露把最后两个字吞进肚子里。 本来他们分手那天，他们约好要看一部爱情喜剧片的。 宋子露转头对她们眨了下眼，“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待会儿就不跟你们上车了，你们帮我跟安娜说一声。” 说完她就转身往反方向起来。 两人看着她飞奔的背影一时无言，良久，林雅恩揽过金东惠的肩膀道，“要不要打个赌？” “什么？” “赌她去找GD欧巴了。” “欸，怎么会？他们不是分手了吗？”金东惠纳闷地挠挠头。 “因为她想要看一部爱情电影啊。” “可是电影一个……”话说到一半，就被林雅恩捂住了嘴，“爱情电影自然是要两个人看才有意思啊笨蛋。” * 宋子露下了车，又一路气喘吁吁地跑上楼，直到站在房门口了，才感觉到一点真实。 心跳很快，脸颊很红。 她折身走到电梯前，对着反光的镜面照起来，把厚重的羽绒服脱掉，又捋了捋凌乱的长发，等自己对镜中人满意了，才又走到门口敲起门来。 屋里没动静，她想了想，拿出手机打电话。 没一会儿，电话就接通了。 “喂……”清润的嗓音透过嘶嘶电流有种说不清的味道。 也或许是她心情激荡的缘故。 “我在你家门口。” 电话里静了一下，两人都没说话。 没过一会儿，房门便从内打开了。 四目相对，有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情绪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权之龙笑道，“来了？” 宋子露也笑了，“嗯，来了。” 她上前一步踮脚搂住他的脖子，将房门踢上后便不含糊地亲了上去。 “哎，等等……”权之龙微微抗拒地推她。 “偏不……”宋子露不理会，丢了胳膊上的衣服缠住他，闹着去亲他的脸。 然而就在这时—— “这么晚，谁来了啊？”不远处突然响起一个女声来。 听声音，应该是在三四十岁，透着一种长者特有的亲切。 宋子露脸腾地烧起来，侧脸越过他的肩膀偷偷看去。 是一双和善又沉淀着岁月痕迹的眼睛。 她噌地一下从权之龙身上跳开来， “啊……您好。”她红着脸对不远处的人行了礼，便磕磕巴巴地对权之龙说道，“啊，我突然想起还有件事要忙，就不打扰你了。呵呵，我们改天再聊……” 说着她便转身要逃。 权之龙拉住她的手。 “怎……怎么啦？” 他指指地上的羽绒服，“你忘拿衣服了……” 宋子露偷偷掐一下他的腰，“呵呵，还真是。” 然而还没等她弯腰去捡，对方便先一步捡起她的衣服，拉了她的手要往屋里走。 “哎……”宋子露连连摆手，“我真的还有事。” “嗯，我知道。”话是这样说，拉她的手可一点没松。 径直把她拖到那慈眉善目的中年妇人面前，“妈，这是小露。” 权妈妈笑眯眯地看着她，语气亲切，“饿了吗？” “啊，不饿，我已经吃过了。”宋子露甚至觉得即使是参加比赛时都没有这一刻难熬。 手足无措，好像做什么都不对。 权妈妈把系在腰间的围裙摘下来，扫了权之龙一眼，笑道，“虽然不饿，那也陪着之龙吃一些，女孩子胖一点好。” 说完她转头对权之龙说道，“把我的外套拿过来，你爸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吶。” * 房门再度关上，宋子露嗷地一声扑向权之龙，“混蛋，你妈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简直要丢死人了。” 权之龙被她扑得倒退好几步，搂住她的腰笑，“你一进门就冲了上来，还不让我说话，我哪儿有机会说啊……” 被迫又回忆了一次情景，她尴尬得更想钻地缝了，愤愤地咬了一口他的脖子泄愤道，“我不管，反正都是你的错。”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权之龙好脾气地任她闹。 宋子露撇撇嘴，“嘁，没诚意……” 话是这样说，嘴角却快要咧到后脑勺，“还没吃饭啊？要不要我大发慈悲陪你一起？” “求之不得。” 宋子露转身又喜滋滋地去厨房给他盛饭去了。明明觉得自己没出息透了，却又打心底里觉得甜蜜。 这大概就是林雅恩所说的，结果并不是最重要的缘故吧。即使明知道前路渺茫，却依旧想要奋不顾身。 这一刻的开心，是真的，而这一刻的喜欢，也是真的。 一顿饭吃得撑肠拄肚，宋子露揉着肚子歪倒在沙发上，“你妈做的饭好好吃啊。本来只想尝一口的，结果竟然没控制住，喝了两碗汤。” 权之龙坐过去，调侃道，“要不要我打电话跟她汇报一下你的吃后感？” 宋子露直起身，气势汹汹地说，“你敢？” 权之龙突然伸手，将她脸侧的碎发撩到耳后，又用掌心微微抚着她的脸颊，“瘦了。” 他的眼睛清亮，温柔的目光像是荡漾的水波，一下下地撩动着她的心绪。 宋子露用脸颊轻轻蹭着他的手，流露出片刻的温顺与软弱，“嗯，我很想你。” “嗯，我知道。” “……”正常的回答不应该说“我也是”的么。 房间里安静下来，温暖的空气令人昏昏欲睡。 嘀嗒一声，不远处她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她勾手拿过手机，看了一眼便坐直身子笑开来。 是李再胜发来的信息。 ——亲爱的，或许你已经知道我遇到自己的Muse女神了，请垂怜一下我这个可怜的凡人吧。 ☆、得意 林雅恩还真是个妙人。 宋子露一边感叹着，一边转手将信息发给林雅恩。 下一秒，对方便回了信息：哈哈哈，看来第六任男朋友没跑了。 一个个的，也不知怎么，都这么自信心爆棚。宋子露下意识地看一眼权之龙，却见对方正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的手机。 宋子露转了转眼睛，也不急着回复，顺手把手机扔到了茶几上，笑着说道，“要不我们看个电影吧？” 权之龙无所谓地耸肩，“嗯。”眼睛却还是盯在她的手机上。 宋子露偷笑，“怎么了？” “你的手机用了几年了？” 啊？宋子露一时没反应过来，但还是从善如流地回答，“两年多了。” “该换了。”权之龙嫌弃地瞥一眼，“碍眼。” “……”虽然她也觉得这款手机在日新月异发展的新品手机中显得丑了点，但聊胜于无啊。 她向来是个知足的人。 宋子露点点头，“嗯，是丑了点，不过新手机太贵了。要是在家的话，早就缠着我爸给买了，”像是想起什么，她脸上露出柔和的笑意来，“我爸最宠我了，我想要什么他都会买给我。不过现在来了这里，才知道赚钱好难啊。突然就不舍得了。”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低了下来，将脑袋埋进他的胸膛里，“我想我爸了，也想我妈。” “嗯，”权之龙轻轻地拂着她的头发，“很快就会见到他们的。” “前些天我爸给我打电话了，他问我想吃什么，说过年回家的时候一定给我买齐全了。”宋子露絮絮叨叨地说着，声音里带了些哽咽，“好想回家啊……” 橘色的灯光暖暖地照在她身上，权之龙低头看着她掩进昏暗中的侧脸。眉目婉然，睫毛轻颤，带着少有的纤弱。 他的声音不由柔软了几分，“要不然这几天我陪你回家一趟？” 宋子露吸吸鼻子，再抬起脸时已带了笑，“不用了，这段时间还要赶着拍戏呢，哪儿有时间呐，等戏拍完了我就要请个长假。” “嗯。”权之龙轻轻应着，伸手将她的手机拿过来递给她。 “干吗？”宋子露面色不解。 “有个可怜的凡人还等着你回信息呢。” 哈？宋子露大脑有些短路。 权之龙把手机信息翻出来，然后一字一句地念道，“亲爱的，或许你已经知道我遇到自己的Muse女神了，请垂怜一下我这个可怜的凡人吧。” 他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她，“所以呢，你打算如何垂怜这个凡人？” “哈哈……”宋子露大笑起来，“当然是答应他啊。” 看着她的笑脸，权之龙几不可闻地松口气，面上故意带着些许醋意，“答应他什么？” “这个前辈你也认识的，”宋子露言简意赅地解释道，“他看上了我的一个朋友，问我要她的联系方式呢。” “哦？”权之龙漫不经心地问，“那你的朋友什么看法？” 宋子露给他看林雅恩的信息，“喏，这是她钦定的第六任男朋友，正等着他上钩呢。” 说起这个，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说，昨天你是不是故意的？” “昨天怎么了？”权之龙装傻。 “故意给我发短信，故意惹我……”她拉着对方的领子，一脸的愤愤不平。 权之龙耸耸肩，哼笑一声，“嗯，故意的。” 一点承认错误的态度都没有，宋子露不满地勾住他的脖子，“不许笑。” 她义正词严地控诉道，“你知不知道，我当时都要被你气炸了。” “嗯。”平淡无波，一点情绪起伏都没有。 宋子露瞪眼，“你还嗯？你心里很得意是不是？” 权之龙轻笑一声，微一低头就在她耳朵上轻咬一口。 宋子露瞬间红了脸，捂住耳朵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干吗？” 却又冷不防被他亲了一下脸颊。 “……”宋子露羞恼，伸手就要推他，却被对方按住手。 他倾身，手掌摩挲着她的后颈，以首抵额，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没错，我就是故意的。故意给你发短信，故意招惹你，故意亲你。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可恨，见了别人寒嘘问暖，见了我就一脸冰霜。你不就仗着我喜欢你吗？” “咦，这话好像是说反了吧？”宋子露不客气地指出他话里的漏洞，气咻咻地说，“明明是你仗着我喜欢你才对！” 权之龙挑着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嗯。没错，我就是仗着你喜欢我。” ！！！ 宋子露险些背过气去，这男人也实在太招人恨了。 “我们结婚吧。” 啥？ 宋子露惊得差点坐到地上，“你说什么？我不是幻听了吧？” 权之龙笑吟吟地看她，“你没听错。” 一脸笃定她会忙不迭点头谢恩欣喜得涕泪横流的样子。 呵呵。宋子露干笑两声，“我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呢。” 权之龙眉头紧蹙，“是吗？” “嗯。”宋子露重重点头，对他咧嘴一笑，“不过，我想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年龄还小，在三十岁之前都没有结婚的打算。如果你要是急着结婚的话，我们可能得好好重审一下现在的关系了。” “你确定？”权之龙迷惑了，显然有些不能相信。好不容易才想明白的事竟然是他多想了？ 难得看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宋子露心里暗爽。 一直憋屈了这许久，终于成功扳回一成。如果可以，她真想仰天长啸一声。 “嗯。”宋子露一脸笃定，“毕竟我现在事业才刚起步啊，接下来还要考大学什么的，结婚这事真的是太早了。” “这样啊。那可能我真的是误会了。”权之龙若有所思地点头，而后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表情，“这样就好，终于可以放心了！” ！！！ 怎么办，她突然又感到心塞了。 “那个，对于我们分手那天的事，你有没有想解释的？” 虽然气氛融洽，但宋子露想了许久，还是觉得需要一个解释。 权之龙面色不变，低头叹一声：“真这么好奇啊……” 宋子露纠正他，“不是好奇，只是觉得如果还要在一起的话，这件事还是说清楚了好，毕竟感情很脆弱，我又比较小心眼。” “嗯，我知道了。” ☆、男三号 知道了？几个意思？宋子露疑惑地看他。 只见他叹息一声，缓缓说道，“或许你已经猜到了，她就是敏茵。” 宋子露装傻，“欸，敏茵是谁？” 权之龙好笑地揉了下她的头发，“装什么傻呢？如果有可能的话，金明俊那家伙绝对会把我们的照片都贴在他脑门上，痛心疾首地谴责一番我是如何始乱终弃的吧。” “嗯，他的确说你始乱终弃了，”宋子露点头，颇有些遗憾，“不过没能有机会给我看照片。” 说着说着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看着他的眼里充满谴责，“哦……也就是说，你是明知道他会挑拨我们的关系，却还放任不管任我误会是吧？” 权之龙无辜地挑眉，“我以为你会相信我的。” 所以，说到底还是她的错了，没能相信他？ 宋子露冷哼一声，起身就往外走。 五，四，三…… 数到二的时候，手被拉住了。 她压住上扬的嘴角，故作姿态地哼一声，“不是指责我不相信你么，现在又拉我做什么？”说完也不给他讲话的机会，立马又接口道，“哼，算你有眼光，找到我这么温柔大方的女朋友，不与你一般见识。” “不过，”她拉住他的领口气势汹汹地威胁，“要是以后真让我发现你背叛我的话，我一定会冲进你家把你所有的东西砸烂，再把刀插.到你床上，让你夜夜噩梦不断。”她用手指点着他的胸，一字一句道，“知道了吗？” 权之龙轻笑一声，顺势抓住她的手放在胸口，“听到了吗，我的心跳，你可一定要记住这个位置，要是我真背叛你的话，插.到这里，可比插.到床上解恨多了。” “……”宋子露猛打了个寒战，嗔怒地斜他一眼，“哎，真的很肉麻好么？” 又絮絮说了会儿话，权之龙便半推半就与她讲了那么一段陈年旧事。 其实，金明俊说的也不全部是谎话。他们三人之间的确发生过那样的纠葛，不过主角却是错了位，与敏茵偷偷在一起的是金明俊，令她怀了孕又不闻不问的也是金明俊。而权之龙，不过是站在一旁默默爱了多年的悲情男三号。 当然对于男三号这个称谓，权之龙一脸不屑，“你想多了，我只是替敏茵不值罢了。” 切，骗鬼啊。宋子露心里暗嗤一声，却是体贴地不去戳破他这层纸老虎。 她懒洋洋地靠在他肩上，百无聊赖地捏着他的手指关节，眼角余光瞥到他指甲上的图案，便细细拿到眼前看，“啧，连指甲油都涂了，看来这个世界上已没有什么事是你不能做的了。不过，我挺好奇，这到底是谁给你涂的？” “咦，你闻到了没，好像从哪里飘来了一股酸味啊？” 宋子露泄愤般抓着他的手咬了一口，接着又扑到他身上故作蛮横地叫道，“我不管，反正你这里，这里……”她的手指划过他的眼睛，鼻子，嘴唇，“身上所有的地方全都是我一个人的，别人都不能碰。” 权之龙被她压倒在沙发上，仰头乐不可支地看着她，“那真要被人碰了呢？” “嗯……”宋子露手指点着下唇故作苦恼地思考着，片刻后抵住他的额头低声道，“那我就把你洗干抹净，然后一口吞了。” “那现在就开始好不好？” 耳边沙哑的嗓音甚是撩人，宋子露还没反应过来，便觉一阵天旋地转，她整个人被压倒在了浅灰色的沙发上。 背后是坚硬的胳臂，眼前是炙热的目光，她吞了吞口水，“开始什……” 余下的音节立马就被吞进了火热的唇.舌间。 夜很长，又像是很短。好似眼睛一开一合，天便亮了。 宋子露伸手按掉吵闹的手机铃声，翻了个身便又蒙上被子去睡。 刚合上眼，手机便又疯狂地响起来，她烦躁地捶了下枕头，跳起来拿手机，嘴里还喋喋不休地念叨着，“到底是谁这么没眼色，非要在大早上……” 话说到一半她便吐了下舌头，抱着手机在屋里转起圈来，“完了完了……” 权之龙撑着脑袋看她，一脸好奇，“怎么了？” 宋子露苦着脸回头，指着手机紧张地说，“是东哥……” “嗯……”权之龙轻抬下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宋子露：“我昨天是偷跑出来的。” 真是一点都不意外。权之龙闷声笑了会儿，在她谴责的目光下，清清喉咙道，“那你打算怎么解释？” 宋子露万分苦恼地看着他，“要不然，你帮我接了，就说……昨天晚上看到我在路上晕倒了，现在在医院。” 权之龙挑眉，“你确定？” “啊，你也觉得这理由很糟糕对吧。”宋子露立马就自我否定道，她抬眼可怜兮兮地看着对方，“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权之龙伸手，示意她把手机递给他。 一拿到手机，他便果断地按了接听键，递给她用唇语说道，“通了……” “……”一时间，宋子露杀人的心都有了。 但面上却扯了笑，捧着手机娇滴滴道，“东哥早上好。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紧接着话筒里便传出一连串的暴喝，“你还好意思问我什么……” 宋子露娴熟地将手机拿到远处，跷着脚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拍子，等话筒里声音渐渐小了，才又放到耳边谄笑着嗯嗯啊啊胡乱应一通。 末了她俏皮地掐着嗓子信誓旦旦道，“嗯知道了，东哥，你放心，我一定圆满完成任务。” 挂了电话，她抱着手机长出一口气。 一回头，便冲权之龙扑去，“混蛋，你根本就是故意的，是不是……” * “就到这里吧。” 离影视基地还有五六百米路的时候，宋子露突然出声。 “怎么，怕人看到？”权之龙转头笑道，“现在应该没人不知道我们俩的关系了吧？” 看着他志得意满的样子，宋子露莫名就想刺他一下，她歪头疑惑地看着他问道，“咦，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俩不就是前后辈么，难道还有别的什么关系吗？” “……” 权之龙将车停到路边，勾起她的脖子就给了她一个法式深吻。 宋子露笑着推他，“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 而后飞快在他唇边亲了一下，便开门跳下了车。 深冬多雾，今日倒难得是个大晴天，金色的太阳躲在高楼大厦后，半遮了脸，却也照得人心里亮堂堂的。 宋子露哼着歌大步流星往剧组走，半途突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下肩。 “谁？”她一回头便看见李再胜高深莫测的脸。 “什么事这么高兴？嘘，先别说……”他摇摇手指，“让我好好猜一猜。” 谁想跟他说了，宋子露翻了个大白眼，转头就往前走去。 “哎……等等我啊。”李再胜三两步拦到她面前，“面色红润，神清气爽，一看就是谈了恋爱。” “拜托请让一让，您挡住了我的路。”宋子露不为所动。 李再胜噎住，干脆使出了杀手锏，“啊，我知道了，复合，是复合了吧。” 绕过他的身影终于顿住，李再胜得意地摇头晃脑，“看看，我猜对了吧……” 宋子露眼神专注地看着李再胜，只把他看着浑身发毛，不自然地抖了抖身子，“怎……怎么这么看着我？我可得提醒你一句，你绝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嗯，我知道，你喜欢的是雅恩姐的类型。”宋子露目露怜悯，“不过很不凑巧，雅恩姐说她最讨厌你这种脸皮奇厚的老男人了。” “哦，不，你一定是骗我的。” 虽说他脸上露出的受伤表情夸张又虚浮，但宋子露还是心情舒畅地再次哼起了歌。 进了休息室，宋子露一眼便看见坐在角落的安娜。 “呵呵，这么早就到了啊。” 安娜语气平板，听不出喜怒，“已经不早了，化妆师都过来催几次了。” 分明含着昨晚被她放了鸽子的怒气，宋子露讪讪笑两声便低头往化妆间走去。 忙了半晌，直到午饭时间，她才得空给林雅恩发了条信息：昨天太忙，一时忘了给前辈发你的电话号码了。 很快，便有新短信进来，她探头去看，发现却不是发自林雅恩，而是早上刚见过的权之龙。 “在干吗？” 宋子露不由笑起来，将筷子放到一旁，给盒饭拍了照便发过去：正吃饭呢。 “够吃吗？” “……愤怒脸，为什么会不够？！” “无辜脸，我只是表达关心而已，怎么也就错了？？？” “……”明显是在揶揄她好么？宋子露把手机塞回兜里，继续埋头吃饭。 嘀嗒一声，信息提示音再次响起。 ☆、孤家寡人 ——亲爱的，生气了？ 扑哧一声，宋子露便忍不住乐起来，迎着安娜探寻似的眼，她清清喉咙一本正经地说道，“嗯。没事，就看到了一条笑话。” 接着便立即低头去回短信了：没有。没吃饱，刚刚去拿第二盒饭了。 “呵……”权之龙看着短信闷闷地笑了起来。此时他正跟朋友聚会，一大群人热热闹闹地说着话。他捧着手机不停痴笑的样子惹得朋友们纷纷侧目。 虽然没明说，但前段日子他与Alice分手的事，人人都能看出来。此时陡然又见他这番情态，分明就是热恋期的人才有的，再加上前两天的新闻，个个都抓心挠肺地好奇。 林宝拉首先坐不住了，她推推一旁的俞宥真，“哎，你去问问……” 俞宥真好笑地看着她，“这么急，你怎么不去？” 林宝拉没说话，一脸幽怨地看着她。 “好啦好啦，败给你了。”俞宥真无奈地摇摇头，挤到权之龙身边坐下，直接就单刀直入地把大家的心声给问出来，“欧巴，在看什么呢，大家跟你说话怎么也不理？” 权之龙心情很好，轻飘飘地扔出重磅□□，“跟女朋友聊天啊。” 一直竖着耳朵的林宝拉噌的一下坐直身子，声音显得略有些尖锐，“你又交新女朋友了？” “算是吧。”权之龙也不过多解释，只笑着说，“过几天等她闲了，我就带她跟大家见见。” 这便是认定的意思了？ 林宝拉恍恍惚惚，觉得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滋味。 还没细想，便又听俞宥真问了一句，“是那个Alice吧？” 权之龙只轻轻笑了一下，没承认也没否认。当下众人便都明白过来，其中还有一人忍不住说了句，“还真是让人好奇这Alice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接着就被身边的人推了一下，眼睛不着痕迹地往林宝拉身上瞥了一眼。 那人便讪讪地笑了一下，不再说话。 不妨一旁的权志龙倒接了一句，“长得漂亮，舞跳得好，戏演得不错，饭做得也好吃……” 说着说着他又笑起来，“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但总感觉自己像是赚到了。” 被强行塞了狗粮的众人再也忍不住地起哄起来。 看着脸上的笑意都快溢出来的权之龙，林宝拉心中酸涩难忍，勉强控制住自己不去冷嘲热讽，转身站起来装作接电话的样子去了阳台上。 天气很好，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射进来，能看到空气浮动着的细小尘埃。 “喝口酒解解愁。”不知何时，俞宥真也走了出来，递给她一罐啤酒，又调皮地与她碰了碰杯。 “呀，连你也来看我笑话。”林宝拉故作羞恼地瞪她一眼。 俞宥真作惊恐状，“怎么可能，妹妹你一定是误会我了。” “去你的，谁是你妹妹，我可比你大好几个月。” “嗯，还能笑出来，这样我就放心了。”俞宥真拍拍她的肩，“好好喝，我进去了啊。” “欸，你这人怎么……”林宝拉拉住她，愤愤地指责她，“你怎么也不劝我几句？还是朋友么。” 俞宥真好笑地看着她，“嗯，好，那你说你打算怎么做？去跟欧巴告白，还是去找Alice决斗？” 说完她又自己接了话，“跟欧巴告白，只能让你更难过，跟Alice决斗，你又打不过她，只能更丢脸。”她利落地下了结论，“所以不管你怎么做，都没办法改变你的处境。所以，还是吃好喝好，洗洗睡吧。” “……”林宝拉心塞，直接转头喝了一大口啤酒。 俞宥真凑过去，“怎么？哭了？” “谁哭了？”林宝拉瞪她，伸手便去扯她的脸，“你这人简直太坏了，本来就不开心，你还跟我讲什么大实话，不是诚心让我难受么。” 俞宥真也不躲，转头稀奇地问道，“不过我也奇了怪了，欧巴也不是没交过别的女朋友，怎么那时候没见你反应这么激烈，三天两头地跟自己过不去？” 林宝拉冷哼一声，“呸，她一个十八线，给欧巴提鞋都不配。”说起来她便有些愤愤，“更别说她心机那么重，一出道就死皮赖脸蹭着欧巴上热搜，根本就是用心险恶。就她这样一个什么都没有还脸皮奇厚心机深沉的女人，凭什么就能成他女朋友了啊，凭什么啊？” 见她一脸的不甘情愿，俞宥真叹口气，揉揉她的肩劝慰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也别想那么多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还是早点看开些好。况且你现在想这么多也没用，毕竟欧巴的最后一个女朋友又不一定会是她。” “那倒是，”林宝拉拍手笑道，“我倒要看看，她这女朋友到底还能做多久。” 身在片场的宋子露自是不知还有这么个人急吼吼地盼着她被甩，不过就算知道，估计她也不会太过在意。毕竟这普天之下，盼着她被甩又倒大霉的人海了去了。真要为这担忧，可是连日子都没法过了。 或许是状态好，下午的戏拍得格外顺利，最后一个镜头拍完，连姜宗和都忍不住叹了一句，“头一次收工这么早，都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要不然，我们去聚餐吧？”一旁的李再胜兴致高昂地搭着腔，说着还大剌剌地揽过宋子露的肩膀，“Alice一起去吧？” 姜宗和笑着点点头，“是啊，说起来拍戏这么久也没一起吃过饭。” 前辈们都发话了，宋子露也不好拒绝，便点头应道，“好啊，正好我也没事做。” 一回化妆间换衣服，她便耷拉了肩膀，沮丧地给权之龙打了电话，“等下我可能要晚一些找你了，前辈们叫我晚上去聚餐。” “嗯，这样啊，那大概几点结束，我到时候去接你。” “真的吗？”宋子露惊喜道，但下一秒又自我否决掉，“还是算了，也不知道要几点，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挂了电话，她又独自坐在凳子上乐了许久才出门。 因为怕宋子露不自在，李再胜和姜宗和都让助理先回了家。而安娜他们也识趣地把宋子露放到餐厅门口便离开，嘱咐她晚上注意安全。 餐厅是李再胜挑的，一家人气烤肉店，因为冬日衣服厚重，三人又都戴了帽子，围巾或口罩，即使是大剌剌走进店里，也没多少人注意。 席间大多是李再胜与姜宗和在说话，聊着一些圈子里的事。宋子露入行浅，平时跟其他艺人接触也少，很多人名都对不上脸，便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 过了一会儿，趁姜宗和去洗手间的空当，宋子露忍不住对李再胜说道，“前辈，天这么冷，要不我们就散了吧？” “怎么？急着跟男朋友约会啊？唉，可怜我这个孤家寡人，一回家就要面对那冷冰冰的墙壁，想想我都快30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意中人，唉……” 一连串的长吁短叹令宋子露头皮发麻，她无奈地看着李再胜，“前辈，咱们能好好说话吗？” 李再胜耸肩，“不能，总之，在我的心情没好之前，你想去约会，门儿都没有。” 宋子露败下阵来，她低头拿出手机便给林雅恩打起电话来。 电话一接通，她就劈头问道，“雅恩姐，你现在在哪里？” “学校呢，怎么了？” “你现在忙吗？”她偏头看李再胜一眼，“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李再胜被她看得头皮一紧，忍不住用口型问她，你想干吗？ 宋子露得意一笑，“我有个前辈他特别特别喜欢你，非要我把你的电话号码告诉他，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对面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露露，把电话给他。” 宋子露听话地把手机递给李再胜，“喏，她要跟你说话。” “……”饶是李再胜脸皮再厚，此时也略有些局促，他紧张地双手捧过手机，走到一边讲电话去了。 宋子露终于舒口气，夹了一大块肉塞进嘴里。 没过多久，李再胜便回头把手机还给她，“可以散会了。我先走一步，改日再聚啊。” 说完他夹起大衣便慌里慌张地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回头给她一个blink，“账我已经付过了，你们慢慢吃，不要浪费了。” 姜宗和回来后，看着空了一人的位置疑惑地问，“咦，前辈呢？” “再胜前辈有事就先走了。”宋子露笑着解释，“那我们……”是不是也该走了？ 她话没说完，但意思却是十分明了。 “嗯。”姜宗和笑了一下，“菜还有这么多，吃完再走吧，不然就太浪费了。” 宋子露有点想哭，她不过就是想去约个会，怎么就那么难呢？！ ☆、惊喜 说是吃饭，但其实姜宗和并没吃多少，只在那儿一杯一杯地倒着烧酒喝。 宋子露瞧着，几番欲言又止。虽然两人一起拍摄已有几个月，但除了工作上的必要接触，私下里都几乎没讲过什么话。 此时见他一直埋头喝闷酒，什么话也不说，真是抓心挠肝想问他究竟还想坐多久。 只是她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后辈，既不能大剌剌地质问他，也不能没礼貌地扬长而去。 直到她真是一口都再也吃不下了，才试探着问了一句，“前辈……还要点些什么吗？” 姜宗和这才大梦初醒似的，看着她浅浅地笑了一下，“呵，这倒忘了你也在这儿……” “……”敢情她坐立不安这半天，在人家眼里根本就是团空气啊。 宋子露呵呵笑两声，也不说什么，对面的人面色微红，眼神涣散，明显已经略有些醉了。她的眼睛不停地飘向桌子上竖着的一瓶瓶酒，暗自想着这酒钱可能也不知要花费多少。 虽说是对方点的单，但若她不说结账，对方也不知要喝到什么时候去。 顿觉一阵肉痛。 但为了能提早回去约会，还是值得的。 她暗自给自己做了番心理建设，当机立断地叫了服务生。 姜宗和喝了不少酒，反应很有些迟钝，见她干脆利落地结完酒钱，才意识到什么，顿时有些好笑，“都是我喝的酒，怎么好意思让你结。” 说着便转身去拿大衣里的钱包。 宋子露赶紧摆手，“不用了，左右也没多少。” “那怎么行，我是前辈，于情于理都不该占你便宜。” 只要你赶紧站起来放我回家就行了。宋子露心里嘀咕一句，但见他坚持也不再说什么。 等了一会儿，却见姜宗和不好意思地抬头抓了抓头发，颇有些尴尬地说，“忘记只拿卡了。” 宋子露立马善解人意地接口，“没事，左右也没多少。再胜前辈先前结过账才走的。” “改日再谢你吧。”姜宗和叹口气，终于无限怅惘地站起身。 许是头脑晕沉，竟被脚下的凳子绊住了，整个人趔趔趄趄的，就要往地上栽去。 宋子露眼疾手快地上前一步，拽住了他的胳膊。 却不想对方人高马大，竟直直把她往下拖了去。一阵手忙脚乱，姜宗和勉强拉住椅子稳了身子，宋子露则狠狠地撞到了他身上。 “没事吧？” 略带酒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四目相对，宋子露立马从他身边跳开，低头说道，“没事。” 转身便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真的是太尴尬了。虽然两人拍戏时有过比这更亲密的接触，但都出于工作，心里是有那么一道界线的。放到日常生活中，这样的距离便委实太近了。 况且……也太丢脸了。本来是要救人的，反而最后倒要被人救。 她利索地收拾好东西，回头对姜宗和落落大方地一笑，“好了，走吧……” 对方的表情却有些微妙。 眉毛微皱，眼里透着无奈或是疲惫，又或者还有什么别的，太过复杂，宋子露看不明白。 她下意识就往背后看去，这一看便不由头皮发麻，心里隐隐有不祥的预感。 巴掌脸，笑眼细长，下巴略尖。不是极精致的五官，但脸部线条柔和，自有一种清纯气质。 可不正是前段日子金娜娜与她八卦过的去年的国民妹妹，姜宗和的绯闻女友——韩宥娜。 那双清淡的眼正直勾勾地盯着她与姜宗和二人。 怎么看都像是误会了什么的意思。 宋子露僵硬地对姜宗和笑道，“前辈，我这就先走一步……” 话还没说完，“啪”的一声，她就觉得眼前闪过一道黑影，脸上泛起火辣辣的疼。 她这就被打了？！ 宋子露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韩宥娜。 “你这是在干什么？”姜宗和反应过来，直接将韩宥娜拽到一旁，挡在两人中间，语气不悦地质问道。 “呵……我干什么？怎么，心疼了？”韩宥娜勾唇笑了笑，语气含着怨气，“明明都下戏了，却还骗我说在剧组，结果呢，”她的语气变得尖锐，“要不是我问了你助理，你是不是还打算跟这贱人去开房啊……” “宥娜，你能不能别闹了！我跟Alice只是同事……” “同事？你当我是傻子啊，之前我就听人说过你们两个不清不楚，现在被我抓个正着了，你竟然还想骗我，姜宗和，我真是瞎了……” “前辈……”宋子露不耐烦地打断两人，“请让一下。” 姜宗和一愣，疑惑地回头看她。 见他一脸怔忪，宋子露直接将他往旁边一推，大剌剌地站到韩宥娜面前，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暂别说我跟我前辈本来什么都没有，就算是有，你该打的也是他。于情于理，我都没有任何理由来忍耐你。” 说完她便扬了扬下巴，甚是嚣张地说道，“让一让，你挡到我的路了。” 许是被她气势汹汹的架势惊到，韩宥娜竟无意识地往旁边退了一步。 宋子露趾高气扬地出了隔间，心情却是无与伦比的糟糕。 这都什么事啊，怎么随便来个人都想给她个巴掌，看来她跟女艺人们还真的是天生不对付。 想起自出道以来遇到的各种糟心事，她又是一阵心塞。 刚走到门口的时候，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是权之龙。 因为情绪还有些起伏，声音便显得躁了些，“喂。” “怎么了？”权之龙皱了眉，“听起来好像不太高兴。” “何止是不高兴。”宋子露咬牙切齿，“如果给我个□□，我真想把地球都给炸了。” “有什么型号要求么？” “什么？” “你不是想要□□么，我帮忙问问看能不能找得到你想要的。”对方的话里含着笑意。 “……”明知道对方是在调侃她，但奇妙的，本来汹涌的怒潮一下子就平息了。宋子露忍不住笑起来，“说好了啊。你可要做我的帮凶。” “嗯。那么现在往右拐，一直向前走十步。” 宋子露：“干吗？” “到了不就知道了？！” 那倒也是，宋子露点点头，转过身子朝他指定的方向走去。 刚走了没几步，经过左侧一个路口时突然横空伸出一只胳膊勾住了她的脖子。 宋子露吓了一跳，手机咣当掉地的同时，双手便自动地抓住了那只胳膊要给对方来个过肩摔。 “哎，是我……”略带惊慌的声音怎么听怎么耳熟。 宋子露稳住动作，转头疑惑地看向来人，“你怎么在这里？” “还不是为了给你惊喜。” 一时间，宋子露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纵观她这大半年的演艺生涯，最不缺的好像就是“惊喜”。 但看着他一脸谴责，她安抚性地拍拍权之龙的肩膀，“嗯嗯，知道了。” 说完她便慢悠悠地去捡自己的手机。这便是旧手机的好处了，即使是摔坏了内心也是毫无波动，至于没摔坏么，甚至还会带点微微的遗憾。 宋子露此时就带着这点遗憾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手机，然而又遗憾地放到了包里。 权之龙好笑地看着她，“心疼了？” “没有，”宋子露干脆摇头，“只是觉得可惜了。” “可惜？” “嗯，要是真摔坏就好了，我就能毫无负担地买手机了。”宋子露无限惆怅地看着他，但没过几秒便又高兴地挽上他的胳膊，“我们去逛超市吧？” “嗯？” “我最喜欢逛超市了，小时候经常会想，等长大赚了钱一定要和喜欢的人一起逛超市，他想要什么就给他买什么。”宋子露兴高采烈地说道，“之前你总是太忙，这回好不容易闲了可得先满足我这夙愿。不过，我现在还没赚到大钱，你也悠着点，别让我丢了面子。” 陡然见她这般孩子气，权之龙忍不住就想逗她，“不是说让我想要什么就买什么的吗？怎么还要悠着点。既然悠着买了又怎么叫想要什么就买什么了。” 宋子露故作嫌弃地摇摇头，“你这男人未免也太不懂事了，旁人光听见我这话都要感动得哭了，你倒好，还要嫌我能买的太少。那算了，还是等我赚了钱再带你去超市吧。” “嗯，我等着那一天。”权之龙笑着将她羽绒服上的帽子给兜到头上，揽住她的肩膀往前走去。 “干吗啊……”宋子露不满地将挡住她眼睛的帽子往后拉了拉，“你要推我去哪里？” “超市啊……” “啊？” “在你还没赚到大钱之前，我带你去逛超市，你想要什么就买什么。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都可以。” ☆、初见 购物并没有很顺利，逛到一半时就被人给认了出来，因为不想被围观，两人便匆匆结了账。 “回家？”一上车，宋子露便下意识地征询他的意见。 “累了吗？”权之龙不答反问。 “没有。”宋子露摇摇头，“只是不知道要干什么。” 闻言权之龙笑起来，低头看了眼手表道，“幸好还不晚。”边说边拿出一顶棒球帽给她细细戴好，“那就继续跟我走吧。” “去哪儿？” “到了就知道了。” 下了车，乘电梯直达四楼，电梯门一打开，巨幅的电影海报便映入眼帘。 即使不是周末，影院大厅依旧有着不少客人，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聊天。 宋子露忍不住凑到他耳边小声问，“不是怕人多么，怎么又来电影院了？” 因为先前的事故，两人此时都戴了帽子和围巾，帽檐压得很低，围巾直拢了下半张脸，整张面容几乎都陷在一团阴影里，别说是粉丝了，估计连朋友都很难将他们认出来。 “你之前不是说想看爱情电影吗？”权之龙边说边揽着她的肩膀往检票口走去。 “啊，我就是那么一说。”随口一说的话却被他认真地惦记着，宋子露很是感动，但表面上却依旧逞强道，“你还真当真啊。” 待走进影厅昏暗的过道，宋子露突然又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欸，你什么时候买的票？” “下午。” 宋子露更奇怪了，“那你怎么一直没说，还陪我去逛超市，要是我说累了想回家的话，你是不是就不带我来了？” “嗯。” “可是……你专门买了票，还专门去接我……”宋子露有些混乱。 “傻瓜。”权之龙笑道，“你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宋子露也笑了，“知道了。”她豪气万丈地冲他抱了下拳，“多谢兄台款待，我一定会好好观看的。” 话是这样说，但电影才演了不到二十分钟，她便抵抗不住浓重的困意睡了过去。 直到电影片尾曲都要唱完了，权之龙才好笑地把她叫醒，“醒醒……该走了。” 宋子露腾的一下站起身来，茫然地看看四周，“嗯，怎么了？” 视线一接触到对方笑着的眼神，立马就清醒过来，脸上也跟着烧起来，她装作若无其事地伸伸懒腰，“唉，电影演完了，你怎么还不起来？该走了啊……” 权之龙也不拆穿她，慢悠悠地起身戏谑道，“呀，这就结束了啊，真是好可惜，我还没睡够呢。” “……”宋子露炸毛，“这不能怪我，谁要你非要拉着我看文艺片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看这种电影了，无聊又拖沓，一点也不刺激，还不如睡觉呢。” “嗯，不怪你。”权之龙笑着将围巾给她围好，“是我的错，是我对爱情电影理解得太狭隘了。下回我一定会带你来看刺激的爱情电影。”他顿了顿，又故作疑惑地问道，“不过，你可得跟我好好描述一下，你想要的刺激到底是什么样的刺激。要不然下次你再睡着了，可就真是我的罪过了……” 还有完没完了？宋子露磨牙，“你再说，我可真的要揍你了。” “嗯，这样的话，的确是挺刺激。” * 或许是在影院里睡过了，回去之后，宋子露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权之龙抬腿压住她的腰，制止住她乱动的身体，“怎么了？” “唉，睡不着。”宋子露叹气。 “既然睡不着，那就说说话吧。” “说什么？” 权之龙：“就先说说下午发生了什么事，惹得你那么不高兴。” “下午啊……”宋子露皱眉，“姜前辈的女朋友误会我和前辈的关系，打了我一巴掌。不过你放心，我有打回来。” “嗯。”昏暗的环境里，权之龙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闷，“她为什么会误会？” “再胜前辈有事先走了，姜前辈喝了不少酒，起身的时候他不小心绊了一下，我便扶了他一把。” “被他女朋友看到了？” “嗯，”宋子露点头，“而且听韩宥娜的语气，好像之前有人在她面前嚼过什么舌根。” 黑暗中，权之龙静静地握住她的手，“对不起。” “嗯？怎么了？” “没能保护好你。” “什么啊。你已经为我做得够多了。”她的第一部电视剧，粉丝诬陷她的事，他陪她回家的事，她初恋失败那一天……她统统都记得。 宋子露回握住他的手，将脸颊轻轻蹭上去，感受着他手掌的温热和柔软，“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只静静地听着空气中清浅的呼吸声。 就在宋子露以为他都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听他笑着问了一句，“还记得第一次我们见面的时候吗？” “怎么会不记得？”明明还不到一年，如今回想起来，却觉得已如沧海桑田般恍然，“我装成工作人员偷跑进你们的休息室，准备守株待兔。想想那时候真是太机智了，你知道吗，我可是蹲点了好久才想出的完美计划。” 宋子露遗憾地长吁短叹，“可惜那个签名内衣到现在都没卖出去。” 权之龙好笑地拍了下她的脑袋，“执迷不悟，到现在还不觉得自己错在哪里了，你要知道，私闯个人住所可是要坐牢的！” “可那儿是电视台啊，是公共场所，而且我是被邀请去的，就算是真露馅了也可以狡辩说是进错了房。”宋子露笑得洋洋得意，“再说了，我也就是想要几张签名照而已，虽说做得不厚道了点，但真的一点恶意都没有。唉，你是不知道，当时我都接连吃了大半月的咸菜了，要不然我也不会铤而走险了。” “可是我记得你们公司有食堂啊？” 宋子露哀怨地看着他，“你以为每个公司的食堂都像你们公司么……欸，我发现你这人真的很较真啊，就像当时明知道我是个无名小辈，却偏偏还跟我一般见识，把我po到网上吊打。也是让人醉了……”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坐起来，认真地盯着他说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什么？”权之龙枕着胳膊懒懒应一声。 朦胧的月光透过轻薄的窗纱照进来，映在她脸上，像笼了层昏黄的暗影。 “你之前好像有说过一年之后我们各走各路，互不相干的话吧？” “呵……忘了吧。”权之龙轻笑起来，勾住她的脖子将她揽进怀里，“那时候就只是想不露痕迹地拿到你的电话号码。” “这样啊，不过我真是想不明白，你怎么就喜欢我了呢，明明之前看起来是那么讨厌我来着。” “你知道么，其实第一次见你时，我就在想，这小姑娘还真是胆儿肥脸皮厚，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所以，其实你是对我一见钟情对吧？”宋子露激动地坐起来嚷道，“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力对不对？” “……呵，想得美。”权之龙拉了被子给她裹起来，“我只是单纯觉得你胆大包天欠教训而已。好了，谈心时刻结束，该睡了。” “……” * 兴奋了大半夜的后果便是，厚得跟批墙一样的粉底都遮不住眼下的乌青。 迎着安娜谴责的眼神，宋子露差点想把头埋进膝盖里。化妆师一离开，她便立马把剧本擎在眼前，轻轻咳两声道，“嗯，能不能帮我倒杯水来？” 安娜一出去，她便缓了口气，捧着脸对着镜子细细打量起来，“唉，这集一播出去，肯定又要被网友嘲讽面相老了。” 自打她前段日子瘦得多了后，网友们便一直打趣她法令纹已现，马上要变大头娃娃。宋子露很是不服气，但连她爸妈都打电话来调侃她后便也不由在意起来。 即使她对打扮什么的再不热衷，但毕竟也是个女人，爱美是不可抗拒的天性啊。 正胡思乱想，房门却突然被敲响了。 宋子露赶紧捞起剧本正襟危坐，而后冲门口喊道，“请进。” 等看到来人，脸上的笑容便淡了几分。 来人正是昨夜闹得颇不愉快的姜宗和。 他已换了戏服，一身笔挺的黑色西服将他衬得越发风姿绰约，行走间自有一股英气。 “前辈好。”宋子露站起来作了个礼，语气不冷不热。 姜宗和不由苦笑，“果真是生气了……” “前辈，我想你是误会了。”宋子露打断他，“我并没有生气，只是不想再让人误会什么。倘若要再有什么风吹草动传出去，可能就不只是一巴掌那么简单了。” 说到这里，宋子露顿了一下，小心地问道，“韩前辈……她没事吧？” “没事。我已经跟她解释过了。昨天也是我的不对，很抱歉把你卷入我们这些糟糕的事情里。”姜宗和微皱眉，“其实我来也是想告诉你一声。昨天我问过宥娜，她说之所以误会你我，跟你的队友有很大关系。” ☆、道歉 日子过得太顺遂，宋子露几乎都要忘了还一直潜伏在黑暗中，时不时就要咬上她一口的那群狼。其实有时她也想不明白，明明都是要携手共进的同伴，有什么不能面对面摊开了说，非要在背后搞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真是愚蠢又无聊。 真把她搞得身败名裂了对她们又有什么好处。 有这功夫，还不如好好练练相声什么的个人技，说不定还能打出一片天呢。 不过，既然她的队友们都不喜欢她……那韩宥娜说的队友又指哪一个？ 当下宋子露也不含糊，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韩前辈有说是谁么？”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姜宗和摇头，“宥娜只是说，要不是连你队友都说我跟你关系不一般，她也不至于失了理智。还让我向你道个歉。” “嗯。没关系，只要前辈没有误会就好，真是谢谢前辈费心了。” 宋子露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边目送姜宗和离开边在心里琢磨着人选。 韩智妍和林真恩聪明稳重，与她平日又没多大冲突，还不至于这么无聊，朴怜儿向来热爱搬弄是非，粗略一看倒有几分可能，至于金娜娜，鬼知道她天天都在酝酿着什么坏主意。 可知人知面不知心，来回琢磨一番，再对照一下先前的事，宋子露还真是得不出什么结论。 而且重点是，她们又是怎么跟韩宥娜攀上关系的？ 这一段日子以来，宋子露一直只专注于拍戏，组合里若是有什么活动，东哥也自觉地把她们隔绝开来，细细想来她已是很久都没跟队员们打过照面了，也没有关注过她们的动态。 虽说之前她也曾气势汹汹地表明一定会对她们进行打击报复，但说实在的，她也就是吓唬一下而已，还真没想过要去付出什么行动。 因为只要她继续春风得意地待在娱乐圈，对她们来说，已经算是最大的折磨了。 只是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被这么恶心一下，也是够上火的。 如此想了一会儿，脑袋就已开始隐隐发胀，宋子露走到窗边去开窗，准备给缺氧的大脑透透气。 已是深冬，天气干冷，窗子虽只露出了一条细缝，凛冽的寒风却已绕着全身转了个来回，宋子露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只是人却没离开，因为她发现外面竟然开始下雪了。 不大，只是零星地飘着几点白，像是春天随风悠悠荡漾的柳絮，带着几分大家闺秀的矜持。 宋子露兴奋地推大了窗户，探出身子伸手去接雪。 “Alice，你在干什么？”身后陡然传来一声惊呼，宋子露身子一顿，悻悻地收了手，“没什么，就是看外面下雪了。” 安娜一脸谴责地看她，“刚刚你整个身子都快探出去了，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怎么会，我是有分寸的。”宋子露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忽然将脸凑到她面前，眨眨眼，“安娜，这几天公司有什么匪夷所思的八卦没有？” 安娜轻飘飘看她一眼，“你插足姜宗和和韩宥娜的恋情，被韩宥娜捉奸当场，并被她怒甩一巴掌这件事，算吗？” 什么？！宋子露简直目瞪口呆。 虽然现在是信息时代，但这消息未免也传得太快了些。 欸，不对，当时只有他们三个人在场，说什么都不会外传的，那其他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什么时候听谁说的？” “有人昨天去餐厅吃饭，正好撞见韩宥娜进门，便悄悄跟了过去。”安娜平铺直叙道。 “那你今天怎么也没跟我说一声。”宋子露哀怨地看着她。 “有什么意义么。”安娜反问道，“反正都是谣传。” “……”可那是真的。宋子露心塞。 见她一副如丧考妣的表情，安娜便又补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在你没有当面承认之前，任何的消息就都是谣传。” “那倒也是。” 宋子露沉重地撑着额头，心下更是对罪魁祸首恨得咬牙。她捋了捋思绪，又问，“最近她们有没有谁跟韩宥娜走得很近？” 安娜跟在宋子露身边已算时日不短，平日又不少听一些公司八卦，自然知道Muse成员之间素有不和，也很清楚“她们”指的是谁，于是利索地回答，“她们的行程我也不太清楚，等今天下戏了我就去打听打听。” 安娜的效率很快，不过隔了几日，她便带回了有效的信息。 四人中只有金娜娜一人曾和韩宥娜参加过同一个真人秀节目。 还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非得让她知道些厉害，才能老实几天。宋子露漫不经心地翻着剧本，抬头向安娜问道，“金娜娜她最近还有什么活动？” “两个脱口秀，一个野外生存挑战节目。《我们结婚吧》反响不错，所以还有几个真人秀想找她试镜。” “是么，”宋子露笑得灿烂，“听起来就很不错的样子，我都好想参加啊。安娜，你跟东哥商量一下，看能不能也让我去参加。一起去也行，她不去了更好。” 安娜有些迟疑，“可是你这边还有电视剧……” 宋子露打断她，“安娜，公司能拿到的资源总是有限的对吧？” 安娜点头。 “那就应该更有效地利用资源才对，总不能把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放到那些没用的人身上吧。”宋子露说，“我去不了，队长和智妍她们总应该还闲着吧。” “当然，”宋子露笑道，“这些事终归还是要公司决定。我顶多就是提个建议而已。你只管跟东哥说，无论他做什么决定我都接受，只不过若是心情不好了，我可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事来。” 宋子露清楚，其实在东哥或高层眼里，她们这些小艺人不过都是赚钱的机器，谁对谁错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利益。很不幸，金娜娜虽说潜力无限，但毕竟是潜力，比不得她现在风头正劲，只要不是触及底线，东哥他们一定也乐得给她脸面。 所以她一点都不担心，金娜娜会感受不到这份沉甸甸的爱。 *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农历新年。剧组还难得给演员们放了两天假。 除夕夜机票难订，票价也感人，宋子露粗略看了一眼就默默关了网站，仰躺到硬邦邦的床上，天花板在日光灯的映照下显得异常惨白。 公司的人几乎都回家过年了，偌大的宿舍也似乎也只剩了她一人。安静又空旷，令她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所有人似乎都在与家人团聚，只有她一个人孤单单地呆在这空荡荡的大楼里，纵使平日再不爱多愁善感，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她还是感受到了几分凄凉。 “唉……”宋子露又一次长叹了口气，手指无聊地划着手机屏幕，控制住自己不去打电话。否则，她一定会控制不住地在电话里哭出来。 那就太丢脸了。 胡思乱想着，房门处突然就响起一阵敲门声。 不轻不重，富有节奏。 宋子露猛地坐起来，小跑过去，“谁啊？” 回应她的是咚咚两下敲门声。 呵，还挺神秘。宋子露心下好奇，手上便开了锁—— 韩智妍正亭亭立于门外，手里提着个保温桶和塑料袋。看到宋子露，她脸上露出笑容，“吃饭了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宋子露胡乱嗯了一声，开门见山地问，“怎么，有什么事吗？” “听说你一个人在宿舍，就想着过来与你说说话。” 本来以为自己脸皮都够厚了，结果要与她试比高的人还真不少。她不客气地呛道，“我跟你有什么话好说的吗？” 韩智妍也不生气，一副打定了主意要与她纠缠到底的样子。 两两对视良久，宋子露先败下阵来，“带饮料了吗？” “嗯。” 宋子露让开一条道，“那就进来吧。” 韩智妍走到书桌前，一点也不客套地将食品袋和保温桶放下来，转头温和地问，“还没吃饭吧？” 说着也不等宋子露回答就打开了保温桶，将里面的隔层拿出来，还把一双筷子塞到她手里。 “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碗状的保温盒里竟密密实实地压着一颗颗圆滚滚的饺子。 宋子露惊讶地抬头，“你从哪儿弄的？” “听说你们中国人过年都要吃饺子的。”像是解释，又像是回避。 “嗯，算是吧。”宋子露夹起一颗饺子尝了起来，猪肉香菇，还挺香的。 接下来便一发不可收，三下五除二就把饺子给吃了个精光。 “来，喝口汤，别噎着了。”刚放下筷子，韩智妍又不失时机地把海带汤递上。 宋子露慢悠悠喝上一口，抬眼便问，“说吧，你来到底是想干什么？” ☆、对不起 虽然早已预想到宋子露的态度，但真的面对了，韩智妍还是不可抑制地感到心酸，其实她从来没有讨厌过宋子露，也是真拿她当朋友。 那时宋子露和权之龙捆绑上，风头十足，公司高层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一副势要把宋子露捧上天的节奏，所有资源都要先紧着她安排。 Muse行程表上Alice占了满格，而她们都只是可有可无的陪衬。 队员们都有些不安，隐隐觉得以后怕是再无她们立足之地，将会沦为“Alice小舞伴们”的笑柄。 后来，金娜娜提出要制造个大新闻，既消减下Alice的风头，同时也给Alice个下马威。 一石二鸟，打得一手好算盘。 或许是出于心里压着的不满和嫉妒多了，其他成员都没有反对，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倘若真能独坐一旁，便能顺势捞到点好处，那也是不错的。 她也是这么想的，她和她姐进公司已有六年，数年的时间都是在练习室里度过，她姐先她一步出道，不想才高兴没几天就扑穿地心，公司不想再做任何挽救，直接挑了两个顺眼的，重组了新组合。 老队员们直接被彻底遗弃，演艺圈的残酷可见一斑。 每次与她姐见面，感受到她姐身上的沉重气场后，她都要难受与忐忑上几天。 所以，她迫切地想要赢。不能让这么多年的努力功亏一篑。 反正，只是帮金娜娜假装一下，而宋子露也不会真损失什么，她何必要拒绝呢。当时她就是这么认为的。然而她没想到的是，人的野心是蓬勃的，金娜娜尝试了各种手段上位，却总是被宋子露压上一头，于是没过多久，愤恨之下又起了歪心思。 而她韩智妍呢，一步错，便步步错，为了前途，也为了不让宋子露得知当初她们的全员“背叛”，只能硬着头皮承接她的怒火。 而如今，无论再做什么说什么都不能弥补以前她所犯下的错了。 可她真的是后悔了，没有信任的组合根本就是一团散沙，终究不能长久的。当初她太过在意输赢，而忽视了这个最浅显的道理，并失去了一个难得的朋友。 “今晚是除夕夜，不应该一个人过，让我陪着你吧？”韩智妍认真地盯着宋子露。 宋子露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一反应过来唇角便牵起一个嘲讽的笑意，“你就饶了我吧，跟你们面面相厌了大半年，好不容易这一年要到头了，我可不想折磨自己，不痛快地过了这个年。” “Alice，对不起……之前的事我真的是做错了……” 话说到一半，宋子露就蹭的一下站起来，一脚踢翻了旁边的长凳，木质的凳子与地板碰撞出一声咣当巨响，莫名就让人心惊。 因为背对着阳光，她的脸陷在一片晦暗的阴影里，只一双透亮眼睛闪着灼人的火光，“既然你不愿意走，我走就是了。”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后背绷得紧紧的，留给韩智妍一个决绝的背影。 天色青白，冷风凛凛，宋子露一出门就忍不住把脖子缩了起来。地上还留着未消融殆尽的薄雪，因为是除夕下午，街上的店铺大多都关了门，行人稀少。 宋子露无精打采地溜达着，在心里默默算盘韩智妍到底什么时候会离开，而自己好回去躺床上发懒。 唉，果然天底下就没有白吃的午餐，她只是忍不住吃了韩智妍一碗饺子，却要因为她在街上受冻个大半小时。 其实，她也并不是真的那么讨厌韩智妍，只是被背叛的感觉太过糟糕，她实在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即使在得知一切真相之后，她曾细细地想过一番前因后果，也大概清楚韩智妍并没对她做过什么实质性上的坏事。 她愤愤地踢腾着脚下的雪，一抬头，就陡然发现不远处站了个熟悉的身影。 面容精致，浓妆艳抹，手上挽着个身材消瘦的中年男子。 男子戴了顶宽大的黑色帽子，帽檐下的五官略有些眼熟。 女人则戴了顶黑色的波波头假发，墨镜几乎占据了大半张脸。虽然很难看清楚面容，但宋子露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毕竟两人也算朝夕相处了两年多。 不过，金娜娜挽着的那人究竟是她爸，还是她新男友？ 长得一点也不像，男朋友的可能性倒是大一些。宋子露在心里啧啧两声，颇有些感叹，先前便听安娜隐约说起过金娜娜和金明俊分手的事，这没过多久，她就又钓上个新的，速度还真快。 不过再如何也与她无关，大过年的也不想给自己找晦气，宋子露转身就往反方向走，这一回头就又发现了新情况。 离她几步远的地方，韩智妍正直直地站着，似乎是没想到她会突然回头，脸上还带着几分愕然与不安。 看这样子，宋子露当下便明白韩智妍这已是跟了她有段时间，不过是因为自己情绪太过烦杂没能觉察出来。 “你不要误会，”韩智妍上前一步，慌忙解释，“我只是想把话说完。” 她从一开始就想叫住宋子露的，但跟了一路，却怎么也没勇气。 宋子露面无表情，“那你可以走了，我没有听的打算。” 说完，她便直接越过韩智妍往前走去。 还没走多远，却忽听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只手兀然搭到了她的肩膀上。 “你还有完没完？”宋子露不耐烦地甩开。 转过头却冷不防撞上一双饱含嘲讽的眼，“哟，这又是谁惹我们DNA家的小公主生气了啊。” 不知何时金娜娜已走到她身后，黑色墨镜已然摘了下来，眼尾上挑着的饱满眼线媚态十足。 宋子露不露痕迹地往她身后扫了一眼，那与她一起的中年男子已不知去向。 “滚，别拿自己的脏手碰我。”宋子露轻蔑又不耐地看她。 金娜娜嘴角的笑冷下来，“我呸，你以为你有多干净？真以为爬上了权之龙的床，就高人一等，所有人都得敬着你不是，说到底，不过也是个被人骑的贱□□。” “你再多说一句试试？”宋子露一字一句说得缓慢又冷然。 一阵寒风吹过来，脚底的雪随风扬起打了个旋后又渐渐归于平静。 金娜娜丝毫没有退缩，前段日子已经定好的日程突然之间竟全被取消，除了缺她不可的即将下车《我们结婚吧》还去录制，她已经一个多月都没出演过任何节目，旁敲侧击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原来是宋子露搞的鬼。 本来她心里都窝着一团火，想找她当面对峙，结果宋子露一直长驻剧组，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竟没逮到一次机会。 今天好不容易在街上给她撞到了，她可不会白白放过这机会。 金娜娜冷哼一声，“我就是骂你了你能如何，我警告你，这可是大街上，路人可都看着呢，反正我已经被你逼得没什么工作可接了，还怕你能对我怎么样！”说到激动处，她猛地上前拽过宋子露的衣领，“你这个没有家教的臭□□，也不看看自己真是什么货色，人家玩你几天你就还真当真了……” 宋子露怒极反笑，“没错，你说得的确很有道理，现在路人都看着呢，我的确不能对你怎么样。” 说着她状似亲昵地揽过金娜娜的肩膀，用力将她往前一带，用后背阻隔住路人的眼光，“那只要不让他们看到不就好了？！” 与此同时，她右手成拳狠狠击上金娜娜的腹部，她力气不小，又挑了对方最虚弱的地方，虽只用了一拳，但金娜娜瞬间就白了脸，毫无还击之力。 宋子露轻蔑一笑，贴在她耳边幽幽道，“没事，我不跟你生气，毕竟你年龄小，总是自己心思龌龊，便以为全世界的人都像你一样。作为欧尼，我今天也给你个忠告，好好惜福，那男人虽然年龄大了点，但你若是收了那些歪心思，或许人家也还是愿意与你好好走下去的。” 说完，宋子露像拍掉灰尘般拍拍手掌，再也懒得看她一眼，悠悠然往前走去。 金娜娜恨恨地看着她的背影，眼角余光瞥到正疾驰而来的私家车时，忽地站起身来抱住她的肩膀，而后又以几不可察的动作将她往街道左侧狠狠一推。 宋子露被这一抱一撞搞得有些蒙，等意识回笼的时候便发觉自己正站在马路上，而一个黑色的庞大物体正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向她冲过来。 她觉得自己应该躲开，但那一秒，脚却像生根了一样无法动弹。 “快走啊……” 她似乎听到了一声叫喊，但又或许是她自己发出的声音。 最后随着“砰”的一声，一切便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混沌。 然后什么都没有了。 ☆、愧疚 大脑经历了短暂的空白之后，慢慢恢复了意识，但宋子露依然感到脑子一阵阵发晕，蝉嘶般的嗡鸣声铺天盖地，填满她整个感官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钝钝地发觉，疼痛感似乎并不如预想得那般强烈。 她迟疑地晃晃脑袋，感觉脑髓像是一团豆花哗哗地流窜着，勉强压过晕眩和恶心，睁开眼往喧闹的四周望去。 这一看，便不由呆住了。 离她几步之远的车头的正前方，一个女人头朝下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鲜红的血从她头顶汩汩而出，淌在寂白的雪上，像是个无底洞，将她整个人席卷进去。 那一瞬间，满世界似乎都是凄厉的血色。 宋子露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手脚都是颤的，她想推推韩智妍的胳膊，但脚底的血渍怵目惊心，令她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语无伦次地喊她的名字，“韩智妍，你还能听到我说话吗……如果能听到……”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又想起什么，哆哆嗦嗦地去掏衣服口袋，“救护车……对了，要叫救护车……”因为太过哆嗦，手机刚拿出来就又被抖到地上，好巧不巧地掉到那摊粘稠的血渍上。 宋子露抖着手去拿，却几次都没能成功，她反手给自己了一巴掌后才勉强镇静下来，拿起手机按电话号码，只是……韩国的急救电话是多少…… 112还是110？ 那一刻，宋子露感到绝望。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而她却连最基本最常识的事情都做不好。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般痛恨自己。 “不用查电话号码了，”就在这时，一道冷静的声音突然响在耳边，“我已经叫过救护车了。” 宋子露怔然地抬眼，不知何时，金娜娜已经来到她们身旁，半跪在地上用撕成条状的衣服给韩智妍扎紧伤口，片刻后凝重的神色稍稍缓解，“血止住了，也还有呼吸，应该是暂时晕过去了。” 令人窒息的空气终于透出一丝氧气来，宋子露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同时又有疑惑涌上来，她神色复杂地看向金娜娜，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混沌的大脑到现在都还没开始正常工作，她只记得自己被金娜娜撞了一下，因为路面太滑便打了个趔趄，跨出了人行道。 而金娜娜到底是故意为之还是只想以牙还牙回击她的那一拳。一时半会儿她还真无法下定结论。 而且，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最重要的是韩智妍。她忍不住往前探察了一眼，下一秒却又无法承受地转开了眼睛。 坚硬的指甲深深地陷进皮肉里。 那张往日里平静白皙的脸此时被血渍模糊得不辨面容，因为天气寒冷，浸了血的头发已经一缕缕地黏结在一起，蔫巴巴地贴在额头。 原本躺在那里的人应该是她的。 她宁愿躺在那里的人是她。 救护车终于呼啸着飞驰而来，宋子露慌忙起身，想上前搭手，却被攘乱的人群挤到一旁。 这时不知谁在一旁喊了一句，“欸，司机哪儿去了？” “呀，不会是趁我们叫救护车的时候跑了吧？”金娜娜惊讶地接一句。 就像是一个引子，霎时点燃了群众们噼里啪啦的的讨论与谴责。 宋子露恍若未闻，一双眼睛紧紧地锁在韩智妍身上，见她被抬上救护车，便立马跟了上去。 一旁的医护人员本想回头训斥，一抬眼就看到她额头黏着的大块血渍，忙不迭给她让了个位置，关切地问，“你也被撞了？” 宋子露心不在焉地说了声“没事”，便全神贯注地看医生给韩智妍检查。 一到医院，韩智妍便被推进了急救室抢救。 宋子露呆呆地瘫坐在长椅上，将一张脸埋进膝盖里。她的身体紧紧蜷曲着，像是在极力抵御着什么。 腕上的手表嗒嗒地转动着，她烦得不行，直接撸.掉，塞进口袋里，却不小心摸到兜里的手机，她愣愣地拿出来，看了好半晌才有了勇气去拨出电话。 “喂……”略带笑意的低沉嗓音自话筒里传来。 只听到一个熟悉的音节，宋子露便忍不住想哭出声来，她掐着自己的大腿，紧紧咬住下唇，不让一丝的哽咽泄漏出来，“嗯。” “怎么，是不是想我了？要不然我去陪你吧……” 宋子露咬着唇，没有吭声，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把这糟心的经历全都说出来，然而在听到话筒背景音里隐隐传来的笑闹声时，又默默给吞了回去。 今天是除夕，他们都应该放松地惬意地度过这最后一天。 她不能破坏了这难得的好时光。 宋子露清了清喉咙，强颜欢笑道，“不用，我就是想听听你说话。好了，现在也听过了，我就挂了啊，这要过年了，我还有一大堆的祝福电话要打呢。” 说完，宋子露便快刀斩乱麻地挂了电话。 沉寂再次笼罩上这个空旷的走廊。 世界安静得可怕，一根羽毛似乎都能压垮它。 不知过了多久，宋子露突然觉得她身边多了个人。她疲惫地抬头，看到金娜娜正一脸复杂地盯着她。 下一秒，她便将脑袋再次埋在膝盖里。 在韩智妍没有脱离安全之前，什么事情都不重要。 “你受伤了。”突然地，金娜娜冒出了这句话。 宋子露一动不动。 “我跟东哥打过电话了，他很快就会赶过来，Oli的家人也在路上。” 宋子露依旧没有说话。 金娜娜也不在意，只絮絮叨叨地说着她想说的话，“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退到马路上去，也没想到司机会开得那么快，韩智妍她会……” “够了！”宋子露忽然厉声道，“如果你想忏悔的话就找别的地方去。如果韩智妍有个三长两短的话，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话音刚落，走廊的拐角便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 一对中年夫妇面色焦灼地走了过来，而他们的身后则跟着韩智妍的姐姐韩智姜，还有一脸郁色的韩哲东。 宋子露当下便知道这对夫妇是韩智妍的父母了，她腾的一下站起来，却在行了个礼后缩着肩膀不敢近前。 金娜娜则坦然得多，三两步上前礼貌地问好，接着便言简意赅地解释起这场事故，“智妍她还在急救室，嗯……她是为了救Alice才出的车祸，司机趁我们叫救护车的时候逃了，叔叔阿姨，你们放心，智妍她吉人自有天相，好人有好报，一定会没事。” 闻言，韩氏夫妇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宋子露。 因为经常看女儿的节目，他们自是对眼前的这个少女不陌生，也知道虽说两人身在同一个组合，但她却比自己女儿发展得好太多。此时猛一听到女儿是因她而出的车祸，看她的眼神中不免带了些怨恨。 宋子露嘴里发苦，诺诺地垂着脑袋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 韩妈妈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韩爸拍了拍手背。循着他的眼神往宋子露额头上看过去，不由也噤了声。 因为一直没有打理，宋子露额头上的血块已经凝结，黏着几缕毛糟糟的头发，看起来分外狼狈。 韩氏夫妇相视一眼，默默地走到了另一侧的凳子上坐下。 这份沉默越发令宋子露愧疚难安。 韩哲东叹口气，走到宋子露面前抚慰般拍了拍她的肩膀，而后示意她随自己出去。 到了楼梯拐角，韩哲东沉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三个怎么会一起出现的？” 宋子露只觉头痛欲裂，眼前又开始一阵阵发晕，她掐着掌心想让自己保持理智，却不想胃部突然泛起一阵恶心，她忍不住转头干呕起来。 韩哲东皱眉，“你是不是也被撞到了？” 宋子露用力扶着栏杆，支撑着身体，“我没事，就是摔了一下，不要紧。” 知道她一向执拗，韩哲东叹口气，“警察估计很快就会来做笔录。你先把事情跟我讲一遍，到时候我们好知道如何处理。” “如果我说是金娜娜故意把我推到马路上的，你信吗？”说完宋子露便又忍不住苦笑着摇头，“如果这样的新闻一出，大家一定会说我得了被迫害妄想症吧，到时候Muse会完，DNA 也会完了。可是Muse本来早就已经完了，还有什么区别呢。东哥，怎么办，我觉得我好像是要疯了……我脑子里一直有个钟在敲啊敲的，我都快要崩溃了……你说韩智妍她怎么那么傻，为什么偏要救我，明明我，我……你说韩智妍要是醒不过来了我该怎么办，如果她醒过来后留下了什么后遗症怎么办……” “Alice……”韩哲东打断她的喋喋不休，神情悲悯，“Oli一定会没事的。现在你什么都不要想，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跟我去找医生把你的伤给处理了。” 宋子露回过神来，面色苍白如纸，却依旧固执地摇了摇头，“不，我现在唯一要做的是等韩智妍安全地醒过来。” ☆、选择 不知过了多久，韩智妍终于被推出了急救室，医生交待说她已暂时脱离了危险期，只是头部还留有淤血，具体什么时候醒来还不一定。 宋子露想跟着众人走进病房，却被韩智姜拦在了门外，“宋小姐陪了这么久，也该去休息了。我们自己人可以忙得过来。” 语气客套又不容置疑。 宋子露咬着下唇没吭声，只执拗地站着。韩哲东叹口气，走过来拍拍她的肩劝道，“先去检查下身体，等有了精神再过来探望也不迟。” 看着紧闭的房门，宋子露迟疑了一会儿，随后顺从地点头。 她受伤不重，身上只有一些轻微的擦伤，主要问题在于头部有轻微的脑震荡，医生嘱咐她住院观察几天。 韩哲东当下便强制性地给她办了住院手续，叮嘱她好好休息。 一夜无梦。 醒来时天光已大亮，日光透过单薄的窗帘斜斜射进来，晃得她眼晕，接着就莫名其妙地落了泪。 她觉得自己难过极了，又委屈极了。 闷着头将脑袋埋在枕头里，眼泪又顺着脸颊流到脖颈儿，全身都是潮乎乎的。 忽然，有一只手抚在了她脑袋上，顺着她头发的纹路轻柔地安抚着，一下又一下，揉得她心都颤起来。 宋子露吸吸鼻子，转过头闷闷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一双眼睛肿成了桃子。 权之龙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柔得能滴出水来，“想你了，就来看看你。” 早上天还没亮，他的电话便一个劲儿地响了起来，胜力特有的大嗓门穿破耳膜，“哥，出事了，你快看新闻。” 他迷迷糊糊地挂了电话，只打开网页看了一眼就定住，“Alice，车祸”这两组关键词一下子将他的睡意击碎。他揉揉眼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仔细又浏览了一遍新闻才看清楚，真正受了重伤的是她的队友韩智妍。虽然觉得自私，但冲进脑海的第一个念头却是实实在在的庆幸，“幸好她没事”。 冷静下来，就又想起了昨天黄昏时那通突如其来的电话。 当下他又气又心疼。只是一见到人，就只剩下心疼了。 宋子露拉着他的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过了好一阵子，她才抽噎着停下来，权之龙拿了温热的毛巾给她擦脸，动作轻柔，如同对待脆弱的瓷器。 宋子露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想夺过他手里的毛巾自己擦。 权之龙握住她的手，不容置疑道，“你受伤了，自己看不到，容易碰到伤口。” “嗯，”宋子露听话地点头，也不逞强。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想起什么，立马紧张地问道，“智妍醒了吗？” 权之龙摇摇头，叹口气道，“不要太担心，她一定会没事的。” “不行，我得去看看。”宋子露当下便坐起来，慌张地找鞋子穿。 权之龙担忧地看着她，制止住她的动作，“还是等晚上吧，现在外面都是记者。” “可是……”宋子露有些犹豫。 “没事的，”权之龙坚定地握住她的手，给予她力量，“她会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宋子露紧紧抿着唇，失神地坐回到床上。 一切真的都会好起来吗？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不确定起来。 每当她以为一切都开始好转，未来一片光明时，老天都会兜头给她一棒，让她认清世事的无常与残酷。 而这一次，她觉得自己真的快要被击败了。 如果韩智妍不能醒过来，那么……她真的没办法再坚持下去了。 即使心情低落到谷底，但该完成的任务还是要一步步去做。 先是配合警方调查录了一天的口供，还没喘口气就又开始投入紧张的拍摄工作。因为知道她身上所发生的事故，剧组的气氛略显诡异与沉闷。 离了拍摄，宋子露便闷头待在休息室，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讲。 见她这副毫无生气的样子，李再胜特意叫上林雅恩和金东惠约她出来散心，但往往一个笑话讲完了宋子露还一副神游太空的神态，反应过来后便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众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又是无可奈何。 同时，事情似乎也在朝着更恶劣的趋势在发展。 肇事司机当天晚上便投案自首，说当时自己太过害怕便回了趟家，冷静下来后便后悔不迭。只是录口供时他一口咬定当时他是在正常驾驶，是宋子露突然冲向马路，他没来得及踩刹车才造成的事故。 虽然调查结果尚未形成定论，但事实呈现的结果却很明确。 韩智妍为了救宋子露昏迷不醒，而宋子露却已经没事人一样马不停蹄地开始工作，甚至还有人拍到她与友人聚会大笑的照片。 一时间，网友们心中的天平便微妙地倾斜下来，他们纷纷指责宋子露“人品低劣”，“狼心狗肺”，更有甚者直接骂她是“杀人犯”，“根本就不值得韩智妍去救”。 宋子露看着一条条诅咒斥骂她的评论，心里有着说不清的沉重。 她本就觉得自己是个罪人，此时被网友们盖棺定论后，便越发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宋子露本想退出电视剧拍摄的，但剧本都已经写好，只剩下最后三集的拍摄，她不能任性地罔顾所有工作人员的心血，便只能硬着头皮去片场。 她也曾与编剧和导演沟通过，但他们都劝慰她不用太过担心负面影响，只要用心拍摄就好。 就这么煎熬又忐忑地拍完了所有的戏，一个月过去，韩智妍还是没有醒过来。 宋子露做了粥去探望韩智妍，不出所料，她再一次被韩智妍的父母拦在了病房门口，过往的一个月来，她一有空就会来医院，却一次都没能见到韩智妍。 她也不生气，毕竟换做是她，可能都要把害死他们女儿的凶手给打上一顿，她很能明白韩家父母不想看到她的心情，但是明白归明白，每天不来走几趟她心里总是不安。 宋子露站在惨白的楼道里，泄气地将饭盒放在了病房门口，而后戴上口罩离开了医院。 从结束电视剧拍摄之后，她心里便一直存了退出演艺圈的想法。她与东哥有商量过这件事，但对方只以为她情绪低落并不怎么当回事，只说最近给她放个假让她调整好状态。 只是宋子露真的无法再坚持下去了。 她想当众向韩智妍道个歉，想退出Muse，想揭开金娜娜那张虚假伪善的面孔，但公司绝对不会允许她这么做。 没办法，她只能自己给这一切做个了结。 宋子露打开电脑，端端正正地坐到电脑桌前，开始录制最后的视频。 “大家好，我是Alice，很荣幸能成为Muse的成员，给大家带来这短暂的欢乐。这大半年来，发生的事情很多，真的很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我的厚爱。只是很抱歉我可能无法再继续走下去了，今天早上，我看到一个评论，大概意思是说我是个杀手，根本就不值得被救。其实发生事故以来，每一天我都会这样对自己说，明明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只是很残忍的是，我没得选择。Forea很善良，替我受了过。而我愧对她，实在不该再这样任性地过着这些已经不再属于自己的生活。从今天起，我会退出Muse，停止一切的演艺活动，直到Forea醒来原谅我的那一天。” 宋子露深吸口气，结束录制，到底还是没提金娜娜的事，毕竟Muse也算正式散了，还是给观众留个美好的念想吧。 她又认真地检查了一遍视频，觉得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了，便毫不迟疑地按了发送键。 宋子露站起身，将电脑收进已经打包好的行李箱里，大步走出了房门，等到关门的时候，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如同她来时一样，只是她知道，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她快步走到楼下，权之龙已经开车等在了大楼门口。 见宋子露出来，他帮忙把行李箱放到后车厢，而后看着她表情严肃地问，“真的做好决定了？” “嗯，”宋子露笑着揽过他的肩膀，“视频都已经发了，绝对没有再转圜的余地了。” 两人上了车，权之龙忽然又问，“就没有不后悔？” “嗯。”宋子露重重点头，“这本来就不是属于我的生活，过来这一遭就好像是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接着就又回归到我原本的生活轨迹了。当然，我还是赚大发了，竟然从梦里拐出来个大明星当男朋友，想想都是要笑醒的！” ☆、好久不见 倏忽一阵风过，撩起散落在肩上的长发，宋子露望向不远处公司高楼前挂着的巨幅宣传照片，那是《她的谎言》开播两周后，公司特意选了个吉日挂上的，东哥曾指着那张照片自信满满地说，“等着吧，Alice，很快整个首尔的街头广告都会挂上你的巨幅海报。”当时她风头正劲，形象也正面，想邀她拍广告代言和画报的人纷至杳来。然而不过才四个月，所有的可能性便都不存在了。 她知道，那里很快将会有另一张更年轻的面孔取代她了，也不是没有失落，只是比起这些，她的人生里还有更重要的东西。 再见了。Alice。 她在心里默默做了个告别的手势，而后低头钻进了车里。汽车迅速化作一点越来越小的黑点，彻底消失在晨雾缭绕的街头。 两年后。 丁零的铃声一响，宋子露就迅速起身，把背包往肩上一甩，飞快地往教室门外冲去。 金东惠早已经等在门口了，见到她后眼睛顷刻间笑成了一条缝，“下课了？” “嗯，你等多久了？”宋子露边问边急急拉着她的手往外走。 “没多久，我也是刚来。”金东惠拖着她的步子，“哎，不用这么急的，现在店里还没到高峰期，顾得过来的。” 宋子露脚下不停，“现在还不到，可等我们到店里就晚了。” 一年前，宋子露考上了大学，可能是心里留有的那么一点遗憾，她没有选父母一直期待的舞蹈系，反而报了个影视表演类的专业。平日课程不算多，也不像同学们那般四处奔忙找试镜机会，她过上了一段很是懒散惬意的生活。但时间有了，财富就跟不上了，尤其是她身边还有个“财大气粗”的男朋友，动不动就给她送点贵到窒息的礼物，让她毫无回礼之力，尽管她有时也会去舞蹈培训所兼职，但一次生日一次聚会都让她散尽家财了。 压力山大的宋子露思前想后，向爸妈借了点钱后，鼓动金东惠合伙开了家火锅店。 火锅店开在学校附近，装修简约，因为味道独特，生意一直还算不错，在周末的时候人气更是爆棚。当然也与她经常号召她那几个稀有的明星小伙伴来捧场有很大关系。 为了节约成本，店里的人手刚刚好，工作日倒没问题，但一到周末就忙不过来了，那时宋子露和金东惠两人就会暂时充当一下服务员。 今天是周五，但下午时店里有个服务员家里突然出事请了假，实在腾不出人手，宋子露两人便决定下了课去帮忙。 刚到门口，腾腾的热气就裹着火锅特有的香辣气息扑面而来，宋子露深深吸了一口，感觉味蕾都被唤醒了，转头对金东惠笑道，“忙完了我们叫雅恩一起吃火锅吧？” “嗯，好啊。”金东惠一向热爱火锅，一听她这么说立马举双手赞同。 跟店里员工打了招呼，两人便去更衣室换衣服。虽然才六点，但大厅已稀稀落落坐满一半。趁现在还有点空闲，宋子露便窝在柜台后面争分夺秒地给男友发信息。 “现在在干吗？” 权之龙最近的行程一直在海外，两人大约有一周没见了，再加上时差等因素，有头有尾的聊天也没能有几次。 现在来看，对方似乎还在忙，宋子露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一个标点，实在无聊，忍不住又发了一条：在忙？ 过了五分钟，她已经把追星APP上某人近几天所有的新闻扫荡个遍，手机还是悄无声息，她长叹口气，蔫蔫地将下巴搁到柜台上。 “怎么了，露露？”金东惠将眼睛从手机移到她脸上。 宋子露边点着手机上的行程表，边愤愤地说，“你看，他今天明明什么活动都没有，为什么就不回我短信呢，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 “可能是没看到吧……”金东惠说，“你要是不放心，那就打个电话呗？” “唉……”宋子露叹口气，“国际长途很贵的啊，算了，不回就不回吧。” 又干巴巴坐了两分钟，还是觉得不甘心，忍不住又写：喂，如果再不回信息，你真的就要失去我了。你不喜欢我，但是有人喜欢我。现在就有个大眼小哥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呢（其实是在看她后面的女团海报）。 ——啊……他朝我走过来了（经过收银台去了洗手间）。 ——他非要占用我一点时间（他叫她过去服务，说要加菜）。 ——他说他想吃豆腐（他问她有豆腐没有）。 店里顾客渐渐多了起来，宋子露看看依旧毫无反应的手机，意兴阑珊地塞到抽屉里，开始认真工作。 三号隔间叫了壶花茶，宋子露赶巧送过去，谁想一推门，冷不丁撞上一双熟悉的眼睛。 毕竟是客人，她也不好直接夺门而出，当下便按捺住不悦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将花茶放在圆桌转盘上。 转身要走，那人却不识实务地拉住了她，“Alice，好久不见了……” “不好意思，我想你可能认错人了。”宋子露停住脚步，转头冷眼看着她。 两年不见，金娜娜还真是一点都没变，惯会装出一副天真面孔，装傻充愣，实则暗藏刀锋。此刻她一脸的惊讶和怜悯，“啊，抱歉，是我想得不周，你现在这样子，是一定不想被人认出来的……” 两年前，宋子露一意孤行退出演艺界，公司高层虽震怒，但木已成舟，对她也毫无办法，随后公司趁着热度迅速推出了新男团，虽发展一般，但在MV中客串的金娜娜倒因造型惊艳身材热辣引起广泛关注，后来她又陆续参加了一些综艺，以直爽活泼的形象打出一片天，逐渐成为综艺界的新宠。 宋子露偶尔看到她的新闻，也是佩服极了她，能如此心安理得，厚颜无耻也是项才能。 虽说当时韩智妍是为了救她受的伤，但归根究底金娜娜也付有一定责任，她怎么就能在几乎没有探望过韩智妍的情况下，在电视上声情并茂地讲述她在队友受伤，团队解散后，经历了一番艰难痛苦的心路历程。 她不去当演员，还真是可惜了。 此时包间里坐着的都是金娜娜演艺界的朋友，经金娜娜一提醒，也都想起了这个曾经引起过巨大轰动的人物，如今看她一身服务员打扮，都不由露出些惊诧神色，但同时心里又都不约而同地唏嘘着：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当初发展那么好，非要愚蠢地自以为是地退出演艺界，啧啧……现在竟沦落到这步田地。 宋子露瞧着众人迥异的神色，不动声色地回头对金娜娜道，“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没有的话我就去上菜了。” 金娜娜一脸的欲言又止，在宋子露濒临不耐烦之际终于开了口，“Alice，你若是真有什么经济上的难处可以跟我说的。虽然我人微力薄，但我一定会帮你的。” 呵。宋子露似笑非笑道，“你这是在可怜我么？” “Alice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只是……”她磕磕巴巴，倒像是宋子露欺负她一般。 宋子露勾唇一笑，“好啊，五千万，给钱吧。” 见金娜娜一副惊讶的神色，她又道，“怎么，拿不出啊，既然也是个穷光蛋在我面前充什么大款，金娜娜我还真是看不惯你这副虚伪的嘴脸。” 夹枪夹棒的这么一番讽刺，金娜娜涨红了脸，“Alice，你怎么能这样，我明明也是为了你好。” “咦，我怎样了，我这哪一句说的不是大实话，要不你让大家来评评理……” 宋子露视线扫过众人，大家都是聪明人，都低着头装作没听到的样子，但耳朵都一个个支棱得老高，生怕漏掉一声一息。 “Alice，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了你竟还是这么任性，总把别人的好心当作驴肝肺，我想智妍她一定也很失望……” 话还没说完，就被兜头浇了一脸水。 宋子露擎着透明的玻璃杯，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怎么样，有没有清醒一点。金娜娜，拜托你好好照照镜子，就你这样的货色，配提她的名字吗？” 金娜娜攥紧了手心，皮肉陷进指甲里的疼痛令她清醒，但怒火确是被彻底激上来了，“那么你呢，你又是什么货色，难不成还以为是那个人人捧在手心的小公主啊……嘁，都混成这样子了怎么还有脸来趾高气扬地教训我，宋子露，我真是忍你很久了。” “人生总是要吃一堑才能长一智，身为你的朋友，就算你要恨我，我也得给你好好上一课。要不然你还真是一直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解气 宋子露静静地看着她，眼含讥诮，她还真想看看金娜娜到底想如何给她上课。 只见她抬手按了按墙壁上的服务铃，而后对走进来的女服务生说道，“麻烦请把你们店长叫来。” “这……”秀珠一进来就看到了宋子露，再听客人这么一说，很有些摸不着头脑，当下便拿眼去瞧宋子露。 宋子露微不可察对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听客人的吩咐。 没一会儿，店长阿哲便走了进来，见到屋内情况显然一愣，但仍是礼貌地探身向金娜娜问道，“请问客人是有什么需要吗？” 金娜娜将擦脸的毛巾扔到桌子上，语气不悦地说，“刚刚这位服务生泼了我一脸水，你是这家店的店长，你说这种事应该怎么处理？” 阿哲惊讶地看向宋子露，却见对方只垂着眼站在那儿，脸上没一点表情。又看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当下便明白二人怕是有什么旧怨，他快速在心里捋了一遍，回头对客人恭敬地说道，“很抱歉给您带来了困扰，要不您也泼我一脸解解气？” 宋子露扑哧一声便笑了出来，忍不住看了一眼阿哲，没想到他还挺有幽默感的。再去瞧金娜娜，明明气得脸都要歪了，却又端着架子强忍怒气。 “我吃饱了撑的，泼你做什么？”金娜娜绷着脸，咬牙切齿道，“事儿是她做的，责任自是也该她负。” “这……”阿哲为难，试探着建议，“要不就让她先出去，给您再换个服务生？” 若是在其他饭店，服务生犯了这么大的过错，哪一个经理不是毫不留情地训斥他一番，再按着他的头冲客人赔礼道歉。到了宋子露这儿，可真是撞了邪的。金娜娜心里呕得要死，冷笑道，“这样欺客的店，我还真是头一次见。”也不再绕弯，直接就指着宋子露道，“辞了她，要不然我们就去警局说个清楚。” 这还是真是一点脸面都不顾了，宋子露不由感慨，见阿哲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便挥挥手对他道，“你先出去吧，我来解决。” 阿哲顿时松一口气，三两步出了门，还体贴地把门给他们关严实。 金娜娜眉头微蹙，心里隐隐有不祥的预感，果真，紧接着她就见宋子露轻扯嘴角，嘲讽道，“想让我丢了工作啊，那还真是让你失望了，很不凑巧，这家店是我开的。” 似乎是嫌给她的刺激不够大，又探身伏在她耳边轻声啐道，“课上得还尽兴吗？要不要我把全体员工都给你叫进来，让你再好好过一把好为人师的瘾？！” 金娜娜紧攥着手心，牙齿死死地咬着下唇，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抓住对方的头发撕扯，大家都在一旁看着呢，若是她再动手，保不准背后还会怎么笑话她。 她强力扯出个笑容，“那我还真是谢谢你了，不过我愚钝口拙，不比你精明能干，还是不抢你的工作了。” “既然如此，那便算了。”宋子露状似遗憾地摇头，看一眼腕表，惊叫道，“哎呀，都这么久了，菜怎么还没上，这老朋友来捧场，怎么着也不能怠慢了。你等着，我这就去催后厨。” 说完她便急匆匆往门外走去，走到一半似乎想起什么又回头笑道，“哎，对了，结账的时候记得跟服务员说是我的朋友，应该能给你打个九九折。” 一合上门，宋子露便听到屋里咣当一声脆响，似乎是盘子落了地。她勾了唇，对不远处的服务员吩咐道，“记住了，这个房间摔坏的器具可得按十倍价格索赔。” 虽说膈应到了金娜娜，但自己的好心情也被破坏了个彻底。宋子露歉疚地跟金东惠告了会儿假，买了篮水果去探望韩智妍。 两年过去，韩智妍还没醒来，但她身体各项指标都很正常，昏迷原因并不明确，医生说醒来只是早晚的事，主要是看病人的意志。 宋子露一直都是有了空闲就去探望，初时韩家父母还给她吃闭门羹，但时日久了，态度便慢慢软化，到现在，大家已能融洽相处。 到了医院，只有韩妈妈在病房，正给韩智妍喂饭。 “怎么又过来了？”韩妈妈搁下饭碗，疑惑地看她，“中午不是才来过么，而且来就来，还带什么水果。” 宋子露在她身边坐下，抽了张纸巾把韩智妍唇角的粥渍擦掉，回头笑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就想跟智妍说说话。” “你这孩子……”韩妈妈叹口气，没再说话，但眼角却隐约有些湿润。显然是也想到了一些过往有些伤怀。 宋子露赶紧转移话题，“阿姨还没吃饭吧？要不我在这儿陪智妍聊天，您去外面散散步再回来。” 在医院呆上一天也闷了，韩妈妈也不客套，点点头交代她几句便出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她二人，冰冷的仪器机械地响动着，屋里的一切在白炽灯的映照下显得异常惨白。 宋子露拉过韩智妍的手，动作熟练地给她活动关节。 “智妍，我今天遇见金娜娜了，真是看到她就来气……” 她絮絮叨叨地给韩智妍讲今天的遭遇，说到最后又几不可闻地叹口气，“智妍，快点醒过来吧。我真的一点都不怪你了，只要你醒来，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当然，欧巴还是我一个人的，虽说你喜欢他，但他喜欢我不是……” “不是我自恋，他可是喜欢我喜欢得要死要活，当然，所有人都比不上你喜欢我，听欧巴说，以前的时候你们俩竟然还背着我偷偷联系，难怪说我干了什么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在医院一直待到夜色浓重，宋子露才回了家。 进入大学以后，她没住宿舍，反而在学校附近租了个一室一厅的房子，不大，但很敞亮，晚上透过窗户望下去，华灯璀璨的长街像是一条流动着的潋滟长河，将热热闹闹的烟火都囊入怀中。 有种真真切切生活的踏实感。 进了门，因为窗帘没拉，屋内并不显晦暗，甚至带着点昏黄的古朴氛围，她换了衣服，也不着急开灯，反而坐到窗边抱着膝盖看夜景。 月色很好，她有种想拿手机拍下来发给某人看的冲动。 但因为光线不好，手机屏幕上只是一团模糊的黑影，叹了口气的同时，突然就想到很久很久以前，她和权之龙还没在一起时的一件事，那时他们在上海，因为被粉丝追着，两人拉着手跑了很远的路，累得喘不过气的他靠着棵树，忽然没头没脑地对她说了一句“今晚的月色真美”，当时她还在心里嘀咕他莫名其妙。 然而此时此刻，她忽然就明白了当时的他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那年在韩智妍发生车祸之后，相关的新闻铺天盖地，她父母那里自然也瞒不过去，二老还专门飞到韩国来，想要带她回国，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当时她倔着怎么也不肯走，其实除了想照顾韩智妍等她醒来的打算，还存了不愿跟他分开的心思。 倘若真的离开了这里，即使不说分手，也跟分手差不多了吧，世界上有多少的感情能够耐得住距离跟时间的磋磨，况且他们还都这么年轻，面对的又是这样一个浮华的世界。 只是一直这样待下去，又真的值得吗？ 权之龙工作忙，三天两头做空中飞人，一年下来两人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大多时候，她都像块望夫石一样，苦巴巴等着他来，又蔫巴巴送他走…… 宋子露突然就生出一种难言的惆怅来，她烦躁地搓搓脸，强迫自己停止这莫名其妙的伤春悲秋，从窗台柜上跳下来去睡觉。 却不想，一转身竟直接撞上了一堵温热的胸膛。 她愣了一下，旋即惊喜地揽住他的肩膀问，“咦，你不是明天晚上的飞机么？” 略带疲惫的沙哑嗓音在她头顶响起，“想你了，就回来了。” “切，鬼才信你。”话是这样说，但嘴角扬起的弧度却是一直没压下去。 两人都没再说话，有淡淡的暖意流淌在屋子里。 直到权之龙抓住摸到他肚子上那只不老实的手，无奈地笑，“你这是要干什么？” 宋子露坦然又无辜地看他，“就是想看看你瘦了没有啊，黑灯瞎火的看不清楚，只能用手摸了……” 这样理直气壮，倒真把权之龙给噎住了。 过了好半晌，他才悠悠地问了一句，“怎么，豆腐还嫌没吃够？” “嗯？”宋子露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权之龙耐心地帮她回忆，“原话怎么说来着，嗯，对了，好像是有个大眼小哥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你看，朝你走过去后还非要请你吃豆腐……” “……”宋子露不忍卒听，慌忙捂住了他的嘴，当时她也就是无聊瞎逗弄，突然被他以这种调侃的语气戗过来，还真有些脸红。 ☆、争吵 “吃饭没，要不我给你煮个粥吧？想吃甜的还是咸的？”宋子露局促地扯开话题，三两步过去开了灯。 房间大亮，她回头，看到一直笑看她的那人头发凌乱，下巴处冒出青色的胡茬，一看就是没怎么休息好的样子。 海外行程总是时间紧凑，活动一场接一场，有时累得狠了连话都不想说一句，可他只是听了她几句无聊的玩笑话，就提前又坐飞机赶了回来，想到这里，她心里忍不住发酸，但又不想让他看出，便笑着把他推进卧室，“你先休息一会儿，饭好了叫你。” 她平日喜欢做饭，冰箱里总是塞得满满当当。此刻也不用发愁食材，想着他舟车劳顿，便决定做些清淡又营养的饭菜。 白灼菜心，清蒸红虾，再煮个皮蛋瘦肉粥。 她动作麻利，约莫半个小时就做好了大半。 正慢慢搅着锅里的粥，忽然腰身一紧，有人从背后抱住了她。 瘦削的下巴抵着她的肩膀，呼出的热气绕着脖颈儿，略有些痒。 “怎么了？”宋子露笑着扭头问。 从她的视线，只能看到对方稍显凌乱的黑色发顶，以及灯光下分外柔和的侧脸轮廓。 上一次见面时他还顶着一头张扬得过分的橘色中分短发，现在却已是留了细碎的齐刘海，一副乖巧的青葱少年模样。 老实讲，她并不是他的粉丝，他的歌曲也是在喜欢上他之后才开始慢慢听的。相比起他在舞台上华丽多变的风格，她反倒更喜欢这样清爽干净的他，没那么锋利的疏离感。 就好像她喜欢的一直是这个简单真实的权之龙，而不是万人仰望的完美巨星GD。 “睡不着。”他的声音里透出明显的疲惫。 “要不去客厅坐会儿，马上就好了。这儿地方小，怪闷的。”宋子露说。 厨房只有四五平米的样子，光线不好，也不怎么通风，虽然油烟机一直在轰隆作响，但空气里还是弥漫着浓重的油烟味。 权之龙不为所动，“没事儿，你只管做饭，不用理我。我就在一边看着。” 可是我有事啊。 宋子露不自在地扭扭身子，但到底没说什么，勉强将精力集中在了做饭上，把一边蒸好的皮蛋、瘦肉片和姜丝等调料放入米粥里，又煮了近十分钟才熄火。 宋子露舀一勺，吹凉了送到他嘴边，“尝尝看，咸不？” 有点淡了。 但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期待，已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弯，“味道刚刚好。” 宋子露笑得眯了眼，“那就好。” 等到坐在饭桌上，她尝了一口后才忍不住狐疑地看向权之龙，“你感冒了？” “嗯？”他不明所以。 “粥明明一点味道都没有啊。”宋子露沮丧地看着他，“我刚刚才想起来，好像是只顾着跟你聊天，忘记放盐了。” 权之龙笑，“其实挺好的。” 哪里好了，根本就凸显不了她的水平好么。宋子露下意识想反驳，但看到他含笑的眼，突然就反应过来，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吃就多吃点，剩下半锅都是你的。我不跟你抢。” 权之龙顿了一下，将剥好的虾塞到她嘴里，“补脑。” 这回轮到宋子露无语了。快吃完饭时，她才突然想起来问他明天的行程。 权之龙揉揉她的头发，反问道，“你呢？” “周末没课，本来打算去店里帮忙，但是心情不好，就不想去了。”她嘟着嘴抱怨，“我今天在店里见到金娜娜了，真的好气哦。” “她找你麻烦了？”权之龙一顿，皱眉问道。 “她倒是想呢。可我是那么容易被欺负的么。你是不知道，她看见我穿着服务员的衣服时笑得那叫一个得意，还要叫店长进来给我点教训。啧啧，最后听说店是我开的之后，脸都要气歪了。”宋子露遗憾地摇头，“唉，不过也就能高兴两秒钟，她那人脸皮都厚比城墙了，明明都是因为她才出的那场车祸，她竟然还能那么冠冕堂皇地卖惨……”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意识到不对，不动声色地觑了下对方的神色，快速转移话题道，“啊，对了，你还没说明天有什么行程呢。” 对方显然并没被搪塞过去，沉着脸问，“什么叫因为她才出的车祸？” 宋子露眼神发飘，快速地思考着该如何回答。 韩智妍发生车祸之后，因为情绪低落，她一直都没对身边的人讲述过车祸现场，大家也都不想强迫她去回忆当时的血腥场面。 虽然在录口供时她曾与警察说过，她是被金娜娜撞了一下才滑到街上，但警方更倾向于将其认定为两人之间的玩闹，把重点放在司机逃逸上。后来经过详细调查，也的确发现了司机当时有酒驾行为。 因此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司机身上，根本就没人关心她为什么跑出了人行道，只当下雪路滑她没注意。 她也不是没想过公开解释下当时的场面，但东哥说扯出金娜娜只会让场面更糟，让她看起来像是在推卸责任。她略微一想，便作罢了，毕竟在她的潜意识里，无论起因如何，韩智妍都是因为她受的伤，她始终是个罪人。 认真想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跟他提到那次事故。 “不要试着敷衍我。”权之龙认真地盯着她的表情。 宋子露不由垂了眼，她也不是想要骗他，只是怕他生气而已。思前想后，还是迟疑地开了口，“那天我在街上遇到了金娜娜，因为恨我之前搅黄了她所有的通告，她就对我说了一些过分的话，我气不过便给了她一拳。后来我正走着路，就突然被她撞了一下。” 权之龙神色凝重，“所以，你是被她撞到马路上的？” “可能吧。”在他迫人的视线中，宋子露低了头。 “为什么不说？”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个意外而已……” 砰的一下，他掌心重重拍上桌子，宋子露身子跟着筷子一跳，没敢再吭声。 “那你觉得什么才是大事，真要等到她把你害死了你才安心？！” 宋子露忍不住嘀咕一句，“你想太多了，她当时也是没想到刚好有车过来……” 见她还这么冥顽不灵，权之龙气不打一处来，“宋子露，你脑子是浆糊做的么，她没想到，她没想到那为什么哪里不推，偏偏就把你往马路上推？这是蓄意谋杀，你知不知道？” 被他连名带姓这么一喊，宋子露也来了气，“你未免也把人想得太龌龊了，金娜娜她是恨我，但也绝对没有到那种丧心病狂的地步。我们是队友，又不是什么杀父仇人。” “还队友？你把别人当队友，别人都把你当傻子吧。”权之龙冷笑道，“真是再没见过你这么没脑子的，到现在都还拎不清，你倒是说说你们出道以来，她对你做过几件好事。” 宋子露被噎住，兀自强辩，“不管你怎么说，反正我是不信。” 看到他嘴角明晃晃的讽意，又止不住胸闷，干脆没好气地吼起来，“既然觉得我这么蠢，那你就赶紧离我远点，省得碍了眼，还非得怪到我头上。慢走，不送。” 说完，她就气冲冲地走到卧室，把门关得震天响。 混蛋，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一告诉他，肯定是会吵上一架。她也明白他说的是事实，只是心里怎么也没办法说服自己。两年前是，两年后依旧是。 她趴在床上捂着脑袋生闷气，可就算是她错了，那他好好跟她说不行么，非要寒着脸对她一阵冷嘲热讽。 她翻了个身，恨恨地用被子捂住头。 屋里一片昏暗，因为没有开灯，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权之龙推开门，径自走到床边坐下，准确无误地将她脑袋上的被子扯开，“本来就傻，再闷出毛病来可真没处治了。” 宋子露闷着头一声不吭，其实一听到开门声，她气就全消了，此时也不过是一时羞愧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权之龙叹口气，有些无力。他知道错不在她，也不该与她生气，可就是忍不住。天知道当年听到她出车祸时，他心里是怎样的感受，说是锥心刺骨都不为过，只觉得五脏六腑四处漏风，寒意汹涌。 若不是韩智妍替她挡了，那现在昏迷不醒的人…… 他连想想都觉得胆颤，之前以为是意外，没有什么可抱怨的，然而现在一听说是有人故意撞她，怎么还能保持住理智。 “我明白你的想法，无非是不想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人。”权之龙耐心地劝慰道，“可不管她是不是想置你于死地，她把你撞到马路上的事实不容置疑……” “其实我都懂。”宋子露突然打断他，“在这两年里，当时的场景我回想过无数次，自然知道事情不会那么巧，我只是难以接受罢了。” 这大概就是自欺欺人吧。 ☆、迟来的道歉 宋子露有些难受，心里乱糟糟的，她闷着头没再说话。 似乎是感受到她低落的情绪，权之龙当下也没再说什么，只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她的脑袋。 半晌突然听她闷闷地说了一句，“我是不是真的那么讨人厌？” 讨厌到让人恨不得杀她。 权之龙手一顿，好气又好笑。 这大概是她第三次这么问他了。 明明是受害者，却总是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懂得自省很好，”他沉声道，“但是不分是非把他人的过错揽到自己身上，那就是愚蠢了。” 说完又着实觉得心疼，便补充了一句，“你很好，不要轻易否定自己。” “对不起，”宋子露拉着他的手低低说道，“其实我之前也挺有自信的，但出道时间越长就越没底气。大家好像都不喜欢我，无论什么时候上网看到的都是恶评，开始还会想慢慢就好了，但没有，我做得越多，他们就骂得越凶。时间久了，就会忍不住地想，是不是我这个人真的很差劲，所以大家才讨厌我。” 说着说着就有涩意涌上来，她顿了一下压住喉口的哽咽，“不过，那也没什么，毕竟网友们只看到了屏幕上的我，并不是真的认识我。但没想到，原来不只是观众，连队友们也是讨厌我的。虽然我进公司晚，但毕竟也相处了那么长时间……” 她深吸口气，“其实出事之前，我对智妍很不好。那天她是给我送饺子去的，说要陪我过除夕，我却把她冷嘲热讽了一顿。每次想到这些的时候我就后悔得要命，这两年里，我总在想，如果当初我不那么计较，对她们都好一点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了。我一直都在努力地相信金娜娜不是故意的。” “现在看来是我错了。”宋子露低低叹道，而后似下定决心般抬头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再犯傻了。” 人与人是不同的，有些错误亦是不可原谅的。拿金娜娜与智妍比，是对善良这个词的侮辱。 “还想再唱歌吗？”黑暗中，他突然问了一句。 “嗯？”宋子露不解。 “之前退出不是因为愧疚么，两年足够了。况且该收惩罚的人也不应该是你。” 听出他话里的潜台词，宋子露翻了个身，兴致勃勃地问他，“那如果我说想的话，你要帮我写歌吗？” “嗯，也不是不可以，””他说，“不过具体还要看你的表现。” 即使是在一团昏暗里，宋子露也能看到他懒洋洋的傲娇神态。 她支起身子，偷偷伸手从他衣摆里摸进去。 权之龙察觉到了，却也不阻止她，好整以暇地问，“做什么？” “当然是要让你高兴了。”宋子露笑得贼兮兮。 他挑眉，一副睥睨天下的霸气姿态，只是下一秒就忍不住破了功，边抓肚子上不老实的手边笑得前仰后合。 “快……快住手。” 宋子露不为所动，边给他呵痒边得意地笑，“怎样，开心不？” 他败下阵来，连连求饶，“开心，很开心。” 她收了手，像完成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般兴奋，“开心就好，不过可能让你失望了，我没有再唱歌的打算，毕竟人总该做自己擅长或喜欢的事对吧。” “……” “乖，先自己玩会儿，我去洗澡了。”宋子露拍拍他的肩，转身去开灯。 还没站起身子，手臂就被人一拽，接着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又倒回床上，一个黑影罩在她上方，双手撑在她两侧，故作咬牙切齿道，“很好玩是不是？” 宋子露笑嘻嘻地搂过他的脖子，“嗯。” 说着她径直拉过他的手放到自己胸口，“来，请随意。” 权之龙彻底败下阵来，面对这么个不按常理行事的厚脸皮，他还真是无话可说。 … 第二天天微亮，宋子露便被电话吵醒。 她迷迷糊糊地摸到手机，看到屏幕的瞬间便清醒过来。 是韩智妍的妈妈。 她看了看时间，刚过七点。 这个时辰打电话，那一定是智妍出现什么状况了。 当下右手就忍不住发抖，险些握不住手机。 “怎么了？”权之龙也醒过来，脸上还带着惺忪的睡意，但看到她这副六神无主的样子，也坐了起来。 “是智妍的妈妈。”宋子露有些无助地看他。 “放心，不要多想，说不定是个好消息呢。”权之龙握住她的手，给她力量。 宋子露心下稍定，快速地按下接听键。 “智妍她醒过来了。”一接通电话，韩妈妈便直奔主题，素来平静的声音是遮不住的激动。 宋子露愣了片刻，回头对身边的权之龙说道，“掐我一下，让我赶紧清醒过来。” 权之龙失笑，直视着她的眼睛重复了一遍，“看着我，你没听错，智妍她醒过来了。” 一瞬间，似乎有百花齐放，宋子露忍不住笑起来，对着话筒清脆应道，“好的阿姨，我这就过去。” 说完她随便套好衣服就要往外冲，权之龙赶紧拉住她，“跑什么，我跟你一起去。大清早的，你去哪里打车。” 被他这么一提醒，她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傻笑两声后，就止不住催他，“欸，你快点穿。” 最后实在等不及，又直接把袜子和鞋拿过来给他套上。 在路上时只嫌时间漫长，等到了病房门口，她反倒生了怯，踟蹰着不敢进去。 权之龙推她，“快进去啊，不是激动了一路么。” 宋子露拉住他的手，委屈地看他，“我害怕。” 至于怕什么，又具体说不清楚。只是觉得不敢见她。 权之龙叹口气，直接推开门将她拽了进去。 病房里韩家爸妈和韩智姜都在，正围着病床絮絮说着话，听到动静回头，而后就站起身招呼宋子露二人过去。 权之龙推着她走过去，近前了略带歉意地笑道，“来得太急也没顾上买东西，失礼了。” 韩妈妈摆手，“都知根知底的，还这么客气做什么。” 说着又慈爱地拉过宋子露的手，笑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来跟智妍说说话。” 宋子露觉得自己就跟个提线木偶般，失去了所有的知觉和想法，随着众人的动作而动作。她僵着身子，被人推到了病床前。 没有了阻碍，她终于看到病床上半躺着的韩智妍。 睁着眼睛的，终于有了生气的韩智妍。 “智妍……”念出名字后，她便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都堵在了喉口。 她就愣愣地站在原地，连伸出手碰触她的勇气都没有，在这漫长的两年里，她在她床边絮絮说过无数的话，也毫不厌烦地给她活动筋骨，可真当看到清醒的她时，却手足无措，觉得做什么都不对。 韩智妍转着眼珠，静静地打量她，而后疑惑地问道，“请问，我们认识吗？” 仿若晴天霹雳，宋子露再一次僵住，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向众人。 大家脸上也都写着惊讶。 韩妈妈握住女儿的手，低声柔和地说道，“智妍，这是子露啊，你的队友，你不认得了吗？” 韩智妍再一次认真地打量她片刻，而后缓缓摇头，“不记得了。”说着又更疑惑地皱了眉，“妈，我有加入什么组织吗，为什么说她是我的队友。” 一旁的韩智姜慌忙说道，“我这去叫医生。” 宋子露有些蒙，本来就成一团浆糊的脑袋更加迟钝，只傻愣愣地站着。 “傻瓜。”韩智妍忽然就笑出声来，“真是比以前更傻了。之前每天都在我耳边嘀嘀咕咕地念咒，真被你念醒了，你倒是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 听她这么一说，宋子露终于有所反应，指着自己结巴道，“你……你真的没有忘了我？” 韩智妍这次没说话，只笑盈盈地看她。 白净的脸孔因为长期昏迷而略显苍白。 长舒口气的同时，宋子露心里的涩意也在不停翻涌，她声音哽咽地说道，“真好，你醒过来了，也还记得我。” 韩智妍缓缓拉住她的手，看着窗外初升的朝阳笑道，“今天天气不错，陪我逛逛吧。” 已是深秋，但天气却是极好，一望无际的天空没有一丝阴霾。 韩智妍初醒，身子还很虚弱，便坐在轮椅上由宋子露推着。 到了室外，空气还有些冷清，宋子露停顿片刻，便要脱了风衣外套给韩智妍盖上。 “没事，我不冷的。”韩智妍赶紧推拒。 “你才刚醒，还是注意些好。” 听出她语气中的恳切，韩智妍也不再拒绝，其实她很早就有了意识，每天也都能听到耳边的低语，只是不知是因为什么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宋子露几乎每天都会来，有时候会讲一些大学里的琐事，有时候会讲她感情生活里的困惑，有时候也会什么事都不说，只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其实真正该讲对不起的人是她才对，韩智妍拉住她的手，一字一句说着这个迟来的道歉，“Alice，对不起。” ☆、重新出发 听到她说对不起，宋子露脚步滞了一下，将轮椅往前推几步，自己坐到她对面的石凳上。 “你的确是对不起我。”她直视着她的眼睛，胸腔里弥漫着酸涩之感，“我拿你当朋友，你却把我当傻子一样耍。明明已经是老死不相往来，却又自作多情地跑来救我，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么？笑话，因为你，我被愧疚整整折磨了两年，夜不能寐，寝食难安，总怕你哪一天就突然不在了，而我就是这世间最大的罪人。” 说着说着，喉咙就有些痒，压不住的涩意往外冒，“我从来没想过要你救我，凭什么我就该承受你的恩情，真的是太不公平了。” 明明是咄咄逼人的话，听起来却是异常难过，韩智妍拉住她的手，缓慢又坚定地说道，“你不用原谅我，也不用感激我，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是我自作自受。对不起，连累你了。” “说得轻巧。”宋子露抬起眼，眼圈隐隐泛红，眸子却异常清亮，“真要觉得对不起我，就赶快好起来，不要再让我担惊受怕。” 韩智妍笑了，“放心，我一定会的。” 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叹气，“你这人就是心太软，容易吃亏。” 而坏人却总是心安理得。 想起金娜娜，她脸上的笑慢慢冷下来，“听说金娜娜发展得不错？” 虽是问话，语气却笃定。 宋子露点头，“算是吧。” 在曾经的Muse中，金娜娜算是发展得最好的。林真恩曾出过solo曲，但就像石子入了湖，扑通一声后连片水花都没激起来，之后便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抠脚，隔几个月才能在电视上见上一回。朴怜儿最初还参加一些综艺，但她那人头脑简单，惯不会看人眼色，做过几次人肉背景墙之后就没声响了。 “为什么？”韩智妍突然发问。 宋子露没反应过来。 “那日是她推的你。” 所以为什么要放过她？ 宋子露明白过来，一时间有些羞愧，原来旁人都看得清楚，却只有她一人入了迷障拎不清，“最开始不能确定，后来慢慢想明白的时候，又有些不愿相信，一推再推，就逃避到了现在。”她苦笑，“智妍，我是不是特蠢？” “嗯，是挺蠢。”韩智妍似真似假地笑她，“那你打算怎么办？” “送她去坐牢估计是没指望了，事故发生的时候都没什么证据，现在更是没有。虽说现在你醒了，但只有口供的案子是定不了罪的，甚至连立案都不能。”宋子露细致地分析，“她那人不是最爱名利，削尖了脑袋要出头头地么，那就干脆让她永远得不到好了。” 说着她又有些烦恼，“不过具体怎么做我还得回家好好琢磨一下，现在我跟公司闹得很僵，要想在事业上打击到她还真有些难度。不过你放心，因为她你受了这么大罪，我是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韩智妍失笑，“这不是为我，而是为了你自己，虽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但前提是犯错的人必须能为自己犯下的罪悔恨，也得到了相应的惩罚。” 她拉住宋子露的手，语重心长道，“不过你也不要太勉强自己，毕竟自己过得好才是最重要的。” 已至深秋，虽说艳阳高照，但温度总归是降下来的，空气里透着森冷的寒意，倏忽一阵风过，便是一阵冷颤。 韩智妍才刚醒来，身体虚弱，不便在外逗留太久，只推着她在园内转了一圈，便回了病房。 待她睡下，宋子露便告辞。 回程的路上，车内一直很安静。 权之龙时不时打量她的神色，心里有些担忧。韩智妍醒过来总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可自从医院出来，她面上就没什么表情，连话都没说一句。 “在想什么？” 宋子露回过神来，看着他欲言又止，半晌闷闷说了一句，“我发现自己真是太没用了。” 权之龙挑眉，“这么明显的事实，为什么到今天才发现？” 有这样损自己女朋友的么！她嗔怒地斜他一眼，“喂，你这人怎么老是这样。” “什么样？” “……”宋子露鼓着腮帮子瞪他。 他闷笑，决定不再逗她，伸手揉揉她的发顶笑道，“有什么就说出来，别自己闷坏了。” 她沉重地叹口气，说出自己的烦恼，“唉，虽然决定了要打击报复金娜娜，可是我想了这两天，根本就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 权之龙失笑，“这事不着急，先好好把心收在你的学业上，狐狸总归是要露出尾巴的。” 她点头，“那就先走着看着吧，毕竟笑到最后才是真的赢家。” 说是这样说，但没几天，她便忍不住给东哥打了个电话约他见面。 虽说当年她任性地撂挑子走人，让韩哲东处境极为尴尬，但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明白人，在发现事实无可挽回之际也没有苛责她，反而劝慰她思想压力不要太大，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地方便来找他。 会面地点定在离D.N.A不远的一间咖啡店。 路过公司门口时，她忍不住抬头往巨幅海报上看了一眼，上面只有一张全公司艺人的大合照，而站在最中央的则是浓妆艳抹的金娜娜，正神情高傲地睥睨着她。 心里忍不住生出些许厌恶，再一想还是自己拱手让与她的，真是要一口老血呕出来。 说到底还是她自作自受。宋子露自嘲几句，快步往前走去。 一到咖啡馆，就见韩哲东老神在在地坐在靠窗位置看手机。听到门口的动静，他抬头望过来，笑着冲她摆手。 宋子露快步走过去，心里不由一阵紧张。他们大约已有半年没见过了，或许是生活压力大，东哥瘦了不少，以前的大饼脸都有了清晰的轮廓。 听说他现在没有再带艺人，平时主管公司艺人的广告洽谈，活动洽谈或作品洽谈等。 到底是存着愧疚，宋子露一脸局促，刚走近就忙不迭地给他行礼问好。 “快坐下，傻愣着做什么？”韩哲东笑着招呼她，等她落座，又将菜单递过去，“看看想喝点什么？” “没事，白水就行了。” 闻言他眉梢一挑，不赞同地说，“怎么一阵子不见，倒把我当外人了？！” 宋子露讪讪地拢了拢耳后的长发，随便找了个借口，“最近胖了不少，在减肥呢，不敢喝甜的。” 眼神闪烁，明显就是在撒谎。 他笑笑，也不戳穿，开门见山地问，“怎么，找我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宋子露下意识就否认，脑子里快速组织着语言，“就是闲了，想跟你聊聊天。” 却不想韩哲东看了眼腕上的表，“若是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先回公司了，我脾气不好，可不是个合格的聊天对象。” 说着就要作势离开。 “哎，”宋子露赶紧拦住他，“有事，我有事找你。” “什么事，说吧。” 被他这么直白地一看，宋子露又觉得说不出口了。 换了转眼睛，慢吞吞道，“智妍她醒了的事，公司知道吗？” “知道，”韩哲东慢条斯理地喝了口咖啡，“我们前几天去探望过，她恢复得不错。” 她点头，绞尽脑汁却再找不到话题，只好硬着头皮道，“最近学校里有一个电影角色海选，我想去试试，就是不知道公司那边有什么意见没……” 电影的导演金基荣在国内很有名，曾经获过威尼斯，柏林等多个国际电影节大奖，其影片完美地兼具文艺与商业口味，部部影片都票房大卖，其本人也曾被誉为“国民导演”。 这是他时隔五年才筹备的电影，因为没能在圈内找到合适的女主角人选，才在专业影视学院公开海选。这算是她们学校最近的热门话题。 当然，宋子露并没有想过自己能脱颖而出，一飞冲天，她这会儿提起只是想试探一下东哥，或者说是公司的态度。 只怪当初她事情做得太绝，把公司得罪了个彻底。但她的合同还要四五年才到期，在这段时间里她想做任何与演艺活动有关的事情，都必须得过了公司那一关。 韩哲东没说话，若有所思地盯了她好一会儿才问道，“想明白了？” 其实在得知宋子露选择了表演专业时，他心里便清楚她回公司是迟早的事，毕竟她最初的志愿是舞蹈系，半途易辙肯定是心里有些念想的。 宋子露毫不迟疑地点头，那时一离开公司，她的日子便陡然清闲下来，起初还不觉得自己有失去什么，直到偶然间看到自己演的电视剧之后，才发觉自己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不在乎，心里有些遗憾，又有些怅惘。 只是当时她被愧疚左右，不能去后悔或是放任。 而现在一切担忧都不存在了，她也就不想再压抑自己内心的渴求。 她想去演戏，她想出现在荧幕里。就算是只有几个镜头也好。 这大概就是失去之后才知道珍惜吧。 ☆、群演 “最后一次。”韩哲东.突然开口。 “嗯？”话说得没头没尾，宋子露下意识地抬头看他。 “接下来你想做什么，我都会一如既往地支持你，公司方面你也不用担心。”他目光沉沉地盯着她，“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 其实，韩哲东的心情也很复杂，一方面他深深地苦恼于宋子露刚直又我行我素的脾性，她这人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做事又冲动，脾气上来了谁都拦不住，但偏偏她又极有本事，自带热搜体质，有天赋又能吃苦，他能在她身上看到巨星的潜质。 明知道不好掌控的艺人根本就是颗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但他就是忍不住想拼一把。这两年公司也有新组合出道，但都发展得不温不火，而在这竞争激烈的圈子里，不进则为退。当下除了把赌注押在她身上，他找不到更好的选择。 他闷头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想好了就直接来公司找我。”说完他便招服务员来结账，临走前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语重心长道，“虽说没在进行活动，但身材管理的自觉还是要有的。” “……”说她胖就直说，至于这么委婉么。 宋子露腹诽几句，但还是对着橱窗里的影子左右照起来。 因为是深秋，天气转凉，她又一向怕冷，便裹得严实了点，本来就略显膨胀的米白毛衫里又套了两件毛衣，粗一看还真有些魁梧。但不是穿得厚么，她自我安慰般耸耸肩，出了咖啡馆。 本想直接回学校，半路却接到林雅恩的电话，说想找她一起去探李再胜的班。左右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她便爽快地答应了。 李再胜目前正在拍一个灾难类大制作电影，虽然依旧是男二号，但分量却很不一样。 她们到的时候正赶上剧组在拍一场爆破戏，砰的一声，远处一座大桥被包裹进一团浓烟之中，同时，近旁一座高楼也突然爆炸起火，滚滚的浓烟铺天盖地而来。只远远地望着都觉惊心动魄。 宋子露之前虽拍过两部戏，但演的都是生活剧，哪儿这么身临其境地见过这般声势浩大的场面，林雅恩更别提了，本就是个圈外人，只偶尔到剧组探过几次班，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陡然见了这么逼真宏大的场景，两人都忍不住激动地引颈观望，啧啧称奇。 正说得兴起，背后突然响起一声呵斥，“你们两个还杵在这儿磨蹭什么……谁介绍过来的，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没听到副导喊着要开拍了吗！” 宋子露转头，发现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场务打扮的中年男子正不悦地瞪着她俩，心下明白这是被他误以为是群演了，正想开口解释，那男子倒不耐烦了，直接对他身边的女助理说道，“赶紧带她俩过去，再磨蹭一会儿崔导就该发飙了。” 话刚落地，那女助理便着急忙慌地拖着她俩往片场中心走。 “不好意思，你们认错人了，我们俩只是来探班的。”林雅恩挣脱了她的束缚，出声解释。 女助理愣住，刚有两个女群演告假去洗手间，这去了许久都不见回来，他们也是急了，远远看见两个打扮相似的便以为就是那二人，没想到最后竟是这般状况。 她迅速环望四周，依旧没有看到先前的演员，而导演那边又实在拖不起，当下便决定将错就错，将这个差事应付过去，反正也只是要拍个跟在主角背后往前走的镜头，能不能拍到正脸都不一定。 这样想着，她便在给两人道了歉后诚恳地拜托道，“真不好意思，但现在一时半会儿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演员了，拜托你们就帮帮我吧，也不需要做什么，就在镜头下跟着主演走一遍就行。”见两人不做声，又极力卖起惨来，“拜托拜托，我进剧组才没几天，这要耽误了导演的事，铁定要被卷铺盖了。” 一副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宋子露向来耳朵根子软，听她这么一说也不好意思拒绝。左右也不是多麻烦的事，她便凑到林雅恩耳边嘀咕道，“要不我们就答应她吧，这小姑娘也挺可怜的。” 林雅恩则迟疑不定，“可是我没拍过戏，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做……” “应该没事吧，就只是群演，况且她不是也说了，跟着人走就行了。”宋子露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而后对那助理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一场戏是要拍大楼起火后众人艰难逃生的场景，女主是商场里的员工，她和同事一起被困在大楼里，经历万般艰险后他们被进行紧急抢救的消防人员找到，大家齐心协力向外出逃。 而宋子露两人要做的，就是跟着主角们努力往外跑。 然而到了现场，她们才知道小助理口中的不需要做什么根本就是胡扯。 因为水管爆裂，空中飞溅着水花，他们站在屋子里，就跟站在喷泉中央似的，凉水从四面八方冲过来，还没开始拍，整个人就被浇成了落汤鸡，连眼睛都睁不开，更别提身下的水几乎要漫到她的腰了。 此时已是深秋，气温本来就不高，整个人在水里淹着，再被凉水劈头盖脸地一浇，压根不用演，就能生动逼真地表现出逃难的惊恐和绝望。 但既然答应了别人，再不爽也要硬着头皮认真地做完，况且也只是一场戏，从屋子中间走到门口根本就用不了多久。谁成想，那导演也不知怎么了，跟抽风似的不停NG重拍，人家主演们在NG后还有助理们哗啦啦围上来又是递毛巾递热水的嘘寒问暖，而宋子露两人却只能跟乞丐一样抖抖索索地互瞪眼。 重来了十几次终于通过后两人差点没相拥着喜极而泣。 “你们两个怎么搞成这样子？”刚出门，李再胜便拧着眉朝她俩走来，他把这两人领进片场就去化妆间换衣服卸妆，谁想着急忙慌地赶出来却是再找不到人，电话打了无数遍都是无人接听，就在他准备找个喇叭喊人时，却突然见她们从摄影棚走出来，还跟落汤鸡似的一身狼狈。 “刚去客串演出了一下。”林雅恩见他表情不悦，赶紧三两步上前，挽上他的胳膊撒娇道，“真是只有切身体验了，才知道你们做演员的是这么辛苦，看来我得对你更好一点了。” 被她这么温声软语一说，真是再大的气都生不起来，况且他也只是担心她们，当下便无奈地笑着催促她俩赶紧去换衣服。 刚走两步，宋子露突然听到背后似乎是有人在叫她，“Alice？” 她迟疑地回头，而后忍不住皱了眉。 林宝拉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也是这部戏的演员？！宋子露忍不住扭头看李再胜，却不想对方早已搂着林雅恩走了大老远，根本就没注意到她这边的异动。 被塞了满满一口狗粮的宋子露有些心塞，这么正大光明的秀恩爱还真是让人牙痒。 她这边还在腹诽，林宝拉却已是忍不住再次开口，“啧啧，这么久不见，你还真是越混越回去了，跟之龙欧巴也在一起也这么久了，你怎么还能活得跟个乞丐一样。” 这两年林宝拉是一直憋足了劲儿要看宋子露被甩的笑话，结果到了现在，她竟还没听说一点两人要分手的蛛丝马迹，心里自是郁郁难平。虽说她早已看透她跟权之龙之间已无一丝可能，自己也有了新的恋爱对象，但对于权之龙和宋子露恋爱这件事她怎么都没办法释怀。 他怎么就选择了她呢，天真，幼稚，愚蠢，一无是处。 她就是觉得憋屈，觉得宋子露不配。 平日没有机会碰面也就罢了，这回刚巧叫她撞上，怎么也得好好奚落她一番解解气。 宋子露却有些不以为意，这两年她想明白了很多事，以前她总习惯用武力解决问题，但发生了车祸事件后，她发现很多时候动用武力反而更容易伤到自己，还是动脑子的效果好一些。 林宝拉之所以看不惯她，左右逃不过权之龙三个字，但即使她再恨得咬牙，不也拿她无可奈何。 说到底，也是个可怜的。她干吗要和她一般见识，这样想着，她便笑着点了点头，“嗯。谢谢关心。” 没想到她竟是这反应，林宝拉愣住，原本打好的腹稿都哽在了喉口，等她回过神来，人早已离她大老远，她咬着下唇愤愤跺了跺脚，却终是没再不识趣地追上去。 浑身湿漉漉的，头发还湿塌塌地黏在一起，宋子露只觉得浑身不舒服，闷着头直往前走。 不想才刚走没多久，就又有一个不速之客拦在了她面前。 “请问有什么事吗？” ☆、傻瓜 站在她面前的男子个子不高，瘦长脸，戴着副黑框眼镜，看打扮像是剧组的工作人员。尽管心里烦躁，但宋子露还是保持了基本的礼貌，客气询问他的来意。 那男子却是没说话，只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 “你好？”宋子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耐着性子问了一句。 这回男子倒是开口了，只是说出的话却令人啼笑皆非。 “请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这么老套的搭讪方式也是让人醉了，但被人喜欢总不是什么坏事，又见他表情严肃，装的跟真的一样，宋子露忍俊不禁，忍不住半开玩笑地调侃道，“如果我说是的话，接下来你是不是就要问我联系方式是多少了？” 话刚说完就觉自己无聊，再加上湿透了的衣服粘在身上委实难受，便不再等他回话，失了兴致般摆摆手，自顾自回绝道，“抱歉，我有男朋友了，现在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紧接着就往旁边绕过几步急急忙忙地走了，不给对方留下任何寒暄的机会。 因为这一连串的变故，宋子露彻底没了看那对情侣秀恩爱的兴致，再加上天色已晚，一从片场出来，她就跟林雅恩二人告了别。 回到家，不出所料的空荡。 她皱眉给权之龙拨去电话，也没特别的事，就是莫名地想与他说说话。 虽说这段日子以来，他一直在国内，但行程却一如既往排得很满，他结束活动回来时往往她已经睡了，第二天醒来她又要去上课，一来二去，两人相处的时间委实算不上多。 电话接通了，他那边有些吵，似乎是在什么Party上，音乐声震耳欲聋，几乎要盖住他的声音。 “稍等一会儿，”权之龙捂着手机走到稍微安静点的走廊，“怎么了？” 尾音拉得老长，宋子露一听便知道他这是又喝酒了，还喝得不少，当下心里就有些不痛快，又气又心疼。 他常年海内外往返奔波，身体负荷沉重，而且现在年龄也渐长，不比年轻时候精力旺盛，熬夜纵酒终归伤身，可这些叮嘱的话说几句还好，多了倒显得她不通情达理似的。虽然也知道很多时候都是场面上的应酬，但只要一发现他喝醉酒，心里还是会好气。 “也没什么事，就想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她不咸不淡地说道。 “怎么，想我了？”喝了酒，他的情绪明显高涨起来，丝毫没留意到她语气里的反常，反而兴致勃勃地跟她撒娇，“怎么办，我也好想你……” “……”宋子露很想直接把电话挂掉，再隔空送他个白眼，但到底还是不放心，顿了一下，低声问道，“是和朋友在一起吗，等会儿要怎么回来？” “没事，不用担心，我自己开着车呢。” “……”反而更担心了，她揉揉发胀的额头，直面自己已经化身老妈子的事实，干脆地问道，“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接你吧。” 待他说出一个地址，她便拎着帽子就出了门。 到了目的地，她对着车窗上的影子仔细将帽子戴好，确保不容易被认出后才不紧不慢地下了车。 倒不是顾忌被人认出她曾是Muse组合的Alice，而是怕被认出是权之龙曾经的绯闻女友Alice。在她宣告停止演艺活动后不久，因为工作关系权之龙便与一名女艺人传出了绯闻，他没去刻意解释，还发了一两条状似失恋的信息，大家便理所当然地猜测他和宋子露已经分手。随后为了保证她的路人生活不被打扰，他们一直在很小心地维持着地下恋情。 这两年间，她的着装打扮变化许多，又脱离屏幕生活，倒也相安无事。 打完电话，宋子露没进夜店，而是垂头站在街道的路灯处等着，没过一会儿，便见权之龙被三两个朋友相拥着走出来。 这场子是他公司后辈在成功办完最后一场演唱会后举行的After party，这才进行到一半，权之龙便说有事要先走一步，众人都觉不尽心，勉力挽留不住，就又跟着出来相送。 一看到朝他们走过来的宋子露，几人心里便明白过来，忍不住纷纷打趣道，“我说怎么这么着急走，原来是小两口想要单独去约会呢。” “就是，不过你这也太不厚道，都交往这么久了也不说给大伙隆重介绍一下……” 宋子露近前，刚好听到众人的调侃，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她几乎很少出现在他的工作场合，也不怎么参加他的朋友聚会，虽觉得面前几人略有些面熟，但具体是谁又说不清楚。当下便拘谨地弯腰与大家行礼。 才刚躬身，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把她往怀里带去，略带酒气的呼吸喷到她耳边，”我女朋友来了，你们自己去玩，我就不陪了。” 说完便摆摆手以示告别，揽着她的肩膀往停车场走去。 “哎，我这招呼还没打呢，会不会太不礼貌了。”宋子露被他这霸气的举动迷得不行，却又有些担忧，怕失了礼数。 “没事，”他凑到她耳边说话，吐息间热气呵得她耳朵发热，有些痒，“都是自己人，改天聚会时候我们一起去。” 宋子露嗯了一声，拉住他垂在她肩上的手，“今天工作怎么样，累吗？” “嗯，真是要累死了……”他将头歪到她肩膀上，语气里的疲倦令她有些难受。 她曾经也进行过演艺活动，知道艺人忙起来就是连轴转，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根本就是常态。而一旦进入工作，再难受也得笑脸相迎，很多时候累的不只是身体，更是精神。时时刻刻绷紧神经，一步也不能错。 她叹口气，握紧了他的手，没再说话。 “去哪儿？你家还是我家？”宋子露坐到驾驶座上，极其认真地给两人系好安全带。 “我家吧。” “好。”她应道，深吸一口气，打火挂档，临起步前再一次认真检查完安全带后才发动。 这临阵大敌的样子看得权之龙一阵好笑，“怎么到现在还这么紧张。” 宋子露半年前就考过驾照了，随后也经常练习上路，但或许是先前发生过车祸的缘故，整个人变得比较惜命，开车前总要跟沐浴焚香似的将安全带系得极富仪式感。 “坐好了，要出发了。”宋子露丝毫不理会他的调侃，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开车上。 权之龙闷笑，知道她紧张，也不再干扰她。 路上开得慢，直走了大半个小时才到小区。因为灯光昏暗，视线不佳，她对停车没多大把握，便下意识对身边的人寻求帮助，“哎，帮我看着点，我怕停不好。” 半晌没动静，她转头一看，发现他竟然已是熟睡了。 然而就算是在梦里，他还拧着眉，一副很不舒服的样子。 她几不可闻地叹口气，就着昏黄的光摸摸索索地停好车。 解了安全带，她下车走到副驾驶旁开门，准备叫醒他，却在触及他的肩膀时缩回了手。 他睡着的样子太安静，看起来憔悴又脆弱。 她有些不忍心。 权之龙醒来时，发现车已经停了。转头，驾驶座上空无一人，方向盘下还插着钥匙。 他开门下车，发现不远处有个熟悉的人影正靠着棵树仰头望天。 似乎是听见这边动静，她回过头，而后惊喜地跑过来，“醒了？” 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只觉得有一股热潮在心里来回翻涌，他哑着嗓音问道，“怎么也不叫醒我？” 宋子露歪了头，笑着看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今天的月色真漂亮，我先替你看着。” 他下意识抬头望天，只一轮硕大的明月半吊在空中，一颗星星都没有，怎么也称不上漂亮。 傻瓜。 他心里叹道。 睡过一觉，酒意也醒了大半，但宋子露还是不放心，忙活着给他做了碗醒酒茶。 直勾勾地看他将茶水喝得一滴不剩才罢休。 “聚会上那么闹，一定没吃好吧，我再给你做点饭去。”搁下碗，见他唇色苍白，她便又跳起来往厨房走。 权之龙无奈地拉住她，“不用了，我一点也不饿。” “真的吗？”她怀疑地看着他。 “嗯。”他手一用力将她拽到身边，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陪我歇一会儿就好了。” “好。”她点头，终于不再动弹。 房间里很安静，昏黄的灯光落在身上，有种缱绻的温柔。 累了一天，好容易松懈下来，困意就层层叠叠往上涌。 昏昏沉沉，将睡未睡之际，突然就听到一句，“我们结婚吧。” 如惊雷般将昏沉的意识全部炸醒。 ☆、承诺 宋子露坐直身体，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近在咫尺的人，朦胧的灯光将他的脸映照得极为柔和，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刚刚说了什么？ 结婚？ 怎么可能？！她下意识地否定，虽然他们现在感情稳定，尤其是他常外出，还总会有种久别胜新婚的甜蜜，但结婚……如果不是她幻听，那就一定是他酒喝太多昏了头了。虽然时隔两年，但当年听她说不想结婚后他那如释重负的表情实在太令人印象深刻。 她实在不能相信，这么快他就对婚姻的看法产生了这么大改变。 而她本人，经过那次分手则是一直抱着顺其自然的态度往前走，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鸿沟显而易见，年龄，地位，国籍……目前她真的没想那么长远。 毕竟她还很年轻，不是么。 只是……现在他的眼睛正在看着她，一眨不眨的，那么专注地看着她，像是倒映了漫天的繁星，又像是盛满了万千的春水，轻而易举就将她溺毙其中，毫无反抗之力。 她心里的火苗噼里啪啦地烧着，烧得她心尖发热。 “答应吧。”她听到一个声音在心里小声地说着，然后那声音越来越大，渐渐盖过她的心跳。 她忍不住翘起了嘴角，笑眯眯地将手指伸到他面前，“好啊，戒指拿来，这可是证据，要是你明天反悔了，我可是不依。” 听到她说戒指，权之龙明显一愣，讪讪地拨了拨头发，本来就是一时头脑发热，哪里想到戒指这回事。 啧，他还真是随口一说。宋子露撇嘴，也不觉得失落，她眼睛在他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他的手上。 此时他右手的无名指上恰好戴了一只银色的戒环，戒面镶着细小的碎钻。 宋子露捉住他正放在发梢的手，干脆利落地撸下他的戒指，看得近了这才发现戒环的内侧竟还镂刻着他的艺名缩写。 她眯眼看了几秒，便毫不迟疑地把戒指戴到自己的无名指上，略有些松散，但还是合适的，细窄的戒指映在橘色的灯光下，正熠熠地闪着光，她心里不由升起一种奇妙的安全感。 而带给她这种安全感的男人就坐在咫尺之处，她心头微微一动，揽过他的脖子在他脸颊上啪嗒亲了一口，“谢谢。” “呐，赶紧告诉我戒指你是在哪儿买的？我明天就去给你买个对戒给你……”说到一半，她突然顿住，紧张地盯着他问，“欸，你明天不会就忘了这回事吧？” 权之龙失笑，虽说因为酒精头脑略有昏沉，但还不至于到胡言乱语的地步，在停车场醒来的时候，他心里就隐约有了这个念头，上了楼，又看她忙前忙后，关心备至的样子，心忽然就软得一塌糊涂，这个念头也如山洪般，不可阻挡地一泻千里。 看她紧张得瞪了溜圆的眼睛，他忍不住就想逗逗她，凑近了打趣道，“既然是明天的事，现在我怎么会知道？不过要是真忘了你要怎样？” “那倒也是，”宋子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毕竟口说无凭，那干脆现在写个字据，这样第二天你就不会忘了。” 边说她边起身去书房拿了纸笔，见她郑重其事，权之龙也不阻拦，反而兴致勃勃地跟着她胡闹，在白纸上一本正经地写下了承诺书。 结婚承诺书： 甲方：权之龙 乙方：宋子露 甲方于2015年11月3日向乙方提出结婚意愿，乙方接受求婚，经过共同协商，双方将 于——年——月——日履行结婚登记手续。 他将纸递给宋子露，补充道，“想好哪一天结婚，就填上日期拿给我。” 本来是想矜持一点的，但心里实在是高兴，她便不再克制地大笑，声音里带了些得意，“说好了啊。” “嗯，说好了。” 许是心情太过波动，宋子露几乎一夜没怎么睡，天空将露出鱼肚白时，她便悄悄爬起来，拿出那张承诺书走到客厅，那几行略小潦草的字她几乎都能倒背如流了，但她还是翻来覆去看得津津有味。 倒不是说她是有多么渴望结婚，而是一想到她喜欢的人原来也与她有着同样的心意，她是被珍重对待的，她的心就不由自主地燥动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一只手搭到她肩膀上，“怎么起来这么早？” 宋子露回头，看到权之龙睡眼惺忪地站在她身后，一头黄发炸得要飞起，嗯，就算是这样也怪好看。 “我吵醒你了么？” “没有，”他摇头，又揉了揉发胀的脑袋，笑道，“今天你还有课吧？我陪你一起去，等下课了我们就去买戒指。” 听了他的话，宋子露觉得自己有些控制不住嘴角的上扬，她清清喉咙，“这不太好吧，你要是被认出来，那学校都要爆炸了。” 权之龙搂住她的肩膀，“那就炸呗，反正我眼里只有我的女朋友，哦，错了，应该是未婚妻。” 这下，宋子露觉得自己今天一天都没办法控制表情了。 虽说心里担忧会被认出，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但这提议实在太诱人，她便存着侥幸心理应了下来。 权之龙只穿了简单棒球服和破洞牛仔裤出门，走在略显清冷的校园里还真跟青春洋溢的大学生没什么两样。 正是初冬，寒意凛人，但两人实在很少有这种闲逛校园的机会，因此就这么慢悠悠地并肩牵手而行，也不觉得无聊。 “宋子露？”背后突然有人叫她，宋子露一惊，迅速甩开牵着的手，回头去看。 是她的同学崔荷英，旁边还站了几个相熟的面孔。 “这么早就来上课啊？”宋子露若无其事地笑着寒暄，心里却一阵紧张，不时拿眼角瞟一旁跟着转过身来的权之龙。 幸好戴了口罩，眼镜和帽子。要不然铁定会被认出来了。 但即使是这样的全副武装，对面的几个同学还是不住地好奇往他身上瞄。 有心直口快的还直接问了出来，“子露，这是你男朋友吗？” “呵呵。”宋子露故作羞涩地笑着，本想糊弄过去，但见几人探究的目光浓重，只差伸手将他脸上的口罩夺下来了，于是干脆指着他的口罩解释道，“呵呵，天冷，容易流感……哎呀，”她装作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地叫了一声，“看到你们我才想起忘带课本了，这就先走一步了啊，等会儿见！” 说着也不等她们再说些什么就拉着权之龙逃之夭夭。 今天只有两节公共课，因为天冷，教课的教授又出了名的和气，因而到了十点，诺大的教室还稀稀落落。宋子露拉着权之龙坐在了倒数第二排靠边的位置，隐蔽又方便下课逃窜。 许是昨晚睡得太少，室内暖气又足，她才坐下不到五分钟便感觉眼皮快要睁不开了，眼神放空，连话都不想说了。 权之龙伸手将她的脑袋按到自己肩膀上，声线温柔，“困了就睡吧。” “可是还要上课……” “没事，我帮你打掩护。”想了想，他干脆提议道，“要不然还是回家吧。” 宋子露噌一声坐起来，“那怎么可以，我还没逃过课呢！” 权之龙打量她一眼，“嗯，好学生从来不逃课，只会在课上睡觉。” “……”这人嘴巴怎么那么毒。宋子露气鼓鼓地站起来，“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洗把脸回来。” 冬天的冷水简直刺骨，宋子露手刚一碰到水就忍不住想往回缩，但一想到对方揶揄的眼神，就不愿轻易认输，暗搓搓地在内心鞭策自己：宋子露你好歹也是练过铁头功的人，怎么能这么娇气。不就是凉水么，连这个都克服不了还怎么面对世人。 胡乱拍了几下脸颊，冷水的刺激令她昏沉的大脑变得清明，刚关掉水龙头，眼前突然出现一张面巾纸来，视线延伸开来，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手的主人不过十八九岁，个子很高，脸部棱角分明，很有力气的样子。 “谢谢。”她接过纸巾，笑着对他道谢。 “额……这里……”男生突然指着自己的额头说。 “怎么了？” “沾到……纸了……”他结结巴巴地说。 “这里吗……”宋子露慌慌张张去擦，却老是找不到正确位置。 男生突然探出手来，想帮她拿掉。 突然背后传来一声—— “宋子露，你是猪么，还想在这里磨蹭多久？” 冷淡淡的声线毫无起伏，透着强烈的不耐烦。 这人怎么……有时让人爱得要死，有时又让人恨得磨牙。 宋子露愤懑转身，“喂，我又哪里惹到你了。”话是这样说，但腿诚实地向他迈去。 男生的手定在了半空，看她转身想走，忍不住急忙去抓她的胳膊，“同学能不能……” “不能……”权之龙大跨步走过来，隔开他的手的瞬间，揽住宋子露的肩膀，语气冷淡道，“她有男朋友了。” ☆、上课 不远处传来一阵阵的嬉闹声，明明是嘈杂喧闹的环境，宋子露却忽然觉得世界在这一刻安静得动。 她乖乖地被权之龙拥着往前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就得意地笑了起来，右肘戳一下背后人的胸膛，“喂，吃醋了？” 自从她留了长发之后，桃花运似乎一下子旺了起来，时不时地就会被人搭个讪，要个电话号码，初始还觉得奇怪，后来便习以为常。现在回想起来，刚刚那男生铁定是要问她号码来着。 见权之龙不说话，她抬头看过去，忍不住又笑起来，伸手揉他的脸给他摆出微笑的幅度，“别生气，笑一笑么。我龙哥刚刚的气场可是有两米八呢，外星人都要俯首称臣来着。” 权之龙斜她一眼，“谁说我生气了？” “……”宋子露嬉皮笑脸地凑过去，故作恍然大悟似的一拍脑袋，“哎哟，瞧我这眼神真是不好使……” 说到一半又突然觉得自己这反应实在太怂，明明也不是她的错，便迅速板了脸故意闹他，“喂，我说你可要适可而止，你也看到了，我可是很受欢迎的，以后你要再这样胡搅蛮缠，无理取闹，我可不再忍你了，到时候有你哭的。” “哦，是么？”权之龙眼睛微眯，冷笑道，“难怪我看你笑得眼都看不见了，看来这事可不止一次了。” 宋子露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未免他借题发挥，甩了他的手直接一个箭步冲到了教室，“哎哟，上课了，我们赶紧回位子上去。” 即使是洗了把脸，但困意还是如山洪海啸，一发不可收拾，上课没一会儿，宋子露脑袋便一点一点往下栽，栽得很了就猛一惊醒，没多久就又开始点头。 权之龙坐在她旁边，看她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不由长叹了口气。与他们刚开始认识那会儿比，她变了许多，以前她身上总带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天真朝气，直接坦率想得开，现在呢，虽然面上依旧嘻嘻哈哈，但不经意间就会显出一副思虑重重，小心翼翼的样子。 他看得心疼又愧疚，身为她的男人，虽然乐于看见她渐渐成长，但心里却还是会更希望她活得恣意一些，即使骄纵一点也没关系，反正有他宠着她。 想起过往那些令人心堵的事儿，他眼里闪过一丝阴翳，虽说他并不屑于去为难一个女人，她也一再强调自己能够解决，不希望他插手，但心里的那股郁气总得发泄出去。 他冷笑，伤了他的人，还那么大摇大摆招摇过市，真当他是吃素的啊。 第一堂课结束时，宋子露还没醒，他活动了活动筋骨，侧身撑着脑袋看她。周遭说笑声四起，嗡嗡隆隆一片嘈杂，只身边人还一无所觉，面对着他睡得实在，她还在女团活动时，一直都是保持着短发俏皮的形象，现在回归日常，她懒得打理，便一直没再剪过，任头发疯长，不过两年就快及腰。 此时长长的黑发铺了半桌，她耸了耸身子，头发垂下来，显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雪肤红唇，即使眼睛还没睁开，就已经漂亮得不像话。他想起前两天她曾提过，想回公司继续活动，当初还没多想，但此时，突然就有些不情愿了。 她所在的女团一直走的是性感路线，这要回归了，照她那三流公司的尿性，一定会继续走捆绑路线，照着先前火了一阵的男女混搭限定组合走下去，一想起她将要露着肚脐大腿和男人跳辣舞，心里就一阵不是滋味。 他泄愤般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可真是个没心没肺的。” 似乎是觉得不舒服了，宋子露皱眉赶苍蝇般挥开他的手，一翻身背对着他趴到桌子，留给他一个乌溜溜的后脑勺。 权之龙气笑了，看着她的头发，不由恶作剧心起，解了鞋带慢慢悠悠地把她头发分成两股扎在了头顶，标准的美少女战士发型。 临近上课的时候，宋子露终于迷迷糊糊地醒了。 “怎么了？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见权之龙托着下巴直盯着她笑，她局促地摸摸嘴角，以为自己是流了口水。 “没有，只是想问你下堂课还要不要继续上了。”权之龙随便找了个借口。 “哦。”宋子露也没多想，听他这么说不觉有些尴尬，忍不住解释道，“我平时上课不是这样的，就昨晚没睡好才……” 说话间铃声响了，她赶紧正襟危坐，做出一脸的勤勉好学，“嘘，该上课了，下课了再跟你说……” 课上到一半时，宋子露隐隐觉得不对劲，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不远处的同学时不时地就朝他们这边看几眼，然后再接头交耳地说上几句。 她隐隐有些紧张，不自觉地抓住权之龙的手臂问，“欸，你有没有觉得大家老是往这边看，该不会是认出你来了吧？” 权之龙刚想要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胳膊就被她用力拽住，“别动，万一被人看到正脸怎么办。” “那就认出来呗。”权之龙耸耸肩，一副毫无所谓的神情，反倒侧撑着脑袋笑着揶揄她，“刚刚不是该说要认真听课的么，怎么才过几分钟就看起人来了？” 宋子露噎住，羞恼地嗔他一眼，“还不是因为你，要不是你非要坐我旁边我怎么会跑神。” “嗯，是我的错。”他若有所思地点头，看着她笑，“想要什么补偿？” 宋子露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什么都可以？” 也不等他说话，又立马斩钉截铁道，“我要三杯奶茶，双糖双奶。” 昨天刚跟东哥见完面，她就给权之龙打了电话嚷嚷着要减肥，还说要他做好监督的工作，结果这才过了一天，她就开始有些犯馋。 “好啊。”他浑不在意似的点头，伸出三根手指，“夜跑三个小时。” “……”我家男朋友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宋子露清清喉咙，“好了，从现在开始，我真的要开始听课了，不要再来打扰我。” 话刚说完，她兜里的手机便叮咚一声响，却是来了短信。 她心虚地背过身去，偷偷摸出手机。 “完了！”她一把抓住权之龙的手，慌忙把手机杵到他面前。 信息是林雅恩发来的，只有一张简单的Ins截图。 “oh my god，刚刚一扭头就看到了GD欧巴？吓傻了，小伙伴们快来戳醒我……”，下面配的是一张远距离的模糊不清的侧脸图。 标志性的尖下巴，瘦削的脸颊，即使帽檐遮住了眼睛，也能令人轻而易举就猜出是谁。 “怎么办？”宋子露坐立难安，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此时她觉得整个教室的人都似在往他们这边打量。 “我快三十岁了？”他握着她的手。 “啊？”宋子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陪女朋友来上课并不是很难理解的事情。”他慢条斯理地拨着她无名指上的戒指，“决定权在你手上。” “可重点是被人认出来的话，我们还怎么出去啊？” “你说呢？” 被他这么一反问，宋子露突然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倘若被认出横竖都要引起一阵骚动，而他说的决定权是指他们是要牵着手光明正大地走出去，还有低头默不作声装作陌路。 她心里有点乱。 “我还没做好准备。”她低声说道。 自打他俩认识以来，她简直没有一天不被人骂，虽说那些恶毒言语并不能真的伤到她身上，她也并不十分在意，但无论是谁，一搜索自己的信息，看到的全都是一连串的诅咒，心里也总会不怎么舒服，尤其是她自幼离家，父母心里挂念，少不得要去网上查一些她的行程新闻，待看了这些，止不得心上有多担忧。 但真正让她产生畏惧却是在智妍车祸那事之后，那时她备受愧疚折磨，心里空落落的，总想抓住点什么，一有空闲就忍不住想上网看看，只是令她失望的是，她看到的每一条留言都是在咒骂她的，自那时起，她就怕了，是真的怕。 现在她只想安安静静地过着自己的日子，不愿再把自己的生活抛给一群无关紧要的人去观光指点。毕竟她还不够强大，做不到心静如水。 ☆、买戒指 这堂课最终还是没能上完，趁着教授背对讲台写字的时候，两人一前一后偷偷溜出教室，然后在校外集合。 天气不算好，雾气蒙蒙，像罩了一层灰纱。平素热闹的大学街异常冷清，店铺三三两两地开着，路人都裹紧了衣服闷头往前赶。 “这下该去哪儿？”宋子露抱着他的胳膊问。 “买戒指。”他拉过她的手，看着她手指上那只略显宽松的简单戒环，皱眉道，“太普通了。” 宋子露却很满意，“我觉得很好啊，而且我也能买得起。你这人眼光毒，万一挑个巨贵的，那我可就倾家荡产了。” 他笑，“倾家荡产怕什么，我养你啊。” “还是算了吧，我心里会不踏实。” 他又提议，“不然我买？” 宋子露再次摇头，“不行。” 两人经济地位相差太多，她总是处于被动的一方，所以戒指她必须要自己买，要不然就太没意思了。 见她这么坚持，权之龙也不再说什么，反正只要她开心就好。 到了珠宝店，她挑了同款的戒指，然后等着驻店师傅刻字，因为她手上的戒指是他的艺名，所以送给他的那一只便刻上了“Alice”。 闲着没事，她便隔着玻璃柜看起里面的各色首饰来，虽说她平时不耐烦打扮，但喜欢blingbling的东西是每个女孩子的天性，看了一会儿她就忍不住心痒。 招呼她的店员是个极善察言观色的，也不等她说什么，便热情地将她多看了几眼的手镯快速拿出来，柔声笑着，“小姐若是喜欢可以先试试，买不买都没关系的。” 宋子露别过眼，笑道，“不用了，我就随便看看。” 话音未落，隔空探来一只手，将那手镯拿起来戴到她手腕上，满天星似的碎钻缀满玫瑰金色的镯子，在柔和的灯下熠熠闪着光。 宋子露状似不经意地瞥了眼价钱，当即就倒吸一口冷气，利落地往下褪——这要在她手里有个闪失，这一年内她都别想好好睡觉了。 权之龙却是握住了她的手，止住她的动作，“很适合你。”又对店员笑道，“这个要了。” 宋子露顿了一下，僵硬着身子没再动作，又怕扫了他的兴，便回握了他的手玩笑道，“还真是托了你的福，我才能过上穿金戴银的日子。” 面上笑着，心里倒是一阵肉疼。 平素他没少送她礼物，她也不是不懂情趣的人，自是大大方方地收下，然后记到小本子上，等存够了钱就回送他一件相当的，但他送的贵重又频繁，而她又经济能力有限，于是不过两年，那小本子就已经零零散散记了大半，想起那天文数字般的债务，她突然觉得手上的镯子似有千金重。 她抬头看权之龙，突然发现对方也正看着她，因为没有休息好，眼睛略带血丝，但眼神却很温柔，她心微微一动，又有些不安。 她突然很想问问他，究竟喜欢她什么。 因为刻的文字简单，没过多久，店员就拿了戒指来给他们试戴。 虽然与她手上的并无二致，但就是心里激动。 眼睛不由黏在他手指上。 他的手指很好看，纤细修长，内侧有简单的纹身图案，是艺术家的手。 她知道人们都是如何赞誉他的才华，也知道这世界上有无数的人在为他痴迷，她曾去过他的演唱会，但次数不多，不是因为怕被人认出，而是每次站在人潮拥挤的台下，听着千万人因他而生的狂热欢呼，她总会觉得自己渺小如尘。 这令她感到不舒服。 她很清楚，对于他俩的恋情，所有人都觉得是她高攀了他，以前她还是Alice的时候倒还不在意，毕竟前途无量，但现在，她只是宋子露，普普通通的宋子露。 她很怕，突然有一天他醒过来，发现她不够好。 “在想什么？”自拿了戒指，权之龙便发现她一直心不在焉。一到车上，处于私密空间，便问道。 地下停车场很暗，因为没有灯光，空间显得有些压抑。 宋子露回过神来，偏头笑道，“后悔了吗？” 她亮了亮手上的戒指，既期待他的回答，又害怕他的回答，干脆装作不在意似的扭头去切歌。 细腻又深情的女声在室内流淌开来。是最近大火剧集的ost，她几乎每集都追，当下便跟着音乐轻轻哼起来。 权之龙笑笑，握住她的手，亲昵的十指交缠。 喀擦一声，他拿了手机拍了照。 然后打开ins 小号，上传上去。 “这样不太好吧……”宋子露不安。 他探头往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不用在意别人怎么说，你开心对我来才是重要的。” 平心而论，他真的是一个完美的男朋友。 接下来的几天，宋子露过得心情很舒畅。 直到她看到一条推送新闻——权之龙新恋情曝光。 她心一跳，快速点开。 事情起因自是之前权之龙毫无顾忌上传的牵手照，手指上的戒指高调瞩目，让人想不注意都不行。但因为没有露脸，照片信息含量又少，大家便只能猜测他有了新恋情，而对象是谁无从得知。 直到今天，网友们突然眼尖地发现，在牵手照公开的第二天，红极一时的南韩小公主权宥夏曾发过一张撒娇照，无名指上的戒指恰好就是同一款。 宋子露看着照片上的那款戒指，忍不住一阵气闷。早知道还不如听他的话买其他的戒指了。虽说她本人并不想公开恋情给人们提供八卦，但看到人们理所当然地认定自己的男友跟其他人是情侣，还纷纷夸赞很登对时，心里就很有些不痛快了。 说到底，她还是个矫情又虚荣的女人。 正气鼓鼓地看着评论，金东惠突然打来了电话。 “露露，现在有空吗？” 宋子露看向窗外，不知不觉间，已是暮色低垂，一片昏暗。 中午的时候权之龙跟她发过信息说会晚一点回来，晚饭不用给他留了。 左右也没什么事，她便利落地回答，“没有，怎么了，是要约我逛街，还是要叫我去店里帮忙？” “都不是，”金东惠略有些迟疑，“我有件事拜托你。” “嗯？” “晚上陪我去夜店吧。” 宋子露一愣，她之前只去过一次夜店，倒不是讨厌夜店氛围，而是她太容易喝醉，当时也不知道雅恩给她点了什么酒，喝了两三杯整个人就飘起来，玩嗨了般又跳又喝，最后自是酩酊大醉，被东惠她二人强拉回公寓，但到了楼下就说什么都不肯再走，嚷嚷着自己是朵花晚上是要睡在土里的。 她二人无法，最后只好硬着头皮叫了权之龙来救场。看到宋子露穿着清凉地在地上又哭又闹地打滚，权之龙当即就黑了脸。 一回家就把她衣服扒了给扔到垃圾桶里。 接下来的一周，她简直跟生活在冰窖里，每天小心翼翼看着他的脸色过活。 最后还是以她主动提交了忏悔书和保证书才勉强将那次事件收尾。 现在一想起他当时的冷脸她就忍不住打哆嗦。 宋子露尴尬地笑笑，兴致缺缺地说，“你还是叫雅恩吧，我是再也不会去夜店了。” “我本来是叫了雅恩姐的，但她说撑场子的事还是得你来，要不然去了自己也要受闷气。” “撑什么场子？”宋子露立马被勾起了兴致。 电话另一端，金东惠佩服地冲林雅恩竖了大拇指。嘴上则软软地说着，“还不是那几个老是叫我一起吃饭的学姐，她们约了男生联谊，非要叫我去凑数，我不想去的，但又没办法拒绝。” 宋子露之前听雅恩说起过，东惠有几个学姐仗着辈分高，老是把东惠当冤大头一样蹭吃蹭喝，东惠那人又是个傻的，觉得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算大事，就一直乐呵呵的任劳任怨。雅恩看不下去也出面给她怼回去几次，然而那几个竟是脸皮厚过城墙，任她冷嘲热讽，随后依旧笑嘻嘻地约东惠吃喝玩乐。 “去夜店联谊？你那几个学姐真够热情奔放的，也对，不奔放怎么能练就那么厚的脸皮。”宋子露撇嘴，从小到大，她都是个爱管闲事的，自诩正义感爆棚，没出国之前曾把锄强扶弱当成毕生追求，这出了国终于意识到自己人微言轻，便收敛许多，现在看朋友受了欺负，自是一脸愤愤，“她们这回叫你出去又是打了什么主意？” “联谊是假，白嫖才是真。”林雅恩的声音凉凉地从话筒里传出，“就算老娘舞技不行，也不能让那几个小蹄子逞了威风。露露，你现在在哪里？我和东惠这就去接你。” 朋友被这么欺负，她若还袖手旁观能算好汉么，当下她就爽快地答应，把先前的保证书给丢到了爪哇国。 ☆、跳舞 宋子露一向怕冷，但为了艳压那群不要脸的，她特意穿了露脐毛衣和紧身皮裤。 谁想一见雅恩就被她无情吐槽，“大姐，你是去夜店啊，又不是去北极。” 宋子露不服气，“这并不单纯是毛衣好吧，”她指了指露在空气里的腰，“看到没，这不只是毛衣。” “哦，短毛衣啊。”林雅恩嗤笑道。 宋子露气结，忽见对方将一个袋子扔过来，“快换上。” “怎么换？又没地方。”宋子露边说边打开袋子，林雅恩带给她的是一件黑色吊带连衣裙，后背及腰处镂空，侧边开叉，大半条腿都会露在外面。她皱眉，“太露了，穿不了。” “大小姐欸，这跟你以前的打歌服比已经算很保守的了。而且综合考虑了你的情况，我跟东惠已经很克制了。”说着她故作愤愤地捏了把她腰上的肉，“看这小腰，还有这胸，这么好的身材不展示出来简直就是在暴殄天物。” 说完，她又一把掀开自己的风衣，露出里面的低胸连衣裙，“看到没，这才叫暴露好么。” 宋子露被她堵得无话可说，只好躲到后座处换了衣服，许久没穿这种遮的比露的多的裙子，一时有些不好意思，便又拿东惠的外套披在身上。 一路见她神色都有些不安，林雅恩揽了她的肩膀宽慰道，“放心吧，除了我和东惠，谁都不认识你，而且我查过龙哥的行程，他今晚上有活动要出席，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吃喝玩乐。” 宋子露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江南区一到晚上就灯火通明，霓虹闪烁，这座城市的俊男靓女好像不知从哪里都齐刷刷地冒了出来，衣着光鲜，勾肩搭背，笑闹着钻进某一个闪烁着彩灯的夜店，或是醉醺醺地从某家夜店里走出来。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沸腾的酒意，也弥漫着无处不在的荷尔蒙。 一进夜店，金东惠的那些学姐就站起来冲她们招手。 卡座里稀稀拉拉坐了几个女孩子，一个个的裙子都没有长过大腿中部。 “男生还没到么？”林雅恩随口问。 “那几个男生说路上堵车，就快来了。”一个黄色短发的女生笑着说，“想喝点什么，我去点。” “先说说谁买单，这样我好决定喝什么呀……”林雅恩笑嘻嘻地说。 其他女生静了一下，而后都装作没听到般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或玩手机或说悄悄话。 宋子露暗地里偷偷给金东惠竖起个大拇指，这话也就雅恩能大气不喘地说出来。 果然那黄头发女生一脸讪讪，“AA吧。” 林雅恩笑了，一左一右搂了宋子露和金东惠的肩膀，“走，去买喝的，今天我请客。” 走到吧台，三人点了酒喝着，并没去座位上，反而站着说起话来。 “今天你可千万不要一心软就给她们付了酒钱。”林雅恩再次嘱咐金东惠，“我跟子露可是专门来给你出气来了。” 正说着忽见几个年轻男孩子往先前的位置上走去，那几个学姐都笑着站起来。 “外套给我。”林雅恩示意宋子露把外套脱掉。 场中几乎所有人都一身夏装打扮，似乎被场中气氛带动，宋子露也没了顾忌，干脆地将外套脱掉给了雅恩。 长腿细腰，亭亭玉立。 高挑的身材在一众人群中格外显眼。 三人走过去，与大家互相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在一众女生间，宋子露看起来年纪最小，一张饱满的圆脸看起来元气满满，眼睛又圆又大，偏又生了个尖下巴，笑起来眉眼飞扬，既可爱又有女人味。 几个男人眼睛都忍不住往她身上瞄，有大胆的甚至直接坐到她身边要电话号码。 宋子露一向不大耐烦这种场合，又觉得还不到她出马的时候，便只坐在一角与金东惠说话。忽见有人坐到她身边搭话，不由抬眼看雅恩，用眼神示意她该怎么办。 林雅恩笑着走过来，手伸到她面前道，“走，跳舞去。” 舞池拥挤，男人见走上来两个漂亮女孩子都不约而同让了条道。 其他的同伴也都跟了上来。 见旁边的钢管台上没有站人，林雅恩便一把将宋子露推了上去。 许久没在众人瞩目下跳舞，宋子露居高临下地看着潮水般攒动的人头，心里隐隐有些兴奋。 场中正好放的是金娜娜与公司新人的最新单曲《push》。 出于复杂的心情，宋子露看过许多遍，旋律熟记在心不说，甚至连歌词都能全背下来。 她几乎是站到台上时就随着音乐律动起来。 她很会跳舞，又因为经历过一段不短的舞台生活，因而十分清楚怎样的动作和表情能让自己更漂亮。 在暧昧迷离的灯光下，她无疑是耀眼的。 没过多久，她周边便围满了人。 跳了一会儿，她就觉得钢管太限制她的行动，不够尽兴，干脆跳下场来。 这时林雅恩已被挤到了很远的位置。 同行的女生见约来联谊的男生都一溜烟地围着宋子露去转，一个个的都黑着脸，转头问金东惠，“你带来的那女生是做什么的？怎么这么会跳舞？” 金东惠含混地说道，“她一直都很会跳舞。” 女生们撇嘴，“老是和这种女生在一起，难怪你一直交不上男朋友，这下好了，我们也都没戏了。” “露露可比男朋友实用多了。又能带我赚钱又能陪我玩。”金东惠却一脸与有荣焉的表情。 女生们气得直翻白眼，见挑拨不成，待下去又实在没趣，干脆摆摆手道，“你们玩吧，我们就先走了。” 权之龙出席完活动，又被相熟的同事起哄着要他请大家放松放松，他不好推脱，便笑着应了下来。 去的是惯玩的夜店，他兴致不大，站在二楼挨着楼梯抽烟。 忽听有人趴在他耳边稀奇道，“哥，你看那人，长得跟嫂子可真像……” 他转过头，漫不经心地顺着朋友手指的方向看去。 灯光恰好打在那个人身上，勾勒出一张好看又熟悉的脸。 这一看，手里的烟险些给捏碎了。 哪里是像，分明就是。 他拿出手机，翻到几个小时前楼下那个正被一群男人围着热舞的女人给他发的信息。 “亲爱的，我先睡了，不用太惦记我，若是太晚就先住附近的酒店，我明天去接你。爱你［比心］” 很好。难怪一直怂恿他去住酒店，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他眯着眼，猛吸一口香烟，而后毫不留恋地扔进垃圾桶，沉步往楼下走去。 “哎，这来一会儿怎么就要走了。”身后有人唤他。 “有事。” 楼下灯光时明时暗，人流如织，他只下了个楼梯就费了一番功夫。 尽管他穿得简单，并不显眼，但依旧有不少人认出他来，更有一些粉丝直接举着手机明目张胆地跟着他拍照。 他似无所觉，绕着座位区走了一遍而后站定。 林雅恩正窝在沙发里跟金东惠猜拳喝酒，因为这把赢了，笑得眼睛都几乎睁不开，她站起来给对方倒满酒，“赶紧喝了，看今晚我不灌趴你。” 金东惠也不示弱，豪爽地端了杯子，“尽管放马过来。”转眼看了看场中跳得正high 的宋子露，大笑道，“反正夜还长着，谁怕谁。” 谁想下一秒杯子便被人夺手拿走，有一道阴影挡住了头顶的光。 她抬头一看，整个人立马都不好了，巨大的压迫感自上而下地压在她身上，令她恨不能缩成一团。 “龙……龙哥，你怎么来了？”她一面向林雅恩使眼色求救一面结结巴巴地问。 权之龙冷眼瞧着，冷声道，“去把她叫出来。” 他抬手看了眼手表，“两分钟。”说完便直接往门口走去，刚走几步又回头扫一眼缩在角落的林雅恩，“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林雅恩僵住，忙不迭地点头。 等他完全消失在视线里，卡座上的两人终于长舒口气，觉得能顺畅呼吸了。 “你刚刚躲那么远干吗，也太没义气了……”金东惠哀怨地拍了雅恩一巴掌，“你都不知道，看到他脸的那一刻我都要吓出心脏病来了，欸，刚刚你看到他的脸色没？” “怎么没看到？！”林雅恩拍着胸口连声尖叫，“太可怕了，真的是太可怕了。平时看起来笑呵呵的，一沉下脸简直要吓死人。也不知道露露天天是怎么过来的。” 提起宋子露，金东惠不由往场中央看去，对方还在无知无觉地享受着热闹的氛围，她不由目露同情，“这下露露要完了。你还记得上回她跑夜店喝醉酒那次不？” ☆、姐弟 怎么会不记得？！ 那还是林雅恩第一次看见那么严肃的权之龙，明明什么话都没说，但她背后却硬生生吓出一层汗来。一直以来，在她心目中，权之龙都是一个谦恭有礼、温柔细腻的人，虽然有时也会露出嚣张不可一世的样子，可那本身就是理所当然的。 但那天……她忍不住抖了抖身子，“这辈子都忘不了，当时我差点都以为他要吃人了。一下子把我多年对他的贼心都给吓跑了。” 说着她又有些愤愤不平，“不过他也太过分了，自己都身不正还怪影子斜。我们不过就只带露露来了两次夜店，怎么就用一种阶级敌人的目光对着咱俩，活像我们要把露露带坏似的。切，跟他那花天酒地的劲头儿一比，我们简直都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了。” “不行，我们等会儿可要好好给露露鼓鼓劲儿，可别让她一见男朋友就软了脊梁。现在是新时代，男女早就平等了。”说着她就气势汹汹地往舞池走。 金东惠拉住她的胳膊，边走边说她，“得了吧，你别再给露露出馊主意了。况且龙哥不是说了让我们小心说话，拜托你就别惹事了。不过，他刚那话到底什么意思，什么话不能说来着。” 林雅恩笑道，“当然是不让我们告诉露露他在外头等着呗，要不然人都跑了，他还怎么在门口守株待兔。” 舞池里人一多，免不了就会撞到人。宋子露正闭着眼乱跳，突然就被人撞了一下，身子一趔趄自然也撞到了别人。似乎是个男人，背部十分结实。 “你没事吧？”那人回转过身来，声音响在她头顶，很低沉，也很好听，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在里头，像是她满头大汗地走在沙漠，突然兜头浇下一盆水，整个人都清明了。 她忍不住抬头，眯着眼睛看他，二十岁左右的样子，长得跟他的声音一样，清爽干净。 她不好意思地摆手，“谢谢，我没事。” 这一撞也把她跳舞的心思打散了，道完歉就低头准备错开人群往外走。 “等等……” 宋子露回头，疑惑地看向他。 男生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过了一会儿才说，“要喝杯饮料么？” 宋子露忍不住笑了，今天的桃花似乎格外旺。她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身材修长，长相秀气，声音又好听。 她心里忍不住叹气，若不是有了男朋友，她真想就跟着人去喝酒了。 “不好意思……”话还没说完，就见男生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承俊……” 他不好意思地对她笑笑，而后转过身去。 宋子露原本想直接走开的，但莫名就觉得那女人声音有些耳熟。她往旁边走了几步，透过男生的肩头看清那张侧脸后，忍不住皱了眉。 也真是冤家路窄，走到哪儿都能遇到。 金娜娜此时也看到了她，眉头一皱直接就要拉着男生走开。 哪次见面她不是要冷嘲热讽一顿才罢休。 宋子露觉得可疑，又看出她对那叫承俊的男生的紧张，追上去对男生笑道，“喂，不是要请我喝饮料的吗？” 金娜娜一听到这话，猛地跳起来，挡在承俊前头，“宋子露，你这人怎么这么贱？是没见过男生还是怎样？见一个非得勾搭一个。” “姐你这是要干吗？”承俊觉得有些丢脸。 宋子露却觉得好笑，但周围人声喧嚷，她实在没兴趣在众目睽睽之下表演一场骂战，正想转身离开，忽然就见林雅恩从背后冲上来，拉着金娜娜的胳膊喝道，“金娜娜，你骂谁呢？有本事你给我再说一遍！” 和宋子露做朋友这么多年，孰是孰非林雅恩一路看得分明。她早就看不惯金娜娜为人，但一直没有机会得遇，此时再见她一上来就欺负宋子露，直接就想冲过去撕了她。 宋子露连忙拉住雅恩，见金东惠也背着包站在旁边，忽然想起什么，笑着问她，“拿名片了吗？” 金东惠虽然疑惑，但仍旧听话地从包里取出一张店里的名片递给她。 宋子露接了名片，走到承俊面前，笑盈盈地塞到他手里，“欠我的酒改日再喝吧，照着上面的地址可以找到我。” 说完她便潇洒地拖着林雅恩二人往外走。 “喂，你拉我干吗，还有为什么给那男的递名片？”林雅恩不满地戳她。 “那男生好像是她弟弟。”宋子露说，“现在的年轻人最冲动了，相信我，他们一定会大吵一架的。这样可比我们跟她在这里吵解气多了。” “切，你哪来的那么大自信认为那对姐弟会因为你这个外人吵架。”林雅恩翻白眼。 “不信你回头看看。” 林雅恩好奇地回头，此时灯光暗下来，攒动的人头黑压压一片，哪里还看得见那二人。 宋子露笑得弯了腰，“你还真信啊，我胡说的，见她那么紧张就忍不住想气气她。现在人都走了，也就别再想那个烂人了，唉，真是好久都没玩这么开心了，可不能被她破坏了心情。” 金东惠听她说玩得开心，突然就想起还在门口等着的权之龙，慌忙戳了戳林雅恩给她使眼色。 林雅恩会意，装模作样地看了眼手表惊叫道，“哎哟，都这么晚了，我们也该回家了，你家那位要是发现你不在估计就要疯了。” “怎么可能，”宋子露一脸得意，“来的路上，我已经问过他了，他说晚上会住酒店。” 林雅恩同情地看她一眼，不再说话了。 快走到门口时，她突然一拍衣服叫道，“哎哟，钱包怎么不见了，子露你先出去找车，我和东惠回去找一找。” 权之龙靠着墙站在角落的阴影处，手里的烟忽明忽暗，映着他略显阴郁的脸。 他抬手看表，秒针不停地往前走，一秒一秒地考验着他的耐心。 待香烟快要燃尽时，他终于看到一直等着的人慢悠悠从夜店门口走出来。 一袭吊带连衣裙，肩上披着件看不清楚颜色的风衣，一双笔直的大长腿暴露在空气里。许是因为冷，她缩了肩膀，双手合十放在嘴边哈气。 他将烟头掐灭，扔进垃圾桶。 宋子露一出夜店就后悔了，室内外温差悬殊，她穿得又单薄，身上的衣服一点御寒作用都起不了。身体就像突然被人从热带雨林甩到了冰天雪地的南极，整个人都快要冻傻了。 她哆哆嗦嗦地往停车场方向走，路过一个街口时，黑暗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来将她拽进怀里。 她刚想反抗，一股熟悉的香水味道蹿到了她的鼻子里。 身子猛地僵住，一动都不敢再动。 果然，下一秒头顶就传来一个森冷的熟悉的男声。 “怎么样，玩得还尽兴吗？” 完了。她心里哀叫。 头赶紧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 “还没玩尽兴啊……那要再进去玩到天亮吗？” “……”宋子露吓得不敢说话了，乖乖地被人拖着往前走。 上了车，她小心地看着他的脸色，吞了吞口水解释道，“我本来……已经睡了的，但东惠突然打电话说需要我，我没办法才来的。” 车突然起步，她没个防备差点撞到头。 “哎哟……” 车又停住，她心里疑惑，忽然见他探过身来，给她寄好安全带。 宋子露顺势抱住他的胳膊，讨好道，“工作很累吗，饿了吗，我们去吃夜宵吧？” 权之龙凉凉看她一眼，拨开她的手，目视前方，挂上挡开车。 车速很快，如风驰电掣。 宋子露几次三番与他搭话，都被无视过去。到最后，她自己也有些恼了，她不就是去了趟夜店么，歉也道了错也认了他还想怎么着。他自己平时花天酒地绯闻漫天的，她又何时跟他发过脾气，怎么轮到她就跟犯了大罪似的。 她冷了脸，“停车，我自己能回家。” 本来就是句气话，谁想车真的就停了。 宋子露气呼呼地解了安全带，跳下车，将车门甩得震天响。 轰的一声，尾气卷着尘土，在她面前打了个旋。 不愧是名贵跑车，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宋子露有点想哭。 虽然街道两侧街灯把脚下的方寸之地照得明晃晃的。但她却觉得自己仿佛被关在了黑暗的笼子里。四面帏布封得严实，一丝光亮都透不进。 她还觉得冷。 ☆、投降 四周店铺关得严实，清冷的街头一个行人也没有，安静得瘆人。 “混蛋。”宋子露恨恨地骂了一句，眼泪却滚下来。她身无长物，手机钱包等都在东惠那里，就是想跑到路口拦个车都是天方夜谭。 她抱着肩走了一会儿，脚下的高跟鞋磨得她脚疼，没多久她就委屈地蹲到地上抱头痛哭起来。左手的戒指硌了脸，她气得一把撸下来扔到地上。 细小的碎钻在街灯的照射下熠熠闪着光，她哭着看了一会儿，还是舍不得，挪着步子过去又拾起来，攥紧在手心里。 “混蛋，既然敢把我丢在路上，那你今晚上也休想好过。”她鼓了鼓劲儿，重新站起来往前走。 先前只顾着生气也没仔细看路，此时一振奋便发现这条街道和权之龙的公寓只隔了两个路口。 她气咻咻地埋头往前冲，冰冷的夜风把她脸刮得生疼，心里却憋着一团火，将五脏六腑烧得面目全非。 她想起几年前他们吵架的那一次，她故意跟他说分手，结果她趴在他家门口都哭到天黑了，他都没追出来看一眼。而这一次呢，她不过赌气说一句“停车”，他就真的把她给扔在了大街上。 他怎么能这么狠心，还是说，他压根就没多么喜欢她，要不然怎么连哄她一句都不愿意。 这样一想，她心里又难过了，眼泪哗啦啦地往外流。 她哭得太投入，结果竟一不小心踩空了阶梯，心里正暗叫不妙，以为要跌个狗吃屎时，后面突然有一双手托住了她。 紧接着她就撞到一具温热的胸膛。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的声音冷冷的，听不出一点温度。 可奇怪的是，她满腔的怒火跟怨恨突然就烟消云散。 可现在就投降也太丢脸。 “你不是走了么，现在又管我干吗？”宋子露强自挣开，通红的眼睛瞪着他。 权之龙叹口气，把她重新拉回自己怀里，“生气了？” 见她不说话，他继续说道，“我也很生气。气你不信任我，气你不好好照顾自己，气你生我的气，然而最气的是，明明告诉自己要给你个教训，偏偏又舍不得。” “我什么时候不信任你了？”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想出去玩，反而骗我说睡了。” 宋子露哑然，只能心虚地把头埋在他怀里。 “可是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好过分。”她不甘心地控诉，“明明知道我在这里除了你什么都没有，还那么狠心就把我扔在街上。” “对不起。”他叹气，声音几不可闻，“我已经受到惩罚了。” “嗯？” 他拉住她的手放在胸口。 “这里，很疼。” 宋子露脸上发烫，有些招架不住。虽然电视里他总给人“情话高手”的形象，但实际上他并不怎么说这么肉麻的话。 “冷。”她搂紧他的脖子，语气软软地说，“想要公主抱。” …… 一回到公寓，权之龙仿佛力竭般瘫坐在地上，宋子露撑着脑袋笑，“谢谢。我一点都不生气了。你呢，还生我的气吗？” 他笑，揉揉她的头发，“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冻坏了吧，赶紧去洗个热水澡。” 闻言，宋子露忽然来了精神，猛扑到他身上，手探到他的衣服下不轻不重地撩拨着，“帅哥，要一起吗？” 他笑着按住她的手，“没事少看些奇奇怪怪的漫画，你先去洗，我得去把车开回来。” 宋子露扁了嘴，幽怨地看着他，“这么快你就不爱我了吗？” 他眼神暗了暗，翻身将她压到身下，手不轻不重地抚着她的背，一个拉扯就把她的裙子拽掉。 刺啦一声，她听到布料撕裂的声音，忍不住心疼，“哎，衣服破了……” “我给你买。”他咬上她的嘴唇，不轻不重。带着惩罚的意味。 “那不是我的……啊……疼……”宋子露不满地轻哼，瞬间又被淹没到唇齿之间。 他离开她的唇，吮吸她的脖子，又一路往下，细细密密的吻逐渐落到她的肚脐。 身上似被点了一把火，身下地板又一片冰凉。宋子露觉得自己像变成了一条离开水的鱼，无助又难耐，只能急切地蹭着他的腿。 稍微清醒过来，她便不自在地推了推他的头。 “窗帘还没拉。”其实不过是借口而已。 权之龙抬眼，看到她眼中的窘迫，戏谑地挑了下嘴角，而后在她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要是不想在这里被我操/翻，就赶快拿了衣服洗澡去。” 听到他说荤话，宋子露脸刷地红了，简直能滴下血来。捂着脸迅速起身跑向了浴室，临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又回头，“不要把我一个丢在这里，等我出来了陪你一起去。” “好。” 汽车就停在她下车后的十米之外，宋子露看看车，又看看权之龙，忽然就不知道说什么。眼睛酸涩难忍。 原来他一直就跟在她身后。 “跟我在一起很累吧？”她突然问。本来工作就已经累到筋疲力尽，结果回到家却还不得安宁。 他拍了下她的额头，笑道，“傻瓜。” 宋子露也笑起来，拉着他的胳膊喊道，“喂，想要听歌么，我唱给你听好不好？” “I'm in love，情人眼里出西施 Babe……好耀眼 Babe……糯米糕，糯米糕，交融吧我们我们交融……” 她洋腔怪调，唱得乱七八糟，还故意学着原来的动作在他身边乱跳。 权之龙笑得简直喘不过气，勾着她的脖子揶揄，“我总算知道你们经纪人为什么老是一副仇大苦深的样子了……” 宋子露一脸的理直气壮，“喂，我是领舞和门面好不好，我们老板都说了，歌唱得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脸，脸你知道吗？！你敢说你不是因为我的脸才爱上我的！！！哼，肤浅的男人！” 金基荣导演新电影的演员招募已经在学校里展开，只不过公告第一条就明确指出“需要可以裸露表演的女演员，裸露程度极高，不可协商”。 “难怪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女演员，就这一条就要把人吓光了。唉，就算最后得了奖又如何，光是全国人民的吐沫星子都能淹死你……”尹南珠小声在宋子露耳边嘀咕。 她们是同班同学，在看招募公告时遇到，于是站到一起闲聊。 “我是不报名了。”尹南珠耸耸肩，转头问宋子露，“你呢？” “我倒想试试。”宋子露说，感受到对方不可思议的目光，她笑笑，“倒不是多想演，纯粹是想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报名的人一定很多，我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被淘汰。” “这样啊，”尹南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我也报名好了，万一入了金导的眼，捞个路人甲的角色也是不错的。” 虽说没报多大期待，但第一轮就被淘汰也有点太伤自尊。宋子露又看了一遍自己在初选时递交的视频，最后只能把失败原因归结为自己胖太多，肉滚滚的脸不好上镜。 倒是尹南珠过了初选。因为太过紧张，央求宋子露陪她一起去参加试镜。 宋子露也有些好奇，便跟着去了。 通过初选的人大部分都娇娇小小有着巴掌脸，宋子露坐在等候区环视一周，忍不住长叹口气。 看来她真的要将身材管理这件事提上日程了。 因为是第一次参加试镜，尹南珠一直紧张地握着宋子露的手。 “你说万一我被选中了怎么办？这么难得的机会，放弃多可惜。但如果真拍了这种电影我爸肯定会打死我的，不行，坚决不能拍。可万一得罪了导演，他一怒之下全面封杀我岂不是就惨了……”尹南珠一脸纠结，说到最后干脆拉着宋子露就要站起来，“算了，我不试镜了。” “……”宋子露一脸无语地看着尹南珠，“大姐，你会不会想太多了。现在才第二轮，八字还没一撇呢。” ”也对哦。”尹南珠舒口气，又继续拿起试镜片段看起来。她被安排在第二十号进场，而此刻试镜还没开始，还有好大一会儿功夫等待。 等待往往是最磨人的事情。宋子露左右无事，便戴上耳机看动漫。 毫无营养的恋爱番，但因为画风极美，声优的嗓音太销魂，便也看得津津有味。 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茫然地看过去。 只见尹南珠一脸激动地指着入口处，嘴巴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 她摘了耳机，同时向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一个穿着红色风衣的女人被一群人前呼后拥着走来，墨镜占了大半张脸，令人看不出神情。 “明明不是说要找新人演员吗？Forea怎么来了？” 她听到尹南珠的声音。 ☆、机会 宋子露回过神来，若无其事道，“在演戏方面她的确是个新人。” 虽然这几年金娜娜演艺事业发展得红红火火，却也仅限在综艺界与歌谣界，戏可是一部也没演过。 尹南珠闻言，重重叹了口气，“倒也是。不过我也真是搞不懂，明明她都已经那么有名气了，怎么还非要来趟这摊浑水。” “人各有志吧。” 宋子露不咸不淡道。她倒是一点都不难理解金娜娜的选择，她那人既有野心，又狠得下心肠，做出什么事来都不会让人奇怪。 正胡思乱想着，忽觉身边静了一下。 一直说个不停的尹南珠定住了，睁大眼睛看向她的右后方。 一阵浓郁的香水味飘来，宋子露隐隐觉得不妙。 果然—— “又见面了……Alice，我们还真是有缘。”金娜娜在她身旁站定，笑盈盈地说道。 “哦。”在尹南珠的炙热目光下，宋子露勉强哼了一声算是回话。 她也是佩服极了金娜娜，明明心里对她敌意满满，不屑一顾，偏偏每次遇到还非上赶着跟她交流几句，面上也能做出一番亲热的表情，就这翻脸如翻书的技能，要去演戏的话说不定还真能做出一番成就。 见她一脸敷衍，金娜娜丝毫不在意，疑惑地问她，“难道你也是来参加试镜的？”说着又忽然掩了唇笑道，“哎哟，你看我，怎么这么不会说话，你不会生气吧？其实初选没过一点问题都不能说明的……不过啊，作为朋友我还是得给你点建议，虽然已经不在圈里工作了但身材管理还是要做的，否则啊这男人的心可是分分钟要变的，到时候你就算哭死在街头也没用……” 如果最开始还会觉得是对方消息灵通，那听到最后再不明白她可真是个傻子，“你找人跟踪我？” “瞧你说的，我这都是关心你啊。”金娜娜一点掩饰的意思都没有，弯着眼睛娇笑道，“哎哟，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去试镜呢，我们有空再聊……” “你心里竟这么害怕吗？” 金娜娜纤细的背影陡然一僵，她回头看向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人，歪着头问，“你在讲什么，为什么我没听懂。” 眼睛深处却一片阴寒。 宋子露勾了勾唇角，没有说话，戴上耳机继续看起手机来。 金娜娜盯着她的头顶，恨得几乎要咬碎牙，她最讨厌宋子露这样的人，明明什么好事都占尽，偏还要做出一副不屑的假清高模样。 在这圈里，谁又比谁高贵到哪里去。她能红不过是仗着男人，她现今理直气壮也不过是仗着那个男人。 她真要看看，到时候被人抛弃后她宋子露到底还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这么横。 “娜娜姐？导演已经叫了。”助理小真上前小声对金娜娜说道。 金娜娜回神，笑了一下扬着头往会议室走去。早晚不过是只落水狗，她这时候较什么劲呢。 宋子露摘掉耳机。 手机里的声音很吵，吵得她心烦气躁。 她看着金娜娜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门口，眼神也随着一点点沉下去。 本来想徐徐图之的，但既然对方这么迫不及待。若不回报点什么，还真对不起她对自己的关怀备至。 忽然察觉旁边有一道炙热的视线。宋子露扭头，便见尹南珠一会儿看手机，一会儿又抬头看她的脸。 “怎么了？” “刚刚她叫你Alice” 宋子露明白过来，笑道，“嗯，你没听错。”又探头看了眼她的手机，果不其然页面上是她曾经活动时期的照片，“你也没看错。” “天哪，你竟然是Alice，难怪一直觉得你长得有点像哪个人来着……之前学校论坛出现权之龙现身校园的事我还以为是假的，现在一看竟也是真的。” 尹南珠连连感叹，还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 宋子露觉得好笑，“班里那么多明星同学，怎么也没见你们好奇来着。” “那是因为一开始就知道的，所以有心理预期啊。”尹南珠说，“欸，不对啊，我记得Alice 是中国人啊……” “我本来就是啊。” “那你的韩语未免也太好了。”尹南珠再次感叹，“简直跟本地人一样，一点口音都没有。” 宋子露笑，“可能是因为我有个本地的男朋友吧。” “……” 尹南珠是个知情识趣的人，对于先前二人剑拔弩张，暗藏刀锋的情形只字未提，只说些轻松的话题缓解氛围。 宋子露不由对她升起几分好感，指着她手里的台词本笑道，“好了，别跟我再扯些有的没的了，你还有重要的事要做呢。” “明知道结果的事还有什么重要的。”尹南珠毫不在意地摆手，但最后还是垂头看起试镜剧本。 等待虽磨人，一旦结束又觉得时间飞快，仿佛一眨眼就到终点。 两人是早上九点来到办公大楼，结束时还不到十二点。算下来，每个试镜的人平均约有十分钟时间。 尹南珠从试镜厅走出来时面容微红，还带着紧张的余韵。 “怎么样？”宋子露迎上去。 尹南珠笑，“可能还不错？不过一切都得出了结果才知道。” 两人并肩往外走，刚走到电梯处忽然听到有人叫她们。 回头，见是个个子不高，瘦长脸的年轻男子，戴着副黑框眼镜。 宋子露隐隐觉得眼熟。但又想不起来是哪里见过。 尹南珠先一步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那男人却是直盯着宋子露一脸激动地问，“你还记得我吗？” 宋子露警惕地后退一步，“你可能是认错人了。” “在片场的时候我们见过的？”男子高声解释，试图唤起她的回忆。 宋子露这才将他与前几天去探班李再胜时遇到的怪人联系上来，“不认识。”她说着一面转头快速按了电梯面板。 “你好，我是金导演的助理，最近我要拍一部电影，觉得你很适合里面的一个角色，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兴趣就来联系我。”他不容置疑地将名片塞给她，而后转身回了试镜厅。 柳载镇。 宋子露盯着这简单的三个字，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相比起他是个导演，她倒觉得这人更像是骗子。 只是，她有什么好值得他骗呢。 “电影艺术学院？”尹南珠探过头来，惊讶地抓紧了她的胳膊。 “什么？” “电影艺术学院啊……”尹南珠再次强调，见宋子露一脸莫名，急急解释，“我们这儿最有名的专业电影学院，忠武路百分之九十的导演都是从这个学院毕业的。而且只要是他们拍出的电影几乎都能在国际上获奖。” 尹南珠两眼发光，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那跟金基荣导演比呢？” 尹南珠噎住，“你拿一个学生跟功成名就的大导演比，有可比性么……” “那不就得了，我们也是参加过金导演员试镜的，现在又有什么好激动的。”宋子露狡黠一笑，将名片塞到包里，“不过有机会总比没机会强，对吧？” 时隔两年，宋子露再一次踏入D.N.A的大楼，室内陈设还是老样子，只是一楼大厅的展示牌都换成了近期公司正在热推的新人。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永远新鲜的面孔，你不前进，就会被丢弃在浩瀚的人海中。 韩哲东的办公室在八层，乘电梯的时候正遇上几个年轻的男孩子，看打扮应该是公司的练习生。 “前辈好。”男生们很有礼貌地问好。 宋子露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局促地回了个礼，心下却纳闷。 等到了八楼，一出电梯她便恍然。电梯正对着的墙壁上挂了一两张MUSE活动时期的宣传照，五人中，她站在前方最显眼的地方。再走几步，便见她个人的大幅宣传照，是风格强烈的黑白艺术照，她记得曾挂在公司大楼外，当时东哥曾指着那张照片兴致勃勃地说，“等着吧Alice，很快整个首尔的街头广告都会挂上你的巨幅海报。” 或许，在东哥心里，即使她闯多大祸，她依旧都是他最成功最骄傲的作品吧。 韩哲东对她的到来有些意外，但也只是愣了片刻，便叫她坐到办公桌前。 “我落选了。”宋子露开门见山道。 韩哲东语气平淡，“落选也好，趁早收收心，把精力放在训练上。” 说着，他打开抽屉，将一个文件递给她，“这是公司企划部专门给你做的复出计划。如果有什么意见随时来找我商量。” 宋子露点头，接着又想起什么似的从包里拿出个名片，“这是今天一个导演给我的，说他的新戏有适合我的角色，希望我能去试镜。” 在来公司的路上，宋子露曾询问过李再胜，他说柳载镇的确是导演助理，而且长达三年，是个很有想法的人。他建议宋子露去试镜。 宋子露也有意向，只是她既已选择回到公司，就应该遵守规则。 ☆、叙旧 韩哲东扫了眼名片，“你的想法呢？” “再胜前辈建议我去试试。”宋子露抬头对他笑道，“一切工作安排我都听东哥的。” 韩哲东哼笑一声，“倒是学聪明了不少，也没白上这几年学。” “要是真能拿下角色，我们自是没有道理把机会往外推的。倘若不行，那就趁早把心收了。”他眯眼上下打量她一番，皱眉道，“从明天起，每天来公司报到。练习计划和时间表我等会儿让安娜交给你。” “安娜？她现在不是FNT的经纪人么？”FNT是公司正推的男团。 “现在她是你的执行经纪人。”韩哲东没有想解释的欲望，简单叙述一句便下了逐客令，“没有其他事的话就出去吧，我很忙。” 宋子露一出办公室，就看到走廊上紧贴墙壁站着的安娜。 听到声响，安娜抬头对她笑道，“回来了？” 没有埋怨，没有愤恨，仅仅是一句简单的“回来了”，似乎她只是简简单单地出了一趟门。 她心里有点酸，也笑道，“嗯，回来了。” 安娜将一个文件递给她，“这是一周内的训练计划，你回去了好好看看。面试的时间定了就给我打电话，我陪你去。”似乎想到一个问题，她顿了一下，问道，“要搬到宿舍住还是……” “不用了。我现在住的地方就挺好的。” 安娜笑笑，没有再说别的。带她将公司的练习室简单地浏览解说一遍后，两人告别。 正等电梯的时候，忽然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人看到宋子露后，惊讶地张大了嘴，许久后才发出惊叫，“Alice，你竟然还敢来公司？”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真性情”。 宋子露笑了，“你倒说说看，我为什么不敢来？” 朴怜儿翻了个白眼，撇嘴道，“自己心里清楚不就得了。怎么外面混不下去，又跑回公司求饶了。切，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嗯，你说得对。”宋子露点点头，电梯叮咚响了一声，她往前走了一步进电梯。 朴怜儿跟进去，站在角落看她手上脱落了半截的指甲油。 “喂……”她翻了翻眼皮。 宋子露奇怪地看她，“有事吗？” 朴怜儿看了眼宋子露，欲言又止，最后摇头，“没事。” “哦。” 等电梯降到一楼，宋子露低声说了句“再见”便往外走去，刚出电梯，手臂忽然就被人从后面拉住了。 自然是朴怜儿，坐了一路电梯都见她欲言又止的，实在是稀奇。 宋子露挑眉看她，用眼神询问她有何贵干。 朴怜儿假装若无其事道，“一起喝杯茶吧。”说完又立刻补充，“我请客。” 宋子露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好啊。” 到了楼下咖啡馆，朴怜儿一坐下就将饮品单递给宋子露，“喏，看看想喝什么？” 宋子露扫了一眼，手指点上最贵的那一行，“我要这个，两杯。” 朴怜儿克制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挤出一个笑，“最近过得怎么样？” “不怎么好。”宋子露垂下眼睛，看指尖摩挲桌子的纹路，“课业很紧，常常要打工。前几日遇见金娜娜，还被她奚落了一顿。” 她抬头，笑容似有几分慨叹，“真没想到，不过两年就天翻地覆。更没想到，我们几个当中发展最好的竟然是她。” “嘁，火又怎样，还不是靠男人，你当初不比她……”朴怜儿忽地顿住，猛咳了几声道，“呃，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用道歉，你说的也是事实，”宋子露打断她的话，喝了口水，状似不经意地说道，“不过前两天我还看到她在夜店跟一个年轻男人在玩，看起来不像是你说的那种情况……”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朴怜儿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前一段她刚跟个秃顶老男人分手，这会儿还没勾搭上新目标呢，估计现在就是想随便找个小鲜肉放松一下。” 说着她又一脸嫌恶地抖了抖身子，“我也是佩服，她那人对自己可真能狠得下心来，要我宁愿一辈子都出不了头都不要跟那些猥琐老男人纠缠。” “或许是真爱也说不定……” “真爱？哈哈哈……”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般，她笑得直不起腰来。 宋子露听得厌烦，转而问道，“你和真恩姐怎么样？这两年一直也没怎么听到你们俩的消息。” 朴怜儿一噎，撇了撇嘴，“在家抠脚呗，不然还能怎样……以前你火的时候，还能跟着蹭几个节目，现在哪怕一个镜头，某人都恨不得把整张脸填进去一点缝隙都不留。想从她嘴里头抢资源……”她冷哼一声，没再说下去。 宋子露低头看表，这场“叙旧”比她想象得要无趣得多。 正想找个借口走人，忽听朴怜儿问道，“你真要回公司了？” “不然呢？智妍已经醒了，她欠下的债也该是时候还了。”她淡淡道。 “你怕不是忘了，现在你只是个丑闻缠身的过气艺人，而金娜娜，人可是如日中天的综艺小天后……” “嗯。”宋子露点头，“可总要试试才知道，反正已经是最低谷了，还能再怕什么。” 朴怜儿撇嘴，不以为然。 宋子露挑了下嘴角，突然凑近朴怜儿，盯着她的眼睛问，“那么你呢？” “什么？”朴怜儿被她看得紧张，忍不住后退了身子。 “你甘心吗？”她问道，“论资历，论实力，你哪样比不过金娜娜，可最后红的却是她，这也倒罢了，顶多可以安慰自己时运不济，不比她有心计。可偏偏她为人又霸道，半分机会都不愿给你留。偶像生涯顶多也不过就这几年，再蹉跎下去，你这辈子都别想出头了。所以，”她看着朴怜儿一字一句道，“你甘心吗？被这样的人渣踩在脚底下，永无出头之日。” “可……可我有什么办法……”朴怜儿磕磕巴巴道。 宋子露没说话，一鼓作气将咖啡喝完，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可我不甘心。” 宋子露离开后，朴怜儿久久地坐在沙发上没有动，她觉得心里有些沮丧，有些烦躁，更有些莫名的激动。 两年零六个月，Alice宣布退出Muse的第449天。 其实一开始，她心里并没多惶恐，反而有些窃喜。公司资源丰富众所周知，没有了Alice处处压在头上，智妍又重伤卧床无法活动，那剩下的她们三个怎样都会成公司力捧的对象。 只是她没想过，资源丰富是真，但愿不愿意舍得花在她们身上又是另外一回事。当时智妍车祸事件闹得沸沸扬扬，舆论氛围又实在紧张，公司干脆将她们三人冷淡处理，只不痛不痒地丢些小节目试探风声。 她本以为，只要有节目上着，等人们渐渐淡忘，她的事业一定会越来越好的。谁知，猝不及防地，金娜娜火了，而后一点情面都不留把所有好资源都牢牢把控在手里。 她再没有一点机会，可心里又隐隐有着丁点希冀。 只要不离开公司，早晚有一天会好的吧。她这样想着。每一天，煎熬着无望着又希冀着。 她以为自己会一直等到三十岁，彻底死心然后离开。 然而，今天她见到了Alice，她说，她不甘心。 那是不是意味着她也可以再奢望一次。 自打回公司以后，宋子露便过得异常忙碌。除了回学校上课，她的时间就被各种练习填满，其间还要因为管理身材而节食。 不出一个月，她便瘦了十斤左右。她自己很满意，权之龙却觉得她瘦得太快，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她被念叨得头疼，最后只得暂停减肥计划，恢复正常饮食。 一日下午，她突然接到一个陌生来电。 是个很好听的男声，清爽又干净。 他仅仅说了句“你好”，宋子露便听出了是谁。 金娜娜的弟弟，似乎是叫承俊。 “请问你是？”她装作没听出来。 “你答应过我要跟我喝一杯的。”刺刺拉拉的电流声中，她听出他的声音透着些许紧张。 话筒里静了很久，就在金承俊都以为她已经离开时，突然听到她笑了一声，“哦，原来是你啊。” 他几不可闻地松口气，却又听她说道，“你姐很讨厌我。” 一颗心又提起来，想了好一会儿，他诚实地回答，“我知道。” 宋子露突然觉得厌烦，脸上的笑一点点冷下来，她冷静地一字一句道，“即使是这样，你也要见我？” “嗯。我想见你，可以吗？” “为什么不？”她面无表情道，眼中火光隐隐跳动。 他会跟她讲什么……她真的很期待。 ☆、都好看 “金娜娜知道吗？” 金承俊一坐下，宋子露便开门见山地问。 她有些纠结，一方面既不想牵连无辜，另一方面又很想从他这里抓到金娜娜的痛脚。 “不知道。” “想想也是，若是她知道了你怎么还有可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宋子露冷笑，“说吧，你找我究竟有什么目的，难不成真是对我一见钟情？” 金承俊扯了下嘴角，笑道，“你变了很多。” 宋子露皱眉，不知道他壶里在卖什么药。 “很早以前我们见过一面。那时我姐中毒住院，我急着去看她，不巧在楼梯口撞到你，把你的饭盒摔碎了，但你却一点都没有生气，反倒问我有没有事。那是个星期三的下午，你穿了件奇怪的豹纹紧身衣。” 他描述得很细致，可宋子露脑海里却一点印象都没有，只能够想起她曾穿着豹纹紧身衣和权之龙在楼梯口吵了一架，对方被她气得要死，却又无计可施。 “我一眼就认出你是我姐的队友，只是还没等我说话，你见我无事就急匆匆走了。从那天之后，我就一直有关注你……” “你到底想说什么？”宋子露打断他。 “你是个善良的人。”他继续说，“两年前的车祸，我代我姐向你道歉。其实她已经知道错了，这些年她一天安稳觉都没睡过，只是一直不敢面对你们。我也一直很感激你，放过她一马，没有追究她的过错。” 呵，善良？所以他说一句道歉，她就该大大方方一笑而过么？ 他当她是什么？垃圾桶么，什么人都可以来踹上一脚。 “你妈难道没有告诉过你吗，既然犯了错那早晚都要付出代价，有时报应不到，不是不到，而是时候未到。”她冷冷地看着他，“滚，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们姐弟俩一眼，否则我不会保证自己能做出什么事来。” 金承俊惊讶地看着她，似是不明白她为何发怒，“我没有恶意……” “哗”的一声，他顿住，一杯温水泼到他脸上，而后顺着脸颊稀稀拉拉往下淌。 “再不滚。”她一字一句道，“下一杯就是开水了。” 柳载镇筹备的新电影名为《风月》，讲述了朝鲜时期的一场悲壮的爱情故事。 女主角荷秀和姐姐自小失父，跟着母亲生活，在她七八岁时，母亲被当地豪绅金洪延看中养在外室，从此衣食无忧。随着相貌日益出挑，金洪延开始带姐妹两人出席各种风月场合，以拉拢权势。荷秀内心嫌恶但迫于生计，只好忍辱虚与委蛇。后来有位书生寄住在她家隔壁，两人几次相遇后暗生情愫。然而在听说她们与金府有牵连后，书生直接远走他乡，荷秀自尽。 在宋子露联系柳载镇表明试镜意愿后，柳载镇便给她寄来剧本。 剧本写得很好，情节丰富，女主角荷秀倔强刚烈的性子很有特点，她看完之后心里感触良久。有一种悲凉的情绪久久不散。 若是之前还抱着试试的态度，那么看完剧本后她心里便有了一阵强烈的渴望。 如果错过这个角色，她一定会后悔莫及，抱着这样的想法她将琐事暂时都抛诸脑后，集中精力练习演技，每天学习演技的课程延长到三小时，一闲下来就对着镜子练习表情。 就这样忙碌了□□天，终于到试镜的日子。 那日一大早，宋子露便起来将衣柜里的衣服都抱出来，摊在床上挑选。 颜色要热烈性感，但又不能太刻意。 她拿着一件件衣服比在身上，最后实在难以抉择，便推了推还在睡着的权之龙。 “怎么了？”他揉眼睛，思绪还有些混沌。 “你觉得哪件好看？”宋子露扬了扬两只手里的衣服。 权之龙撑着脑袋看一会儿，“都好看。” 她笑起来，紧张的情绪放松下来，“哪一件更好看？” “这件吧。”他从床上的衣服中抽出一条裙子递给她。 黑色连衣裙，长及膝盖，中规中矩。 宋子露疑惑地看他。她记得买这件裙子时好像还被他吐槽过像中世纪的修女服。因而除了极其严肃的场合她都没穿过。 “只是去试镜，衣服太过喧宾夺主反而不好。”他说。 “哦，这样啊。”好像是有几分道理，宋子露点头，将其他衣服通通塞进衣柜里，背对着他利落换好。 看着她的背影，权之龙满意地翘起嘴角。 “几点到？我开车送你过去。” ”你今天不是还有活动吗？”宋子露转过身问。 “顺路。” 她记得好像并未跟他说过地址。 顿了一下，她对他眨一下眼睛，笑眯眯地点头，“好啊。” 试镜地点约在一间咖啡厅，宋子露虽有些意外，但也没有细问。进了门，她四处眺望，很快便发现柳载镇坐在靠窗的角落。 “导演好。”她走到他面前，恭敬地行礼。 柳载镇点头，示意她坐下。等服务员倒好茶，慢条斯理地抿一口，才说，“剧本看了吗？” “嗯。”宋子露说，“很喜欢，所以觉得一定要试试。要在这里面试吗？” “我之前看过你演的电视剧。” 宋子露认真地听着。 “我第一次看到你，就觉得如果有一个人叫“荷秀”的话，长得或许就是你这个样子，你和荷秀很像。”他笑，“见到你本人之后，更觉得这个故事是会发生在你身上的。” 她有些受宠若惊。 “您的意思是？” “片酬方面可能会不高。开机前要进行半个月的培训，开机后两个月不能出剧组。” 宋子露脑袋晕乎乎的，没想到事情竟能如此顺利，她绷住嘴角，忙不迭点头，“嗯，我明白。一切都会遵从剧组的安排。” 直到回了公司，她心里还有点说不清的情绪，整个人像踩在云端，没有真切感。她转头对安娜说，“掐我一下。” 安娜坐在沙发上头也没抬，“合约什么时候寄来，你什么时候进剧组？” “……我没问。” “没有签合同之前，一切都还是未知数。”她看过来，“况且就算是成了女主角，片子不火你就还是个普通艺人。与其在这儿异想天开，不如多去练练嗓子。公司接到一档过气艺人回锅重造的选秀节目企划书，没事就去练习一下，省得到时候丢脸。” 过！气！艺！人！ 宋子露觉得扎心，“导演说去了剧组两个月都不能出来，估计是不能参加什么选秀节目了。还是让真恩姐跟怜儿姐去吧。” “倒是挺大方。不过你这水平，就算是两年前，能不能被节目组挑走都是个未知数，现在……”安娜瞥她一眼，“陪着去露个脸，先试探试探风声吧。” “喂，安娜……”她忍不住控诉，“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我在跟你谈论工作，没有在与你聊天。身为艺人，最重要的便是具有正确的自我认知，然后审时度势。你自己的事业还没个起色，暂时还是别替别人瞎操心了。” “……” “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去练习了。”宋子露站起来说道。再跟她说几句，她怕自己的好心情都要被破坏干净。 虽然知道安娜是为自己好，但目前她只想找个小伙伴分享自己的喜悦，就算她的种种期待还都是未知数，随时都可能化为泡影，可她就是想好好地高兴一场。 这大约是这两年来除了被求婚以外最令人振奋的事了。 宋子露盘腿坐在练习室，拿着手机盘算着给谁发信息好。 想了一圈，又想起安娜的话，不由又将编辑好的话都给删掉。 万一出了变故，或是电影压根没能上映，那岂不是太丢脸。 还是算了，等电影拍完上映了，她再告诉大家也不迟。 她长叹一口气，倒在地上，眼睛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至少还得三个月呢，真的太漫长了。 晚上回到家，客厅一片漆黑，显然权之龙还没回来，她忍不住叹口气，恹恹地换上拖鞋。 忽听背后“咔嚓”一声，像是打火机打响的声音。 她回头，看到不远处一簇橘色的火光，映出一张略显昏暗的脸。 权之龙对她笑了一下，弯腰将长桌上的蜡烛一一点燃。 房间被染上一层浅淡的晕黄，影影绰绰间，有舒缓的音乐静静流淌。 她低头，看到桌子上有个两层高的奶油蛋糕，浅绿色，上面一层压着层层叠叠的盛放的霜花，栩栩如生，好看到令人尖叫。 “今天是什么节日吗？”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哑。 “听说你今天的试镜很成功，我觉得应该庆祝一下。”他走过来，亲昵地搂住她的肩膀。 她低着头，小声嘟囔，“只是试镜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他扳正她的身子，双手搭在她肩膀上，目光灼灼地看她，“你的事对我来说都不是小事。还有，相信我的眼光，我喜欢的人，一定是最好的。” ☆、Back 尹南珠打来电话说自己进入终选的时候，宋子露正在练习室，她捂着话筒边出房间边笑着说，“那还真是喜事，我现在可得赶紧多弄几张签名照，就坐等着你一飞冲天了。” “算了吧，就只是终选也不一定能演呢？” “终选还剩几个人了？” “三个。我，金娜娜和一个演过几个电视的新人演员。唉，说是要起用新人，到最后还是有实力有背景的占大多数。我觉得自己没可能的。不过落选也无所谓，省得让我做出今后追悔莫及的事。” 这种情况下，任何宽慰之语似乎都显得多余，宋子露顿了顿，笑道，“加油，如果需要我应援的话，随时跟我说。” 挂了电话，她看着手里屏幕有些发愣。 金娜娜也进入终选了啊。 她的运气可真好。难怪人们老是会说，祸害遗千年，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不是能简单以正义为划分的。 “这大冷天的，你站在窗户口吹什么风啊。”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朴怜儿迎着窗口泄进来的阳光走过来，她的脸消融在一片刺眼的光晕中，令人看不真切。平心而论，朴怜儿长相并不差，只不过因为皮肤略黑，又不够纤细，因而总又有种土气的感觉，不够少女。但女团向来是个看脸的地方，即便她舞蹈底子是最扎实的，但一到打歌现场，最显眼的领舞位置永远是别人，最开始是金娜娜，后来是宋子露，即便她跳得再好，也轮不到她。 她愤怒过，争吵过，但也不得不面对现实。她直直地盯着宋子露，看着她过分娇艳的脸庞，心里不觉感慨，倘若有了这张脸，是不是她的演艺之路也会不一样了？！ 宋子露回过神来，心不在焉地说道，“没什么。”忽又想起什么，抬手看了眼腕表，上午十一点，笑着问，“要一起吃午饭吗？公司附近有一家中餐店味道还不错。” 朴怜儿点头，自然地上前挽上她的胳膊。像是一对亲昵的朋友。 时间还早，餐厅人并不算多。 两人随意点了几样菜，便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 朴怜儿向来喜欢八卦，没一会儿功夫就把公司里大大小小的传闻说了一通。 “不饿吗？怎么都没见你动筷子？”朴怜儿敲敲盘子，疑惑地问她。 “在节食。”宋子露喝了口水，竭力让自己的视线不在食物上多做停留。因为快要进剧组集训，最近安娜盯她体重盯得紧，每天结束训练时都会给她测量一次体重，如果有了上升，就会相应地多给她安排一些课程。她现在是宁愿少吃两口，也不想尝试。 朴怜儿同情地看了她一眼，都是同公司的艺人，她自然知道体重管理时期会有多么难熬。可紧接着她心里又有些发酸，“你这才刚回公司没多久，就已经有演出活动了？” “先前我休息时间太久，所以东哥很不满意我现在的状态。”宋子露含糊道，“对了，你听说没，金娜娜进入金导电影的终选了，没想到她还真挺有实力。” “真的？”朴怜儿愤愤不平地撇嘴，“导演还真是没眼光，就喜欢一些没什么意思的花瓶。” “可不是，”宋子露笑了一下，探身从橱窗上摆着的花瓶里抽出一朵花来，“说起花瓶，我记得她好像是对花粉过敏吧，你说我要是不小心把一束花蓐到她脸上，她是不是就没办法参加试镜了……” 见朴怜儿瞪大眼睛，她旋即笑道，“我开玩笑的。” “对了，我听安娜说，最近电视台要做一个大型女团选秀节目，过不了几天就会到我们公司选拔。”她冲朴怜儿眨下眼，“机会是到眼前了，就看你怎么把握了。你慢慢吃，我还有点事没做完，就先回去了……” 临走前，宋子露将账单结了，她回头，坐在位置上的朴怜儿早已放下筷子，正撑着脑袋想事情，双眉紧皱，似乎是在进行什么重要的抉择。 她会怎么选呢。宋子露真的很好奇。 没过几天，她便知道了谜底。 即使没有刻意打听，这件事也点滴不漏地传进她耳朵里。在金娜娜试镜的当天早上，她正在公司走廊里，忽然就被人撞了一下，来人手里抓着的玫瑰直接就呼到她脸上。 金娜娜对花粉过敏，脸上当即就起了一层细密的红疹子。 恼怒之际，她一巴掌扇到那人脸上。对方也是不肯善罢甘休，直接就拽住她的头发，两人厮打在一起。 路过的人也是看傻了眼，愣了好一会儿才硬着头皮把两人分开。 做队友做到这份上，也是人间少见。 “后来呢？金娜娜去试镜了吗？”宋子露笑着向安娜问道，其实尹南珠在昨天时就给她打过电话，说金娜娜不知何故缺席了面试，最终女主角人选落在那个新女演员身上，听出她心情低落，宋子露还特意在训练结束后陪她说了会儿话。 现在她和安娜正在去剧组安排集训的地点，距离并不近，车内坐得也无聊，宋子露便将话题引到公司最近的超级八卦上。 “你会不清楚？”安娜的视线从手机上移开，似笑非笑地反问。 “当然清楚啦，只不过这样的喜讯不管听多少遍，我都会很开心。”宋子露大笑道，“哈哈，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觉得怜儿姐这么可爱，不过说实话，我真替她担心，得罪了金娜娜，之后也不知道要遭什么罪……” 安娜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忽然说，“这两年来，你变了很多。” “是吗？”宋子露摸着自己的脸，一副骄傲的样子，“是不是更好看了？” 安娜啼笑皆非，“是更好看了。” “不过我说的不是这个，而是……”她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怎么清晰地表达，“这么说吧，以前虽然你对工作也认真，但我总觉得其实你并不怎么在乎，好也行，不好也无所谓。但是现在，你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我觉得这样很好。” 安娜平时话很少，一开口也只说与工作有关的事情，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语重心长地聊天，宋子露觉得有些意外。 “以前或许是太小了，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吧。”她想起曾经做过的许多蠢事，忍不住笑起来，“你知道么，当时进公司我纯粹是想找个包吃包住的地方，哪里想到最后竟能出道……其实我挺不喜欢做艺人的，又苦又累，还老被人骂，可是后来做回一个普通人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其实挺喜欢被灯光环绕的感觉，它让我觉得自己是不同的。我总会想，等我老了的时候，应该留下点什么，要不然多可惜啊，连给孙子孙女们炫耀的东西都没有。” “安娜，”她认真地直视安娜的眼睛，“相信我，我一定不会再逃走了，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往上走，直到站上顶点。”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坚定和不容置疑的力量。 安娜点头，像是起誓般将手覆在她的手上，“我相信你。” 剧组集训的地方是在一个郊区的学校，有专门的老师每天来给剧组中主要的演员上课，因为是古装戏，课程主要培训她们说话的语气，走路以及吃饭的仪态等。由于剧情需要，宋子露还要单独进行一些弹琴画画等才艺方面的训练，倒不是真让她练得多好，而是让她能拥有最起码的架势。 全天候封闭的训练，让宋子露仿佛又回到刚进公司做练习生的那段日子，每天都有上不完的课，单调枯燥，但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做着。 半个月的集训转眼即逝，在进剧组之前，导演只给了两天的假期，她根本就没来得及休息，就被拉回公司，去参加先前东哥说过的名叫《BACK》的选秀综艺。 其实对于这一类的综艺节目，宋子露内心是抗拒的，她并不喜欢女人太多的地方，也不喜欢像颗白菜一样被人挑来选去，但目前还身为“罪人”，她根本就没有反抗的权利。 这档节目初期是对全国几百家经纪公司进行走访，从正在活动的爱豆以及曾经活动过的前职爱豆中挑选出99名进行训练及ＰＫ，最后由观众投票选出男女各九人组成偶像团体重新出道。 对于这个节目，公司的态度并不算积极，只派了林真恩，朴怜儿和宋子露三人去试水。因为宋子露回来得晚，三个人更是只来得及排练了一小时便被推到录制厅。 面对镜头，宋子露有些紧张，大约已有两年的时间她不曾在镜头下表演，再加上她排练时间短，生怕会出现漏拍的失误，惹出笑话。 东哥让她参加节目的原因很明确，先轻微地试探观众的风评，然后再选出一条适合的复出路线。先前她身上的黑料本就重重，若再表现出不专业的水准来，估计群众的吐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 作为曾经奋战在一线的爱豆，宋子露觉得，她丢不起这个脸。 ☆、节目录制 接到节目拍摄通知的时候，朴怜儿心中激动难抑，她已有大半年的时间没上过节目了，因此激动之余还有些紧张，生怕搞砸了这次机会。 有着相同境遇的还有林真恩，即使她情绪向来不怎么外露，但眼梢眉角还是漫出些许喜色。 韩哲东依旧是她们名义的经纪人，但自从Muse解散之后，这职务便形同虚设，他平日都忙着公司其他事物，把她们的一些零散活动都交给公司的新人助理。这次选秀节目确定下来后，韩哲东亲自将两人叫到办公室，大致将情况说明一番，又反复嘱咐，宋子露也会参加，无论怎样，她们三人都必须表现出相亲相爱来。 两人自是忙不迭点头，毕竟先前Muse成员不合的传闻，已让几个人吃够了苦头，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盼头，哪还敢再有什么旁的心思。 从办公室出来，朴怜儿便给宋子露打了个电话，简要说了将要出演节目的事，又询问她对试镜歌曲有什么想法。 宋子露还在集训地，日日忙得晕头转向，想了想便说，“你们俩在一起好商量，我也没什么想法，你们定好了通知我就行。” “嗯，那好吧，到时候若有什么问题再商量。”朴怜儿知道她忙，便也没说什么，干脆地应道。 挂断电话，她冲林真恩耸了下肩膀，“她让我们俩定。” 林真恩若有所思地点头，忽地问道，“你知道她大概什么时候会回来不？” “不知道哎。”她立马又拿起手机编信息，“我这就问问她。” 过了一会儿，短信便回复过来，朴怜儿看了一眼说道，“大概还要十天。” “也就是说我们能一起排练的时间也就只有一两天。” 两人对视一眼，心情都有些复杂。她们是团体表演，走位配合都十分重要，有一个人状态不好，所有人都会受影响。 宋子露路子向来广，这么个小选秀节目对她来说根本就可有可无，可她们俩不一样，错过这次也不知多久才能再上回节目。 想到这里，朴怜儿口气便有些冲，“这不是明摆着为难人嘛，公司也太过分了，明知道她没时间排练，还非要我们一块表演。” 林真恩则平静许多，“既然这样，想那么多也没什么用，做好自己的那份就可以了。时间不多，就找都熟悉的曲子吧。”她想了想，道，“要不要从MUSE里头的专辑里选，挑一首以前排过舞蹈的。”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朴怜儿不情不愿地点头。 大约只用了两个小时，两人便选定好演出歌曲，是Muse正规专辑里的一首歌，歌唱难度不大，重点在舞蹈。他们三人只有林真恩歌舞能力相对均衡，朴怜儿和宋子露在队内则都是舞蹈担当。因而这样的歌曲选择最为妥当。 三人通过视频分配了歌词和舞蹈之后，便各自进行练习。 随着录制时间越发接近，朴怜儿两人干脆直接窝在练习室中，每天大概只睡两三个小时，虽然又累又枯燥，不过因为有了奔头，倒也不觉得辛苦。 只是谁也没想到，原定前一天回公司的宋子露，却迟迟不见踪影。 两人心神不宁，直到录制前几个小时才看到宋子露人影，朴怜儿心里一肚子牢骚，但时间紧急，也只能按捺下去。 一个小时实在是短，三个人根本只来得及练习走位。 勉强将歌曲顺了几遍，公司的化妆师便过来叫她们换衣服，化妆。 “不是就要进组拍戏了，你这精神看起来可不大好啊。”朴怜儿从镜子里瞟了一眼宋子露，明明告诉自己许多遍要心平气和的，但一看到宋子露那张脸，就怎么也控制不住脾气。 她和真恩姐为露个脸在这儿拼死拼活的，可人家呢，总是什么都不做机会自动就送上门。她怎么会不气。更气的是，先前，老不见宋子露回来，她总怕会被拖了后腿，可真见到宋子露后，又怕被抢尽风头。 心里不由又多了分怨气，东哥说是要给她们机会，可实际上不还是在给宋子露抬轿子么。只要她宋子露站在这里，无论是脸还是话题度，谁还会记得她朴怜儿是谁？！ “这几天想着要上节目了，怕拖累你和真恩姐，就一直没怎么睡好。”宋子露面露歉意，“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剧组那边的事会拖到今天。” 她姿态极低，一上来就道歉，让朴怜儿任何埋怨的话都说不出，干脆撇撇嘴，“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公司的安排你也是没办法。不过你可得注意点身体，都瘦成电线杆了。” 林真恩也从镜子中摆手，露出个温柔的笑。 “别担心了，我们也不过是一起表演，到最后能不能参加节目还是要看靠个人实力。若真参加不了，也只是我们自己的问题。”林真恩安抚道，“倒是你，瘦了不少，要多注意身体。” 宋子露点头，笑了笑，没再说话。 虽说打定主意回归，但接下来发展怎样，她还真会没一点把握，以前还在活动中时，她就一直处在恶评的中心。如今又两年时间没怎么练习，猛然登上舞台，说不紧张绝对是骗人的。 一想起接踵而至的恶评，她就紧张得手脚发麻。因而这些日子神经绷得特别紧，一有空闲就会拼命练习，本来还觉得自己练习得还不错，结果一看真恩两人的表演，她心里忍不住发起飘来。 她看向镜子。 原本因睡眠不足而发青的眼圈迅速被化妆品遮住，显露在镜中的脸白白净净，撑得上好看，她朝镜子里的自己的笑了一下，找回些自信。 若说这两年她觉得唯一长进的地方，那就是这张脸了。 看在她长得这么好看的份上，观众应该不会骂得那么凶了，吧？ 上午十点半点时，节目摄制组来到D.N.A公司，布置场景、架设器材不过用了十几分钟，宋子露三人便被通知去试镜。 二楼的一间练习室暂时被征用为演播厅，三人跟着工作人员走进房间时，两男两女四个评委正聊着天。见到她们进来，便停了话。 四周的墙壁已贴上巨大的节目LOGO“BACK”，陡然安静的房间蔓延着紧张情绪。 弯腰，行礼，自我介绍，穿着同一服装的三人一气呵成，仿佛回到了最初Muse参加节目的情景。宋子露站在靠近门口的右边，那里灯光昏暗，最不引人注意。 只是，她曾经的名号太过响亮，即使她缩到墙缝里，也免不了被人扒出来展览一番。 “我记得，Alice曾经说过不再以Muse成员的身份进行活动了吧？那么今天参加我们的节目是有什么用意呢？”坐在中间画着浓妆的女评委说道，她曾是一线女团的队长，以说话直爽著称，此时问出的问题也着实犀利。 宋子露露出职业性微笑，“当年成员的车祸对我伤害极大，我曾经想过再也不会进行任何演出活动，前不久她终于从昏迷中醒过来，对我说自己可能需要很久都不能进行活动，所以希望我不要因为恶评放弃自己喜欢的东西，我想了很长时间，还是决定来试试。” “那就我所知，这两年时间你都没有再进行训练吧？”一旁戴眼镜的男主持说道。 “嗯，因为没想过还能站上舞台，所以就没再练习过。” “紧张吗？” “嗯。”宋子露深呼吸，“可能等下会有些丢脸，但我是经受得住批评的人，所以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不会哭的。” 演播室里的几个人都笑起来。 接着评委们又简单地问了朴怜儿和林真恩一两个问题，便吩咐她们开始表演。 歌曲大概有三分钟，因为节目时长的关系，便只用了两分钟的段落。练习时间是漫长的，但真走上舞台，似乎也只是几秒钟的事。 最后一个动作顺利收尾后，场中有片刻的寂静。只听到三人粗重的喘息声。 四位评委相互交换了下建议，而后由女评委公布结果。 “Alice……”女评委看了下台本，似乎在斟酌词句，“你这两年都去做什么了？” 这话说在表演之后，怎么听都像是讽刺。 宋子露咬着下唇，忐忑地说了两个字，“上学。” “你对自己的表演满意吗？” 她摇头。 “实话说，”女评委顿了一下，“完全想象不到这是已经出道过的水平，除了一张脸大概没什么地方可以看的。” 即使已经想象到会有不好的评价，但真听到之后，宋子露还是涨红了脸，手足无措，只得又鞠了一躬，“对不起。” 相较之下，评委对朴怜儿和林真恩的评价倒还不错，说她们实力不错，就是自信感稍有不足。 末了，女评委宣布结果，“接下来，能跟我们一起走下去的是……林真恩。” 早先已经听东哥说过自己不会跟这档节目，因而宋子露心情还算平静。 结果下一刻，竟又听到有人接口，“以及，Alice宋子露。” ☆、对峙 这结果着实出人意料，直到走出演播厅，宋子露还在纳闷儿。 东哥先前说过，此番她只参加一下选拔，试探下观众的意思，随后不参加节目的，毕竟她接下来就要进驻剧组了，根本就没时间去参加什么回炉大赛。况且，这种过度曝光的才艺比拼节目，她这种黑点多实力又不顶尖的，去了完全就是在找骂。 还是去问问安娜吧。她心想。 “哟，瞧瞧这是谁，我眼没花吧……” 忽然有甜腻的女生从不远处传来。 宋子露转头，只见金娜娜摇臀摆尾地走来，身上穿着红色吊带裙，镂空大V领，恨不得将胸前二两肉昭告天下。肩膀上搭一件白色西装，要掉不掉的样子。 她身边走着个戴眼镜，颧骨高高的女生，宋子露之前见过，似乎是经纪人的角色。 那女生察觉宋子露的视线，讪讪别过眼去，拉了金娜娜的袖子。 宋子露收回视线，全作没看到。 倒是一旁的朴怜儿嘲讽道，“眼花了就去看医生，在这儿鸡叫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 选拔落选，她原就憋了一肚子气没处发，此时见了仇敌，自是毫不客气。 鸡叫？ 宋子露一个没忍住，嗤一声笑出声来。 金娜娜涨红了脸，恨得牙都要咬碎，前些日子她为那部戏费了那么番功夫，最后却因朴怜儿功亏一篑，甚至还在家躲了数日都没工作。 现在见对方不但没有丝毫歉意，还欺上头来，怎甘罢休。 她斜一眼看好戏的宋子露，又把视线移到斗鸡似的朴怜儿身上，冷笑道，“这年头真是傻子一个比一个多，我可真是为你心疼。刚刚可是被刷下来了吧。呵，你以为对方是真心实意帮你的不成。结果呢，不还是自己把所有好处都揽了，也就你，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明显的挑拨，可也正中朴怜儿的软肋。她心里怎么都不舒服，只恨恨瞪一眼金娜娜，咬着嘴唇没说话。 一直站在边上，始终沉默的林真恩上前一步，握了握朴怜儿的手，对金娜娜说，“人在做，天在看。孰是孰非，是我们自己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可不是，要你管。”朴怜儿呸了一声，转头对宋子露说，“走了，不跟这土鸡一般见识。” 宋子露挑了下唇角，根本就懒得看金娜娜的脸色。 擦肩而过时，金娜娜忽然抓住她的手臂。 她冷冷地回视。 “不要以为，你能斗得过我。等着瞧，我一定会再次把你踩到地下，让你尝尝千人骂，万人唾的滋味。”金娜娜撂着狠话。 “斗？”宋子露冷笑，如蝼蚁般看着她，“你怕是误会了什么吧，我从来都不屑于跟你斗，你有什么资格。就你这种垃圾，就该躲在黑暗的角落里烂透，你多活在这世界一日，都是对人的一种侮辱。” 她甩手，将金娜娜挥开。 “那我们倒要看看，是谁先烂掉。” 尖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宋子露脚步未停，踩着一地阳光，向出口走去。 “怎么了，在想什么，从公司一回来就魂不守舍的？”权之龙倒了杯水，递到宋子露面前。 她回过神来，脸依旧皱着，“我总觉得有些心慌。你说她会不会在背后捣什么鬼。” 一回来，她便将今日的事絮絮叨叨讲了，权之龙笑了一下，坐到沙发上，将她抱到腿上，手指绕着她的发尾，“害怕了？” “怎么会？”宋子露眼睛一瞪，“我一拳都能把她打趴下了，我会怕她。我就是烦，那人就跟只蟑螂一样。嗡嗡在你耳边绕着，恶心透了，偏偏还打不死。” 她烦恼地抓了抓头发。 “算了，不提这些不开心的事。”她亲昵地搂住他的脖子，“这么久没见，是不是要想死我了？” “怎么会，每天写歌，录歌，走活动，开演唱会，哪儿有时间？”他眉毛挑着，故意逗她。 宋子露故作忧郁地叹口气，垂着眼从他身上下来，甩了袖子唱大戏似的一步三回头，“唉，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了。晚安。” 权之龙忍着笑，将她又拉到怀里，“大白天的晚安什么。”下巴顺势搁到她肩膀上，“吃饭的时候想，写歌的时候想，睡觉的时候也想……什么时候都想。” 宋子露揉揉他毛茸茸的头发，“乖，我给了带了个好东西。” “什么？”他一脸的不信任。 “噔噔噔噔……”她喜气洋洋地从包里掏出个明黄色的香囊状物件。正面刺着粉色的花和几个汉字。 “你最近不是要开巡演了吗，我专门给你绣的，辟邪。” 他接过来，拧眉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样，问道，“Alice什么？” “Alice牌护身符。嘻嘻，你把它挂在身上，什么牛鬼蛇神都不敢再靠近你。” 他无语地拍了下她的额头，“天天瞎想什么。”转头便认真地收起来。 临近傍晚的时候，权之龙忽然接到一个电话。 挂完之后，一脸无奈。 “怎么了？”宋子露体贴地问。 “前辈办庆功宴，想要我过去。据说他的女儿是我的粉丝。”说完，他又补充一句，“演艺届的很多人都会去。” 也就是说，两人是不方便同行的。 虽然心里有些不舍，宋子露还是善解人意地说，“那你去吧。我会在家乖乖等你的。” 他起身，却是将她一并拉起来，“我们一起去。” “真的？”她眼睛一亮，继而皱着脸说，“可是，人多嘴杂的。万一被人偷拍了怎么办。” 他想了想，笑道，“跟我过来。” 起身往更衣室走去，从柜子里翻出几顶假发来。 她眼尖地看到一款金色的，抽出来一看，霎时笑得岔了气，站都站不稳。 美少女战士同款金色假发。 是去年情人节时她准备的礼物，趁他喝醉，她偷偷给他戴上，还化了妆。清醒后，他黑脸了大概一星期。 最后她只好自己戴上，COSPLAY了好几天，他才答理她。 笑完之后，她背过身把假发戴到头上。 “美少女，变身！”她侧身往上跳了一下，回头对他挤眼，“月亮它告诉我，你今天穿了条豹纹内裤。” “……”权之龙伸手将她头上的假发抓下来，“你在家好好呆着，哪儿也别去了。” “不要啊……”宋子露连忙趴到他身上，哼哼唧唧地求饶，“我保证，我一定乖乖的，你叫我做什么就做什么。” 生日PARTY是在一座别墅里举行的，阵仗很大，远远望去，泳池边，大厅里，走廊上，各处站满了人。大多面孔都曾在电视里出现过。 宋子露坐在角落，漫不经心地将视线一一从人们脸上掠过。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两人约定好进场后就分开，等他寒暄过了，再找个僻静处会和，若遇上人时就装不认识。 房间里暖气开得很足，她坐了一会儿就觉得闷热，便将风衣脱了搭在椅背上，给手机插上耳机，塞进耳朵里一只，看起先前下载的文艺片。 有人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她转过头，却遗憾地发现，是张陌生面孔。 “在等人吗？”那人察觉她的视线，问。 “没有。”她礼貌地微笑，而后将视线收回屏幕上。 “很少有人喜欢看这样的电影了。” “嗯，不过，对他们来说，或许是件遗憾的事。”宋子露说，“这是我看的第三遍了。每次都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谢谢。”男人推了推眼镜。 谢谢？宋子露疑惑地看向他。 “这部电影是我拍的。” 宋子露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面前的男人其貌不扬，三十多岁的样子，瘦长的脸，圆框眼镜，中等身材，与她印象中艺术家的形象相差甚远。 “很惊讶吗？”那人笑起来，颧骨高高堆起。 宋子露回过神来，“幸会……” “Alice！”一个女声打断了她。 宋子露皱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感觉有只手如蛇一般缠上她的胳膊。 她下意识就想甩开，忽又听金娜娜故作姿态地说道，“啊，抱歉，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瞧我，实在是太久没见到你，所以才……” “抱歉，”宋子露对男人笑道，“我这会儿有点事，有空再聊，很高兴认识你。” 说着，她拽起金娜娜，就往一旁走去。 “等一下。” ☆、传闻 宋子露回头，只见那人递过来一张名片，“《回声》上映后，我会包场请大家看，如果有兴趣的话，联系我。” 《回声》是今年国外电影节上的黑马影片，获得了多项大奖，不日后就会在国内上映。 “谢谢。”宋子露受宠若惊地接过名片，在注意到金娜娜灼热的视线后，快速告辞，一手拿起外套一手拽着金娜娜往屋外走去。 室外温度较低，人并不多，一直走到灯光照不到的角落，她才甩开金娜娜的胳膊，厉声道，“我警告你，不要再无缘无故出现在我面前，你这张脸真令人恶心。” 金娜娜却不以为意，扯着嘴角道，“我出现在哪里是我自己的事，若不想看到我，你可以走啊。还是说，”她笑得恶意，“你和那老男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生怕我知……” 啪的一声，宋子露甩手给了她一巴掌。 金娜娜反应过来，立马就要回手，却不想，中途被宋子露钳制。 “我劝你嘴巴放干净一点，要不然下回，可不止是一巴掌这么简单。” 宋子露甩掉她的手，转身离开。 才刚走到门厅处，包里的手机便闷闷地震动起来。 是权之龙的电话。 接通了，才知是他空下来找她，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人。 宋子露打量着四周的人群，大家都各有各的乐子，或举杯畅饮，或玩笑打闹，或静坐聊天。 “我想回家了。”她说。 那边静了一下，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累了。”宋子露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脚边的台阶，灯光下，影子缩成一团，随着她的动作摇摇晃晃。 “好。” 宋子露嘴角微扬，“我在……” “我知道。”他打断。 他知道？宋子露疑惑地抬头，却见权之龙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两米开外的地方。 灯光明亮，清晰地映出他脸上的温柔。 见她看过来，他唇角一勾，三两步走过来，撩起外套将她裹在怀里。 “怎么就穿条裙子出来了，冻傻了没？” 她摇头，不安地将头探出来，“这样不好吧，四周都是人，会被认出来的。” 话虽这么说着，身子却没动，眷恋着他身上的温暖。 “放心吧，或多或少都是认识的，没那么无聊。” 听他这么说，她便没再纠结，抬头对他笑，“墨镜借我。”又顺手把他头上的帽子压低了一些。 等他们的身影渐渐走远，金娜娜才慢悠悠地从黑暗的树影下走出来，若有所思地盯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片刻后，她缓缓抬起手，摊开手心。灯光的映照下，她终于看清了名片上的名字。 朴成善。 宋子露是在回到家之后才发现名片不见的。她把衣服口袋和包包的各个角落翻了个遍，都没找到，最后泄气地坐到沙发上。 怎么就不见了呢。 她努着嘴努力回想，依旧一无所获。她拿出手机，上网查找那部电影的导演信息。虽然电影她看过好几遍，却是一直没太留意导演是谁。 等导演的照片显现出来后，她懊恼地捶了下沙发。 天哪，真的是今晚上见的那个男人。 他不是在开玩笑。 可，名片到底去哪里了呢。 “怎么了？”权之龙将热好的牛奶递给她。 “我今天遇到了一位大导演，我真的是超喜欢他的电影。”她激动地站起来，“可是，我竟然把他的名片弄丢了。” “你喜欢的电影？我怎么不记得今天有外国导演来。” “不是《功夫熊猫》啦，”她翻白眼，“我在你眼里，难道就这么幼稚。我说的是《烈日之下》，是文艺片。前不久，刘导给我列的电影必看名单里的一个，我看来看去，就喜欢这部。” 她把手机擎到他面前，“你看，这个朴成镇导演，我今天见到他了，他人特别亲切，还给我他的名片，说不久后会包场《回声》，邀请我去看呢。” 说着她又悲愤地锤着沙发，“可是，我竟然把名片弄丢了！” “烈日之下……”权之龙皱眉反问，“朴成善？” “嗯。”她点头。 “丢了也好。”他坐直身子，严肃着脸道，“你把今天晚上遇到他的每个细节，都给我再说一遍。” “怎么了？”她敏锐地嗅到他话里不寻常的气息，凑过头去问。 他想了想，迟疑道，“关于朴导，有一些不好的传闻。虽然不知道可信度有多少，但无风不起浪，还是小心些好。” 他说得含含糊糊，更是勾起了她的好奇心，“什么传闻？” “听说他在面试时，曾对女演员提出过很多无理的大尺度要求，还会骚扰一些年轻的女明星。” “真的？”宋子露不敢置信，她仔细回想了一下那人言行，仍觉得难以接受，“可是他看起来真的特别和善，一点都不像是那样的人。” “这世界上，多的是人面兽心的人。天真是好，但不能傻。” 宋子露沉默了。 半晌后，她将脑袋搁到他大腿上，轻声说，“后天我就要回剧组了。” 他没说话，手指一下下地抚着她的头发。 “其实我有些怕。” 手顿下来，他低头亲一下她的额头，“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你就只管往前走，什么也不要想。” “好。” 临行前，宋子露去了趟郊区的疗养院。韩智妍醒来之后，身体状况恢复得很不错，半个月前搬入了清山疗养院修养。 因为忙着训练，这大半个月，宋子露一直没顾上去探望。韩母见她来，连忙起身，接过她手里大袋小袋的保养品，“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 宋子露笑笑，挽着她的手臂，“这么久没见，阿姨有没有想我？” “怎么没有，昨天我还跟智妍说，是不是你跟人合开那火锅店太忙，都没空来找我们聊天了。” 宋子露瞅一眼韩智妍，发现她正给自己使着眼色，遂顺着韩母的话说下去，“火锅店还好，主要是最近学校作业太多了，忙得我头晕脑胀。” “学生嘛，就是应该以学业为重，不像我这俩丫头，天天不务正道，怎么说都不听。”她笑着让宋子露坐下，“你们俩聊去，我去洗点水果。” “怎么了，为什么不跟阿姨说我回公司了？”病房门一关上，宋子露便低声问。 韩智妍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说起话来有气无力，“打从来了这里，她就天天要我回公司解约。前不久，我姐她俩还大吵一架，说我姐再在公司拖下去以后只能当乞丐了。” 宋子露了然，试探着问，“那你呢？” “虽然知道就算留在公司，也不见得能怎样。可总还不甘心。”韩智妍垂下眼，“而且，离开公司，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想什么呢。”宋子露夸张地瞪大眼睛，指着自己，“我都能考上大学，你还不能。这世界上，有那么多条路可走，就看你想走哪一条。” 她握住韩智妍的手，“BABY，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尽最大的努力帮助你。义不容辞。” “今天早上，金娜娜来过。”韩智妍忽然说。 “她来做什么。”宋子露蹭一下站起来，“这个疯子，她还有脸过来。” “她来哭了一场。痛哭流涕地说，多为我担心，自己过得有多痛苦。”说着，她笑起来，“还说，你回了公司是有多嚣张，昨天她不过跟你打了个招呼，就被你打了一巴掌。” “所以呢，她想干什么？” “激起我的仇恨，跟她联手，打垮你。” “有病。”宋子露翻了个白眼，“那你怎么说，有没有狠狠骂她一顿？！” 韩智妍垂下眼睛，没有说话。手指绞着白色的床单。 久久不见回答，宋子露皱眉，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斟酌着词句，“你……该不会是……” “嗯。” “为什么？” “看她那么春风得意，还真是忍不下去。”韩智妍抬头，看着她笑了一下，“我这两三年总不能白白躺在这里。” “我说过我会替你……” “但这终归也是我的事。”韩智妍打断她，“接下来，无论我做了什么，你都要相信我。” 大概一个月后，宋子露便深刻地理解了韩智妍所说的话。 那时，她刚拍了15个小时的戏，累得快要瘫掉。 柳载镇是个对细节要求严苛的导演，有时一个镜头会连续拍上二三十条，原因可能仅仅是“感觉不对”。宋子露还算是个新人，即便开拍前导演曾明确告诉她这场戏该做什么，应该演出什么感觉，但实际表演中还是坎坷重重。这一天便进展得十分缓慢，整整十几个小时，才总共拍了三段戏。下戏后，导演又不放心地拉着她讲了一通女主的角色特质和内心情感变化，末了还给她布置下作业，令她写下三千字的关于角色的想法和看法。 宋子露边翻剧本边咬着笔杆写感想，然而才写了个开头就写不下去。她在床上滚了一圈，拿出手机准备给权之龙发信息，刚点亮屏幕，一条新闻便推送到她的眼前。 ☆、恶评 “权之龙前女友Alice复出新综艺，却被前队友疯狂Diss？！” 宋子露心情有些微妙，她的目光在“权之龙前女友”和“前队友”上停留片刻，点开新闻。 一目十行地看过去，她咬着下唇，将手机反扣到床单上。 脑子里乱哄哄的，像被50公斤重的大卡车轰隆隆碾过，一时无法顺利思考。头疼欲裂，眼眶也酸得难受，她分不清是因为拍摄而体力透支，还是被突如其来的新闻惊到。 今天是选秀综艺《back》的首播日，一如所想，顶着“权之龙前女友”的身份，她的讨论度居高不下，不过两个小时，就轮番上了几轮热搜，现在这波则是由韩智妍的ins评论引发的。 在一张Muse三人同框的节目画面截图下，她写道：三人行，则必有一贱。 暗含讽喻的话，很快引起网友的热烈讨论。 大家纷纷猜测，那“一贱”指的是谁，甚至还有人直接发起投票，最开始还是朴怜儿一尘绝迹，后来也不知谁提到车祸一事，风向很快就改变，宋子露的票数一路紧追，直逼前者。 就在大家争论得热火朝天之时，韩智妍又更新了一条信息。 她专门截出宋子露单人的，配有“希望我不要因为恶评放弃自己喜欢的东西”字幕的画面。 配上两个字：呵呵。 意味不言而喻。 像是佐证一般，没过多久，金娜娜的头像也出现在留言下：乖，不气，贱人自有天收。 网友们一下子炸开锅来，各种版本的臆测纷纷上线。 但无一例外地，她，宋子露是个贱人，欺凌队友，忘恩负义…… 宋子露越想越气，翻了个身，将手机擎到眼前，已经两年多没有更新过的INS上，谩骂和嘲讽已经挤满留言。 “忘恩负义的□□，当时欧尼就不该救你，就该让你去死。” “真·戏精的诞生，还真当自己是小公主啊……也不好好照照镜子，赶紧滚回中国吧……” “以前就经常仗着自己红欺负队友，现在竟还是死性不改，没救了。” “Oppa喜欢谁不成，怎么偏偏喜欢过她这种没品的贱人，想想就窝火。” …… 她关掉INS，结束这种自虐般的行为，直接给韩智妍发信息：请解释一下。 手机屏幕一直没有再亮起。 宋子露转头望着窗外，此时已是午夜，外面一片黑沉，什么也看不清。 她眼睛涩得难受，脑子也快要炸掉，长久的拍摄已经耗掉她所有的体力，除了累，再无其他感受。 “算了。有什么都等明天说吧。天塌不下来。”她将被子拉过头顶，“睡觉，现在重要的是睡觉。” 再次醒来，已经天色大亮。 电话铃声一直在耳边不间断地响，她忍无可忍地睁开眼。 十一点差十分钟。 屏幕上闪烁着安娜的头像。 “喂……” “为什么不接电话？你知不知道，剧组里现在就等你一个人了，导演都已经发脾气了！”安娜没好气地吼道。 宋子露一下子坐起来，意识全部回笼。她用冷水冲了下脸，换了衣服就往外跑。 一开门，就见到安娜叉着腰对她横眉冷对。 宋子露不好意思道，“抱歉，睡过了……” “什么都先别说，先去片场。”安娜打断她，转头就往楼梯方向走。 到了片场，导演一见她，就挥手让她赶紧去化妆。 又折腾了大半个小时，剧组才开始正式拍摄。 与她搭戏的是郑南赫，演的是男主，三十岁出头，是众所周知的演技派，但时运不好，在影视剧中一直都是配角的戏份。 在等群戏结束时，宋子露小声地与他道歉，“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 许是早期一直发展坎坷，郑南赫身上有种历尽千帆后的和气，“昨天拍摄得久，今天迟一些也能理解。下回记着就行了。” “嗯。我会的。”宋子露点头。 正低头看着剧本，忽然听他问了一句，“听说你之前学过武术？” “小时候上过几年武校。”她解释，“就会一点皮毛。” 郑南赫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笑道，“难怪吃得下苦。” 在他印象里，但凡是女孩子都有些娇气。可这一个月下来，身边的这个女孩子倒令他意外。柳导拍戏严格，对镜头的美感有种异乎寻常的执着，不满意的戏会一遍遍重来。即便是他，一个镜头还会卡上七八遍，何况宋子露这个新人，许多戏拍起来更是力不从心。导演开始还慢条斯理地跟她讲戏，但NG多了未免会不耐烦，气急了还会破口大骂，可这女孩不哭不恼，就乖乖站在一边听训，韧性十足。也从不叫苦，有时剧组连续拍上两天两夜，大家扛不住，都叫苦连天的，她却从没抱怨过一句。 时日久了，剧组里的工作人员私下里对她多多少少会有些宽容。 今天的拍摄进展依旧缓慢，临到中午才拍完一个镜头。宋子露穿着戏服，坐在角落的凳子上，等安娜给她拿盒饭。 趁着空当，她拿出手机翻看。 有许多未读信息。 权之龙的，东惠等一些好友的。 再往下看，是韩智妍的。 “想要取信于人，总得拿出些诚意。” 所以说，自己被黑这么惨，只是她向金娜娜展示的诚意？！ 要疯了！ 她是上下两片嘴，可自己却是跳到黄河里都洗不清了。顶着这坏人的名头，以后谁还敢找她上节目。 宋子露拿树枝戳着沙地，最后还是气不过，干脆打开INS，写道：清者自清，时间会证明一切。 没一会儿，就有人留言：我呸！时间已经证明，你是个贱人。请滚回中国！ 宋子露气得差点摔了手机。 “怎么了？”安娜拿着盒饭走过来，见她脸色不好，关切地问。 宋子露摇头，“没什么。” 看到她手里紧握的手机，安娜顿了顿，说，“看到新闻了？” 宋子露接过她手里的盒饭，嗯了一声。 “跟着你，还真是永远不愁话题热度。”安娜半开玩笑地说，“不过，有个坏消息。” “还能有什么更坏的消息？” “今天结束，我要回公司了。” 手中的筷子一顿，宋子露抬起眼，“公司让你回的？” “嗯。” 相顾无言。 半晌后，宋子露故作玩笑地埋怨了一句，“真是的，就不能等我吃完饭再说么。得，又减肥了。” 她把盒饭往小桌子上一放，背过身去往偏僻的树林子里走。 说不出的委屈。 “喂。”她拨通了权之龙的号码，一开口，声音里就带着些哭腔。 “哭了？”他的声音低低的，有些哑。 “没有。”她清了清嗓子，脚尖胡乱地在地上画着圈，“我就是有点想你。” “嗯。我也想你。” 哽咽立马涌上来，有些压不住，她深呼吸，尽量平缓地说道，“导演叫我去拍戏，挂了啊。” 再回到片场，除了眼睛微红，几乎已看不到任何端倪。 “安娜，你想走吗？”宋子露低声问。 安娜别开眼，嘴角带着无奈的笑意，“我只是个小员工。很多事，不是想与不想的问题。” “你放心，不会很久的。” 她没头没尾地说着，安娜听明白了，拍拍她的肩，“我等着。” 今天收工得早，破天荒地，才九点左右，导演就通知大家下戏了。众人欢天喜地，才不管为什么，只当导演心情好。 宋子露换下戏服，正准备走，忽然就被导演叫住。 “我有话跟你说。” 心里咯噔一跳，她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是我哪里又做错了吗？” “昨天的想法写了没有？” 糟糕，竟然忘了！ 像是被抽查到作业的小学生，宋子露浑身僵硬，扭扭捏捏道，“还……没写完……” 导演像是想骂她，但硬生生忍住了，“既然没空写，那就说吧。” 回酒店的路上，宋子露坐立难安，柳导就坐在旁边，时不时就问她几个问题。直到站在房间门口，柳导才大发慈悲地挥手，“回去再按今天我们讲的思路写三千字。” 要命。 宋子露心中哀嚎，但还是乖乖地点头。 这是柳载镇的第一部作品，她能真切感受到他的热情与急迫。她希望自己能做得很好，为他，也是为自己。 “来我房间喝杯酒吧。”宋子露对身边的安娜说道。 想到明天对方就已离开，她心里就有说不出的失落。 在某种程度上说，安娜像是她的战友。虽然她话不多，也总是冷着一张脸，但她对自己的关切从来不少，她一直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以前是，现在也是。 “改天吧，再晚就打不到车了。” “那就明天走啊，今天晚上我们就一醉方休！” “我记得导演方才还说，让你晚上写三千字的主角情感分析。”安娜淡淡地说。 经她这么一提醒，宋子露越发想喝点小酒了，她一手开门，一手揽住安娜的肩膀往里带，“写写写，喝完咱就写……” 一进门，她就愣住了。 直直看着沙发上懒懒坐着的人，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说完又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安娜，“我说你怎么不进来，原来你早知道了啊……” 安娜表情淡淡的，“下午你拍戏的时候，他打了电话过来。” 拍戏时，她的电话都是由安娜保管着的。 宋子露干笑两声，准备送安娜出门。 “呵呵，既然这样，那就不送……” 话说到一半，忽然就听人在背后叫道，“Alice……” ☆、救场 柳载镇站在门口，对屋里喊道，“刚有件事忘记说了……” 说到一半，看清了屋里的人，顿住。 灯光昏暗，他想着许是自己看错了，又往前走几步，手摸着脑袋嘀咕，“哎，这不是那谁……”转过头问宋子露，“你们不是早都分手了？” “呵呵。”宋子露干笑两声，没回答，只是问，“导演是有什么事吗？” “哦，”柳载镇这才想起他来的目的，说，“只是要跟你说一声，新闻上的事别在意，我不会因为这样就换女主角的。好好整理下心情，别耽误拍摄。” 此时，权之龙已走向门口，礼貌地与他问好。 “好好。”他随意地摆了摆手，“你们忙，我先走了。” 走了两步又回头吩咐，“别忘记写报告。” 安娜也顺势一道离开。 走廊上铺着厚重的花纹地毯，脚步踩在上面毫无声息，头顶的灯光是昏黄的，配合着夜色的氛围，柳载镇忽然停住，等安娜赶上来，压低声音道，“你说，要是找他来客串电影，反响会不会特别好？” 安娜看他一眼，一贯的面无表情，反问，“你觉得，这两人刻意制造分手的假象，是因为什么？” “艺人嘛。”为了维护粉丝，难免会对恋爱一事讳莫如深。但紧接着，他又觉得牵强，原先两人恋爱绯闻闹得沸沸扬扬，又多次传出石锤，大众早都对这段恋情下了结论，况且男方早已过了恋爱禁期，对于恋情粉丝大多持乐观态度，而女方，出道没几年的小艺人，没理由放着这么大的噱头不去利用。 他问，“怕见光死？” “一方面吧，”安娜说，“说来你可能不信，但巨星女友的身份不是每个女生都能甘之如饴。Alice那人就有点天真，老是想做一些不自量力的事。不过，挺可爱的。” 柳载镇听出她的意思，推了推眼镜，笑道，“看来，他是不会答应了。” 房间里，白炽灯灼灼地亮着，宋子露无精打采地坐在桌前，眼睛在被画得花花绿绿的剧本上打转。一旁的笔记本上还是昨晚写的那几行字。她心里清楚，当务之急是要把文章写完。可脑子里却一团浆糊，理不清。 “啊，要疯了。”她抓抓头发，踩着拖鞋小跑到沙发上，窝到权之龙旁边，可怜兮兮地说，“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她向来不耐烦写字，要她安安生生坐那儿写几千字读后感，简直比往操场上跑十几圈还困难。 权之龙摘了耳机，托着下巴，做出一副认真倾听的姿态。 “我觉得自己有好多想法，可就是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写起。” “要不，你就把想到的都先列下来，之后再整理。”他说，“虽然没演过戏，但我觉得，演戏跟写歌差不多，都是一种共情的表达。你要先相信这个故事，相信这个人的存在。柳导想让你做的，就是找到这个人，然后成为她。” 她若有所思地听着，想起与导演讨论过的种种，皱着脸说，“其实，我一直觉得女主很蠢，即便那个书生不想娶她了，那她再找别的男人啊，就算没人要娶她，自己一个人也能过得好好的。自杀有什么用，仇者快，亲者痛。” 权之龙想了想，竟也与她认真讨论起来，“这样说对她不太公平，那个时代女子本就依附着男性，她没有机会独立。而且，最重要的是，没有遇到书生之前，或许她一直是懵懂的，对处境和命运也没有深切的感受，但动了感情又被抛弃，她才发现以前的人生在世俗看来是一种罪恶，她会羞愧，也会觉得绝望。” “是哦。我好像理解一些了。”说着，她起身，“你听歌吧，我写作业去了。” 合上笔记本时，已是凌晨。 她伸了个懒腰，眼角余光瞥到沙发上的人，惊讶道，“你怎么还没睡？” 权之龙走过来，握住她的手，“明天早上还有国外的行程，要赶晚上的飞机。” “你怎么不早说？”宋子露站起来，“几点的飞机，来得及吗？” “三点前出发就可以。” 她又看了一眼时间，十二点二十分。 “还有两个多小时，这里离机场远，开车也得四十分钟，你哪里还有时间睡啊。”话里带着心疼的埋怨，“既然有国外行程，还来这里做什么？” 他笑了笑，“来看看你。” 宋子露顿时说不出话来，双手抱住他的腰，“不用担心。我很好。” 闹铃响起，意识回笼的片刻，宋子露便朝床边看去，窗外光线大亮，映出空荡荡的枕边。不知何时，权之龙已经离开。 她抓着头发，一阵懊恼，昨夜临睡前她明明定好凌晨两点半的闹钟，就是想着能送他，结果，醒来都七点了。 她想发条短信，控诉他擅自改了闹钟，但又怕打扰他休息，只好作罢。 手机里有一条未接信息，打开来看。 是安娜的。 简单的两个字，“走了。” 她吁出一口气，揉了揉脸，下床打开窗户。寒风迎面扑来，带着初冬的凛冽。远处树叶呼啦啦摇晃在风中，遍地枯黄。 到剧组时，工作人员们还在搭建场景。 她问了导演的去处，便径直去找，准备将昨夜写的感想拿给他看。 远远地，她就看到导演正在跟一个瘦高的男人讲话。那人穿一件黑色的长款大衣，穿着牛仔裤的下半截腿瘦得吓人。 看着那背影，隐隐地，乔桥觉得有点熟悉。 她识趣地没有上前，往旁边的角落走几步，准备候着。却不想，柳载镇余光看到她，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宋子露近前，那男人的面孔终于清晰起来。 “好久不见。”男人笑着与她打招呼。 竟是金明俊。 实在是太意外了，宋子露有一阵恍惚。 “前辈好。”她恭敬地问好，眼睛忍不住在他脸上打转，几年不见，他真的变了许多。 面孔还算是英俊的，只是太瘦，都脱了相，面皮薄得像纸，五官挂在上面。笑起来，眼角还有鱼尾纹。 气质直接从清爽跨到阴柔。 “你们两个认识啊。”导演惊讶道。 金明俊解释，“以前合作过。” 柳载镇点头，拍拍他的肩膀，“今天的戏份不少，有得累了，趁这会儿你先去休息吧。我跟Alice聊聊剧本。” 金明俊离开后，宋子露试探着问道，“今天的戏份我记得没新演员啊……” 柳载镇捏捏眉间，语气有些沉重，“先前扮演河安的演员出了事故，临时找了演员来救场。之前的戏这几天还需要补拍。不过，戏份不多，你不用担心。” 河安是戏里一个想娶了女主回家当小妾的富家子弟，戏份总体不多，但不可缺少。 直到晚上十一点，下了戏，宋子露才有时间好好想金明俊的事，金明俊当初和金娜娜，朴怜儿之间的爱恨情仇，她到现在都没搞清楚。 以前是她不在乎，现在，她没多在乎……只是，与金娜娜有关的所有事，她都下意识想搞清楚。 想了想，她给朴怜儿发了短信。 “我今天遇到金明俊了，他变化未免也太大。” 迟迟没有回复，她猜想对方可能已经睡下，便搁了手机去洗澡。 临睡前，她扫了一眼手机，新信息是有一条，却不是朴怜儿发来的。 韩智妍说，最近金娜娜在想方设法接近一个导演，似乎是叫朴成善。 朴成善？宋子露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顷刻就想到那张下落不明的名片。看来是被这人拿了去。 她可不信，平白无故地，金娜娜就对一个人有了兴趣。怕是想截她的胡吧。 只不过这回，她怕是要踢到铁板了。 “我可以助她一臂之力。”宋子露写道。 “怎么？” “相信我，认识他，绝对不会是一件好事。” 朴怜儿打来电话，是在第二日的中午。 金明俊正坐在她不远处吃饭。宋子露下意识瞟了他一眼，不想恰好与他目光相撞，她扯着嘴角回以一笑，若无其事地转过脸，压低声音，“怎么了？” “还能怎么，还不是你昨天给我发的短信。”朴怜儿的嗓音尖细，听起来总是透着些刻薄，印在骨子里似的，“我昨天睡得晚，现在才看到。” 宋子露静静地听着。 “我可跟你说，你赶紧离他远点。” “嗯？” “我听说啊，”她刻意压低声音，像在讲悄悄话，“他吸那个玩意儿……” “啊？”宋子露一时没听明白。 朴怜儿不耐烦了，“就是□□。他曾经叫过我一个姐们儿到他家……啧啧，我看最近新闻里他那脸色贼怪，绝对错不了……” 宋子露忍不住又看一眼金明俊，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怎么，又与他视线撞在一起。 她低声道，“这会儿有点不方便，我回头打给你。” 说完便挂了电话。 一抬头，便见金明俊直直朝她走了过来。 “前辈是有什么事吗？”她硬着头皮，起身与他打招呼。 “嗯。” 他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了火，衔在唇边。 白色的烟雾腾起来，将他消瘦的脸映得扭曲。 “你刚才讲电话，是在谈论我吧。” 他说。 ☆、绿帽子 宋子露顿了顿，说，“金娜娜让我替她问声好。” 是在试探。 金明俊笑了一下，挑眉看着宋子露，说，“你在骗我。” 并不是高明的谎话，只要看过新闻的人都知道，她与金娜娜的关系有多微妙。因而被拆穿后，宋子露也不慌张，笑着说，“打电话的人是怜儿姐。我跟她说了，会被拆穿的，她还偏要让我试探一下，也不知是为什么。” 当年，他们之间的三角关系混乱，算不得多光荣的事。 金明俊眯眼吸了口烟，脸颊深陷，越发显得瘦了，“多少年前的事了，她竟还惦记着。” 话音未明。分不清是嘲讽还是愉悦。 宋子露没说话。 似乎是想要结束谈话，他直接将燃到一半的香烟掐灭，说，“这两个女人，没一个省油的灯……若是你想安安生生拍戏的话，还是离她们都远点好。” 和朴怜儿的劝告如出一辙。 宋子露觉得好笑，面上却不显，只是低声嗯了一下。 “对了，”见他抬脚想走，宋子露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前辈和朴成善朴导演熟悉吗？” 金明俊脚步顿住，“怎么？他找你拍戏了？” “怎么会？”她说，“他那样的大导演，怎么可能找我拍戏。”她将掉到脸颊的头发撩到耳后，“我刚听怜儿姐说，金娜娜好像正在跟朴导演的团队接触，也不知道真的假的。不过真的好羡慕她哦，竟然能跟朴导演合作。” 说着，她抬起头来，面带紧张，“我记得前辈曾跟朴导合作过，如果有可能的话，能帮我引荐一下吗？我特别喜欢他的电影。” 金明俊没说话，像是在思考。 “如果不方便的话……” “好。”他嘴角露出笑意，“不过，我想提个要求。” “您说。” “把金娜娜也约上。” “咦？”宋子露惊讶地看着他。 “分手时，闹了些不愉快，她一直避着我。这回若是朴导在，我想她是会来的。”他笑道，“虽然都是陈年往事了，但还是觉得解释清楚好。” 本来她就是试着问问，着实没想到，事态竟有如此发展。 宋子露绷紧面孔，顿了顿说，“我尽力。” 当晚回到酒店，已近凌晨一点。 想起白日里和金明俊的对话，她左思右想，怎么也睡不着。 干脆就拨出朴怜儿的电话。 电话响了许久，就在宋子露准备挂断的时候，那边接起来。 许是被打扰了睡觉，朴怜儿的声音透着烦躁，“你烦不烦啊，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刚刚下戏，突然想起还没跟你回电话，就……”她顿了一下，说，“要是睡了的话，那我就挂了……” “挂什么挂……”朴怜儿不满地嚷着，“都把我吵醒了，哪儿还睡得着。怎么了？有事就快说。” “今天跟金明俊聊了几句。觉得他有点奇怪。”她斟酌着措辞，“他说，他想见金娜娜。” 那边静了一下，随即便传来一声冷哼，“这男人，还真是贱骨头。绿帽子才摘几年，这就又惦记上了。” 宋子露听出苗头来，问，“什么绿帽子，我怎么听不明白。” “你还记得那回我和金娜娜吵架的事不？” 她说得笼统，宋子露没想起来。 “你们俩不是经常吵架的么，我哪知道你说的哪一次？” 朴怜儿噎住，差点想撂了电话，隔空翻了个白眼，继续说，“就她骂我小三那回。” “哦……”宋子露有了点印象，“然后呢。” “她那时不是说漏嘴，说自己和金明俊交往么。”她说，“不过后来没多久就分手了，听说是金娜娜借助他认识了一个更有地位的，毫不犹豫就把他给甩了。” “这样啊，那照你这么说，他岂不是恨死她了，干吗还要见她？” “这我哪儿知道。”话是这么说，随即砸了砸嘴，又道，“估计是不甘心。算了算了，大晚上说这些破事干吗，没得心情不好。对了，我这两天在公司见到安娜了，怎么，公司真要冷藏你啊？” 天气越发的冷，她怕闷，没有开空调，干脆钻进被窝里，围严实了才道，“哦，可能吧。” 先前的选秀综艺她录了两期，结果首播就出了那样子的丑闻，公司便主动联系制作单位以她健康状态不好为由下车。虽然原本就是计划录几期就下车的，可如今境况，还是令人沮丧。 先前公司为她制定的所有复出计划一夜间化为乌有，只把她一人丢在剧组自生自灭。 她并不伤感，毕竟对公司而言，利益关系才最重要。 “你……”朴怜儿有些犹豫，“还好吧？” 破天荒地，从她语气里听出关切，宋子露扬了扬眉，笑道，“导演说暂时不会开除我。应该算是还好吧。” 露在被子外的手指有些凉，困意也涌上来，她打了个哈欠，想挂电话了。 忽然就听那边磕磕巴巴说了句，“对……对不起啊，我和真恩姐心里都过意不去，本来应该帮你在网上说话的，可是公司命令我俩不要再发声，所以……” “没关系。”宋子露打断她，“谢谢。” 电话这就挂了。 房间里安静极了，只听到窗外树叶被风掠过的哗啦声响。宋子露拉高被子，将自己完完整整地埋进去。 黑洞洞的一片。 但她一点都不害怕。很快就会过去的，她知道。 两周后，在金明俊的戏份杀青时，宋子露给金娜娜打了电话。 原本她以为，对方不会接的。 倒没想到，刚响没几声，金娜娜的声音便传过来。 “唉哟，这破天荒地，你怎么打电话来了？难道是混不下去，想求我给你走个后门。” 隔着话筒，似乎都能看到她那趾高气扬的样。 宋子露懒得与她一般见识，一边翻着剧本一边说道，“这周日，金明俊和朴成善导演一起吃饭，他指明想见你。如果要去，等会儿发信息给我。” 说完就挂了电话。 听智妍说，金娜娜一直在千方百计接近朴导，但圈层不同，成效不大，这回她主动抛了橄榄枝，就算上面抹了毒，金娜娜都会毫不犹豫地攀上来。 果不其然，不到两分钟，信息就进了手机。 “地点，时间。” 宋子露冷笑一声，没有立即回复，临到见面前一天才给她发过去。 她在剧组的戏份已拍了大半，在剧组也待有两个月左右，其间她几乎没怎么休息过，因此提出请假之后，导演没怎么犹豫，干脆地应允。 地点约在南山的一家首尔餐厅，环境清幽，从窗外眺目望去，整个南山景致尽收眼底。 宋子露到达餐厅时，恰是日暮时分，天边的晚霞还未落尽，点缀在群山的阴影之上。她站在门外看了会儿风景，直到冻得腿都要打直，才恋恋不舍地收了目光，往门里走去。 暖气扑面而来，与窗外的隆冬寒意，如同两个世界。 在服务员的引领下，她径直往房间走去。 一进门，便见金娜娜与金明俊相对坐着，不知在谈些什么，见她进来，收了笑，同时往门口看来。 “前辈好。”宋子露边问好边走向金明俊一边的位置。 金明俊点头笑了一下，抬手看了眼腕表，道，“导演应该很快就来了。” 接下来，三人谁都没有说话，气氛诡异地微妙着。 餐厅装置得很文艺，原木色的餐桌上铺了白色的桌布，精致的青瓷餐具分列摆放，每个座位前甚至还放了小束的花，不知是什么名字，橘色和粉色的花瓣娇柔地舒展。 “戏拍得怎么样，是不是很累？”金明俊忽然问她。 宋子露收回视线，含糊地应道，“还好。” 感受到金娜娜灼热的视线，她转过头去，问道，“一直盯着我，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金娜娜眉毛微挑，“那天PARTY上，我看到你跟一个男人离开了。” PARTY？男人？ 宋子露迟疑片刻，便清楚她说的是哪一天。 再瞧她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 “哦。”她低头看了眼手机，六点零一刻，问向金明俊，“前辈最喜欢朴导演的什么戏啊？我看新闻说导演拍戏特别的严格，是不是真的呀。” 见对方不为所动，还一副懒得理她的样子，金娜娜气得胸口疼，拿下桌上的花，有一下没一下地拽起来，不一会儿，那花便被她拽得脱了顶，只剩蔫巴巴的花蕊和嫩绿的茎子。 眼睛四处寻着垃圾桶，正要往里扔，忽然就听门口传来低沉的男声。 “抱歉，我来迟了。” 一个中等身材，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进了门。 金明俊站起来，与他寒暄几句便一一介绍。 轮到宋子露时，朴导演略带惊讶，迟疑地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总觉得有些眼熟。” 宋子露礼貌地微笑，“之前在一个前辈的PARTY上见过，您还给了我一张名片，谁想回家后怎么也找不到，所以才又托了前辈，想向您道个歉。” 闻言，金明俊诧异道，“我说你怎就拜托我，原来还有这么一道……” “导演您还记得我吗？”一直站在角落的金娜娜忽然上前，盈盈笑道。 ☆、突然来访 朴成善回头，一边凝视金娜娜，一边在脑海里飞快检索着，却是一无所获。 “抱歉……” 金娜娜原本就没期望对方能记得她，这么一说也是为了抢占话语权，她风情万种地撩了下长发，往导演身边靠了靠，说，“导演您事务繁忙，不记得我这个小人物也是应该的。今天能跟导演您同坐一席，也是我的荣幸。” 说着她挽上朴成善的手臂往餐桌边走去。 自然又娴熟，令宋子露目瞪口呆。 她不由转头看金明俊，对方倒是面无表情，见怪不怪的样子。 见她看过来，勾了勾唇角。 见几人都落座，宋子露默默走到靠墙的位置，金娜娜在她对面。 一席下来，她清晰地感受到金娜娜深厚的撂男功力，眉眼含媚，言语娇嗔，直将朴导演哄得心花怒放，一杯杯红酒流水般下肚。 全程宋子露都没能说上几句话。她也不在意，自从听闻朴成善的绯事之后，心里对他的崇敬就减去十分。只是金明俊的态度有些诡异，面对前女友在自己眼前招蜂引蝶，竟也一点波动没有。只悠哉吃饭，甚至还会插几句玩笑。 七点左右，朴成善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他看了眼屏幕，说声抱歉便往屋外走去，边走边接了电话。 再回来时便一脸抱歉，“不巧，今天有些事要做，我们改日再聚，我做东。” 说着便拎起外套。 主角要走，余下几人自是纷纷起身，将人送到门外，金娜娜更是殷勤地直接将车门打开，给人送到车上。 正是隆冬，天黑得极早，两旁路灯已齐齐点亮，周围高大的建筑都晕在昏黄的光影中。倏忽刮来一阵冷风，将不远处的树叶摇得刷刷响，宋子露拢紧身上的衣服，看载着朴成善的出租车渐渐远去，拖出一段淡淡的白色尾气。 “前辈，时间不早，您也早些回家吧，今日麻烦你了。”她礼节性地对金明俊道谢。 “举手之劳。”金明俊笑着摆手，“我和娜娜还有些话说，便不送了。” 宋子露笑了笑，拦下一辆出租车离开。 天气寒冷，街道上人不多，偶尔行过几个路人，也都形色匆匆。 金娜娜将围巾拉高，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找我什么事？” 金明俊没有立即回答，摸出一支烟来，点火，衔在薄唇之间，不一会儿，便有白色的烟雾蒸腾而起。 “不是一直想认识朴导吗，我这一听说，就立马给你搭好梯子了。”他似笑非笑道。 “你会这么好心？” “你提出来的要求，我什么时候落空过？！”他反问。 “也是，”金娜娜走到他跟前，嘴角牵起嘲讽的笑意，“你这人啊，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花了。” 当年，两人在一起时，她也不是没有动过心，金明俊是她交往的第一个男人，帅气又体贴，即便一开始是存着利用的念头，但相处下来也是慢慢陷了进去，结果没多久，她就发现他的体贴不只是对她，几乎每个有姿色的女人他都会撩骚一番，尤其是知道他还勾搭过朴怜儿时，她就清醒过来。一等到更好的选择，她就立马甩了他。 “承让。”他吐出一口烟，伸手搂过她的肩膀，“时间还早，要不去喝一杯。” 金娜娜转了转眼睛，想起自己和朴导之间还需要他来斡旋，便没挣脱，挑眉道，“故人重逢，一杯怎么行？！” “去我家？” “好啊。” 宋子露请了一天的假，好不容易出来放次风，并不想直接回酒店。权之龙去国外出差，她一个人回家也没什么意思。想了想，干脆就拐到了韩智妍的公寓。 韩智妍从疗养院出院后，就和父母说想静心考大学，在弘大附近租了个公寓。父母担忧她的身体，并不赞同，但韩智妍坚持不松口，只好无奈妥协，只是每周末会去那里照顾两天。 公寓已有些年头，五层大楼，没有电梯，外墙都有些脱落，楼梯间的声控灯似乎也是坏了的，宋子露跺了好几下脚都没亮起来，她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慢慢往上走着。 刚登上二楼拐角，右上方的门忽然开了，有光泄出来。 韩智妍探头出来，眯眼看了会儿，说，“来了？” “嗯。” 宋子露进了门，将补品放到桌子上，打量起整个房子来。与外面的颓败不同，室内装修得精致而温馨。暖黄色的壁纸，墙上挂着文艺十足的插画。 韩智妍气色很好，也胖了一些。看起来修养得不错。 宋子露放下心来，在沙发上坐定。 “有酒吗？” 韩智妍摇头。 “幸好我准备的有。”宋子露起身从补品堆里翻出三瓶啤酒。 她爽快地把所有吊环都拉开，在桌子上一字排开。正要给韩智妍递过去，忽然想起什么，笑了，“你大病出愈，还是别喝了，陪我说说话就行。” 韩智妍坐在她旁边，低着头，一直没吭声。 许久后才低声问，“生气了？” 自然是指的在ins上黑宋子露的事。 宋子露手一顿，伸手捏住韩智妍的脸颊，用力揉了几下，“你也知道我生气啊。我简直要气死了。” “我太心急了。”她握住宋子露的手，“你放心，那些话并没有说死，很快，我就会帮你澄清的。” “呵。”宋子露斜她一眼，仰头灌了口啤酒，“你猜我今儿见谁了？” “金娜娜，金明俊，和一个导演。”韩智妍平静地说。 “金娜娜跟你说的？” “嗯。” “你们关系倒挺好的，连这样的小事她都跟你说了。”宋子露感叹。 “好不好不知道，但只要是跟你有关系的，她一定会跟我说。”见对方露出疑惑的眼神，她接着说，“估计跟你和我说金娜娜的事差不多，一是只能对我倾诉，二是只能从我这里得到共鸣。” “……”宋子露默默喝酒。 “别喝了。”韩智妍见她脸颊泛起红晕，伸手按住酒瓶，“等醉了就不好了。明天不是还要拍戏吗？” “就三瓶而已。”宋子露不屑地撇嘴，“三十瓶我都不会醉的。” 她又拿起瓶啤酒，像是要证明自己很能喝一般，豪气万千地，一口气喝完。 韩智妍也就不再劝她。 谁知，下一刻就见她起身，环顾四周后，冲到垃圾桶处呕吐起来。 …… 韩智妍无语，但还是体贴地给她递过纸巾。 宋子露吐完了，瘫坐在地上发呆。脸颊的发丝粘成缕状。 韩智妍起身去洗手间拿毛巾，又用温水浸了。 正要给她擦脸。忽然就听宋子露叫道，“不要碰我！你一碰我气球就破了！” 气球？ 韩智妍疑惑地皱眉。 只见宋子露点头，双手抱住脑袋，傻傻笑道，“是啊，这可是个大气球，等会儿它就会带我飞到天上去了。” “……” 知道她这是醉了，尽管觉得不可思议，但见对方吃吃笑着的神情，韩智妍也只能接受。干脆什么话也不讲了，拉着她的手臂揽到自己肩上，拖她起身。 “哦……飞起来了……” “……” 韩智妍翻了个白眼，将宋子露拖到床上，又替她脱了鞋，盖上被子。 次日，宋子露是被一阵门铃声吵醒的。脑子里晕乎乎的，跟过了电一样又泛着疼。 “谁来了？” 躺在旁边的韩智妍也是刚醒，一脸惺忪。 “不知道。”边说她边起身走向门口。 没一会儿，她又飞快地跑回来，低声吼道，“快躲起来，金娜娜来了。” 她四处打量房间，眼睛在靠窗的柜子上定住。她一个健步冲过去，打开柜子门，“还愣着做什么，快进来啊。” 宋子露晕晕乎乎地钻了进去，等柜门关上，她整个人都陷进黑暗里时，忽然就一拍脑袋，想道，她躲什么躲的啊，直接不给金娜娜开门不就好了。 刚要打开柜子叫韩智妍，却是迟了。 只听不远处传来房门开合时的嘎吱声响，金娜娜尖细的嗓音响起来，“干什么呢刚刚，这么久都不应门。” 宋子露默默把手缩回来。 “还在睡觉。”韩智妍平淡的声音传来。 “喝酒了这是？”金娜娜看着餐厅桌上起开的啤酒，挑眉问道。 “心情不好，就喝了点。”韩智妍轻描淡写，将空瓶子扔进垃圾桶，还剩了一瓶满着的，准备拿到洗手间倒了。 金娜娜无聊地在房中转悠，忽然就看到角落里堆着的几盒补品，礼盒装，一看就是人送的，她随口问道，“昨天有客人了？” “没有。” 金娜娜狐疑地皱眉。 只是还不待她再细瞧，韩智妍已经走了过来，发觉她的视线，解释，“前不久我妈拿来的，说是超市搞活动。” “啊，瞧我，光急着来找你，竟忘记给你买点什么了，真是失礼。”她转身，笑盈盈地挽住韩智妍，“你不会生我气吧？” “怎么会。我整日闷得要死，你能来陪我聊天，我已经很开心了。”韩智妍抬手倒了杯水，递给她，“是发生什么好事了吗，这么急着来找我？” ☆、与虎谋皮 “算是吧。”金娜娜仰头一口气喝完水，笑着说，“陪我去香港玩几天吧，我请客。” 韩智妍诧异，“你行程不是都排到明年了，怎么还有空去玩。” “都是些没意思的活动，去不去都一个样。”她含糊地说。 “下个月我有考试。” “那不还是下个月么，”金娜娜笑，“正好这回你玩完了，回来收收心准备考试。你这在床上躺了两年，肯定闷死了。”见韩智妍不吐口，便摇着她的胳膊道，“行不行嘛？” “你不是有一大堆朋友来着，找谁不行，偏要拉我这个没意思的。”韩智妍还是推脱，金娜娜这人做事目的明确，疑心又重，平白无故就请她去玩，若没个缘由她是不信的。 金娜娜想了想，干脆和盘托出，“听说朴导这几日会去香港拜访一个故人，我寻思着要是能遇见，或许会留个好印象。”见她面带揶揄，又说，“你也知道，我英文差得要死，往常出国身边都一堆人，只跟着他们说的做就行，这头回自己出去，心里真是没底，你英文好，又惯出国玩的，你陪着我也安心。” “敢情是拿我当导游来着……”韩智妍半开玩笑道，“去几天？” “五天。这么说，你是答应了。”金娜娜面上一喜，就要拉着她往卧室走，“快收拾东西，我们这就出发。” “这么急？” 金娜娜抬手看了下表，“下午两点的飞机，早去机场了还能吃顿午饭。” 韩智妍到了卧室，撑开一个空行李箱，正想去衣柜里拿衣服，忽然就想起来宋子露还窝在里头，一时有些堂皇。 “怎么了？”金娜娜见她站在床前发呆，疑惑道。 “没什么，在想要拿些什么。”韩智妍搪塞道，脑子却飞快地转着，以期能找出个应对之策。 只是还没想出什么，却见金娜娜笑着往衣柜走去，“这有什么好想的，随便拿几件衣服……” 宋子露窝在柜中，只觉得声音越来越近，一颗心简直要跳出来。 她感觉到有只手已握在门把上，她几乎能想象到，下一秒柜门就会大开，而自己大喇喇出现在人前。 “等等……” 忽听韩智妍大叫，声音绷得很紧，像是一根拉紧的弦，再拉一分就会铿一声断掉。 “怎么了？”金娜娜觉得莫名其妙，回头疑惑地看她。 “我忽然想起来一个问题。” “什么？” 韩智妍稳住情绪，尽量表现得自然，“你的行李是不是还没整来着？” “放心啦，来之前我都整好了，在车里放着呢……” “可是……” 眼见她手又放在柜门把手上，韩智妍觉得脑子都快要炸掉。 “嗡……” 忽听空气中传来一阵震动，紧接着便是一阵轻快的铃声从客厅响起。 韩智妍心里长松口气，指着客厅方向，“好像是你的电话。” “确实是。”金娜娜听了会儿，转身去接电话。 没过多久，她便从门外探过头来，“经纪人这会儿找我，我出去一趟，等我电话。” 韩智妍摆摆手表示知道了，几秒钟后，便听外面房门砰地一声关掉。 她脱力般靠到墙上，对着柜子说了一句，“走了。” 半新不旧的原木色柜门吱呀一声推开。 宋子露探出头来。 “真的要吓死了。” 她拍拍胸口，边走出柜子边埋怨道，“都什么事儿啊，早知道就不来了。” 韩智妍已经缓过神来，想起金娜娜方才说的话，“朴成善那人如何？” “具体怎样我不清楚，”宋子露坐到梳妆台前，将乱糟糟的头发梳理好，从镜中看向韩智妍，“但听说，有女演员私下里控诉他利用导演身份性骚扰。” 她站起身穿好外套，“金明俊现在也不干净，金娜娜她愿意与虎谋皮是她的事，你还是少掺和些。时间不早，我先回片场了。” 临走前，宋子露拍了拍她的肩，笑道，“多保重。” 韩智妍回以一笑。 一出大楼，寒风卷着落叶扑面而来，宋子露拢紧大衣，准备去十字路口处打车。 狂风怒吼，刮得人眼睛都有些睁不开，她一心埋头赶路，因而没看到不远处，金娜娜正环胸看着她，墨镜下，一双眼睛浸满冷笑。 回到片场，便又是一头扎进，沉沉不知身外事。 却说那日金娜娜见她上了出租车，心里不觉发狠。她就说韩智妍在楼上时一惊一乍，原来里头还藏着个人。再一想他二人偷偷摸摸地行事，定是串通好了想给她下绊子。 只不过，就靠他们这三脚猫的糊弄功夫，未免也太小瞧了她。 金娜娜若无其事地上楼，进了房间，韩智妍正收拾行李。 香港不比本地，即便冬日也有十来度。韩智妍略略收拾了几件衣服，又准备拿些洗化用品。 “还拿这些做什么，用我的就行。”金娜娜抱着手臂靠在桌上，从包里拿了根烟点上。 “还是自己的用着合适。” “随你。”金娜娜挑了下眉，视线扫到那些廉价的护肤品上，心里冷笑一声。 到机场时，11点刚过半，两人在候机厅内的快餐店随意吃了些，便去VIP候机室等着。才刚坐下没一会儿，金娜娜忽然起身朝着门口处走去。 因为暖风开得足，她只穿了件黑色丝绒连衣裙，腰肢扭得撩人。三三两两的视线绕上去，她似乎是感受到，笑得越发风情。 韩智妍好奇，往那边看去，只见她笑盈盈地与门口一个戴圆框眼镜的中年男子说着什么，片刻后并肩走过来。 “朴导，这是我的朋友智妍。”她忽地压低声音笑起来，“也是我们组合里人气最高的那个，是不是气质特别好。” 说着她又看向韩智妍，“这就是朴导，你先前一直说喜欢他的电影来着。” 千方百计想要钓上的大鱼却拉来给她介绍？韩智妍觉得稀奇，却也没表露什么，礼貌与人问好后便安静地退到一旁。 表面上盯着个手机，但耳朵里一一过滤着两人交谈的细节。也没什么重要的，无非你来我往的商业吹捧，不见多少真心。 等一同上了飞机，她才后知后觉，这金娜娜信息确是灵通，不过刚搭上线，便将人行程航班细节摸得门儿清。 这一路，金娜娜都忙着与那导演攀交情，那人似乎也受用，笑语吟吟，聊得火热。 最后又是同住一家酒店。 直到关上房门，金娜娜将行李箱踢到一旁，仰躺到床上叫着“累死老娘了”，才有机会问一句。 “你怎么就知道他要来香港，还坐的这趟航班？” 金娜娜眼皮子都懒得翻一下，“到香港的航班白天就这一班，我也是碰个运气。至于怎么知道他会来香港，”她冷哼了一声，“那人你也认识。” 韩智妍略一思量，便锁定了目标，“金明俊？” “嗯。”金娜娜不欲多说，起身到窗边向外看去。 天气阴凉，泛着碧光的维多利亚港灰蒙蒙的，像是笼在一层薄雾中。 因两人同行，便只定了一个双人间。第二日把出名的旺角，尖沙咀逛了，夜里金娜娜又拉着她去夜店疯到天快明才回。一挨上床两人就七倒八歪，睡个昏天暗地。 正午时，韩智妍口渴醒过来，房间里窗帘紧闭，如遮天蔽日般，不漏一丝光线。 她摸索半天找水喝，却怎么也找不到，便低声叫金娜娜开床头灯，好半天没人应，她弓腰下床，开了灯，才发现另一张单人床上连个人影儿都没。她也没多想，随便捋了头发下楼买水。 电梯直达一楼，她随着人往外走，余光扫到大厅，忽然就顿住脚步。 靠近南边的角落处，金娜娜正跟人面对面坐着说话，脸上笑意盈盈。 许是角度关系，那人的脸正被一株绿植挡着，看不清楚。韩智妍心里隐隐有猜测，往右边走了两步，勉强看到男子的脸，果不其然，正是跟她们同住一酒店的朴导。 紧接着就见金娜娜给人递过一张卡去。 还想再细看，忽然就见对方转过脸来，她心里一惊，忙往后躲过，略顿了顿神，折身进了电梯。 韩智妍一路低头快走，寻思着那卡究竟是什么卡。 待到拿着房卡开门，忽然就茅塞顿开，莫不是房卡？ 心里顿时就凉了半截，手心也蹿上阵阵冷汗。 她爬进床里，晕晕地想着各种可能与应对之策，房间里很静，外间的动静也便越发清晰起来。 有高跟鞋的声音由远而近，而后停在门口。 韩智妍转身拎起电话呼叫客房服务。 与此同时，外头响起了敲门声。 她也不急，慢慢地交待完事情，才起身去开门。 “醒了？那正好，我去买了饭。”金娜娜笑得一脸灿烂，将手里的东西扬了扬，“还有你昨天特喜欢的丝袜奶茶！快说，有没有更爱我一些？” “吵死了。谁一大早的要喝奶茶？” 韩智妍面无表情地转身。 金娜娜当她是起床气发作，也不在意，仍是笑着进了屋，将餐点都放在柜子上，却是独拎了奶茶递给她，“来喝一口消消气。” 伸手不打笑脸人，韩智妍也不好做过了，接过来放在一边说，“等我去洗把脸。你可别偷喝我的。” “嘁，谁稀罕你的，我也有好不好……” ☆、反间之计 韩智妍转头去了洗手间，用水胡乱洗把脸，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慢步回房中，双腿盘在床上，撕开一双筷子，笑道，“我瞧瞧这都买了什么好吃的。” 金娜娜正欲说话，门铃却是响了。 她心中一跳，拧眉道，“这个时候谁会过来？” “哦，差点忘了，”韩智妍说，“起来口渴就叫了服务员拿水过来。你帮我去接过来吧？” 金娜娜也没多想，转身去了。 趁这空当，韩智妍忙将饮料掉了个，拿了金娜娜那杯在手里。 见她回来，作势喝了会儿，放到一边，皱眉，“大早上就这么甜，还真是齁不住。” “欸，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狗咬吕什么，不识好人心来着，我跑大老远给你买了，你倒还怪我腻了你的胃。” 她把手里的矿泉水往身后一掼，佯装气道，“我不管，反正你必须要喝光，不然……哼，今天别想出这个门了。” 韩智妍更觉她心里有鬼，可又不好推托便干脆拉她入水，“只我一个人喝怎么成，”她下巴指指另一杯子，“干杯？” 金娜娜拿了奶茶，奶茶盖接下来，畅快喝了一口，“就是杯奶茶，有什么好干的，干杯干杯，”她玩味地笑了一下，“倒跟Alice学会了，喝什么都嚷嚷着干杯！” “怎么提起她来了。” 见她故意装傻，金娜娜也不戳透，边喝茶边看着手机道，“其实我挺羡慕她的，不管不顾，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永远有人给她在背后撑着。当初把公司得罪透了，现在一说回来，公司就不计前嫌，把她当个宝，真是命好。”她低眼看着涂得红彤彤的指甲，哼了一下，“哪像我们，天生操劳的命，什么都要自己撞破了头地去拼。” 韩智妍没答话，小口地抿着奶茶。 “你知道我上个月见她跟谁上了车么？”不等韩智妍说话，她就自问自答，“这新闻上都说他俩两年前都分了手，没想到啊，竟是暗度陈仓，你说他以前换女人不都跟换衣服似的，怎么这次就转了性。这都快三年了吧……” 她说得含糊，但韩智妍听得明白，等她说完，只冷淡地接一句，“那又怎样。” 见韩智妍摆着张冷脸，并不热衷，金娜娜自觉没趣，打了个哈欠，歪到床上寻个舒服的姿势，“这怎么就又困了，你吃饭吧，我躺会儿。吃完了记得叫……”余下音节淹没在齿间，韩智妍打眼一瞧，竟是已经睡了去。 一想起她递出去的那张卡，韩智妍就觉心里发慌，略略替她盖了被子，又将餐盒收拾好，捞上外套出门。 她没走远，猫在走廊拐角，靠着墙壁静静等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抬手看表，不知不觉已有一个小时，正在她以为是自己多想了时，忽听不远处有了动静。 一个沉闷而滞重的脚步声响起，是个穿着深蓝色衬衣的中年男子，径直走到她房间门口，只听滴滴两声响后，微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随着房门咔嗒一声关掉，韩智妍后背冷汗层层。 她瘫坐在地上，抱着头，先前脑子里嗡嗡的回响又席卷了她。 人心怎会险恶到这等地步。 她和金娜娜同室多年，即便算不上多亲密，同窗之谊还是有的，共同熬过艰难的练习生实习，艰难地出道…… “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头顶忽然传来声音。 韩智妍恍然惊醒，抬头见是一个穿着工作服的酒店女服务员。 三十多岁的样子，样子亲和。 她摇摇头，勉强露出个笑容，“谢谢，我没事。” 她下楼走出酒店，随便找了家咖啡厅坐着，直到天色将暗，才稳定心神，打包了两杯咖啡回去。 房间里一团昏暗，隐约只见另一张床上笼起个包，似乎是人蜷着身子。 “醒了吗？” 没有声音。 韩智妍打开灯，只见地上一片狼藉，空气中蔓延着一股说不清的味道。 想到这里或许发生过什么，她喉间泛起一阵恶心。 当下一秒也待不下去，推了推被子里的人道，“刚家里打来电话，说是出了事，我得先回国了，你在这里好好玩。” 这回人终于动了，从被子里慢吞吞探出个脑袋，“啊，你说什么？” “家里有事，我已经定了机票，这会儿就走。” 韩智妍说着便拉了行李箱过来收拾东西。 金娜娜坐起来，静静看她忙活，直到她将走时，才勉强扯出个笑脸，“一路平安。” “你也是。” 韩智妍摆摆手，走了。 房门一关上，金娜娜便一把将床头柜上的台灯挥到地上。明明东西是下在对方杯子里，最后却是自己着了道，想也知道定是对方趁她不备，做了手脚。一想起方才醒来压在自己身上的肥腻身体，她就恶心得饭都吐出来。 “贱人，我定会让你尝尝我今日受过的苦。” 黑色反光的电视屏幕中，映出一张扭曲面孔。 韩智妍拖着行李箱走出房间，却是没去机场，在走廊静静站了会儿，直接去大厅另开了间房。 相识多年，她自认为对金娜娜的脾性有所了解。那人向来一点亏都不爱吃，既然已经付出了，定会顺势讨回些什么。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几天，她便发现，金娜娜与朴导出双入对，宛若一对热恋情侣。也亏是在国外，仗着人认不出来，不然定会掀起阵轩然大波，毕竟朴导可是有家室在身。 宋子露收到这两人亲密照时，正在旁边坐着看导演拍别的戏。扫一眼手机，她惊得立马跳起来，带翻了刚坐着的凳子。 “怎么了这是？” 在电影里演男主的郑南赫看过来。 “没什么……我去打个电话。” 宋子露不好意思地笑笑，捂着手机就往外走。 “下场戏就到我们了，你别跑远。” “知道了。”宋子露大咧咧地挥手，一溜烟没了影儿。 她瞅了个没人的地方，给韩智妍拨出电话。 “你打算怎么做？”她心跳得极快。 “只是几张照片，伤不了筋动不了骨，不急，再等等。” 韩智妍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 宋子露觉出其中的不对劲，但场合不对，也不便多问，顿了顿神，问，“你现在在哪里？” “机场。” 听到这两个字，她心里安稳些，挂断电话。 转眼月余，又听得一大娱乐新闻，说是朴成善导演新作将启用新人演员金娜娜，其曾为前偶像组合成员。 消息一出，四下皆叹：演了朴导电影的女主角，这人可是从此走上大银幕，今后定前途不可限量。 韩智妍看了新闻，只发来一句短信：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又过一个多月，戏份杀青，宋子露独自背了行李箱回家，颇有种孤胆英雄的悲壮感。 她先回自己公寓，好好洗了个澡，在床上瘫了片刻，换好衣服去找男朋友。 想来已有四五十天没见，说不想念倒是假的。 前日她问了权之龙的行程，他说亚巡告一段落，这阵子会在家里休息。 结果到他家，开了门，里头竟是空无一人，心里不免失落。 直到夜色将晚，才听见门锁响动，她嘴角抿了笑，飞奔到玄关处，伺机而动。 门一开，她便冲出去抱个满怀，“主人回来了！小露好想……” 话没说完，便见男友身后还立着个中年妇人，正笑着看她。 宋子露脸刷的红了透，只觉无地自容，触电般从权之龙身上跳开来，垂手敛眉地跟人问好，“您好。” 手紧紧攥住裤腿，触到柔软的绒毛时，忽地又想起自己为制造惊喜，特意换了纯白的兔子服，耳朵天上竖着，屁股后跷着个尾巴。 完蛋了。她心里哀叹，红着脸告退，“不好意思，我先去换身衣服。” 转身没走两步，尾巴被人抓住。 “有什么事吗？”她回身低眉顺眼地说着，乖得不得了。 权之龙看得好笑，“跑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宋子露耷拉着眉，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还是权母看不过去，笑着拍了他一下，“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淘气，逗她做什么。” 权之龙这才松开手，“去吧，快点换了出来。” 一进卧室，宋子露便悔得捶胸顿足，又恼他没提前有个交代，可再想自己也是没个招呼，一时不知怪谁去。 “吃饭了没？”她一出来，权母便亲切地询问。 他们交往这两年多，她和他母亲统共见过两回，一回是两年前，一回便是今天，每回都没个好场面。因着年龄小，恋情又没个准儿的，她一直对见家长犯怵，这没法子碰上了，也只得乖乖接受检验。 “吃过了。”宋子露甜甜一笑，“阿姨吃过了没？” “在家里吃过了，也是想起前些日子过来时落了东西，就顺便过来拿。” 权母笑吟吟看着她，这小姑娘文文静静，又透着股机灵劲儿，她越看越喜欢，虽说儿子身份特殊，结婚的事不比普通人，但看着旁家孩子一个个都结了婚生了娃，她心里也难耐，总想着有个固定女朋友也好。怎奈他玩心大，要不女友换来换去，要不分分合合没个完。起初他们交往时，她也没多在意，毕竟这女方还是个半大的孩子，结果转眼两年过去，俩人还黏黏糊糊，蜜里调油似的。 她也起了好奇，多次跟儿子提起一起吃顿饭，但儿子推三阻四的，说对方年龄还小，她转念一想，也对，万一把人家小姑娘吓跑倒不妙，还是自然偶遇来得好。谁成想，她儿子那个忙啊，一年几面都难见，更别提小姑娘了。这回撞上，她心里自是乐开花，调整姿势就要把她学习家里方方面面给问了。 还没开口，儿子转手递过来个东西，凉凉开口，“不是要来取东西么，喏，东西在这儿了，该回家了。” “哎，你这孩子，我就多坐一会儿又怎样。”话是这样说，但人却起了身，拿过东西准备离开，临走前又笑眯眯地对宋子露说，“要是被他欺负了，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一定，阿姨慢走。” 宋子露抿嘴笑着，目送她离开，门一关上，她眼睛就对旁边的人一横，“说吧，怎么弥补我受伤的幼小心灵。” ☆、完结章 权之龙掌着她的脸，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够不够？” “就这么点，还不够利息。” 宋子露搂住他的脖子，往他嘴巴上亲了一口。 刚想退开，他却亲密地缠了过来，许久未见，亲着亲着就有些不免起了火。宋子露身子抵在门板上，脑袋有些发空。 正在她以为自己会被他抱到卧室时，却见他忽然停了，只是气息仍不稳，下巴埋在她颈肩处，深深地吸了口气。 “怎么了？”她轻轻地推他。 “应该还没吃饭吧，方才见你一直喝水。” 她节食减重时，便是如此，一旦饿了就会不停喝水。 “看出来了。”宋子露不好意思地背着手，“想给你个惊喜，就直接过来了，结果你人却不在，又不好给你打电话，就坐这儿干等了。” 他摸摸她的脸，“乖乖的等着，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宋子露稀奇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 相处这两年，在厨房里，他顶多就是在旁边递个勺子，下个菜。这不过才一个多月，他就会做饭了！ 权之龙不自在地摸摸下巴，“不是还能订餐么。” “……” 好吧，就当她什么都没有说过。 第二日，宋子露去了趟公司，因着之前的丑闻，关于她复出的所有计划都暂时搁浅，韩哲东显得有些无奈，只说让她等等，风波过去之后再从长计议。 宋子露知道这事也怨不得他们，潦草地聊了几句，离开公司。 好在现在还上着学，放学了就去火锅店帮忙，也算过得充实。 转眼就到了年尾，过了新年，又过了春天。 接到载镇导演的电话时，她正在火锅店柜台前坐着。 正是午时，人多的时候，她手忙脚乱地接了电话。 “《风月》入围了戛纳国际电影节。”柳载镇的声音显得尤为激动。 周围人声喧闹，她像是突然从这个空间抽离出来，捏着手机的手指微微轻颤，良久她才反应过来，忙拉过近旁的金东惠替班，自己往僻静角落走去。 “抱歉，刚刚太吵，我没听清。” 那边传来一个短促的笑声，“我说，《风月》入围了戛纳电影节，下周我们就去戛纳参加电影节。” 尖叫声立马就想冲破喉咙，宋子露死死压抑住，但笑声还是从掌心中泄露出来。 “好。” 挂了电话，她就忍不住傻笑起来，然后立马给权之龙打去电话，“你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嗯……什么？”声音听起来有些哑，似乎是刚睡醒。 “我要去法国参加电影节了。” 那边也是一愣，然后有笑声流出来，“今天早些回来，我们去买礼服。” 难得一件喜事，第二日，权之龙专门给她办了场party。 邀的都是些友人，但都是爱热闹的年轻男女，串串连连，最后竟来了几十人。 大家热热闹闹地聊天跳舞。 宋子露歪在沙发上，从金东惠手里夺过一杯红酒，才喝一口就忍不住吐了吐舌头，“这么涩也不知道大家喜欢什么？” 林雅恩毫不留情地笑话她，“牛嚼牡丹，自然是尝不出什么味道。” 宋子露摊开两手，耸耸肩，“WHATEVER！反正我下周就要去法国了，你们这些凡人就可劲儿嫉妒吧。” “啧啧，”林雅恩撞金东惠的肩，“瞧瞧，尾巴都跷到天上去了，我们俩要不要收拾收拾她。” 两人对视一眼，就齐齐朝宋子露扑来，挠她肚皮和颈窝。 一人不敌双拳，宋子露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 “好了好了，我投降。” 刚坐直身子，乱晃的视线忽然定住。 金娜娜正抱着手臂站在不远处对她笑。韩智妍站在她一旁，想是两人一块来的。 眼里的笑遽然退去，宋子露站起身子，径直走过去。 “你怎么会来？” 金娜娜丝毫不介意她的冷脸，笑吟吟道，“自然是来恭喜你的啊。” 宋子露心里冷笑一声，“那真对不住，我只会祝你新电影扑穿地心。” 金娜娜新演的那电影年初杀青，据说导演专门请了好莱坞的制作团队，想要打造出一款爆款商业片。 金娜娜扯了扯嘴角，而后靠近她耳边说道，“这不还只是入围么，你得意什么，即便是得奖了又怎样，还不是票房毒药。” “那就走着瞧吧。” 抛下这句话宋子露便折身走开，时间宝贵，她才不要跟这烂人斗嘴，白白浪费时间。 去参加电影节时，权之龙也跟着去了戛纳，只不过为躲记者，两人一前一后。 走红毯，宣传影片，参加派对，看颁奖典礼…… 十几天的时间过得热闹喧嚣，宋子露觉得自己就像踩在棉花里一般，有种虚幻的不踏实感。 直到她接到安娜的电话，一颗心才恍惚落到实地。 安娜说，公司准备给她接几档综艺，让她回国了赶紧去公司报到，趁着电影上映的热度回归。 看来真是要走运了啊。 宋子露摸着滚烫的脸，暗叹道，谁能想到几个月前她还丑闻缠身，现在就成了戛纳电影节获奖电影的女猪脚。 戛纳电影节结束在5月下旬，回国第五天，《风月》就已定档各大影院，赶的是暑期档，比宋娜娜主演的电影《最后一刻》晚两天。 各大媒体都在如火如荼地评点着这两部电影哪个能成为暑期档的爆款。《风月》导演名不见经传的新人，但架不住国际大奖的光环加身，《最后一刻》听起来没甚新意，但导演是个鬼才啊。更有趣的是，两部电影的女主演曾是同一偶像组合成员，似乎关系还不大好。 宋子露边磕着瓜子，边随意翻着这些八卦新闻，抬头问道，“你觉得哪部电影票房会高一些？” 韩智妍摆弄着手里的魔方，头也没抬，“你呗。” “对我这么有信心？” 韩智妍笑了一下，“因为不管你演得有多差，她都不会是你的对手。” “为什么？”宋子露稀奇道。 “秘密。” 宋子露只当她在开玩笑，也没在意。在《最后一刻》试映会邀请她出席时，她没怎么思考便答应了。她还真是想看看，这电影到底有多好，才让金娜娜那么趾高气扬。 那晚，电影放完之后，主创们在台上讲话，还抽取了幸运观众合影。韩智妍便是在那时上台的，她拿过话筒说，想送给她的好队友金娜娜一个礼物。 万众瞩目中，屏幕上播放起一段视频。 画面一出现，吵吵嚷嚷的大厅忽然就静止，落针可闻。 所有人看着黑白屏幕上出现的那对白花花肉体，陷入了震惊。 十几秒之后，工作人员忙将电源拔掉，但场面却已是控制不住。 成群的记者站起来，闪光灯咔嚓咔嚓响个不停，此起彼伏的高喊声质问着。 “朴导，请问您对刚才的视频有什么解释吗？” “朴导，请问您和金娜娜是包养关系吗？” …… 攻势迅猛，如何抵挡得住。朴成善掩着脸仓皇而逃，金娜娜紧随其后，只是高跟鞋似乎不大合脚，走得趔趔趄趄。 当晚，各大网站便被知名导演与其影片女主有染的新闻攻占。 同时，前Muse成员韩智妍在INS上发声：感谢你在我昏迷期间所做的一切，请原谅我曾经对你的误解。你是我这辈子最最好的姐妹，恶人自有天收。致Alice. Muse其他成员纷纷点赞。 第二日，《最后一刻》迫于压力撤档停映。 “你疯了吗？把自己暴露得这么明显，要是他们打击报复你怎么办？”宋子露没好气地对着话筒吼道。 “这样才过瘾啊，你看她，明明这一刻还风光无限，世界似乎尽在脚下，结果下一秒，就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啧啧，想想她当时的表情啊，我都能多吃几碗饭。”韩智妍说，“况且，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也没什么好怕的。痛快才重要。” “好好好，你高兴就好，作为回报，我送你两个保镖。”宋子露看看腕表，“估计很快就到你家门口了，记得接受。” 挂断电话，宋子露发了会儿愣，虽说从此再不用想金娜娜这个烦心人了，但她心里却有些空落落的。 “想什么呢？”权之龙近前，同她一样手支在栏杆上，看着窗外。 此时已近黄昏，艳阳渐消，只是余温未散，霞光铺满天际，只觉得满世界都是亮堂的。 是个好天气。 “不是有好事吗，怎么还苦大仇深的。”他问。 “就是觉得好像忽然失去了方向一样。”宋子露说完，自己都笑了，“也真是够矫情的。”头顶忽有轰隆声音盖过，她笑着指过去，“你看，有飞机欸。” 权之龙看她一脸新奇，失笑，“嗯，飞机。” “我小的时候，一看见飞机就特别激动，现在看见它，倒害怕了。”她出生在小镇，还小时，觉得能看到飞机在头顶飞过都是种幸福，还暗自羡慕坐在里头的人。然而当她也可以坐上飞机的时候，才发觉里面的人们未免是幸福的，它大多代表着离别。 五年前她来韩国，以为这里只是人生的一小站，谁想最后竟浓墨重彩占据她大半生命，刚进DNA娱乐时，她以为玩过就散了，结果竟成事业的起点。人生的不可捉摸和诡吊就在于此，正如他们初遇时，都以为对方不过是生命里的过客。 “我想回家了。你……”宋子露看向他的眼睛，心跳得剧烈，言语略有踟蹰，“会跟我去中国吗？” 他愕然，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转过脸打开窗子，微风卷着清香扑面而来，楼下的栀子花正开得热烈，白花招摇在翠绿枝头，臻臻簇簇，热闹得不行，又奇异的清雅明净。 深藏在记忆里的画面忽然跃出。 他想起那天舞台嘈杂，她反手挥走即将飞到他脸上的长棍，左手撑在他肩膀上，倾泻而下的发泄掠过他的脸。 她笑着问他，“你没事吧？” 香气袭人。 就在那一刻，他心想，倘若漫长人生里有这么一个人陪在左右，似乎也没那么难捱了。 于是招惹她，保护她，恼她，又离不开她。 “立刻吗？”他笑着说，“那给我一点时间，我先把公司里的事情全部处理完。” 扑通乱跳的心忽然落地，宋子露也笑，“这么认真做什么，我就想回家一趟跟我爸妈吃顿饭，要是你忙就等你闲了呗。” “好。” “如果五年后我们还在一起的话，就结婚吧……” “好。” （完）